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白素听了,不禁互望了一眼,成功的这句话,具有强大的说服力,确然她如果有能力干扰我们的思想,我们就应该非常欢迎她才是,如何会出现如今这样的场面由此可知不是她没有这种能力,就是我们有力量可抗拒,那又何必怕她这一转念之间,自然也减少了对地的敌意。
成功非常懂得把握机会(或许她立刻感到了我们的改变),她立刻道:「让我说一句话——就是一句,如果这句话不能引起两位的兴趣我立刻就走」
就是她这个请求,已经引起了我的兴趣,我倒要听听,有什么样的话,只要一句,就能使我们把她留下来。
我和白素反应一致:「好,请说。」
成功吸了一口气,果然只说了一句话:「从我懂事开始,我就觉得自己不是人。」
她说了之后,就望看我们,等待我们的反应。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一时之间,不知这应该如何对付。当然我们感到好奇之极,有许多疑问,可是如果一发问,就会违背了我们要她离去的意愿了。
双方僵持了大约半分钟,成功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向前走,看样子是准备离去了。
我因为刚才过去打开门,这时候还站在门边,我向白素望去,用眼色询问白素,是不是就此让成功离去。
白素神情相当犹豫,看来她也难以决定。
这也难怪,因为刚才成功所说的话,确然怪异莫名,令人不明白是甚么意思。
这时候成功已经将近来到门口,我因为望着白素,所以并没有十分留意成功,只是眼角视线扫到处,看到成功一面在向外走,一面正在解下她所戴的风帽。
我的视线,还集中在白素脸上,突然之间,我看到白素脸上出现了古怪、诧异、惊讶、恐惧……交集,复杂无比的神情。
刹那之间我因此受到极大的的震动——我知道白素一向镇定,能够使她出现这样的神情,她一定是看到了极度不可思议而且可怕之极的事情。
我立刻想到,事情一定来自成功。
我甚至于在极短的时间中想到,刚才成功说她「不是人」,她这时候说不定现出了原形我已经有了成功这时候可能变成了妖魔鬼怪的心理准备,可是转头向成功望去,我这才知道白素的镇定功夫是何等了不起。因为我虽然不知道自己脸上表情如何,可是至少没有能够站得住,而不由自主向后连退了三步,撞翻了一张几子,上面的一只花瓶,也在「哗啦」声中,摔成了粉碎。
后来白素安慰我,说:「因为当时妳离她很近,所以必然受到的震撼也就大得多。」
确然,当时成功已经走到门口,我就站在门边,和她的距离不会超过一公尺。
就在我转过头来的时候,看到成功已经除下了风帽,我的视线接触到的是一张可怕、邪恶、诡异莫名的脸,那张脸五官俱全,可是那种丑恶,难以形容,叫人一看之下,无法相信人的五官竟然可以有那样令人噁心的组合而那样丑恶可怕的一张脸,就在我的近前,而且还在向我挤眉弄眼,那种毫不掩饰不怀好意的神情,简直无耻至于极点而更令人震惊的是,成功并没有转身,她还是背对着我,而那张邪毒的脸,就长在她的脑后刹那之间像是连空气都凝结了一样。
我勉力定了定神,那张可怕的脸,居然咧嘴,露出又小又尖、白森森的牙齿,向我奸笑我若是手中有枪,只怕会忍不住勾动枪机,将子弹全都送进这样的怪异妖孽口中的。
三个人之中最镇定的还是成功,她一面将风帽拉上去,一面缓缓地转过身来。由于她的动作十分缓慢,所以我可以看清楚她头部的全部情形。
只见那张邪恶之极的脸,并不能算是长在她的后脑上,实际情形是那张脸有它自己的头部。所以成功整个头,形状是两个头后脑对后脑并在一起,不过那张脸的头部比较小,只有前半部,所以没有颈子wrshǚ.сōm,颈子全部归前面的那张正常的脸所有。
她头顶上一根头发都没有,在两个头的并结之处,有一个相当深的凹痕。
情状之令人噁心,我这时候在记述当时的情形,还忍不住有想呕吐的感觉。
等到她拉上了风帽,完全转过身来,宽大的风帽将不可思议的可怕部份完全遮住,她看起来完全和平常人一样。
她站着不动,等候我们的反应。
这时候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白素向她走来,到了她的面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道:「你当然是人,只不过在胚胎发育时期,稍为出了一些差错,使得双胞胎中的一个,没有能够得到发育,只有一些头部成形,所以本来应该是你的双生姐妹,成了附在你头上的一张怪脸。这种情形,并非罕见,何至于怀疑自己不是人类」
白素这一番话说来诚恳之极,成功眼中泪花乱转,看得出她在竭力忍泪。
我听了白素的话,也不禁暗骂自己刚才的反应太过份了——刚才实在由于太突然,而且太接近,就像那张怪口中的舌头伸出来就可以舔到我的鼻尖一样,所以才会那样。
而经过白素一说,一切都只不过是一种畸形而已,并没有甚么很大的特别,双胞胎发育畸形,有成为连体人的——身体任何部份都可能相连,后脑相连结的例子也不罕见。
成功的情形,只不过是她的同胞,在发育了头部之后,就停止发展了,所以只剩下一半头部和成功建在一起。
