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你喜不喜欢我?”她还好意思厚着脸皮问他。
尴尬的汪直抱着她松手也不是,不松手也不是,一张脸几乎都要渗出血来了。
算了,暂时先饶过他,但是下次,她一定要他开口说出来。
他怀中的人儿笑得狡黠,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突然又开口对他说话:“既然你送了这么一张空白的欠条给我,那么我也要送礼物给你。”
“是吗?”他终于恢复了正常。
“是啊,公平交易,礼尚往来嘛。”她得意地开了口。
过了几天后,某个傍晚,衣秀峰神秘兮兮地拖着汪直闪人跑到了野外四处闲逛。
“找我出来什么事儿?”汪直疑惑地问她。
“难道找你就一定要有事情吗?”她哼了一声。
薄嗔浅怒,汪直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多日来最开心的一刻便是眼前了。
“我前几天说有东西要送你的嘛,想不想收礼物?”她笑眯眯地四下环顾,坐到了一个小土坡上面。
绿树满眼,野花遍布,夕阳的余晖洒满整个山坡,真是好风景呢。
“什么礼物?”他好奇地开口。
“闭上眼睛。”她愈加神秘,伸手合上他的眼睛。
汪直只觉得眼前一暗,她的手已经遮在他的眼前,“干吗这么神秘。”
“我先说好,我给你的礼物呢,不要问我是从哪里来的,也不要问我它是怎么做出来的,更不可以轻易就让别人看到,即便被别人看到,也不要理会他们的询问,更不要把它主动拿给别人看。”
听起来果然很神秘的样子,他开口问她:“好了吗?”
“好了,睁开眼睛。”她收回自己的手,笑着示意他低下头看着她另一只手里的东西。
那个造型……
“火绳枪?”他疑惑地开口看着似乎像是火绳枪,但是却又既然不同的东西。
“它不是火绳枪,但是作用却和火绳枪是一样的。”衣秀峰笑眯眯地开口,“火绳枪由于火绳的限制,在使用的时候很不方便,而且也太危险了,但是我这把枪却是簧轮枪。”
“簧轮枪?”汪直疑惑地开了口。
“它的使用方法和火绳枪是不一样的,运作原理也不一样,”她把手中的枪各部分的名称拆解给他听,“这是转柄、燧石夹、药锅、磨轮、磨轮制动孔、磨轮主轴、传动炼、主弹簧、磨轮钩杆、钩杆簧片、辅助钩杆、扳机……用的时候是将转柄套上磨轮主轴,然后按照这个方向转动,直到磨轮钩杆前端扣住转轮制动孔,传动炼会在同时绞缠在磨轮主轴上,将主弹簧的长臂往上拉紧,这时磨轮钩杆的另一端就会被辅助钩杆扣住,由钩杆簧片保持两者并且定位,当扳机扣下时,拉动辅助钩杆向后影响到钩杆簧片,松开磨轮钩杆,磨轮钩杆前端就会从磨轮制动孔移开,压缩的主弹簧回复的拉力拉动传动炼,带动磨轮旋转,这时如果燧石夹位于扳下的位置,燧石应该会在磨轮露出的缺口处跟磨轮接触,磨轮上的粗纹会跟燧石摩擦产生火花,火花落入药锅内引燃引药,进而点燃枪膛内的火药,将子弹射出,你看……”
“噗”的一声轻响,她们前面三丈远的地方,有一棵树上多了个枪眼。
汪直惊讶地走了过去,伸手去摩挲那棵树上的枪孔。
衣秀峰得意洋洋地吹了一下枪口,然后把那把枪塞进他的手里,“这个,就是我想要送你的礼物了。”
“它是从哪里来的?”汪直拧眉查看着手里的枪,下意识地脱口询问。
“都说了不要问我它是从哪里来的了,”她抱怨地开口,“你都没有听我的话。”
“但是……”汪直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她阻止了。
“还有,我把这把枪给你,是因为我想着你可以带着它防身,它比火绳枪可小多了,而且相对的也方便许多,你可以把它随身带着,说不定能帮到你。”她笑眯眯地开口,“记着,子弹一定要打在敌人的胸口,绝对不是拿来自杀的武器。”
汪直此刻一颗心全部都被她和这把神秘的枪给吸引了,认真地试着使用这把枪。
衣秀峰则含笑看着他,心里却在庆幸还好他真的没有再继续下去,要不然她怎么跟他解释这把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物品的来历?
抓紧手里的枪,他抬眼看向她,以认真审视的目光将她仔仔细细地打量,“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我家很远的,说了你也不知道,那就不说了。”她笑眯眯地开口。
“你不想家吗?”他好奇地问她。
“其实我想回家的话,随时都可以回去的。”她笑笑地看他,“不过呢,我预备把你一块儿拐走,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呢?”
