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第二书包网 > 当老牛遇见嫩草 > 楔子

楔子

她 朝着镜子里的自己愣了好长一会儿,看来这么多年岁数算白长了,居然被小鬼头轻飘飘一句话惹乱了心神。

自从想好陆阳可能忘记了她们俩从前的过往后,她的心肠也冷了大半。可就一句半撒娇的话还是使得刚刚平静的心小小的慌了一下。而这阵心慌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她决定了,下回需要再查她的房,直接找人代劳。

因为她一看见他就不舒服,浑身上下哪都怪,却又说不出原因。

说到做到一向是若曦的个­性­,沈离也不例外,除了安排相亲对象以外,还打着“五四”青年节的名号,借着自己是团支部书记的职务,意图组织一场院内大联谊。

联合工会和团委的最终结果是院长大人发烧头热,拍拍脑袋瓜将男女暧昧大联谊变成搞个大型文艺联欢来展示当今年轻人的勃勃风采。

对于这种变形替换的过程,沈离只能高呼那个头发不多的院长果然不愧是八十年代业务标兵,如今这社会,谁还搞文艺汇演阿,不如从明天开始所有的男医生都少穿点来个行为艺术让大家来得痛快。

任务布置下来,若曦居然被划在青年的行列。

抑郁的她,­阴­着脸问:“我都三十了,还青年?九月九重阳节倒是有我的份儿。”

“只要没拖家带口的都算,你算啥,还是祖国的花朵呢。”沈离撇嘴。

若曦冷笑:“你当我塑料花?管开不管败?”

“管它是鲜花还是塑料花,能招风引蝶就是好花。”沈离窃笑,“还有那几个黄金单身汉明天从学习班回来,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会被安排成为住院部和外科集体舞其中的男­性­舞伴。”

若曦一想到有可能会和黎子湛在汇演时会面不禁垮下脸,那天的事是她提出在先没错,可当时酒醉也没多想,现在想想,两个人已经半­祼­袒相见过,再见面肯定分外尴尬,如果要是还在一起跳舞,脸往哪里放?

“院里会安排下午排练,要是你参加可以不用查房呢,可以看外科的其他帅哥,又可以逃班,不是整是你梦想的么。”沈离突然想到那天若曦见到那天查房反常的表现,又找了一个劝说的理由。

她应该是不太爱看那个女人和她儿子的。

“没有第三条选择吗?”若曦再次翻起白眼。

“没有,双选,你任选其一。”沈离嘀咕一声,把表格填好送到她面前。“而且听说还有其他科最近进来的研究生,你也可以内部观察,重点选拔一下,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机不再来哦 !”

“你上辈子一定是媒婆,死人都能被你说活了。”若曦叹气。

“亲爱的,你也老大不小了,如果能趁没过三十岁生日找个男人多好,不光可以解决老大难问题,还能有人暖空了三十年的床呢。总之,我们的宗旨是,宁可错相一千,不放走一个,当然,还是那句话,有些事你要自己拿主张,我也就敲敲边鼓,但你的态度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态度,你没看药剂那边几个快三十的都急吼吼的,眼睛都恨不得长男人身上,你不要老是一副爱搭不理的,哪个男人喜欢热恋贴冷ρi股阿,你说,如果你再嫁不出去,怎么能让我去参加同学会,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八卦小天后的美名被玷污阿……”

未来还有五百字以上的唏嘘感言以及激昂表白要脱口而出,若曦赶紧按住她的手,满脸恳切的说:“我去,我去跳舞还不行吗?”

“我宁可遭罪买你清静。”若曦挣扎着举手投降。

沈离拍拍手,得意洋洋的说:“你忘记我另一个绰号了吧?影像系唐僧是也!”

他和他有点不同

有些人你越是想刻意避开他,他越是频繁的出现在你的面前。

虽然此人尚不能动,不良于行,可所使的招唤人的花样可谓是前姿百态,奇思妙想。

若曦坐在办公室里天人交战挣扎了半天,终于在护士的频频召唤下明白了一个道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被人扇了左半边脸,主还教导我们要送过半天脸去,那是圣人才能做到的自觉,她还不能飞升。

既然有人自动送上门被蹂躏,那就别怪她了,若曦怒眉横视,拽好病理直接疾步蹿出去。

于是风云突变,可惜某些快被雷劈的人还不知道。

当若曦雄赳赳气昂昂的往病房内一站,正看见陆阳靠在床边艰难的撑起身体,原本还在肚子里的怒火呼啦啦被一种叫关切的冷水顿时浇灭,她不禁一愣,“你­干­什么?”

陆阳听见她的声音,脸仿佛煮熟的螃蟹一般,红的要死。

“你的腿还不能动,是不是想上厕所,你能行吗?我给你拿尿壶。”若曦皱眉问他。

不经意的话显然侮辱了一个大男人的行动能力,他的脸越发的红了,声音有点沉:“不用,不用你帮忙。”

“然后尿床?”若曦微微一怔,不明白他到底凭什么嘴硬,如果能憋得住,他肯定不会这么着急,脸都憋红了。

“我好歹是个男人吧,你怎么说的那么自如?”陆阳咬牙切齿的问。

“你?男人?医者父母心,在医生眼里你不男不女。”若曦也是在突然间意识到他在别扭什么,他的右胳膊还有伤,恐怕也不能顺利用尿壶。

“我知道你是女的就行了。”他恨恨的看着若曦,脸还是有点抹不开:“你帮我拿一下,然后背过身去。

若曦觉得他很无聊,且不说住院的时候她什么没看过,单说当年她也是看过无数次某些人赤­祼­上身,洗澡就搭条毛巾的模样,有什么好羞涩的。

她撇嘴,从床下拿起尿壶放在他手上,随口问:“用我帮你脱裤子吗?“

“林若曦,你……”显然有人不买她的好心,愤然顿坐在那儿。

病房里的声音突然静下来,若曦背过身站在窗前佯装远望。而背后的人则在尴尬中别别扭扭的用不方便的手和姿势整理衣裤。

若曦为了排解两人的尴尬说:“你让我来就是为了给你拿尿壶?”

身后没有声音。

“有事快说,我还忙着呢。”

身后还是没有声音。

若曦猛地回头:“你倒是说……”

好吧,一个衣衫不整的帅哥确实很容易引起暇念,但是如果这个衣衫不整的帅哥还手里拿着夜壶,如果他还在意图做一些方便前的事先准备工作……

会乱想个屁。

若曦不耐,一步上前,将他衣袖挽好,裤子拉下,把准备工作就绪,大大方方的来一句:“尿吧。”

陆阳满脸通红:“你就不能当自己是女人一次?”

“我爸八年都是这么照顾的,我怎么当自己是女人?”若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升起起来,死死按着床沿,关节白白的。

陆阳愣了一下,突然叹口气:“那你转过去好吗?”

若曦背过身,眼睛盯着墙角,只觉得太阳|­茓­突突的跳动着,无比的酸涨。

“好了。”他说。

若曦再转过身把陆阳衣服塞在裤子里,把尿壶放回床下,拍拍衣服准备出门。

“你,还会来看我吗?”陆阳的声音突然柔柔的,歪着头看着若曦,目光里闪过一丝淡淡的……

若曦觉得自己必须加重语气说给他听一件事,那就是这已经不是八年前了,不要再心存妄想。可一开口却变成:“你先走了,应该是你来看我才对。”

“其实,我忘了很多事,忘了当年心跳的感觉,忘了究竟回来是为什么。只不过常常想起过去的事想见见你,想证明自己在梦里还剩下的那点感觉。”

他看着仿佛冻僵一般的若曦,目光似远又近。

“如果,我说见你的那一刻我没感觉到心跳,你信吗?”陆阳淡淡的涩然笑着,似乎说着自己都不信的笑话:“我以为,我见到日夜想念的那个人应该心潮澎湃的,可惜,我没有。”

“不用愧疚,因为我也没有。有些东西就是停留在八年前了,所以你找我也没用。”若曦毫不留情的给他泼了一盆凉水。

虽然她也不是很激动,但听到陆阳已经忘了自己还是会很伤心,心一抽抽的难受。时间呵,真是抹煞所有记忆的最佳工具,当年那个伤感的离别居然真的定格在那刹,往后就再没有任何交集,都找不到该怪谁。

“可是,我还记得你穿着那条白裙子的模样,和自己的心动。”陆阳抬起头,清晨的阳光直接照在他的脸上,他被阳光刺得眯起眼睛。

“你只要施展你的魅力,随便在身边抓把都会有一打的小女生穿上白裙讨你欢心。”若曦若无其事,勉强挤出笑容说。

“如果我向你施展魅力,你还会不会喜欢我?”陆阳身上的病号服最上面两个扣子解开,袖子也被她挽了两折,露出一点胸膛,嘴角扬起,轻叹一声。

若曦看着他专注的目光,突然有种转身逃走的欲望。

“所以我想问问你,虽然我们都没当年的感觉了,现在是否还可以追你?”他伸手拽住她的衣袖,林若曦像被点了|­茓­一样动弹不得,她只能感觉到他的手指顺着手腕轻轻滑过,随后在她的掌心流连不止。

“既然没了感觉,何必再费力气?”若曦硬气心肠说。

“试试也没坏处,如果最后证明当时真的是一时年少冲动的话,我们也可以放自己一条活路不是?”

“如果结果证明当年不是,我,不想错过你。”

是怎么逃回办公室的,若曦不记得了。她只按着胸口靠在紧紧关起的门上,心怦怦跳个不停。

说自己忘了,不能重修旧缘,而后又搞什么试试交往,看看能不能复燃。这分明前后矛盾的方式是不是想羞辱她?他想搞什么鬼?静静的平复了呼吸,她抓紧手,刚刚被他抚弄过的手心还在灼热燃烧,像是所有的记忆烫的很。她心里反复默念一句:去死吧,死陆阳,你别以为你回来了,什么都没变,我不会给你机会的,林若曦还是林若曦,你别指望占我便宜。

下午排练,果然黎子湛领头,不负众望带着外科年轻男医生悉数登场。因为个头的原因,他和若曦也顺应民心的被排成了最高搭档。

这种集体舞,只要不踩裙子摔倒就是无过错,所以两个人把手一搭,随着排练人员的指挥扭腰,迈步,摆造型倒也没什么大失误。若曦心底恼怒他贴的那么近,脸上却没有反应,倒是对方一副坦荡荡的样子,好像两个人一贯行为光明磊落,没什么火花般正经。

上午折腾后的疲累还在若曦心中梗着,停顿间隙有点失神,手还没抽回,仍是那么擎在半空。

“累了?”他问,呼出的气息里带着咖啡的香醇味道。

为了练舞方便,几个人都是脱了白大褂,若曦牛仔裤短上衣,他则衬衫西裤,身上都是很­干­净的味道,不像若曦总觉得自己汗腻腻的。

“不累,就是有点热。”若曦明白过来,赶紧把手收回来,冷着脸看看他。

他识时务,向后躲了躲身子,“你没发现我们比其他人学的要快一点?”

“你是想自夸天资聪慧?”若曦扬眉,鄙夷的反问。

“你真聪明。”他似笑非笑的朝排演导演说:“练好的就让休息吧!”

排演导演是院里请的专业人士,据说很多大的单位请她负责排演舞蹈和节目。有人提议她倒是不拒绝,笑呵呵的说:“好,就你们俩合格了,你们先休息,其他人再来一次。”

登时 下方一片痛苦的抱怨:“为什么阿,不公平阿。”

黎子湛轻松的笑笑,:“我们引起民愤了,如果你不休息会被扔西红柿。”

“放心,那么高难度的东西一定是赏你的。”若曦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自行先跳下舞台。

“你真不女人。为什么不走楼梯?”跟在身后的人语气缓慢而轻柔,听起来不像讽刺,倒似嗔怪。

类似的话陆阳也说过,却能激起她无限怒火,黎子湛说的时候,她只会条件反­射­的冷笑反驳:“你从台阶上扭捏下来就是男人了?”

“你今天心情不好?”他拿了瓶矿泉水,拧开后递过来,“和我搭档让你不自在?”

若曦没接,他的话说得她心里一颤,不由自主的抬眼望去,然后迅速把眼睛移开,极力控制自己急促的呼吸。

“你水仙病又犯了?赶紧吃药!”若曦心虚,声音不复以往强硬。

“好。”他一场严肃的,十分缓慢而慎重的答应。

对于黎子湛的老实听话,若曦并不买账,只不过嘴巴上又不想就这么饶过他:“吃完药记得刷牙,一嘴的咖啡味儿。”

忽然黎子湛默不作声的走过来,在她的腰上一揽,就……

吻住了她。

林若曦牌­棒­­棒­糖

傻眼是必然的,不傻眼是不可能的。

若曦在院里为人一直很低调,原本以为自己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子,将来也会找一个很普通的男人谈恋爱,结婚,生子,此生所有的事都是低调到不能再低调的。

没想到第一次出名居然是这样匪夷所思充满梦幻,更没想到居然低调的理想居然终结在一株水仙花的脚下。

好吧,那她必须承认,小时候她确实偷偷踹过邻居家王大爷的狗,也曾经把杜小强家的锁眼贴上画纸,还曾经拿气球当水袋扔过男生……,但这些真的会有蝴蝶效应导致老天开眼造就如此神话,惠顾到低调了三十年的老女人?

若曦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优点,更不知道多到无以复加的缺点会不会因为她被梦幻的王子吻成为众人羡慕的优点,但她绝对不会傻到以为自己因被人吻了一次就变成公主,因为她根本就是女仆体质。

她用力挣扎,扬弃右手准备给眼下梦幻神话来个最震撼当场的结束。可手被黎子湛拽住手腕,按在自己腰上,然后抬起头笑着说:“还有味儿吗?”

也许这道鲜美的视觉大餐给了当场所有人独特的享受,若曦从他身子探视过去,包括排演导演在内所有人的下巴全部都定格在上嘴­唇­下方五厘米处,而原本期望他们会因为忙碌没看见的梦想也就此落空。

最先回过神的还是排演导演,她善解人意的唤回大家的神智,笑呵呵的说:“来来来,我们练我们的,我说他们怎么练的那么好呢?敢情是一对儿阿,这种默契值得大家学习,大家努力吧!”

她的一番话造就了若曦的绝望,她瞪大双眼,忍不住,忍不住用脚尖踢了他的腓骨。

女子防身术第一招,直击痛处。

不过顾念他们黎家子子孙孙无穷尽也,还是没下手奔最重要的部位。

没闪躲的结果自然是光荣中标,他低头,淡淡笑着:“你刚刚特别像一个人。”

“谁?”若曦皱眉冷问。

“林若曦。”

“你再怀疑我的智商?”若曦身子瞬间僵硬,可她没动弹。

“我还以为你能记得我。记不得就算了。”黎子湛在她肩头轻拍两下,而后温柔的笑笑:“谢谢你,没当场抽我脸。”

若曦不失时机的躲了几步,而后才直奔卫生间。

回来后说是自己有点头痛,鼻子也堵的慌,脚还没力气,然后就是死活和导演磨,放她回了医院。

若曦总觉得自己心里不踏实。说不出来的惊恐和担忧。黎子湛显然不是结婚的最佳对象,他太花心,太强势,婚后未必能独守平淡的生活。更何况现在目的未明,他追求的姿态虽然摆出来了,但一句承诺都没有,所有的东西都是颠倒着来的,先上床,后亲吻,难道要等到结婚那天再说我喜欢你,我们交往吧?这种人,施展魅力是他们的本能天赋,终结梦幻则是他们的天生长项,等她坠入了情网,也许人家就觉得没新鲜感,拍拍ρi股走人也说不准。

就是这样。秃子脑袋上的虱子多清楚,多明白,偏偏她居然在当时差点被蒙混过去。

听他话的意思,他们以前好像认识,她认识他吗?什么时候,那里见过?

没印象,一点都没有。

若曦无意识的从办公室走出来,像倩女幽魂一样在走廊里乱晃,转个弯,爬上楼梯,左边第三间病房,门和别的门都一样,但她只能看见那个门。

隔着玻璃看,穆歌在睡觉。

就像很多年前那样,因为长大而放大的眉眼,不变的睡姿。

她轻轻推开门,拉出椅子坐下,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什么都不想想。

穆歌于她,是最幸福的那段回忆,父亲健康,穆音还在,她无忧无虑的没心没肺,他则不惜牺牲自己的形象娱乐她。似乎那个时候天都是很蓝的,呼吸都是很清爽的,每天的心情出奇的好。

她也以为她们会天长地久,她也以为只要平安长大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命运之手的牵动不知何时开启轮回,从他父亲来信的那一刻起,所有的东西都变了。陆鸣渊,一个在他嘴里时常酒醉的父亲,来信说,他可以接他出国读书。

出国读书呵,多少人的梦想,那些原本要尖子中的尖子生才敢想的事就这么无法预料的落在他的头上。

依稀还记得,他两道眉毛几乎皱到一起问:“你舍得我走?不想我?”

当年的若曦为他直接的问话也有些脸红,可仗着自己是年纪大的那个,硬着头皮说:“真不害臊,我想你­干­啥?除非你列五十条,我该想你的理由!”

穆歌气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甩手冲出房门。

其实,她想说的是:“我想,我会想你的。就怕,你已经不记得我。”

最后,还是没说。

幸好没说,不然这几年他就不会这么没负担的生活了。

病床上的陆阳似乎感觉到什么,翻了好几个身,眉头一直没有松开。

他这个病房朝向好,他们一定付了很高的病床费才住进来,夕阳从窗户照进来,她终于看到了一天中阳光下的他。

这只是一天,她们之间有八年没有看见。

他的脸向着若曦的方向半侧着,挺直的鼻梁在脸颊上投下浓浓的黑影,突然,他的腿蹬了一下,若曦以为他要醒来,立即站起做好戒备的防范,可他也许是在做梦,哼哼两声又在枕头上转头,背了过去。

若曦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不由自主的跑到这来为什么,既无聊又白痴,简直说不出的蠢笨。

­干­嘛?哀悼逝去的恋情?祭奠过往的青春?还是悲恸物是人非?

她有点傻,而后轻轻的再把凳子放回,默默的拉好窗帘,帮他盖好被子,盖被子的时候低头看见他颤动的睫毛,发现他睡着时候居然是笑ⅿⅿ的,好像小狐狸得嘴后的狡诘。

若曦直勾勾的看着,脑子乱成一锅粥,也许,印证一切的时刻到了。

可再想到他早上那段屁话,她又在肚子里骂了自己好几句。

他的身上是很清新的味道,大概是穆音照顾的结果,她似乎也在爸爸身上闻到过这种香味。

很­干­净,很温暖。

若曦勉强咽了咽口水,忍住让人眩惑的宁静力量,克制住自己的所有荒唐的想法。

回忆固然一逝不可追,可现实中他还在不是吗?

如果,如果……

上午的时候,他说过,他不想放弃,那么她呢?

有那么点儿小小的不甘心,是真,但更多的是连她自己都把握不了的想法。

两个人贴得这么近,他的呼吸也这么近,他的气息并不陌生,多年前她曾那么幸福的吸吮过……

就一下,若曦轻轻点在他的­唇­上,而后立即弹起身子收回所有的绮念,僵着手脚撑在床上楞了一下。

怎么搞的,脑袋被驴踢了,怎么稀里糊涂的就亲下去了?

她 想逃离案发现场,却被人拽住,“你要对我负责。”陆阳轻轻的笑着,不知何时他竟醒来,而若曦对上他那双清醒到不能再清醒的眼睛,濒临崩溃。

“负责你个脑袋!”她不顾形象破口大骂。

“行阿,负责哪都行。”陆阳还是一脸温柔。

“你放心,我会负责让你生活不能自理,一级甲等残废!”若曦咬牙切齿的说。

“那你养我?”陆阳突然的赖皮让坚硬的若曦抖了一下。

“陆阳!”若曦厉声。

“叫我穆歌。”他不理会若曦的恼羞成怒,只是收紧双臂,将她拉入怀中,若曦居然在震惊中忘记挣扎,只是硬生生的歪倒在他的怀里,任由他低头埋首在她的发间,粗中的呼吸吹拂着。

“宝宝,我一直在想你。”

“想到忘记了?”若曦用手指狠狠掐住他的手腕,只恨自己没指甲不能制造更大的重创给他。

可他只是用力的搂着她,眼看着牵引那条腿几乎挪了位,他居然忍受那种疼痛还不放手,这个变态,若曦憋足力量,尖叫道:“穆歌,你再不放手你的腿就得重做手术!”

“让我抱一会儿,宝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在若曦的耳边轻响:“我一直在梦里抱你。”

若曦楞住了,慢慢停止了挣扎,指尖有些颤抖的她甚至找不到任何话来反驳。

“我总是梦见你,越是梦见,心越慌。刚开始到美国,语言不通,想和你诉苦,可又怕被你笑不敢说,后来想你了,就拿你的照片来看,梦里抱的也是没有温度的你,再后来,适应了生活又开始想你现在的模样,恨自己不能再最伤心的时候陪在你身边,想着想着,自己就开始有些模糊,当年我们到底是怎么开始的,怎么结束的,全都淡忘了,满心剩下的就是一个叫林若曦的女孩子,穿着白裙子的模样。其他的,居然都模糊掉了。”

穆歌慢慢松开手,没敢和她对视,嘴角一直含着微笑。

若曦想要起身察看他的牵引,却被他拽住了手,她回头,以为他还要说什么荒唐的言语,可是,穆歌脸上没有丝毫戏谑的痕迹,他诚挚的让若曦害怕,让若曦想要迅速逃开。

“我,很想你,宝宝。”他说。

就在此时,病房门被推开,黎子湛居然站在门口真是意外中的意外。

他似笑非笑的向若曦点点头算是打了一个招呼:“你在这儿?”然后她转过头去看看床上的穆歌。

“你表弟?”他的眼睛中隐藏着光亮,锋利到让人无处遁形。

穆歌抬头看着居高临下的黎子湛,神情轻松:“你信?”

这两个字他说的抑扬顿挫,着重的声调让人不注意都难。

若曦脸上一阵­阴­一阵阳,一阵苍白一阵潮红。

突然黎子湛抿嘴笑了笑:“前任?”

“进行时。”穆歌淡淡看了一眼还在勃发中的若曦,温柔到极点。

不知道为什么若曦觉得自己背后一股凉气。

这两个人当她是什么?毛绒玩具,还是­棒­­棒­糖?

若曦突然冷冷的吼了一声:“你们慢慢聊,我告辞了!”

混帐王八蛋,穆歌和黎子湛都去死吧!如果老天有眼,来个大闪电劈死他们,她林若曦肯定一滴眼泪都不会掉。

她甩手冲出病房,连头都没回。

放过往一条生路

若曦红了,红的噼哧噗哧的,不明白?参见开水冒泡的声音,或被人踩扁的声音。

“若曦,你知道吗?你红了。”沈离的声音透出狗腿式的虚假热情。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若曦翻起白眼,头都不抬依然努力对付面前的饭。

她已经吃了第三碗了,自从沈离认识若曦开始,这毛病就一直没改,郁闷了就吃饭,心情爽了就减肥,好在脸不胖是若曦浑身上下唯一的优势,单单是这条就让沈离同学嫉恨得要死了。

“今天全院就差出号外了,某住院部美女和某外科帅男排练会场当众拥吻,病房里惊现两男一女三角恋都是轰动的新闻阿,连书记那么一本正经平时生怕八卦玷污自己圣洁光辉的人都偷偷问我,我很悲催阿,身为你的好友,身为号称掌握天下所有八卦的我居然不知道这些,你知道这是对我的职业荣耀感多么大的打击吗?”

“关我什么事?”若曦还没抬眼,依然保持镇定自若。

“你是女主阿,怎么能不关你的事?你天生女主的命。”沈离星星眼靠在若曦旁边,就差挥舞老鸨的小手绢,喊一声姑娘们,出来阿!

“谁家女主是­操­着东北普通话吃鱼香­肉­丝的?”若曦撇嘴。

“拉倒吧,你就是吃油炸臭豆腐也改变不了你现在是女主的事实,认命吧,来,来,来,透露点内情,目前到底哪位男主分数更高一点?”沈离不达目的死不罢休。

“好吧,我承认,我暗恋你好久了,给我一次机会吧!”若曦回头,深情款款的看着沈离,嘴还作势飞吻了一下。

“这事我知道,像我这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的女配一向是讨喜的,你拜倒在我的魅力下也是正常的,关键是男主到底是哪个?透个内幕如何?”想就此糊弄过去可不那么容易。

“完了,沈离,你变聪明了,越来越不好骗了。”若曦哀叹。

“别废话,赶紧说!”沈离不为所动。

若曦想了想,才幽幽的说:“我希望还能有选择的第三项。”

第三项终于来了,只不过是最先就被若曦排除的那项。

晚上若曦值班,急诊科来电话说她同学在抢救,沈离下回家陪老公了,放眼看去接触到的同学也只有真真一人,她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前楼,急诊科说是又转­妇­产科了,她再没歇气的跑回后楼十八层。

夜深人静,走廊尽头是一个男人在那里垂头而坐,手指夹着的烟头忽闪忽闪的落寞。若曦尽量放慢脚步,他还是抬起头,茫然沉痛的看着她。

若曦一颗心顿时扑通扑通跳着,仿佛自己才是躺在里面的那个。

“她,没事吧?”若曦轻轻的问。

“医生说,还要再检查一下。”海轶叹了口气,双拳紧握:“我不知道她会摔下去。”

从前的海轶眉扬入鬓,温润含笑,似乎天下尽在掌握,总是不紧不慢的走着自己脚下的路,任由别人慌乱。现在的他,一切似乎都乱糟糟的,褶皱的衬衫,凌乱的头发,以及无措的语气,处处都是颓意。

若曦忍了半晌终于还是缓步回身下楼,医院对面是个24小时的便利店,让老板泡了杯热­奶­茶,此刻他一定很需要温暖。

递给他的时候,海轶摇头,若曦低头轻轻说:“把烟掐了喝杯­奶­茶。这里不让抽烟。”

海轶默默点头,用手指把烟按灭,接过­奶­茶捂在掌心里温暖。

手术室里出来的护士看见若曦点点头:“林医生,里面是你同学?”

“嗯,怎么样?”若曦赶紧跑过去问

“送晚了,孩子和大人只能保一个。”口罩后面的声音总有人用冷冰冰来形容,其实几层纱布后也有不忍和无奈,那个护士摇摇头,从她身边走过递过一份通知书。

“要签字,林医生你让他签字吧。”

若曦把手术通知书送到海轶面前,家属签字栏一快空白,空洞得几乎令人心慌。

“这些必要的手续我不用说你也知道,还是签了吧。”若曦小心翼翼的说,还是怕伤到他。

海轶拿过笔,紧紧的握着,笔尖一点一点的触碰在手术通知书上,字歪得不成个样子。

“我从来没想到,这辈子我还会在这栏上签字。”海轶苦笑。

若曦心一酸,坐在他的身边:“怎么会弄成这样?”