那一半头部,我绝不认为已经发育完成,它虽然可以活动,然而难道还会有思想。
我一面想,一面感到我们对成功的态度不好,白素这样恳切地对成功说话显然也感到了这一点。
所以我立刻道:「我可以介绍你到勒曼医院去,他们一定可以将……那一部份切除,使你完全回复正常。」
成功眼泪汪汪,向我要来,却摇了摇头。
一时之间我还以为她不知道甚么叫做「勒曼医院」,正想向她介绍一下她已经道:「我去过了,在格陵兰的冰原下面,可是……可是……」
她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会,却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改了口道「你们这里是我最后的希望。」
她这样说,分明是说她在勒曼医院并没有取得任何帮助,我立刻这:「如果是他们不肯帮助,我可以说服他们。」
#奇#成功还是摇头:「他们无法帮助我。」
#书#我叫了起来:「不可能,他们甚至于可以给你一个新的身体」
成功神情苦涩无比,道:「是,他们可以给我一个新的身体,而且我也看到了他们培养出来的那个身体……」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发颤,说不下去。
白素很小心地问:「培养出来的新身体,还是……还是……这样子?」
成功点了点头,我也不禁苦笑。
所谓「培养一个新的身体」,就是复制,复制根据原来的基因完成,复制的结果当然和原来的一样。
其实成功的情形,不必如此复杂,精细的手术,就可以切除那多余的部份,而这种手术,勒曼医院一定可以做得到。
白素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我们都用疑惑的眼光,望着成功,等候她解释。
成功接下来所说的几句话,听得我和白素有不知人间何世的感觉成功先道:「勒曼医院提议我动手术切除这一部份,而且说可以有脑壳,还可以长出漂亮的头发来。」
我哼了一声,也没有问她为甚么不接受勒曼医院提议的手术,知道她一定会说出来。
成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很缓慢地道:「我不同意,他倒同意,说我不必考虑他的死活,可是我不能,不能让他的死亡,来换取我的正常。」
成功的这番话,实在不是很容易明白,可是我和白素却又实在是一听就明白了。
成功话中的「他」,并不是一个甚么人,而就是她脑后那张恐怖的怪脸然而虽然明白了这一点,还是疑问极多,而且联想下去,就使人有腾云驾雾之那个「他」,竟然有「不必考虑他的死活」这样的提议难道「他」还能开口说话幸亏刚才「他」只是奸笑了一下,要是竟然开口说起话来,我真不能肯定自己会有甚么样的反应哩还是所谓那个「他」竟然能够表达意见,只不过是成功自己的妄想而已我和白素面面相觑,都说不出话来。
成功苦笑——那是真正的苦笑,看到她那种表情的人毫无疑问可以感受到她心中的苦楚。她道:「是不是很怪异他是活的,和我一样,是活的。」wωw奇Qìsuu書còm网
我不由自主,吞了一口口水,还是说不出话来。
白素缓缓地吸了一口气,面对这样怪异的情形,她还是能够维持一定的镇定。她道:「慢慢说,请坐。」
从成功进来之后,迅速地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我们三个人都没有坐下来,一直都站着,而且由于神经紧张,也都没有觉察这一点。
这时候经白素提醒,成功点了点头,坐了下来,白素坐在她的对面,距离很近,以这样的坐法来交谈,有一个名堂,叫做「促膝长谈」,用身体之间的近距离来象征思想之间的近距离,很有助于坦率的思想交流。
成功立刻就感到了白素的诚意,她伸手握住了白素的手。
我先走过去,满满地斟了三杯酒,一人一杯,在递酒给成功的时候,成功接过酒,有很短暂时间的犹豫。恰好老蔡在这个时候走出来,看到白素和成功亲近的情形,表示很满意,点了点头,又走回去。
在那一刹间,我非常紧张,直怕成功忽然会把酒杯拿到脑后去,让「他」喝酒,若是出现这样的情景,又刚好给老蔡看到的话,那就要准备替老蔡办理丧事了。
这并非我的神经过敏后来白素告诉我,当时她也有这样的感觉,感到成功是想让「他」喝酒,只不过当着我们,不好意思有这样的怪动作而已。
成功一口一口喝着酒,喝了好几口,才道:「我是如何出生的,我完全不知道,在我懂事之后,我就知道自己和普通人不一样,因为我并不是一个人活着,而是和他一起活着,我们的情形像是连体人,他不是没有身体,而是和我共用一个身体。我们的情形,正确地来说,应该是双头人。」
成功说来非常镇定,像是在叙述别人的事情一样。
我和白素点了点头,表示可以接受这样的说法,但当然不代表没有疑问。
我就先提了一个疑问:「怎么肯定他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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