“好啊。”他居然点头了。
她好惊奇地看着他,“你真的愿意?”
“因为我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地方居然能够养育出你这样子的人。”他的目光深沉地落在她的身上。
“不要想着研究我了,”她微笑着开口,伸手取出一卷图纸摊平在地上,“你最近的枪支生意如何?”
“进展得应该还算顺利吧,很多人都来购买,而我们开出的价格虽然比之前葡萄牙人给的低,但是依然有赚钱的空间。”他的目光落在地上那一张图纸上,“你拿这张地图来做什么?”
“我们来研究一下嘛,免得到时候你的枪支乱卖,结果改变……”她说话说得太溜,忽然想到下一个词不宜出口,顿时把话又吞了回去。
“改变什么?”汪直果然疑惑地接口询问。
历史。
但是能这么说吗?
她干笑两声:“你也知道,各处的大名们无论怎样争斗,总是会处于一种既定的微妙制约中,如果因为你卖的枪支出现一面倒的情况,你是准备做历史罪人呢?还是准备在日本的历史上做个恐怖的名人,说是因为你而改变了整个日本历史?”
想到那种情况,汪直连忙摇头一笑,“我可不想,我只做我的商人就可以了。”
“所以要看看把枪支怎么卖给他们嘛,比如上杉谦信和武田信玄,如果你卖给上杉谦信一千把火绳枪,那么拥有这种武器的上杉谦信很有可能会打赢武田信玄,但是如果你同时再卖给武田信玄一千把火绳枪的话,他们的实力再次回复到之前没有火绳枪的状态下,”她勾唇一笑,“你既可以赚两份钱,也不不必担心因为你卖出去的枪改变了最终的战争结果,不是很好?”
汪直点了点头,衣秀峰则悄悄地松了口气。
就为了不改变既有的历史,她要在这里不停地挖东墙补西墙,真的好辛苦。
“不过有一个人想买你的枪的话,你就尽管卖给他没关系。”她突然又补了一句。
“谁?”汪直疑惑地开口。
“尾张的织田信长。”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开口,“如果他真的跑来找你买的话……”
“为什么我可以毫无顾忌地把枪卖给他?你认识他吗?”汪直越听越不明白了。
不知道若是告诉他尾张的织田信长在以后会很有名的话,他会怎么想?
“虽然不认识,但是我知道他这个人,而且……我看好他啊。”她笑眯眯地开口,仿佛在开玩笑。
“别人都说他是尾张国的大傻瓜,虽然自他父亲死后他得以顺理成章地成为尾张下四郡的通知者,但是所作所为依旧浪荡无行,而拥护他的宿老平手政秀更因为他而难以再支撑下去,年初的时候选择于自己的寓所切腹自杀……”汪直不认同地摇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看好他,但是据我所知,北面美浓的斋藤氏和东面骏河的今川氏暂且不说,再往东北的就是甲斐的武田晴信已经开始了他的美浓侵攻战,相模国的北条氏康也预备将正个关东偏远都掌握手中,再往北,就是长尾景虎的势力范围,相比之下,尾张实在太容易让人忽略了。”
“织田信长这个人很难说的,四月的时候,他妻子的父亲斋藤道三想见他一面,本来是想查看一下他到底有没有可利用的资本,说不定可以借机拿下他,胁迫他向他递上降表,但是之后见到织田信长之后,素来有‘腹蛇’之称的斋藤道三却自言说不定他自己的儿子会成为这个女婿的家臣,能让斋藤道三发出这样感叹的人,恐怕不会是一般的人物吧?”衣秀峰举例子给他听。
汪直突然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因为看好他,所以就多注意了一点儿。”她有点冒汗,真是的,干吗刚才要冒出来那么一句,害她现在都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了。
“是吗?”他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当然是这样,难道你以为我注意他是因为他是有名的美男子吗?”她忍不住笑了。
即便是美男子,身高一七○左右的美男子能好看到哪地方去?
“我不是那个意思。”汪直不自在地开口。
“总之,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你也不用特别在意,好不好?”她偏着脸儿笑嘻嘻地开口,“不要在心里东想西想的,小心脑细胞死得又快又多。”
汪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把所有的问号埋入心底,然后像她说的那样,没有继续在意。
但是问号始终都是问号,横亘在心里,只怕三不五时就会跑出来骚扰他一番了。
衣秀峰将地图收了回来,看一眼被暮色笼罩的山坡,拉了拉他的衣袖,“走不走?”
“要回去吗?”他问她。
“不要,我们随便走走吧。”她站起身来,看着他微笑。
“随便走走?”他狐疑地挑眉。
“对,”她附身上前,俏生生一笑,随即低身开口,“因为……我们需要培养一下感情。”
汪直的脸再次呈现出诡异的红晕,她却自顾自地走开,翻身坐上那匹他们骑来的马儿身上,随即对他极具魅惑力地招招手。
他走过去跟着上了马,对她低声轻语:“要走到哪里?”