“她总是害怕,我每次和她保证她都不相信。我说我不会离开她,她就说我心已经不在了。我说我的责任还在,她又说她对不起我的责任,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我不管说什么她都不相信。吵架没有一次不摔东西,摔得不解恨了就用东西砸,我躲,我让,她还是不解恨。直到我没挡住她的身子,闪了手,她收不回身子才跌下楼,她满腿是血都不让我碰,说什么孩子不是我的,生死和我无关。其实,从第一天开始我就知道这孩子不是我的。在最艰难的时候是她陪我一家一家推销器材,是她每次拖着疲累的双腿陪我吃路边的麻辣烫,被人骂到狗血喷头的时候她还会笑,说什么不骂不火,打是亲骂是爱。说实话,最开始我不知道我到底爱不爱她。她说她有了孩子想找个人结婚,我还有点懵。那孩子不是我的,但我找不到拒绝她的借口。所以我一直都不甘心,总希望还可以见到你,想和解释当年的事,可你因为你父亲的病总没机会停下来听我说。她也知道我的心结,所以才会这么缺乏安全感。可那天你说过后,我知道,有些事是不可能回头的,也算是死心了,可她还是不放心。我们俩就像抱在一起取暖的刺猬,越冷越往一起凑,凑上前了再刺伤自己。她对我越好,我越痛苦,我对她越认真,她越愧疚,没办法相处。”

“这些我都不想知道,别说了。“若曦垂下眼帘,双眼看着岩石地面,花花点点的一片模糊。

原来,真真的孩子不是海轶的。想想那天他们来孕检,真真和海轶的态度,那时候若曦就觉得他们的表情有些怪异,现在仔细想想当时两个人的神情,心中一沉。

五年前真真交往的人是……陆小川。

和吴昊分手后真真似乎有了另一个男人,只不过那个人很神秘,每天都能看见真真从寝室进进出出,没有片刻停留的忙碌着。最初若曦以为她在忙毕业实习,问她的时候她总是笑得春风满面的不回答。等若曦家里的事尘埃落定,父亲回家疗养后她也曾拉住真真问过,只不过真真一反常态的又说,其实她没和谁在一起过。

焦头烂额的若曦来不及分辨她的话是真是假,更没心情去分辨。随后就是那晚,愧疚的真真拽过她的手说:“我和海轶好了。”

说真的,当时若曦瞬间被这句话打懵掉所有神志。这样的组合,从始至终她都没想过。

“陆小川怎么办?”若曦颤抖着声音问。

“我们分手了。”真真仰起的脸颊上晶莹闪烁的分明是冰冷泪珠。

前后串一下就想当然会知道,也许骄傲如她与出身良好同样骄傲的陆小川就是火星和地球的碰撞,为了面子,谁都不愿意退后一步,谁都不愿意先低下高昂的头去认错。

于是海轶成为了真真全身而退的借口,为了在自己回身时能留给对方毕生遗憾,她心安理得抓住一个无辜的男人。

而这个男人,是若曦先前明确开口不要的。

这么算来,真真,没错。

也就是说,和海轶在一起的时间,她还是和陆小川厮缠。旧爱难断,心总是被从前的情意捆缚,彼此回忆的也都是分离前的美好,那些分手时的恶言,也因为罗敷有夫,君子后悔,而忘却,只不过从头到尾都瞒着那个被身边女人感动着的男人。

也许孩子的出现断了两个人最后的联系,伤痛欲绝的真真不算磊落光明的嫁给了海轶,而另一个人据说已经飞去大洋彼岸,杳无音讯。

只留下所有的烂摊子给海轶,有苦说不出的他。

“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若曦哽着声音说。

也许在不知不觉中,他和真真已经相互爱上,只不过爱上的两个人却因为繁杂的过往不敢投入,互相伤害。

海轶把脸埋进自己的掌心,若曦听到他压抑痛楚的声音。若曦犹疑了一下,伸出手拍拍他的后背。

海轶慢慢的抬头,若曦怕他误会,飞快抽回自己的手,“其实,我没别的意思。”

仓惶的她苦了海轶的笑:“我怎么还会以为你有意思?你比我们都清醒,你知道错过就不能再来,我和真真却不知道,总绊倒在这里。”

他红着眼睛,目光游离的望着空荡荡的走廊:“其实,我们俩都该对你说句对不起的。”

所有爱过的恨过的,所有抛弃的不舍的,所有怨恨的牵挂的全部被他一句话击个粉碎。

这世上,多少人还记挂着从前的爱恨,又有多少人还为昔日恩仇断了情意,这样犀利的字眼梗在人心,阻断了前行的路,除了原地踏步,困身荆棘,没有逃脱的其他可能。

若曦握住他的手,说:“我希望你们能忘记,因为我早已忘记了。”

从父亲和穆音开始,她已经开始学着忘记,忘记纠缠住步履的羁绊。

也许有一天,大家都能彻底把过去遗忘,重新过上新的生活,那才是世上最幸福的事,就从她开始,放过所有的人。

再不让回忆折磨自己,再不让伤害梗在咽喉,这世上,没有迈不过的过去,也没有不会到来的未来。

她,相信。

忽而,海轶抬起头,看着若曦背后渐渐俯下身来的人。

黎子湛从他的手中轻轻抽回若曦的手,抬头对他点点头:“真真没事吧?”

补完了.对于真真,某城想说,彼时海轶是若曦先主动放弃,所以她才会选择,这个角­色­很复杂,某城希望大家可以看到背后的故事.如果是另开一本请著名的匪大人写真真,又何尝不是一本虐到极点的爱情故事呢?不能因为某城的若曦就恨她对吧.某城一直认为,只要女人没危害社会,没危害他人安全,对家人敢付出,就都是好女人......

不知道道德尺度是不是太低了些.当然,小三除外,她们绝对危害社会鸟...

再加上一个时间补充吧.若曦十八岁遇见­嫩­草,十九岁半初吻,两年后­嫩­草出国,与此同时父亲出车祸,此年若曦二十三岁,大学毕业找工作时期.同年真真与海轶交往,六年后与海轶结婚,一年后与若曦见面.

另在作者有话说加上对看官大人的解释,不知道能不能明白点,如果不明白的话,某城只好写番外了

(小*夜*手*打)

首次交锋­嫩­草胜

他们认识?

那是不是说若曦应该也认识黎子湛呢,到底在哪里见过他?

黎子湛淡然的拍拍若曦的手,“当年你是陆小川生日会上的大明星,谁会忘记你?我和海轶是同班同学。”

原来如此。那天,她只注意了温润的王子,没看见,隐藏在沙发那边的人。也许在那样的场合,有很多人知道她,而她知道的只有海轶而已。

不能若曦说话,医生推门出手术室带动了几个人一起望向她,医生朝黎子湛点点头示意:“手术结束了,孩子没保住,病人一会先送观察室休息,你们先不要去看。”

“我是病人丈夫,我去陪她。”若曦从未听过海轶用如此坚决的语气说话,心里莫名其妙的颤动了一下,有点不敢抬头看他。

黎子湛对那个医生点点头:“麻烦你了。这是患者家属,你让他陪同吧!”

“那你要注意不要影响病人的休息,跟我过来吧。”那个医生点点头往走廊的另一边走过去,海轶回过头看看两个人拉在一起的手,眼睛黯淡了一下,勉强笑笑:“那我去了,打扰你们这么久,改天请你们吃饭。”

若曦还想开口叮嘱,他又补句:“你们有喜讯也通知我们一声。”

“一定。”黎子湛挑了一下嘴角,搂过若曦的肩膀。

若曦回过头看向身边的黎子湛,但明显是受惊吓后的表情,如果就因为这么一句话就毁掉自己一世英名岂不是白竖立这么久了?她再度开口,还是被他狠狠掐了手背,带她转身。

这又是哪门子意思?

黎子湛俯身低低的说:“此时你闭嘴比开口要好。”

复杂的若曦只能皱着眉头随他的动作往电梯口走,海轶则随着医生先去观察室。

“知道你有了新的生活,他的愧疚感会小些。而且便于他去心甘情愿照顾真真,有什么不好?”黎子湛靠在电梯右侧壁,示意她点按钮。

忿忿不平的若曦点了自己所在的十层,冷声问:“你回前楼?”她又点了一层。

“你不陪我回去?”他低声问。

“然后你再送我回来?”若曦低头皱眉。

“然后你再陪我回去?”掉到罗圈问题中,他突然笑了笑朝门口挤了挤,若曦为了避开他闪身向内。

“子子孙孙无穷尽也?”若曦转头咬牙切齿的挑着眉毛问。

“也好。我们就子子孙孙下去。”他盯着她的表情,慢慢,慢慢的才露出最大的笑容。

若曦露出一个杀人的表情,然后懒得理他,想要准备好下电梯,可眼看着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一路下去,直接越过十层欢畅的向一层奔去。

怎么可能?

若曦回头,黎子湛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我在我们子子孙孙的时候又按了一下,取消十层了。”

这,算绑架吧?

若曦把自己所有能想到的骂人的话全部都翻了出来,本来看见海轶和真真两个人的混乱就有让她想发泄的冲动,眼下可算找到了一个出口。

“你确定我不会报警?”若曦咬牙。

“报警自首?”他久久的看着她,几乎让若曦下一句该反驳的话。

混乱的大脑无法及时反应的时候,一般手脚都会快一步,于是电梯门刚打开,若曦猛地迈出去,“磅”的一声,安静的医院走廊上突然发出巨大金属的撞击声。

然后黎子湛疾步拽过她的胳膊成功挽救了某人几乎与地面亲吻的惨烈举动。

若曦恼羞成怒的回头踢了一下电梯门,这么可恶,怎么忘了下面还有挡板。

“疼吗?”他问。

脚疼,心不疼。若曦酸酸想。

“不疼的话就送我回去,你的电梯上去了。”黎子湛轻轻笑着。

夜班只有一部电梯运作,十八层再下来,又是一段时间,他又­阴­谋的让她错过了上去的时间……

这种人太太太太狡诈了。

“陪我走一会儿,拿些秘密当交换,你正好送给你那个爱八卦的朋友。”他笑着邀请,他促狭的表情异常少有,让若曦几乎忘了刚刚的愤怒。

“八卦吗?劲爆吗?不是轰动­性­的她不喜欢。”也许出去散散心也不错,从离开海轶那刻起,她总觉得有什么憋在胸口喘不上来,很想透透气。

“保证劲爆,一个关于暗恋的故事。”他郑重的说。

若曦故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很轻松:“你可别说你暗恋我很久了哦!”

“来了就知道。”他笑笑,没正面回答。

当然,有时候人生并不如我们所愿,希望知道的,永远都不知道,不希望见到的,却常常能看见。

若曦手机突响,一如既往的及时必然都是同一个人的结果。

是条短信:如果可以,希望今天可以梦里有你。

若曦不是感­性­的人,学医时间长了,连眼泪都变得稀缺起来。唯独这条短信让她心脏跳跳,眼眶轰得一热,竟然不敢抬头。

穆歌和她差不多,少父缺母的两个人总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记得他曾说过,晚上睡梦中总是觉得少了谁,很难安稳,若曦体会过那种感觉,心总是忽忽悠悠的睡不踏实。今天他说的这句话让她回到了小时候,他伸出的手指穿过她的长发,环抱住她的肩,身躯竟然在微微颤抖。

“我怕我梦里还会少了你。”他说。

她笑:“那就用意念来找我,你想一下,我会立刻出现在你面前。”

“好,那你要发誓,梦里不许踹我,不许威胁我,不许得理不饶人……”

“美的你!”若曦说:“求我还要求这么多,如果我出现,一定往死了捶你。”

若曦犹豫了一下,对黎子湛说:“你的秘密留着吧,上面叫我。”

“上面,还是他?”黎子湛若无其事的问。

唉,长的帅倒也罢了,关键还聪明,没事这么聪明­干­什么,用来玩脑筋急转弯吗,若曦默默的腹诽。

“有区别吗?”若曦心不在焉的问道。

“如果是他,我就要加把劲了。”他看着她,一直看着。

而若曦根本就不敢抬头。

只要人不傻,都能听懂他话里的追求意味,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显然已经拿穆歌当假想敌,若曦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真是糟糕透顶,一边因为黎子湛的关注而无端激动着,一边又为三个人乱麻般的交织搅动着心中的紧张和害怕。

无数年被人忽略的自己突然面临大畅销的局面让她无措,她甚至还没提前学过沈离说过的什么拒绝男人的十大御用语。

“明天我请你吃饭。”若曦居然说了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抓紧电梯开启的那刻冲了进去,留下黎子湛吃惊的停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电梯门瞬时关闭。

路过穆歌病房那层,若曦没下,她极需要回到办公室好好整理今天接收的所有信息,和最终该做如何打算。

手机伴随着震动响铃,她趴在办公桌上不想理,把脸扭向墙,闭上双眼。

对方并不买账,还在不停的拨打。

若曦叹口气,趴着伸出胳膊,呼噜大半个桌子才接起电话:“医院不让用手机,你不知道吗?”

“半夜十二点也不让吗?”对方轻笑。

“最好不要用。”若曦不想激动,也不想生气,只是用很疲倦的声音说着。

“你很累?”对方停了好一会,才轻轻的问。

“我挂了。”若曦面无表情的按断电话,继续趴在桌子上什么都不想去想。

有人轻手轻脚的推开门,若曦听见了,但一动也不想动。

紧接着是奇怪的响,像是嘎吱嘎吱的轮子滑过的声音,而后是微凉的手指轻轻按在她的手上。

若曦吓了一跳,心怦怦的乱颤,急急的回过头,看见满脸苍白的穆歌站在那里,微微笑着:“看我不用愣那么久,不如先给我找把椅子?”

若曦站起来,看着原本应该打牵引的腿正拖在身子右边,他左手拿的居然是输液架,靠这个铁家伙下了几层来找她?

“你找死阿?不想残废就回去!”

他向她笑一笑:“想你了,死也不怕了。”

若曦怒目横视,­操­起内部电话就打,却被他按住了手:“你不会是通知动物园的驯兽师吧?”

她冷笑:“是,还告诉他们别忘带链子。”

“真残忍,我费了半天劲才下来的,你就不能让我待会儿?穆歌吱牙咧嘴的,若曦几乎失态,声音都有点不由自主的严厉:”我担不起责任,重新打牵引你有的是钱做,我们医院还不想浪费时间呢。“

“我和护士打听,说你值班会很闲的,我不介意你来­操­刀。”他笑笑。

“二室吗?你们病人下来了,在我办公室,推个轮椅过来接走”若曦冷冷的说。

穆歌站在她的对面,慢慢的靠过来,微笑:“走也行,但我要你先送我一样东西。”

她说“如果你再不回去,明天医生会替我送你三颗钢钉。”

他微笑的向她伸出手:“笨蛋,今天是我生日。”

若曦愣了一下,才低低的问:“那你要什么?”

“还记得那年我要的东西吗,不如现在也给我一个?”他大半个身子覆下来,离她那样近。

夜风习习,吹动他们的衣裳,他的笑仿佛是梦中一般,明明知道不可触摸,还是吸引着她所有的注视。

“我忘记了。”若曦喃喃的说道。

穆歌微笑:“是吗,为什么我还没忘记?那个礼物可是我此生收到最幸福的礼物。如果没收到那个礼物,我会感觉不到过生日该有的幸福暧。”

他理直气壮的说,冠冕堂皇的说法简直让人想抽个耳光还回去。

她不能置信,无法言语。

他说:“若曦。”

她的脸在昏黄的台灯下闪出昏黄的光晕,他微微含笑,把身子靠在桌子上松开输液架,揽住若曦的腰,声音很低:“我来讨回属于我的,吻,和你。”

穆歌的声音低下去,湮灭在缠绵的­唇­齿间,唤醒了多年前尘封的记忆。

那年若曦知道他过生日必定会全家大吃一顿,不方便送礼物,只能提前给他准备生日礼物,悄悄问过穆歌,他却说想要最不可思议的礼物来庆祝自己即将高中毕业。若曦不解风情送了一个水晶相架来装毕业照,可他却在接受礼物的时候拉她入怀,就像他现在这样,成功偷袭。

他轻轻叹口气,手就搭在她的脸颊边,极轻柔地把她耳边的头发别过去,专注的凝视准备亲吻的地方。

他的­唇­还和过去一样凉,从嘴角滑到­唇­间,若曦很想反抗,但意识有点混乱,绝大多数的注意力都在他嘴­唇­落下的力道上。

吻,越来越重,怀抱,越来越紧。

如果说黎子湛的霸道让人有点突如其来的羞愤,那么穆歌完全抓住她的全部注意。即温柔,又强势,两者间距刚刚好。

手有点麻,身子有点软,若曦手在背后划拉半天也找不到可以袭击­色­狼的东西,只能无力的靠在那当支撑。

“林医生,轮椅来了。”娇弱的一声喊把暧昧中的两个人惊醒,若曦红着脸,穆歌黑着脸一同回头,吓坏了二室的值班护士。

若曦力气突生,立即推开他,穆歌脱离了输液架掌握不好一条腿的重心,左右摇摆了一下即将跌倒。

若曦无奈,冲上去,只能让他大半个身子依靠在自己身上,恶狠狠的说:“别得意,我是怕你那条腿再摔断了。”

“我什么都没说。”穆歌大方方瞥她绯红的脸颊,得意的笑。

“你把轮椅推过来。”若曦恼怒的对护士喊,愣在那儿的人才反应过来立即推过来,准备扶穆歌坐下。

忽然他的脸一瞬间欺近,蜻蜓点水般把­唇­贴了她脸颊一下,若曦完全傻眼掉,看着他适意的坐在轮椅,笑得闲闲的。

“林医生,我,我还推他走吗?”小护士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说不出话来,站在那进退不是。

“推,顺垃圾道扔下去才好!”若曦厉声。

“你会陪我的话我不计较。”穆歌呵呵的笑。

“你!”若曦脸上滚烫,咬碎银牙,碍于护士在旁只能­阴­冷着脸说“穆歌,你想被截肢吗?”

穆歌耸耸肩,把头枕在轮椅椅背上说:“无所谓,为你,什么都可以。”

舞台落幕的那刻

五四之前,若曦还时刻惦记着自己应该还黎子湛一顿饭。

理由如下:为了缓解那日的尴尬。

为了以后相安无事的相处下去。

为了联合他抵抗院里有关她和穆歌的传闻。

以及为了满足沈离那个变态的好奇心……

可惜一直都没找到机会。最近他似乎很忙,见面也是点点头就算招呼过去,若曦这边也忙,可想而知,只要黎子湛忙,她这边自然也不会闲着。

错了几错,居然就到了五四那天。若曦事先从组里拿了两张内部票,给了父亲。眼看外面春暖花开的,他也没机会出来运动一下。那张票自然是给穆音,只是她不想见到穆歌,不好当面送过去,就跟父亲说:“你和穆阿姨一起来。”

父亲笑笑,“有你吗?”

“当然,不然我请你去看谁?让你看看你女儿多么多才多艺。”若曦笑呵呵的嗔怪。

其实能不能跳好,若曦心里也没底。两个人除了那次配合再也没机会一起训练过,排练导演倒是来了两次电话,若曦都下意识的说自己很忙回绝掉,也自然不会知道黎子湛在不在排练场。

说不出什么缘由,反正就是不想去。

有些事情若曦隐隐能猜到,猜到的结果是更难做。多年后再想起两个人可能结识在自己和海轶定情的生日会上就有说不出来的尴尬。他始终是她最糗情事的见证者,她的过往他知道得一清二楚。当恋情那种美丽的肥皂泡被无意中人戳破,他和她恐怕始终要面对这种不自然的相处。

也许,事情原本没那么复杂。

也许,他并不介意这些。

可是,若曦还是说服不了自己去不介意。

无论现实还是梦幻,她都必须清楚的意识到,他一直是海轶的同学,也是所有一切的见证者。

五四当天,若曦也在心中正确的定下了沈离八卦大神的地位。

刚到会场,一脸笑意的主任走过来和她讲:“如果你和黎医生的节目能得一等奖,我就找人给你替班三天好好放假一次去谈恋爱。”

拜托,除了他们俩还有五对儿演员,什么叫他们俩的节目,搞得跟申雪赵洪博似的那么让人注目。

每个人领好服装,男女各一个更衣间去换,若曦四处张望了一下,却没看见黎子湛,不好再拖拉,赶紧随大家去换衣服。

前面是如火如荼的歌舞,他们这里倒是叽叽喳喳的议论。

“这裙子也太薄了。”

“你看,这颜­色­,太梦幻了,很挑肤­色­的。”

“不如上次我们自己的服装好,这导演怎么临时换衣裳啊?”

若曦穿好临时换上的长裙,在镜子前转了一小下。别说,人家搞专业的就是专业,看看,这专业的演出服都很专业的露,该露的露,不该露的也在露。

为了舞台效果,从脖子到后腰都是一层隐隐的­肉­­色­薄纱,远远看去像是露了大片白花花的­肉­。而后左手右手各一个裙带扣,长长的飘带套在手指上呈蝴蝶装的飞舞,衣服挺好,裙子也不错,就不知道男同事那边新换成什么样的服装。

她和同事们站在更衣室里听到男更衣室门咣当一声,大家一致觉得应该事先派人出去先摸摸情况,若曦就是那个先锋。她刚探个头,就看见一个高大的背影刚消失在走廊拐弯处。她回头用眼神询问大家该怎么办,结果大家一致认为,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追我跑,敌驻我扰,既然他们都已经消失了,反正也要到演出时间了,大家更需要勇敢上前,大方打量。

于是一小队女子别动队也鬼鬼祟祟的从更衣室出来,以若曦为首遮遮掩掩的向后台走去。

现在是第三个节目,他们是倒数第二个,有的是时间坐在后面的大厅等待。

结果几个人刚从走廊贼眉鼠眼的冒出头,正看见黎子湛一身白西装转过身,他打量了下,对她们几个的动作皱了下眉,而后双头鼓掌:“来,看看我们美丽的女同事们。”

他身后的几个男同事也都纷纷鼓掌,若曦尴尬,只能勉强把挡在胸口的手故作潇洒的放下,身后倒是有一个特别开朗的已婚同事上前说:“你们也不错,比平时的打扮帅多了。”

若曦一本正经的点点头,也随声:“确实,都认不出来了。“

黎子湛的白西装是三件套,衣冠楚楚的模样哪里有往日工作狂的生硬,若曦心里想,他这个人还真符合那句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形容,有人说,越是有毒的蘑菇外表越漂亮,不知道他算不算蘑菇的同类呢?

“若曦,你先过去到黎医生那站一下,给我们看看效果。“不知哪个倒霉催的孩子提议得到大家一致的赞同。她无奈,转头望了一眼黎子湛,他突然笑说:“不给你们看,要想看就买门票。”

难得一见的黎子湛开玩笑,几个女同事眼睛瞪得大大的,若曦暗自撇嘴,凭什么他收钱耍她,好歹也要说声见面分一半好不好。

“不过呢,我们倒是应该熟练一下我们的动作,我们好久没练了。”他走过来牵住若曦的手。而若曦的手因为紧张紧紧的握着,她小声说:“你在耍我吗,这是跳舞的地方吗?”

这里人潮密集,虽然是大厅但是等待演出的同事们都在,密麻麻的拥挤在那,别说跳舞了,连动几步都困难。

“小同志,人家伟人还闹市看书呢,我们怎么就不能闹市跳舞呢?”他笑答。

若曦听见自己的骨头节似乎都在咯咯作响,全身所有的肌­肉­都在极度扭曲,身后起哄的声音让她顿感恼羞:“我很不喜欢被人强迫。”

“我知道。所以我一直在等你自觉的来找我。可当我知道如果不强迫你,你连一步都不会走的时候,我觉得有时候强迫也不会是坏事。”他的声音很温柔,似乎,还有一点点埋怨的意思。

“呃?”这是什么强盗逻辑?若曦还来不及反应,他已经挪步开始滑动。

出乎意料的是周围人都自觉闪开一块场地给他们俩,若曦想反抗都没有理由。

被黎子湛硬拖了手拽出去,若曦犹犹豫豫的做着动作,黎子湛相反,每个动作都那么标准到位。

若曦一边打量周围围观人的表情,一遍极力让自己在人群中低调再低调。

黎子湛则笑呵呵的靠近她说:“你认为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可以吗?”

“你让我很尴尬,我讨厌这种感觉。”若曦低声回答,表达自己心中的厌恶。

“那你可以甩手走人。”黎子湛似乎很期许她可能会作出的反击。

“你以为我不敢?”若曦挑眉冷声。

“你不敢,因为你要顾及你的面子和我的面子,你要顾及的东西总那么多。那些有的没有的都成为你顾及的理由,有些东西甚至很荒谬,你却依然顾及。你这个坏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呢?”他笑说。

若曦觉得如果此时自己吐血必然是一升,一升的。但借他的力度回身时又咂摸出他话里的别有滋味。

难道是他早看出她的顾及?

突然意识到这种可能,她脑子懵了一下,连跳下去的勇气都消失了。

等一下,有点混乱,从头来。

知道她的顾及,也就是说知道她的想法,之所以会顾及,也代表她有那么一丁点考虑过他们俩之间的事,这些全部连贯起来,他也应该能够猜到她龌龊的小思想。

罄竹难书这个成语是专门用来表示她此刻的心情,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

幸好她什么还没说呢,那边就导演喊:“集体舞的过来!”

若曦赶紧收了脚步第一个响应导演的要求,迅速的落荒而逃。

无奈搭档就是搭档,无论怎样他始终是要站在她的身边,若曦强扯了嘴角说:“你动作挺熟练,没事常练吧?”

“在家常幻想自己和舞伴一起练。”他若无其事的答应。

若曦真忍不住想唾他,不过考虑到一会共舞还是算了。

六对搭档即将上台之前导演要求王子公主式的牵手,若曦高高举着手指,黎子湛牵着,两个人互相对视一下,他笑笑,若曦别开头没搭理他,甩个后脑勺给他。

紧接着迈步向前,舞台的追等突然亮起,硕大圆形的光圈伴随着若曦几个人的脚步。银­色­月轮的一直护送他们走到舞台中央,姿势摆好后,所有的灯光顿时亮起。

《蓝­色­多瑙河》的前奏轻柔舒缓,若曦一排女士站立,而搭档则先行跪礼开始邀请。

公主的感觉就是这样吧,彩灯下黎子湛慢慢的抬起头,跪在她面前,如同正常情侣求婚时的举动,专注而深情,动了若曦的心弦,有点失神。

生怕别人看见自己的想法,她低头两下瞧了几眼,随后是黎子湛站起随着节奏轻轻走来,两个人一起共舞,梦幻般的舞台效果仿佛身处童话般,像是那个王子和灰姑娘最后的舞蹈,迈着行云流水的舞步,以最优美的姿态展现给下面的观众。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后,她还保持最后的姿势。

黎子湛揽住她的腰,由她弯下半个身去,犹如沉沉睡去的仙子,依靠在他的身上。

震耳的鼓掌声在偌大的礼堂中经久不衰,所有的人全部站立归位,微笑着向观众鞠躬,如同是皇家新年音乐会那样谢幕。

这样的场面,不激动很难,若曦忘记自己的手还在黎子湛的手中,只是笑着鞠躬。

她的耳边还回荡着优美的旋律,还回荡着刚刚像梦境般美得不真实的经过。

“我好像看见你的弟弟了。”

他站在她的身边,突然轻声轻声的说。

番外/他眼中的她

“若曦,若曦?“门开了,穆歌笑着背着手站在那儿,调皮的眨着烟。

“怎么不在阿?有本事别出来,这个好东西我可送别人了啊。”他笑着悄悄走到门口突然拉过门,门后没人。

若曦憋住笑躲在厚重的窗帘后头,一动也不动。

“还真不在?”他一边躬身看着床底下,一边嘀咕。

若曦赶紧捂住嘴,透过窗帘看过去,这个笨蛋,她在大屋,他去小屋怎么能找到?她把自己紧靠在墙上,生怕笑得太厉害让窗帘震动被他发现,他背后拖的那个硕大的熊宝宝让若曦更是想笑。

那熊宝宝还抱着一个HappyBirthday!的牌子

穆歌急了,转了一圈,把熊宝宝堆在她的床上,有点气馁的叉腰站在房间里,:“这丫头,出去也不说一声。”

若曦笑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仰着头,正警告自己不要动,以免被他发现的时候,窗帘被穆歌大力扯开,厚厚的丝绒布窗帘外是早晨明媚的阳光,映衬在金­色­光晕中的若曦笑容还没放下,就被他抓住了胳膊,穆歌一边揉着自己昏花的双眼,一边拉她走出阳光,“你傻不傻?那里多热阿!”

若曦穿着白­色­的吊带裙子,头发乱蓬蓬的盖住笑弯弯的眼睛,:“你才傻呢,我这么大个子还能钻到床底下,你还跑到床下面去找。”

“谁知道你阿,万一是属老鼠的,我也只能随你了。”他被若曦周身散发的阳光气息迷了眼睛,她乐呵呵的蹦跳到自己床边,抱住熊宝宝尖叫:“哇,这么大,你怎么扛回来的?”

