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突然重重地落下,一掌拍在桌子上,只听得“喀啦”一声木头的脆响,那桌子居然因为承受不了他的怒气而四分五裂,粉碎在他的面前。
“干爹!”被吓了一跳的汪敖连忙开口劝阻他。
“太过分了!”他移开步子,随手又击碎了另一把椅子。
“干爹,不要这样!”汪敖上前拦住了他。
他却一把提起了汪敖,“那你要我怎样?居然敢借我的名义去打劫?!我最恨人家盗用我的名义了。”
“船主,你快点儿把汪大哥放下来吧!”十七等人连忙劝阻他。
汪直这才将汪敖朝一边地上丢去,转身如困兽般烦躁地走来走去。
“干爹你怎么了?我已经很久没见你生这么大的气了。”汪敖不解地看着他。
“就是,之前船主不也说徐海他们做得有准备,要我们不要轻举妄动,免得中埋伏,现在……怎么自己又这么生气?”最后几个字十七被他的目光看得头不住地朝下低去,几乎算是哼出来的。
汪直冷冷一哂,自言自语地开口:“那个胆小鬼!”
“再说我们反正也没办法回去了,即便他盗用干爹的名义又如何,只要咱们在这儿过得好好的,管那么多做什么?反正干爹被官兵误会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汪敖一边揉着脖子一边开口。
“我不是说过了,”他冷笑一声开了口,“我最讨厌那种盗用我名义的人,简直不可原谅!”
“那干爹你想怎么做?”汪敖迟疑地看着他。
“怎么样?”他微微一扯唇角,“自然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了。”
“干爹,你是说……”汪敖顿时怔住。
“打回去!”他漫不经心地坐了下来。
“干爹,那我们的生意怎么办?”汪敖疑惑地看向他。
“放那里一天两天没有关系。”他丝毫不为所动,“再说松浦君也会帮我们看着那么一点儿的。”
“但是这一切毕竟都是我们自己的成果啊。”汪敖想提醒他。
“我知道,”他淡淡瞄一眼汪敖,“敖儿,是不是不准备听干爹的话了?”
“敖儿不敢。”汪敖连忙低头。
他却又冷笑,“那些百姓也真是愚蠢,居然被别人一糊弄就相信了,亏我以前还想着帮他们把日子过得好一点儿,既然他们不想好好过,那就随便给他们找点事情做好了。”
汪敖与十七他们的视线相互交织在一起,最后一致地把目光投在了他的身上。
汪敖的眼里透露着浓浓的疑惑,为什么他觉得之前的干爹似乎又回来了?
“我倒想看看,徐海究竟有多大的本事,居然敢冒充我并且打我们商船的生意?”汪直噙起一抹冷笑,看向院门外。
“干爹……”汪敖还是觉得哪里不妥,只好再次开口。
“别说了,这事就这么定了,找时间我一定好好会会徐海!”他伸手制止了汪敖的劝阻。
众人只好无奈地叹息一声,看着他若有所思地站在门口。
就这样让他按照他的想法去做?
众人在他身后相互示意,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走过去跟他开口说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做,只是因为大家好不容易才过上安定的日子,不想再拿起刀又砍又杀。
“船主,你的信!”门外有个人跑了过来,一眼看到站在门口的他,连忙飞奔了过来。
“信?”他疑惑地开口询问。
谁会写信给他?
那人手里除了信还有一个包裹,听到他开口,连忙摇头,“我们也不知道,是有人送过来的,放下东西就走了。”
“没有说什么吗?”他抬眼看向面前的人。
对面的人摇头,“没有,什么话也没说。”
汪直疑惑地接过他手里的信,抽出来后打开看了起来。
片刻后,仿佛是看到了什么过分的东西,他的手突然抖了那么几下,随即就见他满面怒火地将那封信揉成一团,恨恨地丢在地上才了事,又或许是还是觉得不解气,索性又踩了两脚上去,随即打开了那个包裹,众人看过去,才惊觉那包裹里居然是套女人衣服。
汪直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到了极点,汪敖连忙上前,“干爹……”
“走开!”他大喝一声,伸手抓起那衣服嚓嚓嚓几下撕了个粉碎,随即大步走了出去。
“干爹,你去哪里?”汪敖跟在后头喊了一声。
“杀人!”他冷冷回了一句,随即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汪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十七疑惑地看向汪敖。
汪敖轻轻摇了摇头,看到地上那张被踩扁了的信后,拿起来打开看了两眼,随即叹了口气将那封信塞给他们,“徐海写信来讥笑干爹是个胆小鬼……”
“怪不得船主气成这个样子!”十七磨牙不已。
“那家伙送女人的衣服来,无非是嘲笑干爹像女人一样,做事有太多顾虑,但是他懂什么,咱们现在好不容易安定下来,贸然去和别人打起来的话,之前的努力说不定就白费了。”汪敖再次叹了口气。
“这个徐海也太过分了!”十七为之愤恨不已,“要是我是船主我也会找他算账。”
汪敖无奈地皱眉,“若是干爹受这么一激,只怕之前的很多努力都白费了。”
徐海恐怕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说什么都不能让他达到目的,但是该怎么劝服干爹呢?他现在正在气头上,只怕连他都没有办法把想要说的话让干爹听到心中去……
对了!
衣姑娘!
十七惊讶地跟在他身后喊:“汪大哥,你要去什么地方?”