她笑了,“哪里都可以。”
他突然想起那一夜的橘色灯笼。
正值他孤寂的时刻,小小的橘色火光如同引路明灯一般出现在他的面前,从此,他眷恋上了那一点温暖,便再也没办法忘记。
“难道不是因为我吗?”衣秀峰笑着半真半假地抱怨。
此刻,他们正站在六本木原址的房檐下,夜色笼罩着他们,远远的能看到不知何处的一点灯光,在夜色中隐隐约约摇摆不定。
“那个时候看到的那一盏灯笼的光给我的印象可能太深了,所以……没有办法忘记。”汪直有些尴尬,虽然在夜色里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是他却还是轻轻地把脸侧到了一边去。
“那么,我当时真该叫矢吹或上杉来为你守门。”她笑了起来。
他却轻轻摇了下头,“不,我还是庆幸,幸好执灯的人是你……”
“所以才会冲动地抱住我?”她偷笑,幻想他抱住矢吹或上杉的样子。
他无奈地笑着开口:“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女子,怎么说出来的话居然、居然……”
“居然这么惊世骇俗?”她笑着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胸口,“但是我确定我不是男人,所以请放心。”
他却伸手握住她的手,静静地站在这一片房檐下。
心里有掩饰不住的欢喜,身边的这个女子,说她喜欢他呢。
仿佛从她开口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他的世界便没有了孤寂和冷清,变得繁花似锦起来,过往的阴影虽然还是存在的,但是因为她,他突然有了前所未有的勇气,仿佛他终于可以勇敢地面对过去现在未来所有的难题了……
衣秀峰悄悄看向他脸上沉思的表情,没有说什么话出来,只是任他握着手,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他总是容易在脸上露出那么萧疏的表情来。
他现在有名有利,谁不知道西都的汪船主?枪支生意的促成后即便连附近的大名们也都不得不卖给他三分薄面,她却又怎会总察觉得他某一丝郁郁不快的情绪?
但是却又是因为那一丝郁郁不快,让她注意到他。
那是特属于他的、让她着迷的味道。
“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快活的事情?”她低声开口。
汪直侧脸问她:“怎么会这么说?”
“从我一开始见你,就觉得……”她皱眉看着他,手指抚上他的眉,“你不快乐,开始我以为只是因为烈港的事情,但是如今西都如此繁华,你却还拥有这样的表情……是为了什么?”
他拉下她的手,淡淡一笑开口:“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只是一种感觉而已,”她突然笑了,“你知道我当时从房顶上跳下来的时候,就是因为你脸上的这种表情吗?”
“是吗?”他为了她的话而挑眉相向。
“你以为呢?”她看着夜色中他朦胧而模糊的样子,“我就是喜欢你那个样子,因为那会让我觉得让你快乐起来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你说话……一定要这么大胆吗?”他觉得脸上又开始微微燥热。
“那么,你会觉得很讨厌吗?”她反问。
“不会,”他微微扬起唇,黑暗给了他奇异的勇气,让他得以开口把平时一些说不出口的话顺利地说了出来,“事实上,我很开心,或许我是个自私的人吧,我不敢主动把我自己的感情表露出来,而你的出现……让我根本不必想着要怎么表达、只需要接受就可以了,我喜欢并且享受着这一切,所以,我很感激你。”
“只是感激而已吗?”衣秀峰只觉得一颗心怦怦怦跳得好快,只好努力屏息凝神静等着他的下文。
“不只是感激……”他叹了一声,却突然没有再往下说下去。
“还有什么?”她努力想问出她希望的答案。
“喜欢,”他终于正视自己的感情,“是喜欢吧。”
“谁喜欢谁?”她笑着开口。
“我……喜欢你。”不自在地抹一下脸,却没办法掩住眼中的笑意。
“但是我比较喜欢你。”她好无奈地叹息,“都说喜欢得多一点儿的那个人会比较辛苦。”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辛苦。”他笑意微微,好笑地看着她讨价还价似的样子。
“那你可要说到做到。”自觉已经脸皮厚到不能再厚的某人开始见好收兵。
“嗯。”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又站了片刻,他终于再次开口:“我送你回去。”
“好。”笑着任他带她上马,朝五岛方向策马行去。
夜色中有凉薄的风划过脸颊,一颗心更趁机飞到不知名的高处,晃晃悠悠的,却因为身边的人,而终于慢慢落到了实处。
“你说……这是真的吗?”风中传来她的轻喃。
“要不要我掐你一下?”他忍住笑开了口。
“不要,我掐你一下就可以了。”她清脆的笑声在风中传了开去。
就这样,她是真的选择在这个时代把自己和另一个人的生命认真地联系到一起。
从此,悲喜与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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