“背回来的,我容易嘛我,它和你都差不多高。”他笑着,倒在她的床上,啊哟了几声:“可累死我了。“

“那我请你吃饭!”若曦嘴都合不拢了,揉搓着熊宝宝的耳朵不过瘾,然后又打了两拳:“死穆歌,死穆歌,这下我有沙袋了。”

“别臭美了,你最好想想一会儿怎么说。”穆歌突然­阴­沉了脸。

“我就说是同学送的。”若曦没意识到他态度的改变。

“不说是男朋友送的?”他突然拉过她的胳膊,别扭的问。

“别,别瞎说。”若曦这才发现他的目光如炬,别有深意。若曦慌乱的夺开他的注视说。

“如果有一天,我希望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在你旁边和林叔妈妈讲,我喜欢你。“

“别傻了,那怎么可能,你又逗我玩呢吧?”若曦扭动着,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大熊的鼻头,穆歌站起来,身子的­阴­影刚好挡住若曦的视线,他慢慢低下头,抱着若曦的肩膀。

他抵住她的额头,说:“我不傻,傻的是你。”

这样低的声音让若曦被蛊惑了神智,慢慢的点头。

可穆歌笑起来:“我说你傻你也承认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嘴硬了。”

若曦窘了一下,赶紧逃离令人窒息的怀抱,穆歌不肯,咬了她的肩头,笑着放开手。

他回头,一字一句的说:“其实,我早就喜欢你了。”

在很早很早以前……

午夜三点,穆歌突然从梦中惊醒,下意识的把身边看了看,除了昂贵的家具,宽大的房子里,空落落的让人心慌。

眯眯眼睛翻个身,意识到天还很黑,他坐起来,把床灯打开,照亮他赤­祼­着的半身,他把头伏得很低,找了支烟,用打火机点燃,随后淡淡冒着的一道烟雾,笼罩了腰腹间肌­肉­平滑流畅的曲线。

又做梦了,他拿过床头的相框,那里是他和若曦照的唯一一张照片,旁边还有几个闲杂人,他沿着两个人的身廓剪开,贴在一张雪后的风景卡片上,周围是一圈的圣诞节彩灯和铃铛,簇拥着他们。

那是若曦生日时候的照片,为了能让他也来,若曦和他还分别和林叔妈妈说了谎,她说,同学为她过生日,他说,去找同学踢球。

于是两个人出了门走了老远,他主动去抓她的手,忸怩的她故意眼睛看向别处,把手指缩在腿边,可纵使是这样,仍被他抓了过去,红了脸颊。

天热,人也热,再热心也雀跃,总好过现在浑身冷冰冰的……

他突然对着镜框里的人笑了一下:“也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了。”

妈妈来信说,若曦毕业后在一家大医院做外科,完全凭自己的实力应聘上的,林叔很欣慰。这些他能想到,那丫头的能力他从来都不­干­小觑,虽然有时候没什么头脑,但学习和工作都是很拼命的,她认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

譬如当医生。据说她会选择这个职业,是因为若曦的妈妈以前是­妇­产科医生,常年把她放在办公室,总被人戏谑成­妇­产科编外小大夫,于是长大的若曦也想从事母亲的职业,大概是穿上母亲曾经穿过的白大褂,她的心也会快乐许多。

若曦过的快乐,他也会快乐,他走那天,她的态度有点让人摸不到头脑。不哭不笑的,只是扳着一张脸说,从此以后你就可以坐在大西洋彼岸看妞了,不用想家。

她是吃醋了吗,还是缺乏安全感?早知道应该对她说,他不会的。他的记忆中永远都定格在多年前那刻,那个在穿衣镜前转圈的女孩子,长长的头发,亮晶晶的眼睛,大大的笑容,把他迷的七荤八素的人的身上。

其实她真的不是太漂亮,但是很有味道,那种笑起来弯弯的眼睛,让人有很舒适的感觉,每个和她交往过的人都能感觉到那分舒适。他跟她在一起拌嘴的时候快乐,被踹的时候快乐,连大眼瞪小眼的时候都很快乐。

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注意她,不自觉的被她所吸引。她比那些动辄玩三八线,讲坏话,勾心斗角争班长职位的女同学无疑要吸引人许多,所以接下来的吵架也变成了博取她注意的一种幼稚手段,可惜那个笨蛋根本看不透,以为他是来抢她的家,半夜几次向他下手不说,还会挤眉弄眼的嘲笑他。

幸好有她喝醉那次做转机。可他又希望她不曾经历那段,哪怕会因此继续和他吵架拌嘴也不要去经历。那天,她迷迷糊糊的说的话,迷迷糊糊做的事都让他心疼。

只恨自己不能再成熟些,如果他有足够宽阔的肩膀,那时,一定会搂过她安慰。

事隔那么多年,他一直懊恼着自己不能在她最痛苦的时候安慰她,在她为别的男人失恋喝醉的时候,只能坐在旁边,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帮她擦擦脸。满心都是一个念头:再等等我,我一定可以保护你。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总惦记着自己没得到的那个。在美国的大学里,他也有追求者,也曾和别人交往过,分分合合,总是觉得差了点什么。比若曦漂亮的,他觉得那个人太妖艳,比若曦个子高的,他觉得人家光长个子营养不良,比若曦文静的,他又觉得两个人相处压抑不畅快。于是他只能抱着她的相框想,也许,他碰见的若曦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女孩子,根本连一点缺点都没有。

于是每天,他都习惯在睡前想念她,不管在哪里,不管在什么地方,都逃不开。想得多了,开始自我怀疑起来。也许当初吸引他的只是情窦初开的那一刻美妙的感情,也许当初吸引他的只是因为自己懂得喜欢的时候身边只有她而已,也许……

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完美的人呢?怎么都觉得不真实。

越是这样,他越不敢联系若曦,生怕会打破那种梦里的美好,会破坏他对她的那份感情。

所以,穆心里想,再等等,等我学业结束,有一副可以让人依靠的肩膀后就回国,他要看看梦里那个人,到底是不是真有那么完美,还是,他一直可笑的活在自己营造的梦里。

真希望所有的一切还是过去的样子,就像他临走时说的那样。

“希望我回来时,一切都没变。”

隔了那么多年,他还爱着她。

希望她也是。

不是伪更,看作者有话说.

(小*夜@整@理)

暂停追逐的脚步

若曦如芒在背,总觉得自己的手脚来自别人的身体,放在哪儿都不合适。

灯光挺强的,刺得眼睛酸涩难当,想要逆着灯光望向观众席,又睁不开眼睛。随着几个人从舞台右侧往下走时,眼角仍在搜寻着穆歌的影子。

他怎么会来?

他怎么会有票?

一时间心乱如麻,想到刚刚自己投入的感觉有点说不出的小心虚。

好像背着丈夫爬墙的妻子。

呸,他是她的谁阿,怎么最近看多了圣母的书,人也圣母起来?她下舞台台阶的时候,脚步很急,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掩饰住心里的慌乱。

黎子湛回头看了一眼:“你不去看你那个“弟弟”?

若曦不由自主的说:“我昨天给了两张票给我爸。”

言下之意,既然那个人来了,那个地方也必然有若曦的父亲。

黎子湛笑笑,“他们就坐在舞台左边。”

若曦低头,快步走过去,没想到一回身,黎子湛也跟上来,她顿了一下不好说什么,又抓紧自己脚步往上走。记得票上写的好像是第六排来着,她猫腰看了两次,三下五下找到那个座位,果然穆歌坐在那儿。

身边有个俩轮椅空位,谁都不在。

“我爸呢?”若曦有点尴尬,面对他一个人刚刚心里并未做准备。

“我妈陪林叔去厕所了。”穆歌似笑非笑的和若曦身后的黎子湛打了一个招呼:“黎医生,又见面了。”

黎子湛点点头,没说话。

然后穆歌拽过若曦的手说:“跳的不错,不过好像没发挥好,改天我们一起跳,保管你发挥全部潜力。”

他的目光很锋利,但对着若曦的时候却又是那样无赖,让她想要动手抽掉他嘴角的笑容。

什么嘛意思嘛,调侃她很有趣吗?

“你好像忘了,你的腿不良于行。”黎子湛淡淡的看了穆歌一眼,语气很轻松。

“正因为我不良于行,才让她和你一起跳舞。 穆歌并不介意对方的Сhā嘴,重新回头看着若曦,再次不卑不亢缓缓的微笑。

若曦手就势拧了他的手背,挣脱开的动作太大,生生落在火花乱溅的两个男人眼里。

穆歌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明显的怔怔了一下。

若曦也发觉自己似乎动作过大了些,有点伤人,无措的站在那儿。

他突然抬头瞥了她一眼,眼睛有些笑意,只不过若曦读出那隐忍笑意的背后是诸多感伤,他双手慢慢推着轮椅,用最缓慢的速度离开。

若曦一把拖住他的轮椅靠背:“你要­干­什么去?”

“我想出去买个魔方送人。“他低头笑笑:“就是不知道那个人还玩不玩了。”

她愣在那,不知不觉中松开了手中的力道。她有些迷惘的看着穆歌落寞离去的背影,身体僵直。

那时候,她除了读小说就是玩魔方,被他笑称为中老年益智游戏的魔方在她手中飞快的扭来扭去,不管魔方怎么杂乱无章,两分钟之内一定会恢复初始状态。

他问她为什么那么喜欢玩这个东西。她用蔑视的口气回答,将来选夫用,不过,像他这种智商基本靠边站。

后来,她曾几次发现自己的魔方被人扭过,乱糟糟的不是藏在枕头下面就是书柜上,若曦不以为意,以为是小穆歌想为难她,于是七扭八扭放回去,压根就不曾多想什么。

今天突然被提起幼时的玩意儿,模糊的­鸡­毛蒜皮终于渐渐清晰,她才惊觉,有些东西,过去的,将来的,原来她都不曾忘记。

穆歌的背影落寞的很,剧场左侧有条无障碍通道,但独自一个人撑轮椅爬上去仍很吃力。

他推转了轮椅,斜了身子向前用力,转了两圈,手刚一松,又倒回去。

然后再推。

又是那个地方再度倒退。

几次推上去,重复很多次的动作,平时闭上眼睛都能完成的动作不知是这个通道斜度太高,还是别的原因,做起来这样难,他修长的指节泛白,手心里全是汗,勉强隐藏着所有的情绪,竭力再次推自己上去。

若曦脚挪了一下,伸到一半又缩回去,摸了摸自己的掌心,才低头和黎子湛轻轻说:“我先送他回去。”

不等黎子湛回答,她快走几步,爬上斜坡,握住轮椅的椅背。

感觉到轮椅后突生一股力量,穆歌不曾回头,只是坐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让我自己来,不然我会觉得自己在你面前没有尊严。”

若曦看不到穆歌的表情,但可想而知,必然是难看的。

她再度松开手,穆歌用力向前推动轮椅,这次很顺利的爬上缓坡,而后从安全通道走出去,慢慢走出去,从若曦视线中消失。

她还在盯着那扇安全门看着,不知为什么,鼻子就是有点酸酸的感觉。

舞台上又一个节目结束,会场所有的人开始热烈鼓掌。喧闹的掌声中,她垂头丧气的回头,黎子湛就站在穆歌离开的地方,静静的看着她。

黑暗的观众席中,他的面目依旧是模糊的,看不清楚。

也许,她心中下意识,不想看清楚。

穆歌的票是从护士手里买的,后来若曦才知道。

黎子湛帮忙把林旭晟抬到出租车上,又把轮椅收好放到后备箱。穆音上车前打量了黎子湛一眼,关好车门才说:“这个黎医生挺好的。”

林旭晟若有所思,“若曦也不小了,也该找个男朋友了。”

“他们俩看上去不错,你也可以放心了。”穆音说。

“你不去看看穆歌?”林旭晟笑笑。

“若曦先走了,她肯定去照顾他了。”穆音欲言又止。

“分别那么久感情还这么好,比有些人家的亲姐弟还强,他们俩也有缘,怎么莫名其妙凑到一家医院去了。”林旭晟欣慰的笑笑。

“如果是亲姐弟就好了。”穆音叹口气,又帮他把领口扣好。

林旭晟摸不到头脑,只能看着面露担忧的穆音,皱着眉头。

“林若曦,如果你再不开口,我就和你断交。”沈离狞笑着

若曦没抬头,淡淡的问:“断吧。”

“你这么狠心,至于嘛,我不就是问了问你们跳舞的过程吗?”

“有什么好问的?你没看过别人跳舞嘛?”若曦睨了她一眼。

“你看见过那么梦幻的跳舞嘛,你看见过俊男美女还那么梦幻的跳舞嘛?”沈离对若曦的八卦低敏感度无奈的很,只能靠泪眼凝望,对语无噎,妄图唤醒她。

“切,你该换眼镜了。”若曦一想到那天的梦幻结尾是穆歌的黯然神伤,就浑身不舒服。

“若曦你到底要不要嫁人了?”沈离低声嗔问。

若曦抽动了一下嘴角,一般来说沈离每次长篇教育前都是这一句,她赶紧翻了一个白眼,端起快餐盘,猛地起身。

“你­干­什么?”

“我为了自己的耳朵着想,休息,休息一会儿。”若曦勉强笑着,刚一回身就看见黎子湛端着盘子正往这边走,若曦想了想,又坐下:“你说吧,我听着。”

她们俩坐在食堂一角,这桌子只能坐两个人,没有多余的空位。

“算你良心发现,其实我觉得黎子湛应该不是GAY,论条件也是上上之选,怎么看都比以前你相亲那些人强,不过可惜是外科的,你们俩谈恋爱的话一定会忙的见不到面,不利于培养感情……”沈离口吐白沫的劝说,说到担忧还会做沉思状。

若曦突然后悔自己没走起来,因为她眼睁睁看着黎子湛朝她点点头,坐在沈离的身后。

“不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哪怕是将来你和黎子湛分了也可以提前享受到他外貌和身材,实在不行我们一不做二不休,先骗上床,而后再分手,敲他一笔竹杠,讨点青春损失费也好……”

“你,看小说看多了。”若曦此刻满脸黑线,懊恼的把脸埋到饭盘中间。

“屁咧,这是报纸社会版,你多久不看报纸了,和社会脱节了吧?”沈离冷笑。

“说吧,你是不是嫉妒我奖金比你多,想方设法挤掉我,然后好顺利调过来方便接触帅哥?”若曦再次翻起白眼。

“什么意思?”好奇宝宝沈离立即提问。

“被你这么教唆完了,满城风雨的,我还能在院里混了吗?”若曦无奈的说。

“也对。这点我倒是没想到,别说是黎子湛了,就是梨子羹也不行,为他丢了工作太不划算了。”沈离嘟囔着。

若曦说:“对了,你们科室的那个小孟,据说被特护的男一号追,你知道吗?”

“不可能,我怎么没听到风声?”沈离皱眉,仔细想想,好像没这事。

“所以说,你现在不灵了,赶紧吃完饭去补课。”若曦趁沈离冥思苦想之际再次站起来,故意从她背后走过,然后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惊奇的喊了句:“黎大夫,你也在吃饭?”

黎子湛和沈离同时抬头,沈离回想自己说过的话立即丢给若曦一个怨愤的眼神。

若曦窃笑,耸耸肩,发现自己突然心情大好。

从那天到现在第一次这么轻松。

走出食堂,才惊觉医院两侧种的柳树早已枝叶繁茂随风逐波了,淡淡的­嫩­黄,重重的墨绿,间或着,营造了路人心头的惬意。

和煦的风有如情人的手,轻轻刷弄着她的睫毛,戏谑顽皮的挑动冬眠几个月的心。不想错过美景的若曦笑吟吟呼吸新鲜而清新的气息,脚步也轻快起来。

把几日来的­阴­霾丢到脑后。

爱情的纠葛只是人生中的一小段Сhā曲,无论何去何从,都不该忘记停下脚步来欣赏周围的美景,或许它们比不得爱情的荡气回肠,却能在最受伤的时候抚平那块疼痛或沉重。

珍惜这样的惬意,因为它比爱情更不容易抓住,流逝得那般容易。

你我走向新时代

若曦打着哈欠在办公室值夜班,虽然动作并不大,但不难看出绝对是困到了极点。

最近睡不好,翻来覆去的,一到夏天,她就被各种原因导致的失眠折磨着,前天是阳光,昨天是早起的商贩,今天还是值班,总是没个安宁。

“林医生,要不你先睡会儿?”小护士很贴心,把窗帘拉上一半,遮挡路灯的光亮。

“唔,我先睡会,没事就别叫我了。”若曦趴在桌子上,把台灯调暗,又打了一个哈欠,准备好会周公去。

似乎是护士出去了,门也随手掩上。

昏迷中,感觉有人坐在旁边,翻个身继续睡,结果有人低声呵呵笑着,这声音钻到想要补觉的若曦耳朵里,有点变异,她撑起身子看过去,穆歌正坐在身边的椅子上窥视自己的睡姿。

“你真能睡看你半天都没反应,早知道进来我就叫你了,ρi股都坐麻了。”他把下颌放在桌上,还是笑得很暧昧的样子。

“怎么了,今天大少爷没自尊了?”若曦记仇,还记得那天他故作伤感的模样。那天自己千方百计提前离开会场,发现这家伙居然躺在病房里吃烤­鸡­翅,于是当场暴怒,随后把他的­鸡­翅倒上旁边放的半瓶果汁,然后再笑ⅿⅿ的说,吃吧,VC对身体有益。

以为这样就能打消他的无赖气焰,结果今天某人又死皮赖脸的跑过来,若曦异常­干­脆的点明,自己可还没忘那件事呢,别当过眼云烟了。

穆歌在她身边闲适的笑笑:“我窝在床上一天了,太闷了,不如陪我出去走走?”

“不陪,如果足够好到可以四处溜达散心了,记得退病床,很多人需要。”若曦冷然的回头用白眼瞥了一眼他。

“我妈说去看林叔了,现在也没回来,本来说能帮我推下去看看的。听说好多花都开了,很想看看。你知道的,在美国有些东西是看不见的。”穆歌低着头小声叹气,“我在美国一直想看槐树花的,那种十里飘香,静静夜­色­的感觉都找不到了。对了,我记得你以前还给我包过槐树花的饺子……。”

若曦淡淡看了一眼穆歌,然后有慢慢的趴下:“不好意思,我要睡觉,爱走请便。”

“还有夜市的麻辣烫……”

“那个夜市还有了吗?上次听我妈说好像搬迁了……”

“还有,你有一次给我买的是大米糕,那个又是在哪呢……”

“你这么睡不会咯得慌吗?要不要我给你加个垫子……”

“不要朝左睡,要朝右睡,不然心脏不好……”

若曦假象穆歌回来时候的任何模样,只是没想到去了一次西方世界就变成了求取真经的唐僧,眼看他唠唠叨叨没完没了,若曦很抑郁的抬起头:“闭嘴!”

“不闭。”穆歌故意很轻松的说:“闭嘴了,你不会给我开口的机会了。”

“那就永远闭嘴。”若曦恶狠狠的说。

“不行,永远闭嘴太吃亏,如果你受不了我,那我们协商一下吧?”穆歌突然一改进来的忧郁风,居然走了无赖路线。

“商量什么?”若曦不解。

“像我这么好的男人,你确定不考虑来个先下手为强什么吗?错过机会有点可惜哦。”穆歌的表情显示,他其实也不太擅长这套可爱打法,但还在坚持。

“不考虑,没有考虑的必要。”若曦装作没注意,冷静回答。

“那能陪我下去走走吗?”他又转向可怜兮兮的表情

“能……不不能。“若曦差点被人诱拐,赶紧收嘴。

“哦。”一个字说完,穆歌没抬头。

“其实我知道,有些东西变了,但是没想到这么真实。”半天他才幽幽的说。

“当然,所以有些东西很难再回到从前。”若曦平静的说着,同时看见他眼中又豁然开朗的闪过光芒。

“所以,我们要走进新时代。”他笑着说。

“走进新时代?”若曦觉得自己就像个呆子,似乎又跳什么套里了。

“既然过去的都过去了,那我们也不要去想,现在开始,我们重新发展,走进新时代。”

“又是小白鼠实验?”若曦嘲讽。

“不,以前是我错了,爱情不能实验。所以今天,我来告诉你的就是,我,穆歌,决定重新来追你。以前的不算,从今天开始。”穆歌眼睛坚定不移的望着若曦。

若曦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又换了招来耍我?“

“居然这样都能被你识破。”唉叹的穆歌,淡淡的笑着,对她的怀疑不置可否。

“穆歌,你就不能成熟点?”若曦揉着额头。

“其实我每一句都是认真的,只不过是你不信而已。”他还是保持那种促狭的表情,笑容挂在脸上。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若曦竟然差点相信那些话,戏谑里带着认真,一点点,却被她发现。

直到他发出一声类似叹息的笑声,眼睛亮晶晶的:“我都说的这么诚恳了,你还不陪我去看看槐树花吗?”

“你!”若曦怒目而视。

原来他稀里哗啦说一大堆还是为了出去找什么该死槐树花?

“去死吧!”

槐花五月香,偶尔会拖到六月。

若曦记得小时候春夏时分,家附近的公园山顶总有大片大片的槐花,远远望去,翠绿间白雪片片,微风吹过票来的清甜香气总是传出老远。

每每到了这个时候,老人孩子都喜欢夜晚出行,在成片的槐树下嬉戏,散步。

不过今天是在医院,住院部后楼种了一大片,穆歌能闻到槐花的香味也是因为实在太近了。

夜深人静,槐树下只有他们俩。

若曦推着穆歌的轮椅从树上撸下来几串满满的白花送到他手心,而后拍拍手:“满意了?”

“满意,如果你能给我包顿槐树花饺子就更满意了。”穆歌突然笑了,就像午夜绽放的昙花,瞬间开放。

“别做梦了。”若曦冷冷回答。

“做梦也行阿,只要你肯给我做。”穆歌还在笑着,摆弄着手上的花枝。

“我又不是喜欢你的那些小护士们,别以为你一句话我就玩命的冲。”若曦继续无视他 。

“你真的不喜欢我吗?”穆歌回头望着她,眼睛像宝石一般在夜­色­了灼灼发光。

被这种目光震慑了一下,若曦的心突然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当,当然。”这小子今天怎么了,几次三番来套她话,害得她还得时时刻刻提防着……

虽然到底提防着什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我觉得你还喜欢我。”穆歌用那种物理老师讲牛顿第二定律时一样慎重的,清晰肯定的语气,一字一句的说道。

若曦尽自己最大努力来放松表情,然后用最蔑视的语气说:“你太缺睡眠了,都出现幻觉了。”

穆歌丝毫不为所动,继续用那种慎重的目光仔细的打量着若曦:“对不对?”

“当然不对。“若曦想都没想就否定。

“又错过了一次机会,你都不先问问自己的心就回答。”穆歌眼中黯淡了一下,沉重的叹息。

有那么一秒钟……若曦差点就想捶爆他的头。

搞什么搞?小小年纪不学好,非要把自己弄得跟琼瑶男主角似的。若曦不耐的瘪瘪嘴,把他的轮椅掉头转个弯:“我的心现在说,我要是再不去查房,我就会被扣奖金。”

穆歌扑哧笑出来,把手里的花瓣扬起来,如同隐藏什么般,躲在雪白飘散的光影里,自那里露出最温暖的笑容,与冰冷镇静的若曦对看着,隐隐中,动了最为深埋的心事。

“你太聪明了,若曦,你这样会让我没成就感。”穆歌对着天空拼命的眨眼睛,而后无辜的笑着。

若曦一脸败给他的沮丧表情:“拜托,都这个年纪还分不清你是不是搞怪,我不得去撞墙?”

“我都说成那样了你真不动心?”穆歌有点不信。

“动心才怪,有事没事别学那些韩剧,没人听到那些会不恶心,好好的男人说那么酸的话,正常一点都知道你故意的。”

“完了,那我该怎么追你啊?”他无可奈何的看着若曦一本正经的说教,唉叹道。

“你想追我吗?”若曦故意大吃一惊道。

“当然,我对你的兴趣很大。”穆歌若无其事的点头“林若曦,希望你能认真点考虑一下,保管福利优渥。“

“管吃管住管生老病死?”若曦冷笑:“就算是那样,我,也,不,稀,罕。”

“我好歹也算是可以让人憧憬的对象吧,你至于这么不屑一顾么?”穆歌悲怆的问。

“行了,疯够了回家,没事明天看看能出院不,要不就回家养吧,你已经­精­神充沛了。”若曦毫不犹豫打断穆歌的哀怨。

“不行,家里没你。”看来穆歌是耍赖到底了,眼波流转了半天终于幽幽的叹出一口气来。

对于这样罗圈的谈话若曦再也没耐心进行下去,推上大堂,直奔电梯,连多余一点的时间都不浪费,准备直接将他甩回病房,然后拍拍手离开。

什么看槐花阿,什么新时代阿,都是这家伙在检验她智商是否为零的方法,不,是考验她最后忍受限度的手段。

若曦决定不能陪这个无赖玩下去了,于是在关门的时候还特地留个冷笑给穆歌。

同时,她无意中从即将合拢的门缝中看见,穆歌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浅笑来。

难道不知不觉中又被这小子算计了?

若曦寒毛倒竖,回到办公室怎么趴着都不舒服,掂量了前后经过。

好像,没上当吧?

只是,她的耳边仿佛一直回荡着穆歌刚刚说过的那句话来:“从前的过去,一切重新开始。”

情敌面对面以后

六月末,死无赖穆歌突然出院。虽然当时没退床,但柜子里的衣物和生活用品都带走了。

小护士拿着从他那儿刚刚分到零食和水果还口齿不清的说:“二室那个陆阳,临走之前把收的零食都分了,说是见着有份呢。”

若曦抬了抬眼皮:“哦。”

“林医生,你不去看看?”小护士半含半露的八卦表情分明再说,你们那么熟,怎么这么狠心阿,多可爱的帅哥啊。

若曦抽搐着嘴角,袖子挽上去,露出胳膊来纳凉,“看什么,看看还剩下什么吃的?”

“也不是,只是……”小护士欲言又止的似乎想表达什么。

“什么?”若曦不想再装蛋腚下去,但又不能在护士面前表现出自己很恼火,只能勉强笑笑问。

“这个,他说留给你。”小护士怯懦的把怀里的东西放在办公桌上,像只小兔子般惊恐的逃走。

若曦面对着魔方的时候,很想表现出自己什么都不在乎,就像一个大学生看那些幼儿园的小玩具一样,从骨子里不屑一顾。过去就过去了,重新出现也不代表什么,死拽住过去的人很可悲,当然不包括某人意图用过去唤醒她的不良举动。

但她,做不到。

若曦回家洗完澡,换好睡裙,把头发垂在背后。软绵绵的睡衣布料颜­色­很差,那是医生怪癖导致她认为洗过数次的才觉得­干­净,于是一般的衣服都要泡一天,这种贴身的,一律用开水煮三次再消毒,方能安心。

她赤脚坐在房间内。

父亲生病后她没心情换房子,这老房子也没拆,冬暖夏凉住的又舒服,就成了她的蜗居。父亲在对面的房间,得利于老房子墙壁薄,连父亲的咳嗽都能听得见,她可以随时知道父亲的情况,这也是老房子最大的优点之一。

她把魔方放在腿中间,细细的摩挲着,有点恍惚。

穆歌的床早就扔掉了,书桌也让若曦的梳妆台替换去,仿佛除了怀里的魔方,所有的东西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移形换影。

她叹口气拧了拧身后的长发,­干­脆把身子蜷缩在床上,掂量着手中的魔方。

塑料皮还没拆,难道他想表达他们两个一切如新?

还是他怕自己拆开也不会玩?

如果是当年,若曦还会大声笑来鄙视他面对如此简单的玩具还会显现出拙笨,那么多年后,她也只能对着手里的小东西叹气。

果然就变成老Chu女了,靠缅怀过往来惆怅年轻时的回光普照。

“穆歌,你一会儿真一会儿假,让我怎么相信你?”

“不如你放过我,我没那么青春陪你玩了。”

若曦幽幽的对那个魔方说。

“今天休息,出来一起吃饭?”电话那头,是黎子湛的声音。

若曦没­精­打采的说:“不了,护工请假回家,我在家看着我父亲。”

“哦,那好。”黎子湛挂断电话。

若曦知道穆音会来,但是很难答应黎子湛出去吃饭,想想最近的疲累,还是决定在家看书,顺便休息一下最近紧绷的神经。

电话又响,若曦心理激烈的抵抗了几秒。想了许多,最后决定,如果黎子湛坚持,那就出去也行,反正一天都在看书挺无聊的。

“喂?”

“在家?”居然是穆歌的声音。

“唔,­干­什么,你要复检?”若曦实在想不到他打给她电话的理由,只能随口问一句。

“一起吃饭怎么样?”显然有人不懂得拒绝的口吻究竟是怎样。

“不了,护工请假回家,我在家看我爸。”若曦用了同样地借口。

“哦,那我去买菜,一会而我们俩做给林叔吃。”穆歌理所当然的说。

若曦愣了一下,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就是片刻的空隙却被对方钻了空子,穆歌立即说:“就这么说定了,你哪都不用去,对了,给你买­鸡­脖子吗?”

“不,不用了。”若曦回答的太突然,没控制好自己的音量,很虚弱,贼没气势的。

“买,你最喜欢吃的。”说完电话挂掉。

若曦不他弄得还在发愣中,头晕眼花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当穆歌左一袋子右一袋子的架拐爬到楼上,着实紧张了一小下。

从离开这里那天到现在,八年了,他第一次回来,心中还有有点忐忑的,就像即将掀开的书扉,不知那里会有着怎样的故事来迎接他。

在家换了两身衣裳,怎么闻都是双氧水味儿,想想若曦那天靠近自己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味道,慢慢的,身上竟然微微泛热,半天才挪好拐杖不确定的去敲门,一只脚刚迈出去,又缩回来,从怀里掏出烟盒打火机,点燃抽了一大口。

抽完一支,才终于准备敲门。

结果面前的门猛地推开,他没提防,头正撞门上,痛呼一声,晃悠悠的随着拐杖向后倒去。万恶的拐杖就这样罢工了,彻底把穆帅哥交待给楼梯保管,眼见着他脚踝一拐要摔倒在楼梯上,而下坠的过程中他居然还记得护住手中的菜袋子。

若曦本能伸手去救,不为别的,这楼梯有十阶,这家伙要是滚下去,腿还得打牵引。

而穆歌想的是,这拐杖太不禁使唤了,这时候给他泄气。本来想保持高度对她强势呢,这下好,彻底改保持低度,俯首称臣了。

于是当若曦伸出手想要拽住他的时候,他没拽,若曦再抓,就抓住他的腰带,由于下坠的力道太大,她秤砣一样被穆歌带下去。

幸亏穆歌反应很快。腰间用力把若曦裹在怀里,用自己当­肉­垫,后脑勺撞在台阶上,眼前瞬间发花,若曦察觉他疼得抽气,就没立刻跳开,压在他的身上把他的后脑勺放在手心:“撞出包了?”

“嗯,如果我变弱智了,你想不负责都难。”穆歌苦笑了一下。

若曦撇嘴:“算了,以前智商就不高,现在撑杆跳也赶不上。”

“以前不高你都看上了,现在也给我一次机会吧!”穆歌觉得趁火打劫是最好的办法,于是开口。

“你去……”死还没说出来,楼下就响起脚步声,冷不丁的出现似乎就在耳边,生怕被邻居看见的若曦连滚带爬想起来,可就在这空档上,来人已经高高抬头了。

若曦抬头,哀叹,怎么又这么巧?

黎子湛左手花篮,右手水果篮,目光如炬的看向正交叠躺在楼梯间的一对男女。

错,是一个躺着,一个趴着。

那么暧昧。

穆音没来,据说是穆歌的表姐吃订亲饭,被请去亲戚家当陪客了。

若曦一个人在厨房忙,让两个男人留在屋子里。

林旭晟坐在轮椅上让了他们茶水,不喝,让了他们烟,不抽。直到他突然说:“穆歌,要不你去帮帮若曦?”

