夏冲在这星球上的日子变成了悲哀的团块。阳光普照,他却感到周遭黯淡,天空尤其阵阵发黑。
毫无新意地,他做出了他的反应:逃跑。连续几天夏冲都躲开戚敏。但是,恋爱正如钓鱼,每个人都有钓者的天赋,很难说他只是慌乱,而非采取了某种以退为进的策略。几天后,受戚敏的指派,那个门牙有缝的女孩找到了夏冲,给了他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个鱼钩般的符号:如同畅饮了汽酒一般,一种心旷神怡之感几乎让夏冲飘了起来。她想知道他为什么躲开她—她居然想知道。次日清晨,戚敏不安地等在路口,一见他便眼圈微红,低头不语,良久才说:“你到哪里去了?”夏冲支吾其词,心脏怦怦跳动。
同一天晚上,两个人到达邂逅地点的次序颠倒了一下,戚敏姗姗来迟,他则在校门口等了很久。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和将做什么,沉默了片刻,终于决定性地、轻轻地说:“你在等我吗?”于是一切都挑明了。重要的不是说了什么,而是声音,她的声音中,夏冲听到了爱的滴滴答答的发报声。原来,他需要的不是发出密报,而是破译电码。他窘迫地说:“是。”戚敏抬起眼睛,又垂下,嘟哝说:“为什么呀?”夏冲艰难地说:“我喜欢??等你。”他的心脏停跳了一拍。戚敏说:“那,你以后每天都等我。”纯然白色的轻,刹那间充盈了夏冲的灵魂。于是两个孩子默默无语,沿路走去。就像夏日雨前,他们中间的空气陡然变得朦胧、炽热起来。
他们直到戚敏不得不回家时才依依惜别。如果在一九八零年代末两个高一的孩子一起上学和放学也可以叫约会的话,那么夏冲与戚敏—狗熊、妮妮、菜包、荷包蛋—开始约会了。“将来你想做什么?当个作家?当记者?”菜包问,“你知道法拉奇吗?我借给你一本她的书吧,你一定会喜欢。”她偷偷地把内部出版的
《风云人物采访录》拿给夏冲,不让她爸爸发现。夏冲读后果然大为激赏。好强悍的法拉奇!简直像拖拉机一般在各国政要们的头上碾过去。春天忽然过去了。六月七号,夏冲记得是国际环境日的两天之后,他们去工人文化宫看了《超人》。看到超人和女朋友在柔软的大床上翻滚,夏冲面红耳赤。电影散场后,夜色中,他与戚敏第一次接吻。一个清浅的、缠绵的、寓意着一生一世的吻。他们拉着手,走回家去,路上又停下来亲吻了好多次。在她家楼下的无人角落里,戚敏喃喃低语:“离我在走廊里第一次跟你说话,都四十八天了,时间过得真快呀。又要下雨了。再见,亲爱的夏冲。”回家的路上,亲爱的夏冲魂不守舍。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夏冲给陈垚写了第四封信,其中写道:
我很想你,经常回忆我们在初中时无忧无虑的日子,一有机会,我就去看你。也许带着她。
关于“她”,他语焉不详,仅此一句。不过陈垚会明白的。他把信投进邮筒,黯然神伤。陈垚如今怎么样呢?他无法想象。与以往一样,他没有收到回音。
他和戚敏在学校里装作互不相识。可是,把戏总是瞒不住人。很快,风言风语传遍了学校。
不时有人就此开开他的玩笑。蒋蒙蒙颇有恶意地对夏冲说:“行啊,你。我还以为戚敏不好追呢,想不到,这么快就叫你拿下了。”多嘴多舌,令夏冲不快,“拿下”这个词尤其让他厌憎。他跟蒋蒙蒙激烈地扭打在一起,旋即被众人拉开。程程躲在人群背后,用爬行动物一般冰冷的眼睛看着这一幕。夏冲心里疑惑,如果让程程任选一人,他是会更想揍他,还是揍蒋蒙蒙呢?
夏冲的恋情很快人尽皆知。戚敏的班主任已经找她谈了话。奇怪的是,张然却好似一无所知,既不曾问起此事,也没有任何表示。倘若说他在假装不知道,夏冲无论如何也难以相信。总之,令人完全不得要领。最终,夏冲只好认定,张然这个人已经迟钝到不可救药的地步了。
他忍不住问张然:“你没听谁说过我和戚敏的什么事情?”张然状甚懵懂地问:“你们什么事情?”如此一来,夏冲倒难以开口了,迟疑一下,说:“你没听有人说,我和她??就是??”
“怎么可、可能?”张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戚敏早有男、男、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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