穆歌立即答应站起身,结果黎子湛也站起来,笑说:“我也去看看她。”

林旭晟愣了一下:“不好,你是客人。”

穆歌拍拍黎子湛的肩膀:“我是自家人,不用客气,你好好坐着。”

黎子湛则带着特殊含义的笑容对穆歌笑说:“也不一定,也许我比你更亲近她。”

两个人互相在心底钩弋相间的一起向厨房进发,只有若曦还在拼命剁着­鸡­脖子对火星乱溅毫不知情。

看见菜板子上的东西,穆歌不忍目睹的扭过头,这女人怎么这么多年还没学会做饭,这­鸡­脖子都要被她剁成骨头酱了。

黎子湛其实也被若曦­精­湛到烂的刀工震惊了,不过还是挽起袖子走过去:“我来吧,你去剥葱。”

穆歌皱眉,沉着脸拄着拐杖走过去,拿出­肉­说“ 我来吧,你去给我弄点蒜。”

若曦必须要承认,这两个人都没拿她当外人,但没必要搞得她跟小女佣一样吧?不过看在两个人都在帮她忙,而且还面­色­不佳的份上,还是忍辱负重为妙。

她抽了一个闲置的菜板子放到穆歌面前,黎子湛已经用修长的手指按住­鸡­脖子剁下去,又快又狠。穆歌也不甘示弱,一肚子火气全部发泄在­肉­上,切出的­肉­丝细且直。

若曦一会儿跑过去拿葱,一会跳起来够蒜,好不容易把两位大爷都侍候明白了,接下来厨房里回荡的就只是咚咚的声音,没人再说话。

“拿个盘子给我。”穆歌回头一笑说。

“洗菜筐有吗?”黎子湛也随之打破宁静。

若曦很郁闷,但还是小心翼翼的满足两个人的要求。

噼里啪啦的炸锅,稀里哗啦的炒菜,若曦站在两个人的背后揉着额头。

这又是他娘的哪一出?

索­性­不管两个暗自较劲的男人,回到房间,林旭晟看女儿空手进来,不解:“不用你了?”

“有两个上赶着帮忙的,不用我。”若曦抑郁。

“穆歌还拄拐呢,你也放心?”林旭晟说。

对阿,若曦只能硬着头皮走回刀枪剑戟乱飞的厨房,一眼看见穆歌满头大汗,拐杖都放在一边,只用一只脚地,另一只还在悬空荡悠着。

这种情况,身为医生的林若曦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命令道:“你先进屋。”

穆歌回头笑着说:“不用。”额头上渗出的汗珠晶莹闪烁,看起来就很辛苦。

若曦深呼吸,这个时候还死装,疼死你算了。

“进去,我爸找你。”若曦勉强扯动嘴角说。

“做好饭再去,把你放这儿我不放心。”穆歌满怀深情的,意有双指,眼睛还若无其事的瞥了身边的人一眼。

若曦忍住自己想骂人的冲动,努力的再笑:“把你放在这儿,我不放心。”

还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她后来在尴尬僵硬的气氛中嗅到了自己的失误,只见穆歌双肩颤动,露出招牌笑容,顿了顿说:“我就知道你关心我,心疼我,舍不得我,你放心,我也关心你,心疼你,舍不得你。”

若曦:•#¥%……—*

“穆歌,你去死吧!”

“不死,爬回来!”

这种算打情骂俏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此刻黎子湛的表情很奇怪。

似乎很生气。

若曦突然发现,自从遇见他们俩后,她的智商在以史无前例的历史­性­飞跃……

倒退中……

我想知道你的心

若曦很多年没有这么奋勇过了。她硬拽着穆歌的衣领,顺带拖着他那条病残的腿,左胳膊再夹着他的拐杖,横着往屋里走。

穆歌笑呵呵的配合着单腿蹦着,如同被逮住做坏事的孩子,笑得那么谄媚,恶心巴啦的。他哎哟啊哟的叫,似乎还回头瞥着黎子湛,那一眼不知是不是若曦的错觉,稍纵即逝,她都不敢确定自己看到过。

“看什么看,回屋。”若曦故作冷静的,拖拉他的胳膊。

“我在看菜都弄好没。”他还在笑。

“只要你不在,什么都好说。”若曦冷笑的说。

出乎意料的是穆歌没有还嘴,抿着嘴­唇­忍住腹中抽笑的冲动,随即又被一种古怪而狡猾的表情取代,他慢慢回身对黎子湛点点头:“还得麻烦客人动手,对不住了,我身子不方便,她又不让我­干­。“

穆歌笑得很客套,话里话外隐藏的暗箭让若曦紧紧咬牙。

“没关系,我也觉得你在这儿帮不上忙。”黎子湛看看穆歌,又看看若曦,微笑,眼睛微微眯起。

把穆歌送回去,若曦把围裙套上走到厨房,发现黎子湛继续忙碌着,不知道为什么,若曦有点心虚,连忙接过锅铲假装轻松的笑着说:“你技术挺好的,经常做?”

“以前在国外的时候,吃不惯那些西餐,都是自己来。”黎子湛正低头切西红柿,连头都没抬。

“做给女朋友吃?”若曦没话找话,说完就想咬自己舌头。

他一手拿刀,一手按着西红柿,顿了顿,“算是吧,不过自己吃的时候多。”

若曦点头,赶紧帮忙找汤碗,好不容易翻到了放在黎子湛手边,他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从她的手到脸来回的扫了两下,若有若无,清清淡淡的说:“你和他感情这么好,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他笑的分外迷人,但不知为什么若曦去仿佛看见眼底骤然闪过的­阴­冷的气息。

若曦镇定自己的情绪说:“还好,只是你以前低估了。”

黎子湛单眉一挑,看得她心中一颤。

“如果这是你愿意看见的,我愿意奉陪到底。”他的­唇­边滑出一丝笑意。

若曦有些尴尬,她明白他在说什么。他一定以为,她乐于看见自己被两个男人争抢的局面,并跷着二郎腿享受那种飘飘然的虚荣。可笑,他凭什么自负到可以随意揣测别人的想法?

“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人?你可真了解我呵。”不想因此翻脸的若曦努力用满不在乎的表情来缓解尴尬的局面,手上开始打­鸡­蛋。

黎子湛紧紧抿住嘴­唇­看了若曦的侧影半天,最后才松了一口气说:“我是不了解你,因为我发现,虽然多年前就认识你,但最近才开始了解你。”

若曦停了搅­鸡­蛋的动作,停了好长时间,才低声说:“所以,我有很多事是你不清楚的,最好不要妄下结论。”

从厨房出来的他们俩各端两个碗和盘子,收拾好桌椅,把林旭晟推到桌子前,每个人都各自找了位置,穆歌毫不犹豫的坐在若曦右边,她的笑容微微有点僵,随后黎子湛面无表情的坐在她的左边,更让她紧张不已。坐卧难安的若曦赶紧站起来对父亲说:“这些菜呢没我的功劳,谢谢两位大厨,爸你尝尝看。”

黎子湛出奇的沉默,低头抿了一盅白酒,那是林旭晟多年珍藏的,命令若曦给黎医生倒上。若曦回身想给穆歌倒的时候,一看他身边的拐杖,就又转了回去。

说完话,餐桌上突然冷清下来,若曦低头夹在两个人中间,有点食不知味,左边来一筷子,是黎子湛自己做的杭椒牛柳,右边来一筷子,是穆歌做的炒韭黄。

身边两个人都有一股­阴­劲,身上都散发那种决不妥协言无二价的气势,如果不是在这种兵刃交加的环境里,若曦还真想诚恳的建议他们俩搞耽美算了,反正一样的气质比较容易沟通。

可眼下罪魁祸首是她,就不这么容易了。

林旭晟也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察觉到什么,若有所思的看着三个人。

不难看出,黎医生对若曦是有追求之意的,只是穆歌在中间充当什么角­色­让他有点不确定。他和若曦一同长大,感情和态度自然要比普通朋友亲密很多,只是现在穆歌的表现似乎不仅仅是姐弟或者朋友那么简单,林旭晟再想想那天穆音说的话,更加确定自己的揣测。

也许,发生过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怎么会这样?

就这样闷闷的吃了午饭,大家都觉得挺没意思,饭菜剩了不少,若曦打理一下,黎子湛起身告辞,林旭晟让若曦去送送,若曦把手擦擦点点头。

穆歌想要站起来阻止,却被林旭晟喊住:“穆歌,过来陪林叔说会儿话,咱们爷们好久没见了。”

穆歌闭上嘴,若曦立即先出去开了大门,等黎子湛道别出来了,才轻轻关上。

两个人下楼,黎子湛走路很快,步子也比较大,若曦虽然个子高腿很长,却总跟不上他的脚步,大约走了有一会儿,黎子湛才回头,若曦在炙热的太阳底下已经在远处气喘嘘嘘。

“对不起,我没注意你跟不上。”黎子湛说的还算诚恳,若曦且当这个借口是真相,而不愿意想他也许还有别的目的。

等若曦跟上来了,他才转过身,与她面对面站住,若曦被他奇怪的目光弄得不自在,刚想说的话也忽然被淹没在窒息般的拥抱中,他的手臂紧紧圈住她,仿佛要把她肺部所有的空气都挤掉。

“其实,我不必面对这种可笑的场面,之所以留下,就是想看看,你到底在想什么。”黎子湛的耳语若有若无的在她耳边低喃道。

在他的怀里,若曦的身子几乎立刻软下来,浑浑沌沌的什么事情都想不起来。

“你,什么意思?”她嗫嚅的开口。

“你总是飘忽不定,总不想决定叉路口选择走哪条。如果没有人加把火,你永远都会踌躇不前。”黎子湛轻松的一笑:“我就当那个恶人好了,也许点了火,你就知道,该怎么选择了。”

若曦听他的话就像做梦一样,反复的琢磨他画中的意思,她一直在犹豫吗?为什么她自己感觉不到?她承认她希望大家都能安然的过下去,但从未想到,这样其实是在两边犹疑,对谁都不公平。

黎子湛很好,也很优秀,他的年纪能给她安稳的生活,但相同的工作环境,强势的个­性­都让她不确定两个人的契合­性­。穆歌年纪还小,半真半假的许诺和肯定泄了她的坚定,她不敢相信他给的天长地久。若曦知道自己不能肆无忌惮一回去享受恋情,她的婚姻一定会和家庭联系起来,未来的路很难走,不管谁都好,都必须能与她负担起一切,她没时间­精­力去分析哪个自己更喜欢,她能分析的只是谁更适合这样的生活。

于是,犹豫是必然的。宁愿犹豫也不愿意犯错是三十岁的女人恋爱和婚姻的信条。

“还决定不了?“他轻声的问。

“黎子湛,也许我很自私,我不知道哪条路对我的未来更适合,这个决心不是说下就下的。我背后是一个家,我每走一步都要想。恋爱这东西对我来说太奢侈,我想的更多的是结婚后如何能减轻负担。“

黎子湛静静的注视着她:“你是怕我不能负担吗?”

“是。我们这样的职业再碰上家里的负担,不可调和。”若曦无力的点点头。

医生没有节假日,24小时手机都必须开着。没有时间娱乐,没有时间和­精­力陪伴子女,空下来的时间喜欢睡觉,要保持安静的休息环境,随时承受巨大的压力,频繁的学习断送了紧剩的空余时间,甚至在家人病重的时候都会保持冷漠的对待。一个人是医生,还可以牺牲自己的伴侣,两个人都是呢?

“试都不试就放弃,不是学医出身的表现。”黎子湛笑笑。

“明知道不可能还要试验,因为喜欢享受撞壁的痛感?”若曦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是因为怕撞壁,还是因为他?”黎子湛意味深长的看了她的眼睛,欲言又止。

一时间若曦有种很气愤的感觉,好像自己的隐私被人偷看了一样。

“这与你无关。”若曦没好气的说。

“是吗?”黎子湛静静注视着她:“还是你心虚了?”

若曦真的恼怒了,挣脱了他的胳膊:“黎子湛,你有点过分了。”

他回头看看楼上林家窗子的方向,忽而淡淡的笑了:“林若曦,你害死我了。”

“嗯?“若曦的表情还保持着那样的怒发冲冠的模样收不回来。

终究,黎子湛还是没解释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开车走了。

若曦愣在那想了半天,才慢慢顺着黎子湛最后目光的方向看上去,阳光折­射­下的玻璃光彩刺目,厚重的窗帘隐隐能看出是杏­色­,就在带着酸涩的颜­色­前,靠着一个人。

若曦心慌的收回视线,回想着窗子后穆歌的脸上似乎还带着未散的笑容。

只不过模糊着,看不太清,若曦真的很想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然后若无其事的走上楼去送穆歌回家。

可迈步踏上台阶,却发现腿已经没有力量来完成接下来的动作。

我的心,究竟是怎样?若曦在想。

她真的很想认真的,好好的享受生活的每一天。她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会怎么选择。

不过,不是现在。

希望,他们俩能再给她点时间,当然,如果不给,就直接走掉,也好。

那样,她,还是从前的林若曦,一切都没有改变过。

人和情,物和事,都没有改变过。

(派……派小……夜)

让我来给你承诺

穆歌在窗子旁边看得很出神,林旭晟叫他几次,才听见,若无其事的坐下陪他聊天。

林旭晟也没和穆歌说什么,无非就是问问国内国外的生活,穆歌满腹心事答非所问,林旭晟以为他多年没来有点不适应,让他随意点不用拘谨。穆歌突然想起自己送的那个魔方,就借口找东西拄拐去了若曦房间,找了两下,才在枕头下摸到,随后又在魔方的旁边摸到一个硬硬的本子。

他翻出来,居然是本日记,边角还露出一张照片。穆歌记得,若曦似乎不喜欢记日记,除非发生大事,一年都没几页,什么时候又添了这个习惯?

抽出那张照片,居然和他保留的那张一模一样,正是他们给若曦过生日时照的那张,上面是一群人肆意的笑脸,围绕着她。好其的他慢慢坐下,伸出手去,翻开日记封面,动作很轻,仿佛知道自己捧了一个巨大的秘密一样小心翼翼。

被翻开的这页被娟秀的字迹挤得满满的,有点凌乱,几乎分不清行,他努力辨认着,随着认出的字越来越多,不知觉手有点颤。

“从我们亲吻后,似乎有些东西变了模样。我很想躲开他,又总是不经意的为自己回家找些借口,然后小心翼翼的佯装自己无所谓,故作轻松的和他打闹。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这样,如果是,那他真的是个演戏天才,我根本看不到他真实的想法。或许,或许是他太小了,根本不知道,或者根本不在意这些,也或许他只是正处于青春萌动的时候,等过了,便不再会对不太­精­彩的朦胧感觉有兴趣。其实,如果真的让我想自己是否喜欢他,也太不能确定,所有的东西都只是有时候掩盖不住莫名其妙冒出的小念头而已,其实,何止是他太小,连我也不太成熟,所以,就让那些东西过去吧,也许,那只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上面没有日期,穆歌蹩了眉头回忆一下,才明白这段写的是哪天,那时候若曦跑回学校军训,一走就是两个月没回来,再回来,晒得跟非洲人似的她大咧咧的拍着他的肩膀抢他的苹果,见她若无其事的样子他为此还小小别扭了一下,以为她没自己在意,原来……

再翻几页,又是一段没有日期的。

“越是接触,我越有点害怕。他就是个孩子,而我已经觉得自己历经情事沧桑,他虽然没说我喜欢你,但我能看得出来,只不过,不敢多想。他心中最美好的初恋,不该是发生在我们俩之间,至少我是这么认为。不过他能记得我的生日,我还是很高兴。他背着他妈给我买的熊宝宝我也只能骗爸爸说是同学送的。不知道我们将来是不是一直要这样遮掩下去,就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可以预见,将来如果我们俩走到一起,生活也会一面是阳光,一面是­阴­暗。”

穆歌点了支烟,小小的红光照着他的眼睛,微微发红,又多翻了几页。

“穆歌的父亲来信希望他能过去,昨天晚上开了个家庭会议,爸爸希望他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他当场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其实桌子下面,他一直在用力拽我的手,谁都没发现。我想,穆歌不去美国大半的原因是因为我。我很自私,不希望他走,但又不能说出来,只能随着父亲点头附和。他不理解,狠狠瞪了我一眼,我却很高兴,说实话,他的态度这么坚决,有点出乎我所料,不过我还是看见,他妈的表情不怎么好,也许这几个人中最希望他出国的就是她吧,毕竟这机会很难得,推掉了确实有点可惜。”

“这次想不去美国也不行了,我们拥抱的时候被她看见了,于是今天早上家里来了越洋长途,穆歌父亲说已经为他找好学校,不去不行。那种咆哮声从话筒里传出来,震得我浑身发抖,穆歌一直在用力按着话筒,手指的关节都泛了白,但我仍能听见。我不知道是不是他妈说了什么,总之,穆歌最终答应了去美国。在他点头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心跳就要停止了,但还要故作轻松的微笑恭喜他,面对那种悲伤的眼神,假装不以为然,彻底忽视。因为我知道,他日我们俩必将陌路相逢,只不过就是个不相­干­的最初经过的人,他这一走,没有四年是回不来的,再回来也只是回头客重温故地,不会久留了。”

他慢慢的读着最后那句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品其话中的凄惶。那时候他怪她不曾挽留,也怪过她明知道他即将离去还是搬回学校,只是这其中的原因和心思他都不清楚,也许,正如若曦日记上所讲,他确实太小,那时候所有的心事都单纯的归结成一句,你,到底爱不爱我,爱我,你就说。

殊不知,这世上有些话本就不用说,不说,比说了还伤恸。

“他走后,我就没拿过笔来写日记。很多事都似乎很平淡,没有他在时候那种­精­彩,也就懒得写。他走了一年,一个电话都没打,我也不敢给他打,生怕影响了学习,也许他已经找到了适应自己的天地,而我,渐渐的将被淡忘,渐渐的变成了回忆。”

“父亲出事后,我和她相处的很尴尬,我做不到有好脸­色­,也做不到依然保持尊敬。也许我在从心里怪她,怪她送走了穆歌,怪她害惨了爸爸。姑姑们去过几次医院,回来哭得像个泪人,她们斥责我对她太宽容,对于一个几乎害死父亲的女人还能那样容忍在同一间屋檐下生活。我没辩解,也无从辩解,不过,还是任由姑姑们对她说,希望她可以走开,没有加以阻拦。穆歌一定会恨我,我知道。也许因为这次的变故,我和他便再也没有机会相见。毕竟,我做了影响我们关系的事,不敢奢望会被原谅。

真没想到,原来我们真正的断别是从这里开始,一去而不复返。“

这往后空了好多,只写了日期,却没有文字,穆歌慢慢的翻,生怕自己翻漏了,直到最后才看到一页匆匆写上的。

“他回来了,就在我准备忘记所有一切的时候。原本以为会激动,结果没有。是不爱了吗,不知道。其实那时我们更像是两个小孩子过家家,你是爸爸,我是妈妈,就组合了一段不成熟的爱情。如今的我,要考虑的东西太多。所以当他昨天嬉皮笑脸的说,让我们一切重来,我后退了,把话题打哈哈过去,不敢再想。他的年纪,风华正茂,而我则变成了需要婚姻来减轻负担的人,他越来越油嘴滑舌的耍贫嘴,离我要求的结婚对象也渐行渐远。他真不懂一个三十岁女人的想法,以为半真半假很好玩。其实,我的心里直需要一句,一句肯定的承诺,一句像个成熟男人一样的承诺。让我知道,我不用担心未来,因为我的后面永远有最坚实的肩膀,让我知道,无论何时,他的话都是支撑我走下去的希望。可惜,他不知道,他也做不到。其实最好的选择已经摆在我的眼前,我不该再犹豫不决,只是不知为什么,我却无力走向那个选择。也许,我还欠缺一个理由,一个让我可以做出决断的理由。”

若曦在楼外耽搁了很久,上楼的时候脚步很慢,打开门锁时还摒住了呼吸。

不知道看到刚刚那幕的穆歌现在怎样,她边想边推开门,却发现他正坐在她的床上似乎在看着什么,从门外她只能看见他的侧脸,瘦隽的面庞有些异样的凝重。

若曦将头靠在门侧,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回来了?”穆歌没有转过身,仍是侧面对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过来扶我起来好吗?”

她慢慢走近,他沉默不语。

“你真傻。”他轻声的说。

若曦突然觉得他的话让人很心酸,酸的拧成一团,她只好低下头,拉住他的胳膊掩饰自己的感受:“你才傻呢。”

穆歌突然站起,一下抱住她,那样猝不及防,那样用力,来带着若曦的手也被甩开了,随着力道荡在身体两边失去重心。他将她的脸抬起,狠狠的吻下去,仿佛宣告什么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他的双臂那样紧,死死的箍住她,那样急迫的证明,证明他读懂了她的心。

若曦的呼吸全部被夺去,只能傻傻的看着他紧皱的眉头,颤动的睫毛掩盖下的情绪。

终于,他放开手,用眼睛望住她,近在咫尺的黑­色­瞳孔里是她惊慌的脸,苍白的­唇­。他说:“若曦,我爱你,所以我不会让你再退缩了。”

有一滴热乎乎的水珠掉在若曦的脸颊,缓缓的滑落,怔了她惶惶的心。

他狼狈的别过头去不给她看,声音却在继续:“如果必须有人有所改变才能在一起,那么,我来,总之我不会再放开你。”

又一颗眼泪掉落,湿漉漉的淌过若曦的脸,是她的眼泪。

他低下头,吻去她的泪水,他的­唇­很烫,每落下一次,就消失她心中的一分­阴­冷。他喃喃:“我会做你身后的肩膀,给你最坚定的支撑,只要你需要,我就立即出现在你身边。”

若曦眼中已经看不清他的表情,盈盈的雾气挡住了全部视线。她迟疑的,将手臂张开,环抱住他,感受到真实后才敢用力,吸吮着那种踏实的感觉。

“不许再想别的,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我会证明给你看,年龄不是问题,我们一定会在一起。”他低声在她的耳边许诺。

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只能本能般紧紧抓着他,而他则坚定的站在那,贪婪的汲取她的全部气息,若曦微微的颤抖更加坚定了他要保护她的念头。

“扑通!”似乎有什么东西重重的摔落,震动了脚下的地板,也震动了紧紧拥抱的两个人。

若曦如梦初醒,用力的推开穆歌,赶紧往门外跑。

门外,林旭晟已经摔倒在地上。

尝试的道路前行

若曦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扑过去,拖拉着,把父亲从地上拽起来架在自己肩膀,这一刻穆歌也想上前,却发现缺了他的帮助,她居然做得那样顺利自如。

也许,这八年来,她一直如此,如此独立扛起一个家,他手中的拐杖慢慢放下,默默的走到卫生间拿了毛巾蘸了水,若曦已经将父亲扶回床,测血压,查伤口,动作一气呵成的熟练,而他则坐在床边,轻轻为林叔擦着额头细密的汗。

若曦脸­色­沉重,查完一切如常后才长出口气,紧紧攥住父亲的手,抹过父亲前额的头发,小声的问:“爸,你血压还行,现在感觉心脏难受吗?”

“我没事,就是想自己上厕所,走的时间长了,腿就发软,被自己绊倒了。”林旭晟勉强的笑笑,对穆歌说:“穆歌阿,你看,现在林叔是废物了,连上个厕所都摔跟头。”

“林叔,你别什么说,以后小心点就行了。穆歌关切的笑着,帮林旭晟把手放好。

林旭晟的目光望着对面的女儿和穆歌,久久停留在他们俩身上,像是在沉吟着应该怎么开口。想了好久才笑着说:“若曦,你送穆歌回去吧,他这个腿脚恐怕没开车来。”

“不用,我自己回去,让若曦……姐在这照顾您。”穆歌赶紧站起来准备离开。

林旭晟摇摇头,对若曦说:“你送送他。”

若曦一直绷紧的心因为父亲无碍暂时松快了点,回头看看穆歌,又看看父亲,见到父亲满脸慈爱的笑容,心中有点暗暗庆幸。

也许,父亲不是因为看见什么而跌倒,还好。

“爸,那我马上回来,我把电话放你旁边,有事立即给我打电话。”若曦拍着父亲的手背叮嘱道。

“你走以后,她就变得跟管家婆一样,什么事都­操­心,看我都像看孩子。”这句话是对穆歌说的,意味深长的林旭晟叹口气。

穆歌愣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穆歌和若曦离开时,林旭晟一直撑起身子朝他们俩招手,等大门咣当一声锁上时,才突然一个趔趄跌回床上,重重喘了两口苦笑不已。

没想到,真没想到阿……

开车的时候若曦除了故作镇定想不到怎么面对穆歌。两个人的感情复合的这么突然猛烈,让她有点懵,倒是穆歌表现很泰然自若,仿佛这一切是水到渠成的理所当然。

“你!”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若曦和穆歌对视而笑:“你先说。”

“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不是一时激|情导致胡言乱语。”穆歌郑重的把手搭在若曦扶着方向盘的手上,滚烫的温度使得若曦的脑子晕乎乎的。

“唔。”眼看若曦对自己的话没有什么反应,穆歌顿了一下才讪讪的给自己找借口:“如果你不同意,我也只能死皮赖脸的缠下去,直缠到你答应为止。但是我又怕我缠下去你又以为我太小,不能承担起责任。”

她还是没有回答。

穆歌用微笑掩饰自己的尴尬说:“给个回答好不好,不然我要脸红了。”

一个孩子气的撒娇使得若曦不由好笑,刚刚因为担忧父亲的愁云也被驱散了些,她撇嘴:“你脸皮都能防弹,也会脸红?我早就说过国防部应该请你去研究,用你脸皮同等材质的东西做坦克外壳,我军必然战无不胜。”

穆歌被她打击后,反而笑着说:“怕了?怕了就赶快答应做我女朋友。”

若曦睨了他一眼:“拐骗­妇­女也要给点好处才行,这年头信男人还不如信膝盖。”

他听了这句话笑说:“显然这话是谬论,膝盖不会和你接吻。“

若曦差点被口水呛道:“你这个人,怎么满脑子Se情思想?“

穆歌咧咧嘴:“Se情也要看和谁,对于自己心爱的女人Se情是必然的。”他转过脸来坏笑着,趁她拐弯的时候贴过来,意图再次贴在她的脸颊。

他呼吸出的热气袭来,若曦脸火辣辣一片,抓紧方向盘大声呵斥道:“别闹,正拐弯呢,你想死我还不想呢。”

穆歌一脸无辜的说:“我在拿东西,你满脑子Se情的想什么呢?”说罢他回身去车后座拿了面巾纸。

若曦意识到他在耍她后恨不能就此一个急刹车,摔死他算了。可咬着后槽牙的她同时也从后视镜发觉自己红热的脸上嘴角正微微扬起的笑着。

愣了的她被他顺利的亲在脸颊,后视镜里的景象就像是立即拍一样存在她乱糟糟的心头,­色­彩瑰丽。

“好吧,我满足你。既然你那么希望我吻你,我一定识相的奉献。”穆歌低下头来在她耳边笑语。

若曦收回有点怔怔的视线,不自然的埋怨一句:“油嘴滑舌。”而后就再也说不出什么,算是默认他的举动。

不觉间,心头有个热乎乎的东西在滚动,暖开了一道裂缝。

也许,可以尝试一下,现在和以前不同了,那时候他们俩都是学生,年龄差距感觉很大,现在两个人都已工作,那么年龄上的问题似乎不那么重要了。

若曦长吁口气,心头有些坚定,不如就试试,反正也没损失什么。

最起码,还能享受了帅哥的身体不是?

若曦忙过了七月总算如愿以偿的请到了年假,十天不多,但出去玩一趟还是足够了,早早穆歌就预约了她的假期,说什么要两个人出去潇洒一下。若曦对于某些人虽然脱离了拐杖但仍行动迟缓的人不报有太大希望,不过穆歌出现的时候还真吓了她一跳。

气质倜傥的他一身丝棉休闲商务西装,彩条的衬衫随意的搭配着斜纹领带,笑吟吟的等在车边,远远看见她招招手。

帅气逼人的他让若曦有点小紧张,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她咽了口口水,虽然知道这小子当年就迷人,但成熟以后似乎又多了点萌倒女孩子的东西,心虚的四周看了看,好多护士都不住的回头张望,更是让她紧张加剧。

“天,这不是你那个弟弟吗?”神出鬼没的沈离从若曦背后的出声,吓得她一抖。

“搞什么,你想做贞子我还想多活两年呢。”若曦责怪了一句。

“你搞什么,有­嫩­草吃也不招呼一声,什么姐妹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都是骗人的!”沈离拧了鼻子说。

“你要给你,如果你不怕被小姑娘乱棍打死的话。”若曦随口答道。

“笨蛋,这年头­嫩­草裤下死,做鬼也风流,谁怕乱棍阿,上!”沈离双手用力一推,若曦被动向前趔趄几步,就听见沈离大声说:“不吃白不吃,­嫩­草谁不吃!若曦,加油!”

黑线,这家伙,最近又看哪个文了?搞得这么春心萌动的……

若曦坐上车,沈离笑呵呵的走开,她还想着两个人刚刚的对话发愣,穆歌突然从左侧一伸手,她本能的躲了一下,狭小的空间里让她还是有点不自在。

“我给你这个,又不是要吃你。”他笑着晃了晃手里的木糖醇,若曦尴尬的飞快转移了视线摇摇头,“不要。”

“怎么了,第一次单独约会紧张?”他笑着靠近她,阳光般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压得她几乎窒息,若曦喘口气回嘴:“我只是不喜欢和别人太接近,谁知道你身上多少细菌?”

“那你帮我除菌好了。”他示意她喂自己木糖醇,手里的瓶子嗖的丢在若曦的手中晃了两晃。

若曦很想踹掉他脸上的笑意盈盈,她很了解他,虽然脸上笑得分外轻松,但决不容反驳,无奈的她只能愤然倒出一颗,恶狠狠说:“张嘴!”

穆歌笑着张开嘴,若曦伸手把口香糖拍到他的嘴里,力道之猛,差点呛住正在开车的穆歌,他猛的憋红了脸拼命的咳嗽起来,一边按住自己的嘴,一边注意路况,若曦不想自己的动作这么猛,赶紧伸手拍他的后背,关切的问:“有事没,要不要先停车,你说话阿?”

过了好久,穆歌才憋住咳嗽抬头看着若曦,急喘了两下后笑道:“我知道我为人可恨,树敌不少,但没想到差点被你一颗口香糖替天行道。”

若曦有点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会呛住你。”

“算了,你该想的是,我们一会儿去吃点什么。”穆歌喘好气,微笑的靠在座椅上说。

“你不怕我趁机敲诈勒索?”若曦瞥了他一眼。

“华昊集团项目执行总监怕你敲诈勒索?”穆歌笑出了声,薄薄的嘴­唇­弯成了优美的曲线。

这是若曦第一次听到他的另一面。在若曦的意识里,他还是那个穆歌,单纯的生活,单纯的学习,单纯的恋爱,突然想到身为回国­精­英的他应该身居高位薪酬优渥的时候,所有的一切变得不那么真实起来。

“你,现在是金领了?”若曦深吸气。

“我是海带。”穆歌眨眼促狭笑笑。

“出国留学过的就是不一样,相当年数学还是我教的呢。”若曦一时间找不到话题,打哈哈说。

“要不是数学是你教的,我估计会读博再回来,因为数学问题被挡在门外。”穆歌一本正经的把车停在公司门口:“不如上去看看?”

若曦还来不及反回去,就被他打开车门邀请下车,已经到了这里她只能听话下车,下车后站在他身边用极小的声音说:“你不觉得你和我炫耀这些很可笑吗?”

穆歌笑容可掬:“不可笑,我非常乐意炫耀。”

若曦只差破口大骂,却被他牵手走入大厦,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大堂的人并不多,从电梯上去,到了办公区,这里的办公人员还很多,见到穆歌纷纷点头示意:“陆总好。”

穆歌摆摆手,小声说:“他们还在加班。”

若曦用力扯开握在他掌心的手,“手下没下班,身为总监倒是先跑了,你办事很是认真负责阿?”

穆歌慢悠悠的说:“知人善用,如果每个总监都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即便长了三头六臂又能­干­多少呢?”

她习惯­性­的不想赞同他,但不得不承认,穆歌的管理理念很正确,不过她还是睨他说:“小心被人开了,自己回家吃自己。”

穆歌只是抿嘴笑,而后才无限赖皮的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养我好不好?”

(……小夜~)

八年以后的结局

若曦差点就忙不迭的点头,这还得多谢随之而来的秘书才没在那刻卖身成功。

娇小的身影就在穆歌身后,若曦想不多看两眼都难。

看着门口站着对他们两个亲昵动作发愣的女孩子,表情很奇怪,象是被人抢了珍贵宝贝似的,看来又是某人招惹的桃花债。

不悦的若曦连想都没想就回答:“我相信有很多人愿意领养你,陆总。”

她没注意自己嘴里溜出来的话溢着久酿的上好米醋味道,一双眼睛别过去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那姑娘真水­嫩­,看模样估计也就二十四五吧。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如果站在穆歌身边怎么看都很登对光鲜。再回头从玻璃幕墙那里看过来,被夕阳折­射­过来的人影上总觉得自己眼角有点下垂,嘴角似乎也耷拉了,郁闷的要死。

穆歌被若曦这么一说,也回头,一见是秘书,脸上的表情瞬时严肃起来,微微点头问:“有事?”

“没有,刚刚陈监理说您回来了,我就过来看看,看看您有没有别的吩咐。”别说,小秘书的声音还真甜,若曦觉得自己站在这还真是碍事,笑眯眯的拍拍穆歌的肩膀说:“工作要紧,我先回去了,你和穆阿姨说,我放假这些天她不用来了。”说完若无其事的对那个小秘书笑笑:“当姐姐的总是这么不放心,怎么办呢,我天生的劳碌命。”

很明显,小秘书紧绷着的­嫩­汪汪的脸蛋立即松下来,她倒是轻松了,若曦心头反而越发的不快,准备溜过穆歌从他身边走出去,却被人抓住胳膊,她吓了一跳,一转身就看见穆歌正用从未看见过的严厉神情对秘书说:“许秘书,我好像没听见你敲门。”

秘书有点慌乱,从脖子红到脸,小声喃喃:“我,我忘记了。”

“出去。”穆歌说完,回头瞪了一眼若曦,看得她浑身不自在,切,好像给他腾地方不对似的,不服气的若曦冷眼睨他,心中严重不满,小秘书的表情明摆着是他以前给人错觉太多,现在反而搞的她的理不饶人的模样,做人不能这么CNN。

秘书出去后,穆歌紧逼近若曦,他前进一步若曦就后退一步,直到办公桌顶到她的腰,再也无处可退为止。

穆歌望着她的头顶低声道:“我带你过来不是为了让你生气的。”

若曦偷偷从眼皮下面瞟了他,只见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温暖的光芒,而那光芒又让她察觉得自己刚刚似乎有点无理取闹,生气的没缘由,不知为什么莫名其妙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是好久都没有的感觉了,有点像……

“你吃醋了?”穆歌见她对自己的话没反应,摸摸她紧绷的脸,笑道:“那就吃吧。”

“才怪。”若曦飞快的否定,深吸一口气说:“你还没说你让我来­干­什么。”

“我让你来呢是想证明,我有手有脚能养活自己,有没有加分?”穆歌微微一笑。

“没有,这不是应该的吗?”若曦理所当然的表情看起来很欠收拾。

于是穆歌向前再贴近些,两个人的身体紧密的贴合在一起,若曦看着穆歌渐渐靠近的突然间变得严肃而危险的脸,有点紧张,用手掌抵住他的肩膀:“别闹了,这是办公室,万一……”

剑眉飞扬英气的他似乎不像是熟知的那个小男生,高过她半头的身影倒在地面下面是惊慌无措的自己,在最紧张的时候,他偏偏笑的那样淡淡:“你还认为这是在闹?”这家伙­唇­角上扬的时候怎么会那么­阴­沉呢,和平时看起来的阳光很不同,怎么说呢,就像是一个看着猎物垂死挣扎的猎手。

“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不想给你添加任何负担,就想做一个什么身上没有任何附加的人站在你面前,让你能够轻松自如的和我相处,带你来,是想告诉你,我有我的另一面,也许是你没有接触过的一面,认真,严谨,都是必须的,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油嘴滑舌不可靠。”

穆歌说这些话的时候特别专注,她想他在工作时候时也会这样的表情吧,眉头微蹩,目光凝聚,全神贯注的凝视。

“鬼才担心。”若曦胸口微微一暖,不自然的还嘴,只是声音弱得很,有点口不对心的样子。

“林若曦,你这个样子让我很想亲你。”穆歌的气息在空调下还是能感受到温热,若曦仿佛被吓了一跳,不知为什么连耳朵边都红了,赶紧歪了头,紧张的说:“这是办公室。”

“幸亏是办公室。”他终于放开她,“这要不是办公室,……”

“什么?“若曦没听清下面的话。

“我早一口吃了你。”穆歌从来没有这么懊恼过,有点别扭的他把东西从抽屉拿出来,说“我就是为了这个上来的,拆看看看。”

若曦拆开包装才发现是套手部护理滋养品,水阿露阿霜阿的,她都不知道手部护理还这么多讲究,抬头看看穆歌,他把车钥匙拿好,朝她讪讪笑笑,也不解释缘由,只说:“走,吃饭去。”

为什么送我这个,这句话就硬生生被憋了回去,被穆歌拖着手大庭广众的走出去,挣脱不开的情况下只能任由小秘书泫然欲滴的站在后面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门口。

“你真残忍。”若曦猜他是知道人家女孩子的心思的。

“送你护手的东西还残忍?”穆歌故意打岔,和服务生点好菜。

“你知道我指什么。”若曦见他顾左右而言他气急败坏。

“林若曦。”他连名带姓的叫她。

“嗯?”若曦蛮横的表情还没转换,就看见对面的他微笑:“如果你再追问我就要当你在吃醋了。”

她的耳根子刷一下又红了,撇了撇嘴,不过倒是乖乖的喝了口果汁。

“我发现我特别爱看你伸不出猫爪子时候的模样,就是那种被憋得百爪挠心恨不能直接踹人,又要顾上形象不能下手的时候,特可爱。”他毫不掩饰的笑意让若曦抬头本能回嘴:“切,我还爱看某些人小时候尿床的时候的模样。”

“尿床?我尿床时候还没遇见你吧?”穆歌眼睛眯了一下,不屑的说。

“谁说的,那次是你十四岁吧,好像是的,还把被子藏起来的……”若曦猛地停住话,看着似笑非笑的穆歌,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愚蠢。

天,整整十年,从来没往别处想的她居然一直单纯的以为他那么鬼鬼祟祟除了尿床不做他想。

亏她还是个学医的。

紧握双拳的她恨不能找块豆腐撞死,刚想到豆腐,蟹黄豆腐就端了上来更让她抑郁得几近挠墙。偏偏对面的人还是一幅淡定得不得了的样子,眼睁睁看着她差点表演咬舌自尽。

直到最后,菜全部上齐后穆歌才抿嘴笑道说:“那套记得用,我听护士说,你们需要经常洗手,不好好保养冬天会裂口子。你好歹要对得起我听专柜小姐四十分钟的讲解,给点面子用用,不然我会难过的。”

一段话,若曦的所有不满情绪就像放了气的气球,迅速消失在空气里,连影儿都寻不见一个。

完了,她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成了一个小白鼠,正在一只姓穆的猫咪爪下四处折腾,而最终的结局,也想当然可以预见,会死得悄无声息的,连还击的力气都没有。

吃完饭已经华灯初上,穆歌没有开车送若曦回家,反而提议走走,眼看着夜­色­正是繁华绮丽斑斓五彩的时刻,若曦也愿意减肥溜达溜达。

他走路还有点慢,两个人走走停停,看车灯如河蜿蜒从路边趟过,霓虹绚烂映照着车窗一个个闪过瑰丽的­色­彩。

若曦找了好久的话题,都没找到,而穆歌似乎更乐得两个人默默的走下去,于是被街道喧哗掩盖的两个人并排走着,直到他悄悄拉住她的手。

天热,他的掌心更热,只不过若曦只把脸转向车水马龙的街景,淡淡笑着,五光十­色­的高楼灯影下,她成年后第一次品尝些许幸福的滋味。

“还记得那个经常来我们家找的的胖子吗,他今天当爸爸了。”穆歌说。

“哦,够早婚的。”若曦轻轻的回答。

“有没有想过,将来我们……”穆歌别有深意的停顿下来,看着她。

若曦有点意外,不过还是笑着说:“你考虑的太早了。”

穆歌吁了口气,将她拉得离自己近些,若曦闻到他身上有很­干­净的气息,深深的吸口气:“可能是从小家庭不完整的缘故,我特别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家,小时候我就发誓,如果我有了妻子,一定不会像我爸那样不珍惜。后来读书的时候满街的白皮肤蓝眼睛,总归是漂泊在外的感觉,直到上次回你家,林叔,你,让我觉得有了家的感觉,很想赖着不走,回来以后我就跟我妈说,咱们买个大点的房子,最好有个花园,林叔可以在那里散步,我们也可以在那里种些属于自己的东西,……”

“你和你妈说了?”若曦心有点沉,过去那个­阴­影还在,穆音知道他们俩的事后千方百计的送走穆歌给了她不小的打击,不知道现在……

“嗯,而且我跟她说,我们都长大了,有些事自己可以决定了,希望她不要­干­涉。”穆歌笑着对她说:“所以你就等着吧。”

“等着什么?”若曦咬了咬嘴­唇­。

“等着咱们的家。”他的目光坚定不移,让若曦渐渐觉得心安,也许,这个问题现在看来不算什么,毕竟他们俩两厢情愿的爱上了,谁还会阻止呢。

八年前和八年后,结果应该是不一样的。

小说的狗血桥段

若曦本想休假 这十天就在家狂睡十天,任由天昏地暗谁也别想从床上抓她起来,谁知昨晚某人刚送她回来,第二天一早电话就叮咚叮咚的响起来,接到电话时她揉揉眼睛看闹钟:“喂,你想怎么死?”

对方扑嗤一下笑出来:“你想制造一个电话引发的血案吗?”

“上午九点打电话是很不人道的行为,你太信任我的善良了。”若曦凶巴巴的说。

“起来,我在楼下等你。”不管若曦答应不答应,穆大爷这电话说挂就挂了,若曦哈欠的眼泪直流,心里真想骂娘,谁家休假像她这么悲惨,第一天大清早就被人从被窝里拎起来。

她坐起身子仔细看看闹钟,早上七点起来给父亲弄完早饭她才接着睡,现在算算不过才睡了两个钟头,哀嚎一声又躺回去了。不管,她要睡觉。

电话再响,若曦几乎抓狂,接通电话直接大声说道:“要么你去死,要么我去死,你选吧!”

“我死,你舍不得,你死我舍不得,怎么办?”穆歌在电话里笑嘻嘻的。

“那就一起死。”若曦挂断挂断电话,几乎是奄奄一息的趴在枕头上。

门外很快响起敲门声,怕父亲着急若曦不能假装听不见,只得披头散发垂死挣扎一样爬起来,把大门打开叉着腰:“穆歌,你是催命鬼转世吗?”

“这不是起来了吗,看骂我这劲头还挺­精­神的。”穆歌笑容可掬的上下打量几眼,手上的东西丢给若曦,刚起床平衡能力差的她只好笨手笨脚的接住,眼见着自来熟的他大咧咧进了林旭晟的房间:“林叔,昨晚睡的好吗?”

林旭晟慢慢做起来和他聊着,若曦趁这机会把水果放冰箱里,趿拉着拖鞋去卫生间洗漱,从卫生间镜子里才看见自己蓬头垢面的样子,刚想羞愧,可一想到反正他从小到大该看过的估计都看过,也就不必矫情了。若曦一边刷牙一边打哈欠,嘴巴张的大大的才看见靠在卫生间门口抱胸的穆歌。

“你­干­什么?”若曦问他,一把把牙刷Сhā到嘴里,上下飞舞着。

“你真不在乎自己形象,看这一脸的沫子。”温暖的手指伸过来轻轻抹去她嘴角的牙膏沫,若曦瞬间出神,但很快就将这种情绪丢出去,“别假惺惺的,谁不知道谁啊,你满脸眼屎的时候我又不是没见过。”

“这是什么女人。”穆歌好笑的嘟囔一句,说:“准备好了,我们出去玩。”

“玩什么?”若曦从镜子里瞅了他一眼:“就你那腿脚能去哪儿,独腿侠?”

“朋友安排出去玩,让带家属,喊了好几次了不好驳面子,咱们一起走走怎么样?”他笑着说。

“几天?我爸离不开人。”若曦没有穆歌预想中那么兴奋,认真的问。

“一会儿我妈过来,咱们走咱们的。”穆歌淡淡的笑着。

似乎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好几年了她都没好好出去过一次,出去玩玩也不错。她说:“那等我一下,我收拾点东西。”

“不用,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只要你出个人就行。”他只是笑,慢条斯理的帮她把头发捋好。

半个小时后她和他一起离开,父亲倒是没说其他,无非就是叮嘱了两句早点回来,别玩太晚之类的,穆歌替她答应了,就拽着人下楼,连开了半个小时才看见路边停了几辆车拼在一起的队伍,不错,每辆车都很拉风,若曦对车牌的认识无非就是大奔奥迪,其余一律是XX代替,只不过看他们那群人开的车子都很流线真有点豪门阔公子的味道,鼻子只能冷冷的哼了一声:“难怪你回来就撞车。“

穆歌也不辩解,笑笑开了音响,阳光从车窗­射­进来,衬得他今天的打扮格外清爽。长长的睫毛,硬挺的鼻子,金­色­的光晕暖暖的融了一圈,晃得人失神。

“再看,我就要亲你了。”他打声口哨揶揄道。

若曦红着脸转过头,又听他说:“你不知道,你眼睛带220V电的,看得我乱七八糟的。”逗得她抿嘴笑笑心情大好。天气不错,她的心情也不错,艳阳高照,晴空万里,在他调侃的语气里,她会心的笑着。

到了近郊风景区,他们包了一家农家院子烧烤,大米青菜豆油用钱和老乡换,时间长了若曦倒也和另外几对厮混熟了,一起在山清水秀当背景的地方支了几个炉子开烤,别人带的女朋友都是一水的迷你牛仔短裤不及肚脐的小T恤清凉大家眼球,唯独若曦绑了个马尾长袖上衣长腿裤子在众多花枝招展的太阳伞中显得特立独行,那几个小姑娘又是笑又是闹的不­干­活,若曦只能认命自己确实老了拿个扇子当老妈子,心里还琢磨着自己怎么似乎还没经历过露大腿的时候就改穿棉袄了这个严肃的问题。

正百无聊赖的翻着­鸡­翅,背后冷不丁的有人问:“想什么呢,怎么不和她们一起玩去?”

若曦吓得猛一激灵,不由回头瞪了来人一眼:“你想看幼儿园阿姨带小朋友玩?”

他接过她手中烧烤夹子,翻着­鸡­翅冲她笑:“哪啊,你和她们站一起最多就是中学老师带学生而已。”

“中学也好,小学也罢,反正青春的小鸟扑楞着翅膀眨眨眼就没影了,而我连它的尾巴都没看见。”

穆歌笑着刮她的鼻子:“我算你抓住的青春小尾巴吗?”

每每他这么对她,宠溺的感觉总会让她觉得自己小了几岁,讪讪的若曦瞄了瞄那些青春妹妹们口气还是很酸:“没我,你能抓住更年轻的小尾巴。”

穆歌像是没听见这句话,只是回头喊了一嗓子:“­鸡­翅好了,都过来吃。”于是呼啦啦一群人尖叫着冲过来,在人最多的时候,穆歌笑着说:“林若曦,我追你追的很辛苦嗳,你怎么才能爱上我?”

正抢着­鸡­翅的几个人纷纷抬头看着两个当事人顿住了动作,显然,他们并不能适应这样的八卦,更不能适应的是这样的八卦居然是由穆歌自己说出来。

此刻天空碧蓝如洗,云朵像棉花糖一样悬挂在空中,郁郁葱葱的农家院子里,所有的动作都停止,所有的呼吸都摒弃,唯独剩下若曦怦怦跳动的心,永远的记住他为她的面子故意说给别人的听的话。

几个人见若曦半天没回答,也觉得没趣,抵挡不住美食的诱惑纷纷夹了­鸡­翅去吃,哄抢过后又剩下两个人,和炉子里嘎巴嘎巴烧着的木炭,烟有点呛人,若曦吸入了浓烟嗓子眼火辣辣的疼,她吸了一下鼻子,转过去闷声说:“有病。”

“比白痴强。”穆歌若无其事的把夹子上一直紧紧夹着的两个­鸡­翅放到若曦的盘子里:“吃吧。”

吃完烧烤,下午男人打牌,女人聊天,从名牌包包到明星八卦验所有的话题都证着她和那几个小妹妹的年龄差距,若曦难得说话,也不是哪个小女生突然想起她的职业,于是几个小丫头立即缠上来问外科的奇闻轶事,什么四个心脏八个肺之类的,若曦无奈的解释一圈,又被人当坐堂医,从神经科到­妇­科到放­射­科问个遍,关于­鸡­眼,灰指甲,吃柑橘会不会导致便秘之类的都问完后,若曦才偷偷喘口气看一眼穆歌。

连打牌的样子都非常好看,即便输了扔牌出去也十分的洒脱。到现在若曦也没搞明白穆歌为什么会在长大后再度对她有兴趣,如果说八年前他们有过什么,她相信时间早已将那些磨平,可如果不因为那些,现在他们俩的进展是不是又太快了些,难道是因为他和她太熟悉了,不用适应不用磨合,连普通人交往的步骤也变成三级跳,一跃就到了结婚生子的地步?

有时候想一想,这样的关系还真脆弱,幸福甜蜜很多,但总觉得少了点磨砺,挂在嘴巴上的爱仿佛是盖在风中的大厦,不知何时会倒塌,也许,有一天他没了新鲜感,她也退了,就会结束吧?

­嫩­草和老牛的故事永远都是爱情中的童话,真正的结果,谁知道呢。

晚上的时候分配房间,若曦抱着穆歌给她的包乖乖去了自己的房间,洗完澡,换好里面准备好的睡衣,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休养胳膊腿,刚自在没几分钟就听见刚刚回来的穆歌在窗外说:“那我睡哪儿?”

“睡你女朋友那儿,别跟自己人装纯情,我们一人一个单间就为了你给创造条件呢,有机会还不去?”若曦听完这话一撇嘴,这人也不是什么好鸟。

她翘起脚,把被子拉起来盖好,闭上眼准备睡觉,就听着似乎有脚步声往自己这个方向来,若曦赶紧装睡,刚躺下又想起来似乎没Сhā门,这个农家院的门锁都是老式的,她关门的时候没注意到底锁没锁。

果然,没锁。门轻轻被推开,若曦立即紧紧闭上眼睛,原来以为他们说说就算了,结果还真来这招,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看来这家伙在国外没学一点好,想占她便宜,想的美,你等着的。可身边的脚步声明显拐了个弯去卫生间,随后哗啦哗啦地水声从里面传出来让若曦更加紧张。

这算什么,作案前的准备工作?她抓紧被角,咬紧牙。

享受正太身体那句话其实只是说说,她可没做好要奉献给穆歌的准备。和黎子湛那次边缘行为已经够惊悚的了,面对一个熟悉他身体所有的东西的穆歌根本就不可能。

正胡思乱想某人已经从卫生间出来,拖鞋呱嗒呱嗒的声音让她心一阵跳,赶紧再次装死,眼睛闭严。而后,似乎有人坐在她的身边,微微的呼吸声就在耳边,若曦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耳边碎发的飘动。

下一秒,她的额头被温热的­唇­轻轻点了一下,她立即全身紧绷,进入一级戒备状态。

身上盖的夏被被掀开,她不得不放手,穆歌轻轻的,轻轻的躺进来,随即伸出手臂环住她的腰,让她枕在自己的胸口,僵硬的若曦只能默念冷静冷静,任由他将自己拉过去。

穆歌的手就放在她的腰上,若曦只觉得他的掌心温度吓人的烫,他热热的呼吸也吹拂着她的脖子和锁骨,痒痒的,让人心慌意乱,他的手已经从上半截衣服钻进去,顺着腰线往下走,一时情急她一把抓住穆歌的手。

只听见耳边沉沉的笑着:“不装睡了?”

一步一步进陷阱

若曦装不下去了,赶紧清清嗓子,抿抿嘴­唇­,最后才能淡定的顺利把声音发出来:“你,你这么睡不热吗?”

穆歌哦了声,身子在她的胳膊下磨蹭了一下:“还好,这里比城里凉快,不热。”

她又想了半天,拿出点往日大姐姐的风范说:“有些东西吧不要做太早,做太早了,影响发育,不长个儿了。”

“咱俩都晚婚的年纪了,还早?”穆歌低声闷笑。

“晚婚个脑袋,我是晚婚,你是晚婚吗?”若曦因他提起年龄问题,有点尴尬。

“婚姻法规定男­性­25周岁属于晚婚。”穆歌轻轻啄了她的嘴­唇­一下:“别以为别人比你小就是小孩子,像我这个年纪孩子都该满地跑着打酱油了。”

若曦再掰不出什么来了,也确实被穆歌的年纪SHOCK了一下,整个人差点石化。想要用力推开身上的束缚,但穆歌就是黏腻着不动,两只手抱得那么紧,活脱脱像一条八爪章鱼,穆歌笑着说:“给个机会嘛,让我抱着你睡。”

“只是睡?”若曦有点不相信大野狼的的话,显然大野狼也知道这个小红帽的智商有点高,软语温存道:“当然,如果你要享受我火热的青春身体,我也愿意牺牲,只要你说一声就行。”

屁。

若曦想想,反正抱着不会少块­肉­,不过还是要给他定下个规矩,“事先说好,给你一个胳膊抱,其它的身体零部件要单独睡。”

“再加腰。”对方讨价还价。

“不行。”卖方坚定不移。

“好吧,成交。”穆歌松开她的腰,拉过她一只胳膊,把她的手心贴在自己的胸口,沉稳的心跳和赤­祼­的肌肤让若曦差点当场脑溢血,真是个无耻的男人,居然用一只胳膊都能弄得她神魂颠倒的。

很快,房间里只有心跳与轻微的呼吸声,还有若曦瞪着两只大眼睛望着天花板,所有的睡意显然也重­色­轻主的都跑到穆歌那里去了,她已经僵硬了两个小时还没睡着。

她的手还在他的胸口,她的呼吸有点重,只要侧脸就能看见他微闭着的眼睛,和高挺的鼻子,想不注意都很难。若曦咽咽口水,想悄悄从他那里抽回自己的手,结果手指刚动了一丁点,就被他猛地压住,嘴里还嘟囔了一句:“这是我的,哪也不能去。”

自救不成的若曦彻底绝望了,只能闭上眼睛数绵羊,左一只,右一只,数了四百多只还是没睡意,突然间有人犯规,直接扯住她的手臂连人带胳膊一起拽到怀里,若曦刚想挣扎,就听他又嘟囔了一句:“这也是我的,哪也不能去。”

原来他在说梦话。若曦松了口气。不过被牢牢捆缚的身体却再也没有机会刑满释放。她叹口气,认命的闭上眼睛,谁让自己摊上个睡相这么不好的男人呢。本来以为还得再数几万只绵羊才能睡得着,谁知可就在热乎乎的怀抱里,睡意越来越浓,整个人仿佛一下子松懈了紧张,很快就籍着怀中那暖暖的热流,沉沉睡去。

等她酣然睡去,身边的人才慢慢上扬了嘴角,把怀里的人又抱紧了两分。

人老了果然就不中用了,折腾半宿没睡而已,就昏昏噩噩的头痛腰痛腿抽筋,像被人用绳子捆了一晚上。她睁开眼睛歪过头看钟,天,都快十点了,怎么这么晚?

一回头,身边早空了,若曦裹着被子发了会儿呆,睡饱的她舒服得直叹气,趴在枕头上厮磨一下,上面似乎还留着穆歌的味道,想想昨天晚上,她笑着把脸埋到被子里,这家伙,半夜说梦话还把她抱的那么紧,真够可爱的,要不是她抵抗力强,早就被这个­嫩­草诱惑得流着口水扑上去,饱餐一顿了。

把衣服穿好,从房间出去,院子里空荡荡的,赚了一圈没看见人,她又找了个老乡问,才知道这些家伙跑山旁边的哨子河搞漂流,看来这群公子哥们不把这大好的景­色­糟蹋个够是不会罢休的,可怜好山好水了。

找个老乡带路,她才连滚带爬的走过石子路,来到那条河边,远远就听见那几个女孩子媲美女高音的尖叫,若曦摇摇头,不知道他们又搞了什么鬼花样,拿手搭了棚眯眼看了看,水花闪闪烁烁,阳光撒下去像碎金一样耀人满眼满心,她用力瞄才看见某条船上,穆歌身上正扒着一个小女生。穆歌她自动忽略,仔仔细细的把那个小女生打量个够,只见长长的衬衫系到胸口,露出大片雪白的肚皮,脸上的笑容和婷婷的身姿那样轻盈美丽,刺人眼目,船上有人也看见了若曦,大声喊了一句:“陆阳,你女朋友睡醒了!”

若曦躲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能尴尬的笑笑。很快两艘船一起靠过来,穆歌身边此时倒是没有了纠缠,一脚踩在船边,伸手过来:“怕晕吗,要不要我抱你上来?”

“你有力气吗?”若曦撇了一眼身边笑吟吟的女孩子,冷冷问他。

“听听,昨晚战况可见一斑,陆阳我们问你到底几次你还不说,现在我们明白了,你是怕说出来,我们羞愧不如,会损伤自尊才给我们留面子的对吧,谢谢你阿哥们。”一群人起哄,莺莺燕燕的也都跟着发出一阵阵笑声。

“主要是怕你身边的人不满意你的表现,你看我多善良。”穆歌笑呵呵的还嘴,手又在若曦面前晃了晃。

若曦又不傻,当然知道他们话里的意思,赶紧低头拽着穆歌的手登上船,刚坐稳身上就被人套上了救生衣。

“怎么不多睡会儿。”大概是怕别人再说什么,穆歌说话的时候压低声音。

船太小,若曦就蹲在他身旁,呼吸暖暖的,细细的,拂在他的耳边,见她不回话无端端自己先慌了,咳嗽一下才自己回答自己:“没睡好还来,逞能。”

若曦横了他一眼,背着她偷吃还敢训人,穆歌像是没看见她要吃人的目光似的,一心注视着前方,很快前面就到了一个急转弯处,转过它又是个落降,大家尖叫一声,被水浪拍了个满头满脸,这可比游乐园里那个激流勇进来的猛多了,若曦叫了一声扑在穆歌怀里,抱着他的腰死也拽不开。

穆歌虽然也被水浪打了个满脸湿淋淋的,但怀里抱住的人让他嘴角一直上扬的,勉强伸出一只手紧紧搂住若曦的肩膀,大声说:“别怕,有我呢!”

“谁怕了,我是嫌水脏用你挡一下。”若曦从他腰腹间喊出来的声音也不小,逗得满船的人哈哈大笑,有人更是取笑穆歌:“你小子赶快跳河吧,太没面子了。”

“和自己女人要什么面子,她都是我的,我给她面子就是给自己面子。”穆歌说得理所当然,接下来闷吭一声,就不在说了。

这女人掐人还那么疼,掐就掐吧,还拧了半个圈,可怜他腰上的­肉­阿,呵呵……

又到晚上分房间,这次某人腆着脸皮省了昨晚的手续大咧咧的就坐在她的床上,若曦抱着睡衣横在卫生间门口,“你准备睡这儿了?”

这家伙甚至还光了上身,下身穿了一条黑­色­的棉质休闲长裤,靠在床边上看电视,若曦的视线差一点就没能从他结实的小腹上收回来,她咳嗽一声把视线转到一边,又提高了声调:“那个,你就不能找别人挤一下?”

“人家都拖家带口的,怎么挤?”穆歌咧咧嘴,手里的遥控器反复不停的按。

“今天抱你那个小姑娘肯定愿意提供住处。”若曦脸­色­发黑,冷嘲热讽的说。

“别瞎想,那是别人的表妹,晕船。”解释等于掩饰,显然这个叫穆歌的半个外国人不懂。

“今天叫姐,明天叫妹,叫来叫去叫媳­妇­儿。”若曦冷笑着随口说出小时候大家都常说的调皮话来,还没等说完,穆歌下床,几步走到她面前,重复刚刚那句话:“今天叫姐,明天叫妹,叫来叫去叫媳­妇­儿。”满脸怀笑的他压住若曦的身子:“你还记得?”

若曦突然想起来以前她死命逼他叫姐,屡败屡战,屡战屡败,最后不得已使出杀手锏,拿陪他上街来诱惑,才换来小穆歌颤巍巍,酥软软的喊了一声姐,结果,她还正在陶醉呢,臭小子直接补了这么一句迅速逃开,当时就把她气了个半死。

现在突然说起这句,她心扑通一下重重跳了一下,脸红了一大片,拽开他的胳膊掉头钻进卫生间,甩手咣当一下关上门,咬着后槽牙在门里说:“我洗完澡你还在,就等着受死吧。”

门外没了动静,若曦只能先洗澡,洗完出来就看见某人已经躺在床上睡得死去活来的,若曦想要掐他的鼻子,弄醒他,可目光又不争气扫过他结实的腹肌。

其实,其实有个人陪睡也挺好的,若曦收回目光义正言辞的告诉自己,好半天才下决心把灯关了,乖乖躺在穆歌身边,想想昨晚的好眠,她再正人君子的向他的身边凑了凑,见睡梦中那个人鼻息沉重人事不知,又慢慢抬起自己的身子把脸贴在他的胸口,轻轻的点了一下,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劲,才放心睡下去,心怀叵测的她还把手悄悄放在他的肚子上,滚热的温度使得她红着脸拱一拱脑袋。

“摸一次,一百块钱。”头顶突然有人出声,吓得她浑身一抖,赶紧把作案工具抽回来,销毁完自己揩油的证据后后佯装睡迷糊的声音嘟囔说:“真烦人,说什么呢,我都睡着了。”

穆歌闷笑:“那你继续睡,我也继续梦游。”说完,身子就压了上来。

传说中的航母舰

喘息就在耳边,若曦童鞋连反手自救的机会都没有,手舞足蹈的在穆歌的身子下面不断挣扎,根本不顶用。以前还觉得他这弱那弱的,现在一点都不觉得了,这家伙真是重得跟山一样,她除了大喘息以外只能被人肆意欺压,直到某些人很有良心的松开她的嘴,伏在她的耳边低声的问:“还睡吗?”

若曦满脸通红,用力推他,“不,不睡了。”

“不睡,我们玩点别的?”他呵呵的笑着,一把把她拖到自己怀里,用下巴摩挲她的头顶。

“我睡!”差点咬到舌头的若曦瞪了他一眼大声说道。

“哦,那你睡吧,我继续梦游。”促狭的穆歌简直就是讨债鬼,若曦被他打败了,恶狠狠的说:“你耍傻丫头玩呢是吧?你这是根本就没正确答案的两边堵,拐什么弯使什么坏心眼啊,直接来就好了。”

穆歌轻轻掐住她的下巴,大拇指的指腹揉弄着她的嘴­唇­,扑哧笑出来:“傻丫头,要是我有坏心眼你早就被人吃­干­抹净了。”

他的声音很低沉,和平时嬉笑打骂的穆歌有点不一样,压抑的喘息和不同寻常的动作似乎说明她自以为是的安全其实岌岌可危。

若曦心一横,撇了嘴角:“不就那么回事嘛,来吧,另外你先交代你的历史问题,然后最好有健康证明,然后我们就上床怎么样?”

穆歌仿佛被她下了一跳,这么彪悍的若曦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低头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什么竟说不出来话,有点小忸怩。

“怎么了?没健康证明,那谁我怎么知道你是第几手呢,是不是以A为开头的病毒携带者,我有主张自己健康的知情权……”若曦BALABALA还要说下去,一抬头正看见皎洁的月­色­下穆歌似乎红了脸,特可爱的嘟起嘴:“你就把我设想得那么差劲?”

天阿,一个男人长的帅也罢了,还在你面前嘟起嘴的撒娇,这种情况岂能是一般人类所能抵抗得了的,若曦顿时心情大好,捏捏他的小脸蛋:“怎么,你难道还想说你是小C男一枚?”

穆歌悻悻,“很丢人吗,你笑得像偷到地雷的鬼子。”

“骗谁啊,你动作那么熟练。”若曦回想一下他这两天的动作,根本就是一­操­作老手劳动模范。

“大姐,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走吗,而且这是本能。”穆歌有点抹不开面子的说。

然后两个人就一起大眼瞪小眼,接下来确实有点小问题,对于两个都只看过猪走的人来说,把理论提升到实践是很必要的,但过程也必将是曲折的。

若曦回忆一下自己看过的小说,仰头勾住穆歌的脖子,下巴一抬就吻住他,她的­唇­在他的­唇­上滑来滑去,穆歌牙齿咬的很紧,想要说什么,可一张口她的舌头就趁机溜进去,把他所有的声音都堵住了。

她的脸烫得吓人,嘴­唇­也烫得吓人,穆歌觉得自己能看清楚若曦微微颤动的睫毛,虽然强悍的动作掩盖了某些慌乱,但那细微的动作出卖了她的羞涩,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带着猝不及防的错愕,回吻了她不可思议的温软。

有贼心没贼胆,有了贼胆又没了贼身板,若曦懂得怎么开头,但中间和末尾实在不是她力所能及的,好在在她即将退缩的时候穆歌老师顶上,以哄诱的方式逗弄着她,很快她就觉得自己腿和肚子微微发凉,再接下来是上衣,她每每反抗就被他咬住嘴­唇­来惩罚,一点点咬,反复的用齿间磨,直到全身开始战栗为止。

若曦仅存的所有理智告诉她自己,穆歌说他没经验就是扯王八蛋谎,谁家没经验还懂得折磨人的。

如果这话被穆歌听见了,他一定要再咬几口才能解恨。他倒是觉得折磨人的是若曦轻轻浅浅撩乱人心的呻吟,迷乱中有点傻呼呼可爱的神情让他身体热得要命。

这天真热,满身汗水的穆歌和她都有些透不过气来,有点焦灼,有点期待,说不出那种无可名状的热情,只能默声品味着。

若曦没有留指甲,但狠狠掐住他壮硕双臂的力道一点都不小,穆歌被抓疼了,只能小声说:“拜托,你轻点,我明天还要见人呢。”

若曦疼得不自禁,声音几乎变了腔调:“废,废话,你这么用力我明天就不见人了?”

“你又没明伤。”穆歌咬牙切齿的说。

“明伤暗伤都是伤,更何况撕裂­性­创伤比刮蹭­性­创伤更难愈合。”若曦露出尖尖的牙齿狠狠在他胸口咬了一下,吃不住痛的穆歌只能用­唇­封盖住她所有的谬论,同时还有身体,他的动作突然变得坚决而激烈,她完全不能承受,最后只能任他肆意掠夺,溃不成军。

这就是挑战男人权威和尊严的结果,不能因为草小而蔑视,不能因为草小而反抗,草小不小不重要,重要的是惩罚的时候都一样,最后倒霉的只能是女人。

若曦事后虚弱的趴在穆歌胸膛上,抑郁的总结出如上的治家安邦平天下至理名言。

若曦这一觉睡得黑甜,除了时不时拍掉耳边­骚­扰的蜻蜓点水亲吻基本上属于人事不知状态中,手机闹铃响了一次,她迷迷糊糊的嘟囔了一句,再翻身,就被人抱个正着,然后是把头拱在那个热乎乎的怀里继续睡。

晨光里的若曦很简单,­干­­干­净净带着绯红的脸蛋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来辨认真假,穆歌把他紧紧抱在怀里不想放手,因为他的力道太大,勒得还在睡觉的她无力的捶了捶他的肩膀,“都喘不上来气了,你等我醒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是吗,那我先收拾你吧,省得到时候赔本。”穆歌在她鼻尖上轻咬一下,作势狞笑,若曦下意识咬回去,却被他吻住嘴­唇­动弹不得,很快穆歌情动,由上往下开始行动,皱眉的她拍开不规矩的手说:“还累呢,别动。”

穆歌手在她腰那流连,“送到嘴里的­肉­,不吃会被别人怀疑能力的。“

若曦勉强睁开眼睛,红了脸:“天都亮了,一会儿还不得来找我们?”

“不怕,他们很识相。”他笑凑到若曦耳边说:“昨晚的动静估计隔壁都听见了,大家都心知肚明。”

轻薄的窗帘半拉着,晨光带着温暖撒在她未着存缕的身上,穆歌压住她,轻吻着她的肩头,“若曦,我很爱你。”

穆歌的声音很低沉,听在耳朵里有些战栗,她看他伏下身来,又是想笑又是脸红又挣脱不开他,他双手撑在她的身体两侧,吻着,起伏着。

折腾来折腾去,两个人都累了,若曦背朝着穆歌趟着,他的胳膊从她腰间穿过,手覆在她的胸口,头枕在她的颈子后头,沉重的呼吸是催眠的良药,很快她再次睡沉。

两个人是被拍门声惊醒的,若曦迷迷糊糊的撞了撞背后的人,穆歌哑了嗓子问一句:“谁?”

“大家都去吃饭了,你们怎么还不醒?昨晚做什么坏事了?”门外人忍住笑意大声问。

若曦这才反应过来,惊得满身冷汗慌里慌张的开始套睡衣,穆歌按住她胡乱忙碌的手,一边朝门外喊:“你们先吃,我马上就来。”

“不着急,不着急,现在才11点半。”外面的声音小了许多,似乎为了掩盖笑意用手挡住了嘴,脚步声渐渐离开。

即便如此若曦大气也不敢出,仿佛被人捉­奸­在床那么紧张,穆歌竖起食指在­唇­边比了比,附在她耳畔说:“你去卫生间梳洗,我先过去。”

若曦抱着睡意点点头,赶紧几步蹿到卫生间,咣当一下把门锁上,抚住胸口直喘气,这叫怎么回事阿,搞得像和有­妇­之夫背人偷­情­了似的。

梳洗完毕果然穆歌不在房间里,她穿好衣服赶紧出门去前面吃饭,一推门就看见黑压压一屋子人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她,若曦平生第一次这么窘涩,正手足无措的时候被穆歌拉到自己身边坐好,两个人同时埋头吃饭。于是房间里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紧张的她慢慢放松下来,被人抓包的窘迫感觉也变得好些,正打哈欠的她碗里很快被人放了一块牛­肉­,耳边是穆歌小声说的:“吃,补充体力。”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造成她体力流失严重的,她不说话,直接白了他一眼。

“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穆歌每每做出这样无辜的表情就让若曦控制不住自己想杀人的欲望,她冷冷的说:“别假惺惺的,你这种行为算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吗?”

“那,多给点甜枣会不会可以再打一次?”穆歌抿嘴笑得很狡诈。

“穆歌,你不想在朋友面前死的太难看的话就闭嘴。”若曦真想当场翻脸,碍于这么多人只能蹦着青筋咬着牙。

“踹坏了我你舍得?”他一脸坏笑,又给她夹了一块鱼。

“为什么不舍得,踹坏了省得做坏事。”若曦红着脸故作冷静的回答,把那块鱼­肉­又还回他的碗里。

这一些列的小动作加上他们不停的耳语,对面的人早就忍不住了,呵呵笑着说:“你俩在床上还没聊够,现在还在我们面前聊,存心刺激人呢吧,还让不让人活了?”

只见穆歌笑不可抑的说:“没办法,谁让我们现在已经如胶似漆了呢。”

他说完还没忘瞟了身边的若曦一眼,当然,若曦也没忘还给他一个友好而用力的掐。

坚定是很难的事

若曦的假期结束是在半夜,同事家老人病逝临请假让她速归替班,因为接到电话的时候是大半夜,说好明天再去,所以穆歌提前送她回家住一晚,一路上两个人都很沉默,到家后车停在楼下,她往楼上走,穆歌就拉着她的手,若曦回头他只是笑。

“有点舍不得怎么办?”他淡淡的笑。

“管我什么事?”穆歌脸上的笑让若曦满脸窘意,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那我想你怎么办?”穆歌十分好脾气的拽着她手撒娇。

“打电话。”若曦抿嘴笑。

穆歌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又啄了一下,喃喃的说:“要不你答应嫁给我算了,省得送来送去的舍不得。”

若曦切了一声,还是转身上楼,身后就是某人笑呵呵的说:“林若曦,你不正面回答,我就当你默认哦。”

她嗤的一笑,这家伙有时候像大人,有时候像孩子,真是个矛盾的结合体,忽而可爱如顽皮的孩子忽而又深沉如成熟稳重的男人。

有点不好琢磨。

因为很晚了,开门的时候她格外小心,也没开灯,蹑手蹑脚的走回自己的房间,刚走到门口就听见父亲房中似乎有女人的声音。

心中微微一窘,原来穆歌他妈今晚没走。

再细听,絮絮叨叨的声音里似乎也夹杂着父亲的声音,两个人也许是睡不着在聊天,若曦捶了捶脖子,准备好好睡一觉明天上班,回身关门那刻就听见似乎提到了自己和穆歌的名字。

她心一阵跳,慢慢走过去,站在门外正听见林旭晟剧烈咳嗽的声音,而后是穆音焦急的说:“你也别太着急了,这事也不是着急的事。”

“若曦阿要不是比穆歌大几岁,我也不着急。他俩一没血缘二有感情谁能把他们俩怎么样,真要是将来有个结果亲上加亲也不错,可是就是这大五岁阿早晚是个事儿,你说穆歌现在回来才一年,若曦都三十了,等将来穆歌再发展发展,功成名就了若曦也大龄了,那时候要有个万一我就怕若曦她受不了,她这个孩子要面子,外强内柔,就怕她什么都不说都憋心里。”

“也不见得真怎么样了,也许是我多心了,不过我虽然是当妈的但不敢担保穆歌这孩子的秉­性­,就怕他赶明儿坑了若曦。”穆音叹口气,“都说当妈的能明白孩子的心,你说,我怎么就不明白穆歌呢?”

“他们俩这次出去,我不知道要去这么久,以为当天就回来的,不然我怎么也要拦着点。”林旭晟无奈的说:“按说这穆歌才回来也没几天,他们俩怎么就好上了?”

穆音停了半天才说:“穆歌没出过之前其实他们俩就好了,那个时候我以为他们俩感情不深,又碰上穆歌他爸让穆歌去美国,以为两个人分开就好了,没告诉你,结果……”

“他们俩以前就好了?”林旭晟一着急又开始猛烈的咳嗽,若曦听得揪心差点就推门进去看看父亲的情况。

“说不着急你偏着急,明儿我和穆歌打听打听,也许什么都没有呢,我就让穆歌注意点,现在难受总比将来难受的强。”穆音叹气。

卧室里的声音突然一下子安静起来,静得连风吹得客厅外窗户上的纱窗微微晃动都能清楚听见,若曦不知道自己该继续站着还是回房,踌躇了半秒又听见林旭晟说:“这孩子这几年太苦了,我真不想拦着她。”

又停了一小会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也是为了她好,长痛不如短痛。”穆音劝了劝,见林旭晟不说话起身给他倒点水,拿起水杯推开门,正看见若曦在夜­色­里寂寂的站在门外,愣了一下,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凝重。

若曦见她呆在那,冷淡的点点头,很礼貌的叫了一声:“穆阿姨。”只不过这礼貌里多了些许拒绝千里之外的疏离。

穆音没想到若曦站在门外,一想到她一定听到自己和老林的谈话顿时手有些晃,“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明天给同事替班。”若曦冷淡的回答,转身回了房间。穆音还想和她解释什么,可若曦已经把门咣当一声关上,拒绝了所有的解释。

留下穆音站在客厅,进退不得起来。

若曦躺在床上嘴角无奈的上扬,才几分钟以前穆歌还和她依依惜别,后几分钟就听见别人对他们感情的担忧,毫不在意那是骗人的鬼话,可因为这些话就去怀疑穆歌的感情也没必要。只是当她把脸贴在枕头上那刻,心中的无奈才敢随着叹息发泄出来。

女大男小就那么让人不放心吗?像是被判了死刑的重患,人人都笃定准备后事,该怎么安慰家属,该怎么收拾善后,却没有人相信他们会靠顽强的坚持活下去,并且慢慢好转。

仔细想想这几天经历的每一分每一秒,若曦把所有甜蜜的瞬间都品了一次,弥足珍贵。她微笑,神­色­却是恍惚的,心里慌的很,偏困倦的双眼有点不争气的想睡。

明天还要上班呢,不想了,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她想。至少,坚定的相信一下未来还是必要的,其他的再说。

周而复始的忙碌,周而复始的工作,脚打后脑勺的跑了一上午,到吃饭时才停下来喘了口气。

刚进食堂们就看见黎子湛,他正在和同事讨论什么,坐在靠门的一角没看见她,若曦想了想还是端着饭盘坐在远处,正拿起勺子随便吃,就看见对面笑呵呵的坐下个人,“林若曦?”

若曦抬头想想,“你是张向阳?”

“你还记得我。我还以为你不记得了,我们两个班是上合班课的,你是你们班的实习代表,我是我们班的,咱俩还交换过实习笔记。”张向阳笑眯眯的样子很憨厚,想当年在大学的时候他还没这么胖的。

若曦正想笑着点点头表示自己记得,就听见有人在后头突然喊了一声:“林医生,你怎么坐那了,我帮你占了位置。”

这桌的两个人顿时愣住,若曦扭头看过去,黎子湛正向她微笑招手,张向阳反应很快,朝若曦丢了一个颇耐人寻味的眼光,小声说:“我刚转过来,不知道你佳人有属,如果为此丢了小命,多无辜。”他笑着抬头,端着一口未动的食物从她身边走过,朝黎子湛点头笑笑。

黎子湛说话的时候已经坐到一边,空出一个座位等她,若曦想想,终于还是走了过去,坐在黎子湛旁边,继续默吃未完的中饭。这样的气氛,对面的人也很识相,迅速吃完打声招呼就先走一步。

“就放了三天假?怎么这么快就上班了?“黎子湛蹩眉问道。

“嗯,同事家里有事,我替班。”若曦低头食不知味的嚼着东西。

两个人仍是静默,但听得到彼此呼吸声,大约过了很久,黎子湛的声音才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再次响起:“选好了?”

若曦也沉默了一小会儿,才用力点点头:“唔,选好了。”

“很坚定?”黎子湛眼底含着笑意,嘴角微微弯起浅浅的弧度:“不再考虑一下我这选项的可能­性­?”他的声音暧昧不明,有点沙哑。

若曦觉得自己点头的动作几乎动用全身的力气,眼睛有点不敢看身边的那个人。

黎子湛点点头,不动声­色­的开始吃饭,若曦见他这样反而没了胃口,一下一下刮的很慢,正想抬头说点什么,黎子湛已经站起,端着饭盘:“我吃好了,你慢慢吃。“

若曦扭头继续吃饭,眼角余光丽的白­色­身影渐行渐远,落寞的背影差点让若曦喊出什么不坚定的话来,幸好最后她还是坚定住了。

坚定,再坚定,还是必要的。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若曦远远望见穆音站在大门前,十几层俯瞰下去,她的身影很渺小,但一眼就能辨认。今天是­阴­天,小冷风开始吹起她的衣角裙摆,显得更加­阴­冷,若曦看她有半个小时了,本来准备在窗前伸伸懒腰,就看见犹豫徘徊的人。

最终穆音还是下了决心走进大门,若曦也决定坐在位置上等待这个不速之客。

犹豫那么久,一定是必须犹豫的事情,也必然是牵扯她身边所有一切的事情。

若曦觉得自己都有点不忍心听了,怕其中的东西,也有她一份。

几分钟并不长,若曦还在看着手中的记录,穆音就已经走进来,她有些怯弱,甚至可以说很讨好的笑着打招呼:“若曦,还没下班呢?”

若曦礼貌的笑笑:“没,今天可能要加班。”

“哦,那我想和你说说话。”

“说吧。”

“这里会不会不方便?”穆音欲言又止的表情已经告诉若曦她想说什么,若曦冷淡的摇摇头:“没关系,您说。“

穆音不作声,若曦把手中的笔放在桌子上,穆音就坐在病患的椅子上,若曦的位置看起来有点高高在上的味道。

穆音终于抬起头,直直的望着若曦的眼睛:“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我希望你和穆歌分手。”

杰姆德拉的礼物

“我知道自己没有权利要求你做什么,我能做到的也只是管好自己的孩子。今天早上穆歌跟我说,他希望我们一家四口能在一起生活,这也是我曾经希望的。只是现在……,穆歌去美国的八年生活事物都是由他爸打理,他爸和我离婚后在美国又再次结婚,只是一直没有孩子。他希望穆歌能够接管他手中的公司,可穆歌毕业后一意回国,谁都拦不住。我想你也知道,他回国是为了什么。”穆音眼睛直直的看着面无表情的若曦,眼中闪烁着不为人知的东西。

“您继续说,我听着。”若曦淡淡的说。

“他爸后来也想明白了,觉得他来国内锻炼一下也好,毕竟穆歌现在年纪还小,又没什么工作经验,即使留在那边也不好直接安排进公司,可又怕离开年头太多的穆歌在国内四处求职受苦,所以就托个朋友帮忙在华昊留个总监的位置给他,而穆歌这孩子一直以为这工作是凭借他个人能力争取到的。”穆音说到这里再次停顿。

过了半晌,若曦才点头微笑:“原来如此,难怪。”

“今天我跟他说出心中担忧后,穆歌和他父亲通话,大意是他准备留在这里不回去了,他爸非常震怒他的所作所为,本来就曾因为我把穆歌带到你们家不满,如今你和穆歌的事让他把回美国的机会都放弃掉了,所以他爸下了最后通牒,现在不立即回去,将不会再有任何回旋的机会。”

若曦慢慢抬起头,说不清心中滋味。上一辈之间矛盾纠葛她不想多说,只是其中的原因听起来还真像泡沫剧一样可笑。这样的烂摊子最后居然让她一个女人来伟大牺牲自我情感才能收拾­干­净,不知道若曦是该悲哀情之脆弱,还是庆幸穆歌还算坚定。

“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一直不喜欢我,说到底当年老林出事也是因为我,他为了救我才滚到车轮底下,我现在恨不得当年出事的是我,这样他也能少受些罪。穆歌如果失去这个机会不是不能生存,只不过你也了解他的个­性­,当他知道所有一切都是被人安排好的路子,否定他全部能力的时候,未必能受得了这样的打击。都说谁家的孩子谁家爱,老林担心的是你,他还不知道这些内情,他只是怕你再等穆歌几年浪费青春,而我担心的是穆歌,一旦华昊辞退他,他将过得很难堪,前途也尽毁。”

穆音说到最后声音都开始发抖,她枯瘦的手抓住若曦的,颤着说:“现在他是铁了心,无论谁说什么都不肯听,穆歌今天已经跟他爸说了,除了你说分开,否则他一辈子都等在这儿,我知道自己没什么资格要求你去说这句话,只是我想说的是,如果你肯去和他分手,为了公平,我会离开你的父亲,远远的,再也不打扰你们的生活。”

若曦等她把话都说完,才转过身,脸沉如水,一字一句的把字咬的很清晰:“穆阿姨,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您,您要失望了,我不会去说这句话。如果是穆歌他想离开了,请让他自己来对我讲,你现在做的所有一切看起来非常荒谬,不仅在侮辱我,也在侮辱穆歌,更是侮辱了我父亲。我知道你辛辛苦苦把穆歌拉扯大不容易,为了他更好的未来做出任何事都是一个母亲让人可以理解的作为,当年穆歌去了美国,我对您不好,甚至最后连个容身之处都没给您,是我的错,长大以后我理解了父亲和您的感情,愧疚自己当年的自私和冷漠,希望您和我父亲继续相伴到老也是心甘情愿由心而发,但这不是我用来交换穆歌的理由,哪怕穆歌知道我当年所做的一切因此恨我离开我,都是我应该承受的,我不后悔,但是让我主动放弃,我做不到。而您,也没有必要因为儿女的事,把自己的感情再次牺牲,无论从任何角度来说,您这种欣牺牲都算不上伟大。”

穆音愣在那,苍白的嘴­唇­不住的颤动,她的表情让若曦心里有些不忍,其实,这些年最苦的人不是若曦,而是她。

穆歌父亲当年酗酒家暴,年纪轻轻的她带着小穆歌离开家,舍弃富裕的生活和若曦父亲甘愿过稍嫌贫困的生活也不过就是图能有个安稳的家。她从心往外的努力,林旭晟看得到,若曦也看得到,只是那时自己还小,不能接受。穆歌走后,她被驱出林家,孤苦无靠,林若曦照顾父亲虽累至少还有亲属帮把手,不能想象她一个人是怎么渡过那八年寂寞日子。原以为儿子从美国回来能从此过上安稳日子,偏又闹出这么多枝枝节节,懦弱了大半辈子,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再拿自己的感情做交换,给儿子换个好未来。说到底,她才是所有人中最可怜的那个。

可是,若曦不想同情她。因为同情了,势必要说出那句伤及穆歌的话,也许整个人生都会因为这句话而面目全非。

一次选择,必然决定了一生,无论是她的,还是他的,都不该被别人来决定。

所以,她露出令穆音绝望的笑容,装作冷酷无情,明知道自己这么说很残忍,但仍然坚持:“除非穆歌跟我说分手,否则我不会如您所愿。”

穆音的脊梁顿时像被抽了筋,颓在一起,失去所有的支撑的靠在椅子上。

若曦别开脸,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忍住眼里的水雾说:“今天的话就当我没听过,您和我父亲好好过日子,别的,就别­操­心了。”

晚上若曦值班,穆歌来找她,打了个电话上来说要请她吃夜霄,若曦晚饭没吃,夜宵也自然没什么胃口,只是想见他才脱了身上的白大褂下楼。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今天我算明白这话里的滋味了。”穆歌笑呵呵的对她说。

若曦也笑呵呵的呸的了一口。

从下班到现在,五个小时。她的心里一直空落落的,总像高考等待录取通知时那种紧张,有点惊,有点慌,想见他,又怕见他。可真见到本人,心反而踏实了许多。她会尊重他的选择,也会尊重自己的坚持,所以在他故作若无其事的时候,她也可以谈笑风生的应对。

“陪我吃饭吧,今天我妈失踪一天,我到现在还没吃饭,好可怜。”穆歌又做出无辜的表情哄她。

“这么高,这么壮,还能饿死不成?”若曦微笑着打他的脑袋,撇嘴不屑。

“你个没良心的,饿着我你不心疼?”穆歌笑着抓住她的手,带到自己怀里,把她的肩膀圈住,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手指一直在用力。

若曦一直没说话,静静的待在他的怀里,笑眯眯的,手指被他攥的生疼。。

“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过了好久,若曦才轻轻的问。

穆歌放开她,仔仔细细的打量,脸­色­有点沉:“你想听什么?”

他那么紧张,就像害怕她知道什么就会立即消失一样,被他捏紧的肩膀疼得厉害,她只能保持微笑问:“是吃麻辣烫呢,还是吃烤羊­肉­串呢?”

瞬间,穆歌紧绷的神经松下来,笑着点着她的鼻子:“你说了算。”

“老实交待,是不是背着我做什么坏事了,刚刚怎么那么心虚?”她的声音软软的,与其说是在责怪,不如说是在逗他,穆歌也算配合,立即做讨饶的姿势:“是,是,是,我是做心虚的事了,今天整整一天我一直在想某个女人,我认罪,我伏法。”

她说:“我就知道你小子­干­不出什么好事,说吧,你是准备断了胳膊腿儿呢,还是准备留个全尸?”

“早知道那个女人这么狠,我就不想她了。”他摇头晃脑的叹息,毫不以外的被人踹了一脚,好好的西裤上留下个鞋印。

林若曦粲然一笑:“看你嘴皮子这么利落,应该能完成接下来的工作。”

穆歌还没明白,若曦踮起脚吻上去,就那么把他噙住,辗转流连。

他在她的­唇­边,喃喃的问:“你怎么了?”

她仰望天上的星星,眼泪还含在眼眶,嗤的笑出声来:“看见小帅哥­色­心大起了呗,多简单,这也用问?”

“那小帅哥能说不要吗?”他做出羞涩忸怩的小模样。

两个人一起笑出来,而后是长久长久的对视沉默。

“还去吃饭吗?”他小心翼翼的问。

“当然。”若曦惊醒般忽然扯出笑容,“走,咱吃麻辣烫去。”

还记得幼年的课本上曾有篇《麦琪的礼物》,年轻的女语文老师刚毕业,领大家读范文时热泪盈眶,同学们都不理解,总觉得那个女老师是上春晚煽情的好人选,直到今天,那篇若曦脑子里只记得表带和玳瑁发饰的课文突然无缘无故的清晰起来,每一段,每一句,都能记起。

那个结尾似乎是这样说的:

“正如诸位所知,麦琪是聪明人,聪明绝顶的人,他们把礼物带来送给出生在马槽里的耶稣。他们发明送圣诞礼物这玩艺儿。由于他们是聪明人,毫无疑问,他们的礼物也是聪明的礼物,如果碰上两样东西完全一样,可能还具有交换的权利。在这儿,我已经笨拙地给你们介绍了住公寓套间的两个傻孩子不足为奇的平淡故事,他们极不明智地为了对方而牺牲了他们家最最宝贵的东西。不过,让我们对现今的聪明人说最后一句话,在一切馈赠礼品的人当中,那两个人是最聪明的。在一切馈赠又接收礼品的人当中,像他们两个这样的人也是最聪明的。无论在任何地方,他们都是最聪明的人。

他们就是麦琪”

穆歌掩饰的很好,她也不差,两个人各端着小盆吃麻辣烫的时候仍是没心没肺的嬉笑调侃。

他说她像是八百辈子没吃过饭,她说他如今是金龟沦落成海带,你来我往没有一句提及不该说的话,没有一句不是爱。

做个聪明人很容易,做个聪明的糊涂人不容易。

唔,这么说来,他们俩,都是麦琪。

他现在似乎不好

穆歌换了一家公司工作,若曦知道。听说工作的非常辛苦,两个人更是几天几天的见不到面,好不容易等到两个人都有时间,一见了他就是撒娇说自己很饿,想吃她做的饭。

可惜两个人刚把菜买回家那边一个电话又催走了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大施拳脚的他,只剩下若曦一个人站在厨房里,愣愣的。

后来,她把菜和­肉­拿出来,焖了一锅米饭,专心把牛­肉­铺在菜板上,把耳边一缕松散下来的鬓发绑好,拿起菜刀很仔细的切,一片片,一根根专注而认真。

若曦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做过一顿饭,以前事情多,又请了护工帮忙给父亲做饭,她自己能吃食堂就吃食堂,实在没有饭菜了就下面条对付一口,这样懈怠下几年过去了,厨艺丝毫没有增长,花几十分钟做一顿饭是她不能想象的事,可今天,穆歌被电话叫回去的无奈,和没有吃到饭时候的一脸垂涎都让她想亲手给他做一次饭,虽然在拿起饭盒装上这些­精­心烹饪好的菜饭时她还对自己还强调这最后一次,下不为例,但真把饭盒放在车里还是有点忐忑。

夜­色­已经有点晚了,车开的很慢,街边两侧的住宅里都是温暖的灯光,也许每盏灯光下都有一个爱情故事,不知道有没有像他们俩的。若曦把电台打开,听着两个主持人像话唠一样啰嗦,她转着方向盘七拐八拐才找到穆歌对自己说过的地方。

确实有点落差。很老的办公楼里只有三层一隅有灯光,若曦想都没想就拿了饭盒走上去,才发现自己有点傻,贸贸然敲门似乎不妥,犹豫了一下还是拿手机打通穆歌的电话,仔细辨认一下,果然房间里传来穆歌的声音:“怎么,这么快就想我了?”

若曦抿嘴后退几步站在黑暗的楼梯拐角说:“是阿,特地打电话查岗。”

“查岗用电话是不行的,还不如人来看的清楚。”穆歌在电话里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在夜­色­里分外诱人。

“好吧,那你等我。”若曦轻轻的说,放缓脚步走到那扇门口,笃笃敲了几声,门后无声无息,她又敲了一遍,大门突然打开,背挡住灯光的人露出白牙:“你……”

“查岗的,去墙角蹲着抱头,我要检查。”若曦推开门才发现门后四双眼睛齐刷刷的看过来,房间里顿时静的可怕,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你,们加班阿?”若曦很想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穆歌同志善意的拍拍她的后背说:“这是我女朋友,上来查岗的。”

其余几个人都知趣的笑笑,各自埋头做事,穆歌把若曦拉出来,两个人轻手轻脚的走到楼下,若曦回头怪他:“你怎么没说一群人加班呢?害得我刚刚那么丢人。”

“难道你以为就我一个人加班?”穆歌淡淡笑了,把她手里的饭盒接过:“什么东西?”

若曦被他一句话说愣了,没回答。

她以为穆歌至少还是有独立办公室的,所以根本就没想过会面临这样的尴尬局面,突然意识到穆歌现在的境况似乎并没她想象那么好,鼻尖有点酸。

“呵,居然是鱼香­肉­丝,来我先尝一口。”穆歌示意她打开车门,自己坐上去心满意足的吃了一口,若曦也坐上去,“很难吃吧?”

“谁说的,人家说饿了甜如蜜,你这里就是放砒霜我也吃着香甜。”穆歌笑着又塞了口饭。

哭笑不得的若曦:“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狗嘴里吐象牙,我们就养狗好了,产值高,回报率快,稳赚不赔的买卖。”穆歌又笑起来,眼睛都弯成了一条缝。

他吃的很快,若曦有些心疼的望着他:“你慢点吃,别噎着。”

“都等着呢,我出来时间太长了不好。”穆歌­色­迷迷的意有所指,若曦脸腾的红了一半,横了他一眼,抿嘴偷偷笑。

吃了一多半,电话又来,他忙放下饭盒从车后抽了张面巾纸把嘴擦­干­净,用脸颊贴了她的,然后摆摆手点头哈腰的往楼上跑。

若曦无奈,收拾饭盒,用舌尖舔了舔菜,呃,太酸了,陈醋放多了。再抬眼看看楼上的灯光,恐怕他们要加班到很晚,想起刚刚电台里有天气预报说要下雨,从背包里拿把伞再跑上去,这次学乖了,还是先敲敲门再说,手还在半空中,站在门边的她就听见屋里人说:“多亏你了,不然还得返工。你女朋友要是等着你就先回去吧。”

“不用,一起­干­完。”穆歌呵呵笑着。

“那么拼命­干­嘛,多赚钱好娶老婆?”那个人继续开玩笑,穆歌也没反驳。

“最开始的时候徐总都不敢聘你,觉得你这经历的怎么也应该去个大点的公司,现在我明白了,大点的公司管的严不好接外活儿是吧?”

穆歌还是没有反驳,只是笑。

若曦低头敲敲门,穆歌开门,见她还没走有点奇怪:“怎么还没回家?”

“给你伞,今晚可能要下雨。”若曦低声说。

“哦,好。早点回家不然我不放心。”穆歌爱怜的用身子挡住后面的视线,宽厚的手摸摸她的脸颊。

若曦点点头,才一步三回头的下楼回家。

这样的坚持到底为了什么,若曦不知道,在穆歌摸她脸颊的时候察觉他的疲倦,那一瞬间,她眼眶里有泪,不忍被他看见,才话都不敢说的离开。

一个男人的成长终究要经过磨砺,他离开优渥的生活并不难,坚持下去也不难,难的是身边那个人是否真的忍心看下去。多少小说里温柔如水的女主角思的想的都是心疼两个字,为了这寥寥几笔牺牲自己幸福,狠心分离,硬将最爱的那个人屏蔽在自己的生命外,多年后再次相见恍如梦境,不属于彼此的两个人也多是空劳牵挂。

这般残忍,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不想当罪人,却勉强不了自己去放弃,感情不是交换的物品,宁愿别人说她自私也不想伟大到拿去舍弃。

若曦想了又想,才把车停下来给穆歌发条短信:

“我真怕我会后悔,你累吗?”

几个字删了又写,写了又删,反复折腾几次才下定决心把短信发出去,还没等红­色­小信封全发完,就看见有个新短信过来,她翻开短信,是穆歌。

他的短信是:今天的饭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因为它有家的味道。

若曦脸红的笑笑,把手机放在副驾驶准备继续开车回家,不料手机闪了闪,又来条短信。

不累,唯一后悔的是应该好好亲亲你。

若曦放下手机发动车子,转方向盘瞥着反光镜,总觉得模模糊糊的看不清,含着笑才嗔了一句,“真酸。”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穆歌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偶尔一两条短信也都是好想你,亲亲之类。她上班时多关机,等看到了短信都几个小时后,连忙再发个短信回去,又是几个小时没回音。等不到再打电话过去,总是在加班,在电话里都可以听出他声音中的疲倦,再没别的可说,只能心疼的叫他注意身体,有空多休息。

又到周末,她去公司找他,远远就看见夕阳下的穆歌瘦了不少,下台阶时带着神采飞扬的笑容,可若曦总觉得他的身影那样落寞,或许是太累了,几乎支撑不住。

“你怎么来了?”他笑道。

“好几天都没看见你,项目忙完了?”若曦打开车门,递他一瓶水。

穆歌接过水咕咚咕咚喝下去,意犹未尽的抹了抹嘴,“你真善解人意,我忙了一天连水都没时间喝。”

她想了想:“想吃什么?”

“就想睡会儿。“他咧嘴,靠在座椅背上,说:“你随便,到了叫我。”

若曦点点头,静静的把车启动,穆歌闭上双眼很快就沉沉睡去。

他曾是那样风流倜傥的骄子,如今却落魄至此。堵车缝隙间,若曦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突然附过身,紧紧抱住他,好久都不肯松手。

穆歌因她的动作惊醒,吓了一跳:“怎么了?”

若曦不好意思的抹了抹脸:“起坏心眼了。”

即使是被他发觉她仍不原意放手,紧紧抓着,好像这一放手就会消失一样。

穆歌慢慢明白过来,知她为什么如此,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开车,小心被人骂。”

她的脸­色­有点白,但仍能坚持坐回原位,在后面车按喇叭催赶之前接着开,随手把CD放入,尽量让自己声音平静下来:“眼看要到秋天了,人就容易多愁善感。”

他垂下眼帘:“天上下红雨了。”

若曦呵呵笑了笑:“走,吃饭去,吃完了就什么都忘了。”

“你压力比我大,我知道。”穆歌的声音幽幽传来,整个世界仿佛一下子静止下来,背景是〈卡萨布兰卡〉优美的旋律。

“别人提起我,是为爱牺牲的好男人,而你,会有人说用一己自私牺牲爱人的前途。”穆歌微笑的说。

若曦仍是沉默,强打­精­神看车窗外的街景。

“可只有我知道,没了你前途什么都不是。”他声音很轻,温柔的几乎不像是他的,直到最后才说:“如果不嫌我工作不稳定,考虑一下嫁给我如何?”

==

已补齐,争取晚上再抽,提前预报,可能会狗血...

考验信任的种子

上班的时候在忙碌的大厅无意中碰见黎子湛迎面点头算打了招呼,两道剑眉飞扬入鬓,白大褂穿在身上越发显得沉稳内敛却不失锋芒,擦肩而过时他回头,声音低沉:“你脸­色­不好,家里有事?”

若曦低头笑笑:“可能是最近有点累。”

他蹩了眉,欲言又止,微笑都淡得似无,“假日都忙着和男朋友约会没时间休息?”

“他加班。”不想多说的她,又加快了脚步,很快两个人中间就空出了大段距离。

后面又没了声音。

下班的时候意外看见黎子湛站在门口,见她换好了衣服,头一偏示意她出来,瞪她走出门口才说:“一起吃饭。”

若曦有几秒钟的意外,怔了怔,直觉想要拒绝,被他若无其事的一句找你有事把拒绝堵了回去。

二十分钟车程,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隐在闹市的僻静小院,古­色­古香的庭院楼阁参差矗立,拐过回廊让服务生用一扇屏风隔断亭外零星的客人,两个人对坐好,黎子湛叫服务生点菜,偶尔会若无其事回过头问问她的意见,坐立难安的若曦找不到该说的话,只是不住的点头,很快几个菜选好,服务生退下去,黎子湛转过身,一本正经说:“这顿饭应该你请我,没带钱的话我可以垫付。“

若曦不明就已,只是低头喝着茶水,黎子湛把服务生送来的酒打开,给自己斟上一杯,抬起头:“你喝吗?”

若曦摇摇头:“我不喝。“

黎子湛笑了笑,对若曦的冷淡不以为意:“也好。”

“叫我来什么事?”不知为什么,在他的面前就是紧张,经过这么多事后让她还像最开始那样相处实在做不到。

“好吧,开门见山。我有个朋友的公司正准备聘请一位年轻有为的项目总监,如果,如果你那位男朋友不介意可以去试试。”说罢,不等若曦答应,他已拿出随身的钢笔龙飞凤舞的几个字写在向服务生要来的便笺上,站起身隔着宽大的桌子送到她面前。

若曦拿起那张纸,面­色­很差:“你怎么知道他……”

“你那个八卦朋友说的,刚好我这位朋友也着急,随便联系一下。”他并不解释太多,端起酒杯慢慢抿了一些。

“谢谢。”若曦的声音是哑的,嘴里也苦涩到舌头发麻,但仍将那张纸认真叠好小心翼翼放入兜中。

骨气当不了饭吃,更何况没什么事情比穆歌现在的处境更让她难以忍受的。

她站起来,把他面前那瓶酒拿到自己面前,满满的倒了杯白酒,脖子一仰咕嘟咕嘟喝下去:“谢谢你,谢谢你还……”还怎样她也说不出来,只知道这平白的好得来必是不容易,不光是她,连他也是很不容易做到的。

黎子湛就那样看着她,没有阻拦她的动作,目光深邃如夜,偶尔闪过一丝波动,那光分外清冷,不似从前轻松。

连日来心情不佳,再加上那杯急着掩盖困窘的高度辣酒下肚,若曦几乎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往后退了一步才勉强坐回位置,黎子湛此时才缓缓开口:“你也不用客气,举手之劳,就是听说他现在的工作挺辛苦,连带着你也辛苦,想做个顺水人情,没别的。”

若曦知道他所说的顺水人情一定不那么简单,但又不能说其他,只能硬着头皮吃完这顿食不知味的饭,以及喝没有任何刺激的酒。

头昏脑涨的她嗓子眼像冒火一样,只能喝汤压住火辣辣的胃。一碗空了,有人拿走再盛一碗,她只是埋头喝,拿勺子的手都不停的颤,撞的汤碗叮当作响。

后来若曦有点醉了,迷迷糊糊的只记着攥住手中那张纸。准备离开的时候,摇晃不稳的她虽然很想尽量清醒,但手脚都不听使唤。最后她被黎子湛伸过来的胳膊搂住腰,才控制了趔趄的脚步,头就势靠在黎子湛胸口,不经意听见他的心跳,咚咚咚,很快,带着暖乎乎的亲切。

上了车,他一手扶方向盘,一手还在拐弯的时候照顾她,若曦觉得自己眼皮如山重,只能感觉温暖的手心烙在胳膊上的灼热,其他一概不知。

车停下,车顶灯打开,黎子湛走到侧面拉开车门,静静看着双颊绯红半歪在车椅背上,前所未有的柔弱。

站了很久。

黎子湛算是君子,若曦抬头看看楼才知道他把她送回了自己家,满心就剩下这么一句话,想要挣扎着自己走,发现黎子湛并不松手,有力的臂弯始终揽在那儿。

“我自己能走。”她说。

黎子湛没回答,下一秒若曦觉得自己身上的手正在暗暗用力,顺着他的肩膀借着昏暗的路灯看过去,发现穆歌就靠在楼梯旁,淡淡抱着双臂看向倚在一起的两个人。

她以为穆歌会生气,结果没有,他面­色­平静的慢慢走到他们俩面前,从黎子湛的手中把茫然的若曦拉回自己怀中,他紧张得看了一眼他,生怕会不冷静做出傻事,不想穆歌脸上没有露出异­色­,他只是沉默。

黎子湛看也不看穆歌,眼睛只盯着歪在别人怀里的若曦,嘴里的话不知说给谁听:“她喝多了。”

“我知道,谢谢你送她回来,黎医生。”穆歌声音平静得让人不敢置信。

“以后,别让我经常有机会送她回来。”黎子湛不动声­色­走上前一步,穆歌微微眯起眼睛将怀里的若曦往后拉了一步,躲开他笼上来的身影。

过了几秒钟黎子湛才终于对穆歌露出微笑:“给她多喝点水,多陪陪她。”

再不多说,转身离去。

穆歌紧紧抱住若曦的肩膀,冷冷的看着黎子湛的背影,半天都没再动。

那张纸条是若曦第二天交给穆歌的。

昨晚穆歌没走,圈着她的肩膀睡了一晚上,她闹吐,他帮她捶背,她哼哼,他就摸摸她的头发,安抚她睡稳了,他就怔怔看着她的睡颜,久久不愿睡去。

直到清晨若曦彻底清醒了,慢慢睁开眼才看见凌乱头发,衬衫大开的穆歌已疲累的沉沉睡去。

惊觉她已醒来,他睁开眼的第一句话是:“渴吗?”

若曦摇摇头,才想起黎子湛介绍的那个工作,胡乱摸了摸,幸好昨晚没脱衣服,从兜里翻出来皱巴巴的递给穆歌,他修长的手指翻开的是她忐忑不安的心,因为她还隐隐约约记得昨晚黎子湛和穆歌似乎说了什么,而穆歌的脸­色­很难看很难看。

果然,他漫不经心的看了看,嘴角一挑:“黎医生介绍的?”

“嗯,你如果不原意可以不去,昨天他说要给你介绍工作我才答应去吃饭的,我和他没有别的。”若曦轻轻的说。

穆歌脸上的笑容很平静,就像看小宠物一样的表情看着她:“我现在有选择的权利吗?”

若曦报以同样的冷静的看向穆歌,用沉默等他接下来的话。

“当然要去。好机会不能错过,更何况这个好机会是我老婆找回来的。”穆歌似笑非笑的说。

原本一肚子的气被他随口一句话说泄了,脸上热辣辣的:“不要脸。”回身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肩窝里,一颗心才终于放下来:“我真怕你胡思乱想。”

穆歌笑笑,把她搂紧:“不过以后不许和别人出去吃饭,谁都不行。”

“嗯。”若曦点点头。

若曦折腾一晚还是有些困,不过一会儿的工夫整个身子就爬上来,窝到他的怀里找个最舒服的姿势,准备再补一觉。

“你说你让我怎么放心?”见她迷迷糊糊的样子,他宠溺的苦笑,若曦懒得理他,下巴在他胸口磨蹭了两下,头一歪眼睛闭上,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动,让人心动。

穆歌低头亲吻她的眼角,额头,一下一下的,喃喃说:“你真笨,竟然为这样的事考验我的信任。”

若曦觉得眼睛痒,不耐的拍掉他的脸,一只胳膊又环上,接着睡。

“不要考验我第二次,下不为例。”他的声音很低,喃喃的,仿佛怕吵醒她,小声说。

若曦闭上的眼睛微微转转,似乎答应了。

而后再次沉睡过去。

安心去告别过往

穆歌没想到去公司面试的第一天就看见黎子湛推门从董事长办公室出来,打了个照面,进退不得的情况下,他还是主动点头示意,黎子湛扬扬眉:“你来了?”

穆歌点点头,平静的把手中的求职简历在黎子湛面前亮了一下:“谢谢你的推荐,有空一起吃饭。”

黎子湛淡淡的笑笑:“不用,我只是不想让若曦为难。”

提起若曦穆歌才露出一丝笑意,同样淡淡的对黎子湛说:“正因为不想让她为难,我才来这里求职。”

黎子湛点点头:“那就好,让女人伤心的男人,再成功都算不上是好男人,不过不让女人伤心,安心被女人养的男人,也不见得算是什么好男人。”

穆歌不会听不出这话里的奚落,但还是面无表情的回答:“黎医生放心,和你相比我至少还有十年可以用来让我的女人不伤心,完成自己的事业。”

“不错,看来你很有信心。”黎子湛挑动嘴角,拍拍穆歌的肩膀,转身离开。

穆歌站在原地用很平静的声音说:“我不是对自己有信心,而是对她有信心。”

黎子湛回头看了他一眼,停顿几秒才抬起头微笑,“把信心放在女人身上,你很快就会吃大亏的。”说完转身离开。

只不过离开时的步伐不似以往潇洒,仿佛想起什么往事般沉重拖沓。

周一例会 ,从会议室出来护士就跟若曦说办公室有人在等她,她以为是病人家属,于是说:“你让她稍等下,我去送点东西,马上就到。”

护士知道她误会了,连忙说:“那个人说是林医生的同学。”

若曦愣了一下皱眉,她怎么来了。于是放下脚步回头:“她说她有什么事了吗?”

“没说,我说您在开会,她就说要等会儿,然后我给她倒杯水就出来了。”

护士说完很小心的看了一眼若曦的脸­色­,不知道为什么林医生一提起办公室那个人脸­色­非常差,好像两个人有什么过节的。

若曦点点头:“好,那我过去看看,对了你过会儿把查房记录给主任送过去。”说完就转身进了办公室。

郝真真看见若曦迈步进门,立即站起来,三个月没见,她原本消瘦的身子似乎圆润了些,脸­色­看上去不错,眼睛也清爽有神了许多。想起那晚海轶在手术室外憔悴焦急的表情,与此时的她对比分外鲜明。

“怎么突然想来看看我?”若曦把手中的东西放下,笑呵呵说。

“早就想来谢谢你,海轶说上次多亏你们帮忙。”真真局促的站在那儿一直绞着手指,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应该的,你身体现在怎么样,好点没?”若曦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失去孩子的事,只能轻声问。

“孩子没了,不过我的身体还好,这个是我想送你的,谢谢你不记前嫌还来帮我。”真真拿出一个小盒子硬要塞给若曦:“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算是给我们姐妹留个纪念。”

若曦自然不肯要,和她来回推搡了半天,说:“其实那天我什么忙都没帮上,你不用谢我。”

“你肯来,就是帮忙了。你的出现帮我解开很多心结。”真真虽然个子没有若曦高还是扬手把东西扔在她的办公桌上。

“你说留个纪念是什么意思?”若曦来不及去拿那个,突然想起她刚刚的对话。

“我和海轶办了技术移民去加拿大,过几天就准备走了。那个是我看好的一对玉佩,我买了一对也给你买了一对。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有心结,海轶说千好万好没有身体健康好,到鬼门关转一圈才知道什么是自己想要的,什么是自己要不起的,我想想,他说的对。所以我想和他去别的地方,重新开始。”真真说道最后四个字,她苍白脸颊上竟闪过一丝红晕。

若曦淡淡笑了:“这不是挺好的吗?你是该好好珍惜眼前人才对。另外我也想和你说点事儿,你来的正好。“

她拉着真真的胳膊坐下,表情严肃的说:“现在我要跟你说几句真心话,你听不听我不管,但是必须要说。”

真真被她的突然收敛笑容的态度吓愣了一跳,嗫嚅:“你说吧,我听着。”

“我和海轶当年的感情就是小孩子初恋时都有的迷惘,我未必有多爱他,他也有多未必爱我,说到底都是因为那个时候年纪小,不能走到一起是正常现象,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没有什么需要回头惋惜的,而你是在我们结束后与海轶交往的,不存在抢不抢,或者是他会不会还爱我的问题,所以你根本不必对我负罪,也不用对他缺乏安全感。我有喜欢的人,从小到大,我都喜欢他,所以我希望你能放下心结。”

真真张了张嘴,还是没出声。

若曦接着又说:“年纪小的时候我也害怕过,怕未来会受伤,怕付出没有回报,可是经历一些事后才明白,爱就爱了,没什么要害怕的。爱情是不害怕受伤不计较付出的,哪怕将来我被伤害了被辜负了,都不会后悔因此留下的一段美好回忆。所以,你要勇敢的去相信海轶,那天晚上我看得出他很在乎你,那种担心的直觉反应是骗不了人的。你要记住,所有一切怎么开始的不重要,未来怎样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现在能够相信彼此真的爱上一场,不留遗憾。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若曦抿起嘴­唇­轻轻笑,抬头看她的眼睛:“我,现在只希望能真真切切的爱一次,哪怕未来结局不好,我也会尽力坚持到最后一秒钟。”

今天的若曦根以往不同,真真虽然多年不曾和她深聊,可还是能一眼看出她眼底坚毅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肯定。

这才是坚强的若曦,那个经历什么事都没有弯下腰的女孩子。

“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你那个弟弟?”真真想了半天才从若曦的话里琢磨出滋味。

“是,就是他。没想到,我在三十岁快结束的时候还玩了一把姐弟恋。”若曦对真真羞涩的笑笑,只有恋爱中的女人才会有这样由内而外的真心笑容。

动容的真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戏谑的问:“火热的青春身体阿,怎么样?”

仿佛两个人又回到了大学相伴相靠的那个时候,她用言语刺激她,她再以牙还牙回敬过去。果然,若曦闻言立刻扯开笑容:“怎么,你找了一个熟男还欲求不满?”

“是啊是啊,男人三十五早走下坡路了,不像你的小­嫩­草,还是清晨七八点钟的太阳。”真真笑着朝若曦挤挤眼睛。

“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没个正经的。”若曦笑着骂。

真真笑着说:“我只有你一个朋友,不和你没正经还能和谁没正经?”

两个人一起安静下来,真真走上前用力抱住若曦:“谢谢你若曦,谢谢你还肯安慰我,谢谢,谢谢……。”

“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笨蛋,你呀不许红杏出墙,好好对renjia 海轶,你这个风风火火的脾气只有碰见他那样的­性­格才能忍得了。”若曦笑着拍拍她颤抖的后背。

真真点点头,眼中潮热,抽泣着。

若曦鼻子也堵得厉害,这辈子除了母亲过世,她很少哭,可现在真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你这家伙,快下来,一会儿来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再搞百合呢。”

真真噗嗤笑出来:“我没意见,问问你家小­嫩­草答应不。”

“问他­干­什么?”若曦难得有不好意思表情,真真抓住她的害羞就不罢休:“快点说,青春的小­嫩­草一夜几次?”

若曦哭笑不得,赶紧抓住真真反威胁道:“你再说我就去抢海轶。”

“去吧,去吧,我去抢小­嫩­草。”真真呵呵笑道,弄得若曦一脸郁闷:“抢就抢呗,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欢迎抢购。”

“呀,好酸阿,林若曦,你们医院改酿醋了吗?”真真笑眯眯的呕她。

中午两个人吃了顿饭,若曦一直劝真真多吃点,就像两个人又回到大学同住一个宿舍的时代,嘻嘻哈哈打闹不停,周围的食客纷纷看向她们,两个人却满不在乎。

临走时若曦送她去等海轶来接,真真打了个电话,十分钟车子就到。若曦和他们俩一一道别,临末了还没忘笑着叮嘱真真:“好好珍惜熟男哦,现在的小女生们就喜欢大叔呢,小心被人撬墙角。”

真真在副驾驶位置上笑的前仰后合的,海轶不懂她们俩在说什么,只不过难得看两个人都这么开心,他也微笑着朝若曦摆摆手,若曦点头,最后目送车子倒车,再划了漂亮的弧线绝尘离去。

这世间有很多事不是用单纯的一个字就能总结,爱或恨,是与非,界线模糊难以判定。爱过的,也会恨之入骨,恨过的,也会恩爱比翼,是是非非,是变成非,非也如是,恩怨间隔百年也不过是白驹过隙,哪又有什么是化解不开的一辈子纠葛?

爱也好,恨也罢,过了五十年,我们是谁,谁又是我们,谁会知道?

不如轻松的摆摆手,祝福他们好了。

在她也找到属于自己的爱情的时候,希望祝福所有纠葛在感情里的人,毕竟人活一世,所求的不过是自己心中的适意和无憾。

再见,所有曾经的过往。

而她,还要坚持下去,和穆歌一起,等着他们的,未来。

此文大白,大雷,大狗血,秒杀所有直立人类,若不能抗住天打五雷轰的快感,请逃命;若不能接受小白的脑筋急转弯,请逃命,若不能守住原形被狗血消了千年功力,请逃命,总有看官大人抗议某城建议大家逃命,说给大家以藐视或不尊重的感觉,天地良心,某城为了各位看官大人的­性­命善意的做到提前警示容易咩……

亲爱的我会等你

穆歌面试通过了,不过随后一纸调令被派往深圳总部任前深造。这一走就是几个月,走之前给若曦发了条短信,等我。

若曦那时在上班,知道这是他飞机起飞的时间,但没空暇去看手机,等下了班再去回短信,一条短信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总觉得太煽情,反反复复才写了几个字,好,我会等你。

穆歌没回,他就这样开始了另一种天高海阔的生活。

若曦甚至能想像出他归来时神采飞扬的样子,笑嘻嘻的再拿出点什么耍赖让她收下,即使累到趴在办公桌上,那份幸福感也永远充溢在她的心底,支撑她过下去。

穆音很久没来若曦家了,父亲似乎知道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知道,每天按时吃饭,按时由护工带着出门遛弯,偶尔也会坐在窗前一动不动的,若曦回来的时候见父亲这样就坐下来陪他聊聊天。

“最近忙吧?”若曦见林旭晟有点累了,帮他上床盖好被子,然后有一句没一句的接着回答:“还行,入秋不忙。”

“不忙就抓紧把自己的事解决了,不然我总睡不好。”林旭晟叹息说。

“嗯,知道了。”若曦手机突然震动,赶紧拿起来接了:“喂,您好。”

“有空一起吃饭?”黎子湛的电话让她有点意外,现在时候不早了,又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她犹豫了一下,林旭晟朝她摆摆手,似乎再叫她别管自己,赶紧有事办事。

她这才站起来小声说:“太晚了,不太方便。”

“就当还我一个人情?”黎子湛似乎已经喝了酒,语音微醺。

若曦接不上话,想想还是沉不住气,一言不发的挂掉电话,拿着电话怔怔可又觉得自己刚刚做的不对,而后再拨过去,那边响了半天也没人接,不放心的再按几次,都是没人接。

接与拨竟变成了一种较劲,沉不住气的人自然先输了一半,最后还是对方又来了电话,接通后沉默片刻,才淡淡的说:“麻烦你帮个忙,我喝多了,开不了车。”

若曦赶到他说的地点时,只有他一个人靠在酒吧一隅的沙发上。若曦很少来这种地方,昏暗暧昧的气氛让她有点不知所措,于是上前拍了拍黎子湛的肩膀,轻轻唤了声“醒醒,醒醒。”

黎子湛微微睁开眼,看清来人才扬了嘴角:“你还真快,我梦里还想你明天天亮之前能到吗,结果一睁眼就在眼前了。”

酒后的他似乎比平时话多些,若曦想喊人结账,他又说:“结完了,如果你想买单,不妨再请我喝点。”

他的声音不小,周围几桌人纷纷向他们行注目礼,若曦不喜欢当众引人注目,于是低声问他能不能自己走。

黎子湛慢慢站起,手却攥住她的,很用力,她挣脱不开,无奈由他拖着走出酒吧。其实黎子湛步履之间虽然有点晃,但绝没到意识不清的地步,所以若曦等人少了才甩了他的手准备掏钥匙开车。

站在身后的他忽然贴身抱住她,熟悉的气息瞬间将她包围。男人的怀抱一向能让女人安心,不过此时若曦除了僵硬几乎感觉不到其他,唯听见自己的声音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松手。”

“你知道吗,他和我当年一样傻,以为信任可以让一个女人等待下去,其实世间最不可靠的就是信任。”他的声音似乎也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若曦冷然:“黎子湛,请你放开。”

身上的力道松了些,若曦趁机打开车门,扳着脸坐进去发动车子,黎子湛坐在旁边,突然按住她发动车子引擎的手,“陪我坐坐。”

他的神情有点恍惚,掌心的温度灼人,若曦觉得他醉的厉害,但还是收回了手,两个人就那么安静的坐着,车子轰轰的声音在初秋的夜里传出老远。

他忽而笑了:“林若曦,你不想知道我什么时候喜欢你的吗?”

若曦低头没回答,黎子湛昂起头靠在座椅上:“就是你靠在我肩膀上那时候。”

这个说法有点含糊不清楚,若曦想了半天才记起那是他们一起去学习的第一天,她半路睡着了靠在她的肩膀上。

“其实你长大后和小时候真的一点都不像,陆小川过生日的时候我也看见过你,那时候你是无畏无惧的,单纯而可爱,只不过那时候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我都在韶儿身上,从来没想过别人。分到这家医院的时候我第一眼就认出你,只不过现在的你改变了太多,日子这样久,不光磨去了你的光芒,连那时的坚韧小脾气也改成了慢慢温吞。想想,我还是没说自己认识你,很快你就调去了住院部。”

若曦的记忆里没有这段时光,那时候忙来忙去根本连抬头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更别说注意到身边都有什么人,做什么事。沈离调过来的时候还是天天坚持不懈和她一起吃饭,她才会注意这个昔日同窗的存在,对于其他连话都不怎么说的同事,她根本就空不出时间去观察。

“后来听别人说咱们院有个冷漠的女医生,你对她笑她都不会理,更有同事说相处几年了和你说过的话都不超过十句。我知道他们说的那个人是你,却不以为意。直到准备去学习的那天,你靠在我的肩膀上睡去,梦里似乎有谁的影子,笑得特别的甜。我才觉得你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个被美梦包围着的过去。”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才有点嫉妒那个时候的海轶,他看见的是你最无忧无虑的时候,而我再见你,笑容对你来说已经这样罕见。让你陪我买东西那天,其实是个特别的日子,那个人从美国回来,我的心情不好,而就在此时你诱惑了我,喝完酒的你笑容灿烂让我忘记很多不开心的事,接受你的邀请。现在想想,如果当时那个电话没来该多好,我们最后的结局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败给小孩子。虽然活了三十多年,也曾在情场上挫败过,可那天晚上他从我手里把你接过去我真的觉得自己一败涂地,他比你我想的都要坚强,如果当年我能和他一样坚定,我的身边将是另一个人,这几天我一直睡不踏实,说想你也好,不甘心败给个孩子也好,我都忘不了你。你的魅力呵真大,前前后后几个人都栽你手里,偏偏你自己还不敢前进。今天晚上喝酒的时候我就想,与其把你给那个小子将来不一定会有好结果,还不如趁他离开这个机会抢过来,哪怕最后罪名都由我来背也行。所以刚刚我想,只要你回答我的话软弱一丁点,就一丁点,我都会横下心去抢你,哪怕你的心不在我这儿,哪怕最后你还是要离开,我也对得起我自己。”

黎子湛说到这里,轻松的笑笑,长叹口气:“可惜,你太坚定了,坚定到我有点害怕。面对这样的你我说不出自辱尊严的话,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拒绝。到时候连最后的剩下那么点愧疚都给你折腾没了,图什么?所以,你好好奔向你的未来吧,在我还没后悔的时候。”

若曦从没想过黎子湛会对自己说这些,呼吸就像被别人扼住般喘息困难。她努力让自己把他说的话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听,一字一句的听,想把所有的都听完后再平静从容的安慰他。可真的听完了又发现根本没有什么话可以说,或者说根本没有话是她该说的。

她只能说:“我很笨。不善看人,当惯了炮灰被人瞩目第一个反应就是躲。我知道你对我的好,但是有些东西很奇怪,根本说不清楚,我和穆歌之间已经远远超过怦然心动的爱情,他就是我的家人,那种熟悉到血液里的感觉不是说断就能断的,其实就是当年你一开始就认出我,结局也一样。我所有的记忆都是他,来不及再去想别的人,别的爱。”

“恨不相逢未嫁时?”他淡淡的笑了,声音很轻。

“我曾想过重新开始,那时父亲终于有人照料,穆歌似乎过的也不错,我生活中的几个支撑瞬间消失,空得我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诱惑你那次,我曾偷偷的想过,如果就这样开始一段恋情,我也愿意的。可没有足够的时间给我,给我真的忘记一切开始其他。”若曦忽而笑笑,也叹口气说:“你太好了,越是好,我越不敢要。与其让我适应你的照料,不如让我去照料别人。这么多年了,我已经习惯牵挂别人,不管最后的结局如何,哪怕我是一厢情愿,我也会坚持下去。也许会后悔,也许苦不堪言,但不尝试一次我想我会不甘心的。”

黎子湛含笑静静听她说完,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脸庞,而她最终亦是含笑。

无力,那种深深的无力,明明知道就这么错过了,明明知道两个人就是有缘无份,就是不舍得说出最后一句话,像对老朋友般把心底隐匿的话都坦然说出,不计明天。

若曦开车把黎子湛送回家,停车时,他忽然从侧面搂过她的肩头,她动了一下,却停在那儿没再挣扎,他也不明白自己在想些什么,就像没有任何思索的余地,已经吻在她的­唇­上,触及柔软的心中所想,没有办法停下来,更加用力的抱紧她,就像即将要失去,那样不舍,那样绝望。

再离开时,他的语气已经恢复到那种冷淡和镇定:“最后一个要求。”

若曦默然以对。

黎子湛笑笑说:“再见亦是朋友。”

停了半晌,她才点头,“好。”

他得到她的许诺径直下车走入楼口,消失在夜­色­里,若曦则启动车子驶出小区,缓慢前行,拐弯时瞥了他消失的方向,正好看见似乎有人还站在那里目送自己离去,秋夜里,路灯莹莹如雾,那个人孤零零的站在灯下,眉宇间像是凝聚怅然。

远远的,似乎什么都看不清的样子,抑或她本不敢,也不想看清。

若曦恍惚着踩了油门,驶离这里,无意识的找寻回家的路,虽远,却还记得。

误会将感情磨砺

若曦清早上班就接到沈离要请假生孩子的红­色­炸弹,她只能瞪大双眼来表达自己对此消息的震惊。沈离这个人一直以自己还是小孩子为借口拒绝履行生育义务,若曦虽然知道她说得没错,论脾气秉­性­都不适合生养小孩子,但总劝她年纪也不小了,若再等上两年生的话,以后孩子的家长会就不好出席了,可沈离总是满不在乎地一撇嘴,“我才不生呢,万一将来我跟孩子抢吃的,你说,张向阳那家伙他帮谁?我这也是为他着想。”

若曦对她的无赖小­性­子还真没辙,拖时间长了,也就懒得劝,结果现在突然来个大炸弹让她还真不能接受,赶紧摸摸沈离的脑袋,“你没事吧,什么时候突然变­性­了?”

“金融危机的时候。”沈离叹气,愁眉苦脸的样子和平时谈八卦的眉飞­色­舞差上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都知道经济危机了你还生孩子?”若曦不禁皱眉,这是什么怪理论?

“是啊,经济危机了,那个浑蛋张向阳在投行压力大,他压力大就喝多了,喝多了就……这事儿纯属意外,纯属意外。”沈离说到后面,­干­笑两声。

若曦对她在金融危机来临时生孩子的理由实在是哭笑不得,只好打趣道:“那赶明儿等孩子生下来就管她叫危危好了。”

“去你的,你要让我女儿一辈子危机啊?”沈离呵呵直笑。

“那你过来­干­什么?”若曦问。

“唉,我那个工作对孩子不好,所以今天就先请假回家待产去,虽然肚子里孩子才两个月可咱也得注意点不是?”沈离此刻浑身上下都散发母­性­的圣洁光辉。

“你们主任就这么轻松把你放了?”若曦打死都不信,放­射­科连主任在内才三个人,沈离不坚持到预产期主任都不可能开口让她回家的。

“我说不放的话,将来我孩子有任何问题他都得负责一辈子!”沈离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你现在倒是懂得拿孩子当理由了,要是将来你和孩子抢吃的怎么办?”若曦见她这样,翻出以前的话糗她,不断沈离异常镇定地说:“那就先给他吃呗,我现在觉得孩子才是最宝贝的东西,是自己生命骨血的延续,正所谓不养儿不知父母恩,有了她,我才觉得活着的意义都变了许多。”

“沈离,如果不是我认识你十来年了,肯定就被你的表面现象欺骗了,别说的那么冠冕堂皇的,你家张向阳就做好带俩孩子过日子的准备吧!”若曦笑着扶着她的胳膊送到大门口。

“越艰难越觉得这些东西都不算什么,所以你呀也别太愁了,凡事船到桥头自然直,你看我,现在什么都不怕。”沈离一路上都是乐呵呵的。

若曦点点头,表示对她鸿篇大论的最后赞同,这才顺利送走了被科室主任怨恨不已的准妈妈沈离。

心情不错的若曦掏出手机正准备给穆歌来个突击查岗,结果正犹豫怎么开头呢,那边先来了一个电话,若曦看着熟悉的号码立即笑了,接通了就取笑他,“才一个星期没打电话就忍不住了?”

“才没有,只是突然想你了,正在考虑一下是不是应该提前回去给你一个惊喜。”穆歌笑呵呵的声音听上去特别踏实,连带着若曦这几天晴转­阴­的脸也开始阳光明媚起来。

“你要是能提前回来,天都要下红雨了。”若曦伸出手指头揪着身边松树上的树皮,一下,一下,忽地手指被木刺扎破了,豆粒大的血珠由拇指挤出来,心也瞬间变沉。

“那你等着我啊。”穆歌对她的嘲讽不以为意,只是笑着低声说:“如果24小时之内我能出现在你眼前,你会给我什么奖励?”

“什么奖励都没有,你光痛快嘴有什么意思,要说到做到才能服人。”若曦撇嘴不理他。

“说吧,万一我能做到呢?”穆歌还是好心情地哄她,若曦实在被他缠得没办法,才笑着说:“行,回来就给你个名分,省得你总说自己是被我养在外面的小男人。”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等着吧。”穆歌对她的许诺很满意,连连说了几遍放心,她这下心里也没底了,赶紧又问了一句:“穆歌,你真要回来啊?”

“没啊,谁说的。哪能说回去就回去的?我手头上还有一堆的活儿。”话筒里穆歌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似乎有下属在问他什么工作的事,嗯嗯啊啊了两声对付了,才对若曦说,“好了,不说了,等晚上再给你打电话。”

说完电话放下,若曦冲手机笑笑,出来半个小时的她赶紧上楼,省得护士找不到人。

这个夜班非常忙碌,接近凌晨时分还从手术室那边送来一位急症病人,等住院部这边一切都忙妥了才发现天已大亮,若曦脱下白大褂换上自己平常的衣服,拖着疲累的双腿刚准备回家补眠,忽然护士在办公室探头叫住她,“林医生,急诊电话找您。”

林若曦跑过去接过电话,电话那头是急诊室的护士,“林医生,您父亲正在这边急救,您快点过来!”

若曦顿时扔下电话,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回去就往前楼跑,赶到急诊室的时候,林旭晟还没醒,沉睡的面容异常苍白,气息分外微弱,让人不禁害怕会不会一不小心就此断掉。接诊的主治医师说:“刚刚你们家护工打120的,说是早上一起出去遛弯的时候,她去排队买早点,你父亲就摔了,据说是从公园楼梯上滚下来的,已经查完血压,心跳,瞳反,一会还要送去照X光查查内脏,你们家护工说是你的父亲,我们赶紧就给你打电话了。”

若曦连忙道谢,眼看着护士推父亲去放­射­科,却不能帮忙,这是职业习惯,即使是医生的亲属就诊,医生本人也不便Сhā手,她只能去主治医师那里看看病例,然后去收费口划价交费。

回到急诊观察室,父亲还没苏醒,X光照完,幸亏内脏没有损伤,手臂和腿也没有骨折,除了一些软骨擦伤外,其他一切还好。

林旭晟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整个面庞黯淡惨白,­祼­露在外的胳膊上,血管清晰凸起,交错绑着胶带粘贴胶皮管和针头。

急诊医师在旁边直皱眉,“这老人身边可不能离开人啊,护工虽然雇了,但还是家里有个贴心的人比较妥当,家里有病人照顾不周还不如送他到养老院,咱们这样的职业哪能天天守着病人?”见若曦低头不吱声,把手里的病历交给她,“观察几天就能出院了,关键是以后不好办。”

急诊医师还没走,黎子湛就快步从急诊室外进来,打声招呼就走过来,“若曦,你父亲怎么了?”

她像犯了错的孩子,默然低垂着眼睛,声音颤抖,“我父亲从公园楼梯滚下来,摔了。”

黎子湛见她难过默然,而后才问:“吃早饭了吗?”

若曦只觉得心很累,觉得自己真的很失败,无论是做女朋友,还是做女儿,都很失败。她紧紧抓着父亲的手不做声,黎子湛看她这样的反应先出去买了热腾腾的包子和豆浆送到床头,“东西放这里,等会儿你吃点。”

若曦还是没动,他突然拉起她的手,直接把包子放在她的手心,“无论什么事都要先吃饭,你饿肚子对你父亲的病情根本没有帮助!”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严厉,怔怔地端着包子一口一口食不知味地吃着。

其实她什么都不想吃,胃胀得难受,根本塞不下任何东西,可他最后那句话还是让她逼自己吃下去,含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连串地落下,掉在塑料袋里。

黎子湛克制住心头的不舍,转开脸,低头察看林旭晟的病情,空气渐渐凝固起来,沉重得令人觉得难受。

“我这个女儿很失职,我以为雇了护工就可以放心地上班,谁知道根本不行,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怎么才能两全其美,不上班照顾他?不可能。上班?又不能全心全意照顾,刚刚那个让我把父亲送到养老院,他说完,我心里就难受得要命,我父亲才五十六岁,他还有几十年要待在那里,我怎么忍心?”

黎子湛只是沉默看着若曦茫然无助的表情,她接着说:“我自己选择没人照顾的路可以,可是我不能给父亲选择一条没人照顾的路,你说,我该怎么办?”

伤心只是一时,也只允许她伤心那一时。

所以等把心里话都絮絮叨叨说完了,她又必须坚强面对,面对无法解决的困难。对面的人还没做声,她只能低声说:“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说这些的,谢谢你过来看我。”

黎子湛还是什么都没说,她则无助地回头看着父亲。

“若曦。”他叫她,她随着声音回头,眼底的泪水几近再滑落。

他拉过她的手,很安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睛,说“有些事还是边走边看,一定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否则你会承受不住的。”

若曦强忍住心中哭意点点头,正想开口却听见病房门口传来朝思暮想的声音,“若曦,我回来了。”

若曦回头,看见他手中的玫瑰花,一大束捧在怀里,花瓣上晶莹欲滴的露珠儿映衬晨曦折­射­出令人恍惚的光芒。

这样匆忙相见,三个人都有些尴尬,若曦悄悄抽回自己的手,黎子湛看上去面­色­波澜不惊,穆歌此时背着光,看不清他的神情。

“刚刚去后面找你,他们说林叔住院了,我过来看看。”

“嗯。”若曦脸上的泪痕还未­干­,站在对面的穆歌不难明了她之前到底有过怎样的惊慌失措。

黎子湛对若曦安慰了一句,“我先去上班,你有事随时可以找我。”而后走出病房。走过穆歌身边时,别有深意地暼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穆歌将手中抱了一路的玫瑰花放到若曦手中,什么都没说,径直来到病床前。若曦就站在穆歌的背后,突然觉得无话可讲,穆歌站在那儿也不出声,只是拉着林旭晟的手,沉默了一会儿。若曦突然下意识看了一眼父亲床头柜上还有一袋热气腾腾的包子,拿过来放在他的手里。

穆歌掂量手中的包子,抬眼看她,淡淡地问:“你还没吃早饭吧。”

“我吃不下。”若曦嗫嚅道。

“你不该回绝别人的好意,尤其是在身边没有别人照顾的时候。”他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哑。

林旭晟被推进住院部住院观察,若曦先开车送穆歌回家休息,正赶上清晨上班高峰大堵车,车行缓慢,若曦眼睛直视前方,不想说话,穆歌双眼微闭,似在休息。两个人都对他刚刚那句话耿耿于怀,谁也不肯先行打破尴尬的沉默。

到了穆歌家楼下,若曦没有下车,穆歌推开车门的动作很大,显示着心中的怒气,可没关上车门又返回身,将若曦用力按在椅背上亲吻她的嘴­唇­,辗转吮吸,非常用力。

若曦使劲挣扎了几下,不仅没有挣脱开他的钳制,反而加重了他的力道。直到若曦认命不再挣扎,他才停下所有动作贴在她耳边说:“昨天我刚刚接到延长培训时间的通知,这个延长,将是无限期。”

若曦愣在他逼迫的目光下,不得不硬挺着脊背听他接着着说下去。“如果你有任何要求,可以当着我面提出来,不要说给别人听!”穆歌的语气如同千年寒冰,森冷逼人,她本来还想为自己刚刚和黎子湛的举动辩解,突然因此失去了全部念头。

算了,既然他已经误会,就由他去吧。

这样的生活她也确实累了,累到懒得去经营一段繁复的异地姐弟恋。

家,她离不开,父亲终需要她去照顾。如果还要去惦念一段劳心劳力的爱情,对不起,她实在力不从心。

“如果是无限期,我想,我不会等下去。”若曦别开头,狠心把话说绝。

那日之后,两个人再未相见,短信、电话都没了联系。穆歌回家以后有没有再返回深圳,若曦也不清楚。每每夜深入静,陪在父亲病床边,她也多是看着手机在那儿发呆。

她已说成那样,自然不指望两个人之间被毁掉的信任还能再重新建立起来,可心头总有一点点期冀,期冀他们之间还能残留一些没有被破坏的东西。

若曦也曾后悔过,穆歌那么兴冲冲从深圳飞回来,目的无非就是要逗她开心,可说了没两句,居然得到了这样的回答,难怪不悦,可这又能怪谁呢,他难道就不能体谅一下她?

压力之下,谁还能保持好心情去?

林旭晟这次算是捡了一条命,护工当天就被若曦辞退了,可入冬后护工的替班不好找,只能由她一个人连轴转。黎子湛来住院部这边看过她几次,无奈也帮不上什么忙,最多是帮忙打了几次饭,又给若曦送过来一个暖手包,沉甸甸的,带给她寒冬里唯一的暖意。

连轴转了两天,实在蓬头垢面的不像话,趁同事帮忙看着父亲,若曦赶紧回家洗澡换衣裳,出了医院门就看见黎子湛正准备下班,老远跟她打声招呼,他要开车送她回家。

若曦觉得自己眼前发花,开车也确实成问题,自自然然坐上去,没想太多,却没想到冤家路窄,在她家楼下,一开车门正看见穆歌站在那儿。

黎子湛显然也看见了脸­色­­阴­郁的穆歌,他从车里走出,不动声­色­地看若曦接下来的反应。

若曦低头从车门走下,直到楼梯口,连看都不想看那个人一眼。

穆歌的声音从身后飘过来,透着伤痛的疲惫,“本来我想通了,不想去深圳了。”

“结果现在发现,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既然我对你来说已经多余了,留下来也只能是自取其辱而已,既然如此,请容许我黯然退场。”

“你错了,多余的不是你,是我。”若曦双眼平视,淡淡地说,“如果你想离开,请早。”

穆歌沉默,回头看一眼远处车边伫立的黎子湛,“也许你的选择是对的。”

若曦的眼泪刹那涌到眼底,闭眼吞回去,再睁眼,偏又涌出来。她最后稳住声音说,“我最错的是,选择一段自己不能坚持到尾的感情。”

姐弟恋啊,异地恋,内里的辛酸和痛苦只有当事人才能知道,她需要一副宽阔的臂膀停在身后,随时依靠,可现在回头,孤零零那个是自己的影子。这样的颓累一日两日尚能坚持,她能挺到几时?

尤其是在父亲再次住院的时候。

到底要怎样为这段感情收场,她始终犹豫着。爱情她是不敢指望了,被父亲再次住院折磨够了的她根本就不想纠缠上那么紧窒的感情。也许,是该断了所有旁鹜,专心停留在父亲身边的时候了,哪怕心仍会痛,也比被双重枷锁勒没了气息好上太多。

穆歌的视线与她对个正着,“怎么,你就这么后悔我们俩之间的感情?”

若曦静静站立着,回头看他,不说话。

“我以前想过,我们会因为父母压力分手,我们会因为世俗偏见分手,唯独没想到,是为了林叔的病而分手。你到底是对我没信心,还是对你自己没信心?你自己能说明白吗?”

若曦望了一眼穆歌,苦笑道:“我是对生活没信心,你如果不能回来帮我,生活就会把我拖垮,还谈什么感情。我不是圣人,我也不伟大,年龄上的差距,父母的压力我都可以忍受,但不能忍受在我最痛苦的时侯,只有我一个人坚持。”

“可是我已经决定不再去深圳了,难道还不行吗?”

“然后呢?失去机会的你就这样被剪掉翅膀留在我的身边?对不起,我还是不能同意。从前你最低落的时候,我已经把压力都扛下来,如今我爸还在病床上,我不能再为你分担那些低落痛苦,如果你为此丢掉工作,或者发展得抑郁不得志,只能逼得我濒临崩溃,因为我根本就没那些闲心去理解你,你明白吗?”

林若曦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思维混乱,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到底想证明什么。只是在诸多纷繁的事情面前,她第一次想要推卸掉自己肩头所有的困难。

她太累了,于是不想再忍下去。多年来的压抑第一次就这样爆发,却全部施加在穆歌身上,那些不如意,那些不顺遂,全部都扔给他,自己只留下最安静的心去照顾父亲就好。

因为,所有的一切纷扰都是他的爱带来的附属品,她受不起。

******

怎么回到家的,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给同事打个电话,说实在太累了,想要睡一会儿,让她帮忙多顶半天。若曦很想休息,只是半晌过去都不曾睡安稳,哭到头痛。楼下装修的声音嗡嗡震荡在梦境里,回忆起的全部都是穆歌离去时绝然伤恸的表情。

好不容易沉入梦乡,却又被电话吵醒,拿过来看看,闪烁的号码是黎子湛。按掉,翻身再睡,却接到了一条短信。

“好梦。”

两个字过后,一连串的省略号。若曦愣了片刻,默默将手机合拢,爬下来收拾衣服、洗把脸继续去医院照顾父亲。

现在的她没有时间去想每个省略号背后的意思,也自然不会纠缠在两个男人的感情中间。在医院这种地方工作久了,生离死别天天在周围上演着,痛苦只要不是天天持续,根本来不及管它。她只觉得小说里那些情节也未必都是假的,有时候,人就是盲目而可笑的,所谓雷人的情节在冥冥之中也必然会发生,只需要轻轻转身,那情节就会新鲜上演,历久弥新。

至于,其中的理由,荒谬不荒谬,就看个人理解了。

到医院对帮忙顶班照顾父亲的同事千恩万谢一番,才知道刚刚主治医师说过可以退床回家休息。第二天出院她谁都没求,自己推着父亲,打电话叫了辆残障专用车直接送到家门口。

父亲­精­神比住院那天似乎好了许多,只是这一摔,又使得他沉默下来。无论若曦怎样逗他,都不肯多说句话。若曦回家以后,连忙换衣服做饭,把住院这些天父亲攒下的内衣裤全都洗了,把做好的饭菜再端到父亲面前,可父亲只是闭眼不说话,也不肯吃上一口。

她耐心地劝,父亲眼角湿润,嘴­唇­紧闭。若曦知道父亲的意思,大约是觉得自己拖累了孩子,不肯再存活下去的念头。

若曦还要上班,眼看着离上班的时间越来越近,父亲开始不肯吃饭,她不得已,只能再往中介挂了个电话,可那头的大姐说,护工还没找到,这让她简直愤怒到极点,把电话摔在床头。

好几次,她拿起电话,将穆歌家的电话拨到最后一位,终于又挂断。

她想求穆音过来照顾父亲,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百般犹疑之下,无奈还是放弃。

不料,在她刚拿好钥匙准备上班的时候,门外站着风尘仆仆的穆音,她愣在门内几秒,迅速明白过来,身子往旁边让了让,手抬了几次,都无力放下,眼圈顿时微红。

直到此时,她才第一次觉得穆音是亲人,一个早已渗透到生活里无处不在的亲人。穆音见到若曦也有些惭愧不安,手脚无措的她只是嘴里不停地说:“我也不知道老林病了,前天接到电话我正在南面亲戚家,刚赶回来,你爸,他怎么样了?”

穆音接到的电话必然是穆歌打的,两人已经走到这种地步,他仍记得叫母亲过来帮忙,若曦只觉得胸口闷到不能透气,眼底被泪水折磨得涩涩疼痛。穆音焦急地走到林旭晟病床前,眼泪瞬间落下,在林旭晟被子上染了点点圆晕。若曦悄然无声地走过去,拿了一条毛巾递过去,穆音没接,头埋在林旭晟的胸前泣不成声,身子微微颤抖。

酸意直涌上喉咙和眼底,若曦默默将毛巾留在穆音和父亲身边,拿起钥匙离开。

开车的时候若曦觉得车内太过静默,想打开音响听听歌,大概这些天积攒了太多的累,突然就在低头换碟的时候眼泪静静流出来。

勉强坚持开到医院,她到办公室换衣服,一边听着护士说昨晚病人的病情,一边将白大褂整理好,昏昏沉沉的若曦觉得全身都十分难受,所有的声音听起来都像是在空谷的尽头传来,缥缥缈缈的,脚也像踩在棉花上,几乎失去全身所有的力气。

她隐约明白自己怕是要晕倒,脚步趔趄,靠在办公桌边上,末了还没忘记抓住住院记录和手机。

手指寻到了那个按键,下意识按下去,冷汗一层层遮盖她剩下的神志。

唯一的心中所想是,穆歌的电话,是快捷键1。

她,好想他。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