“我去六本木找衣姑娘,你们去找找看看干爹去了什么地方吧。”他一边回答一边头也不回地朝六本木的方向跑了过去。
到了六本木旅馆,汪敖很顺利地就见到了衣秀峰,然后立即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总之事情就是这样,衣姑娘,这事情可就拜托你了,如果你没办法的话,我们可就真的黔驴技穷了。”
衣秀峰为难地看着一边的栏杆,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
告诉他此刻的汪直已经不是汪直了?
只怕换了另外一个人也不会相信的吧?
“衣姑娘?”汪敖见她没反应,只好又喊了她一声。
“汪敖,你想要我做什么呢?”她只好无奈开口。
“你去劝劝干爹好不好,要他不要去跟徐海逞一时之气,不然的话,就算徐海拿我们没办法,我们也会损失不少,这根本就不划算。”汪敖皱着眉毛开口。
“我说了,他就会听吗?”衣秀峰咬住唇,因为她根本不想再见到那个“汪直”。
“但是总得试试吧,毕竟衣姑娘对干爹来说,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人。”汪敖再次开口请求。
“可是……”她还是觉得不妥,在没有把纪川救出来之前,她不想再和那个人打交道。
“衣姑娘,就算是为了其他商户,你也该开口劝劝干爹对不对?”汪敖连忙开口。
衣秀峰蹙起了眉。
好不容易西都能走到今天,全是纪川辛苦得来的结果,如果真的因为汪直的关系而被糟蹋得不成样子,那样的话纪川也不会甘心的吧?
她抬起头看向汪敖,“好,我跟你去见他,不过,你得跟我一起去。”
“行!”汪敖爽快地点了头。
他根本不理她,兀自埋头做自己的事。
“你很忙吗?”衣秀峰皱眉看着他。
“是啊,”汪直点头,“我正在忙着调配人手,准备找机会教训一下徐海。”
他说完话终于抬起头看着她笑了一下,眼神里没有带半分温度。
“你明知道徐海是故意的不是吗?又何必和他赌这一口气?”她朝他跟前走了两步。
“那又如何?既然他开头挑衅,我要是不陪他玩下去,不是很扫兴?”他笑笑地看着她。
“玩?你这是拿诸多商户的利益来陪他一起开玩笑吧?”衣秀峰咬唇看向他。
“做生意嘛,有赚有赔,偶尔损失一下子没关系的,反正以后还可以赚回来。”他根本没拿她的话当一回事。
“可是现在大家明明可以过安稳的日子,你又何必这样?”衣秀峰觉得自己简直像是在对着一块冥顽不灵的石头说话。
“我怎样?”他站起身来,手撑在案几上,身子朝前倾向她,“难道你要我当缩头乌龟,什么都不做,看着他在那儿嚣张?”
“我并没有说让你做缩头乌龟,但是徐海他……”她顿了一下,及时地闭上了嘴,没有把一些不该让他知道的事情说漏嘴。
“他怎样?”他警觉地看向她。
“没什么,”她吐了口气,“难道你不能再考虑一下吗,这不是儿戏,你要想清楚一点儿。”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他抬眼看她,给了她一个暧昧的笑容,“倒是你,在六本木好好待着吧,没事儿不要出来,有时间了,我自然会去看你。”
她只觉得浑身的汗毛几乎都被他那句话说得起来排排站了,“汪直,你不能这么做!”
怎么可以这么任性地挥霍纪川辛辛苦苦得来的劳动成果?
他到底把纪川当做什么?
毫不在意的替身?或者是一个随时可以把命卖给他的傀儡?
她的心忍不住尖锐地刺痛起来,怪不得纪川脸上常常露出那样漠然的表情……
“我要怎么做,需要征求你的同意吗?”他的脸上露出了那种邪气的微笑。
她被他的话堵得一窒,但是随即又开口:“即便不需要,你也不能这么做。”
“有什么不可以?”他伸手摊开,视线在四周肆意打量,“难道我没有这个权力?”
“这似乎不是权力大小的问题吧?”她再次把眉毛打成了结。
“那是什么问题?”他笑笑地开口。
“好,我告诉你是什么问题,”她咬牙,“如果你做了这次的事情,你就会发现拳头比其他一切会让利益来得快,然后你会喜欢上武力,或许你会选择用武力得到利益,直到最后,你可能会不再采用贸易的方法得到合法的利益,改行去抢劫,然后就会因此而成为众人眼中的倭寇,最后朝廷就会派官兵来镇压,你看,本来大家可以好好过日子的,但是就因为这样,他们不得不躲躲藏藏……”
“我的事,你少管!”他冷冷开口,“朝廷算什么,官兵算什么?我不怕!”
“你是不怕,你可以继续逃,但是其他被你无辜牵连的商户呢?”她压抑住怒气反问他。
“那是他们的命,被我连累也只能认命了!”他傲然地抬起了下巴。
“你……”她被他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几乎气得想咬他两口。
“我怎样?”他一笑开口,“门在那边,看不惯的话请便,至于我要做什么事,以后你少管!”
看着那张与纪川相似的脸,她更加深刻地体会到这两个男人的不同,索性冷冷开口:“好,我走!以后这样的事,我也不会再问了,你想要怎样,就怎样,但是不要做得太过火了!”
“衣姑娘……”一旁半天都没说话的汪敖急了。
衣秀峰看了汪直一眼后,倦怠地开口:“果然,历史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衣姑娘……”汪敖看她抬脚朝外走,试图想留下她。
衣秀峰抬起头看了他片刻,突然叹了口气,“你以后多保重。”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干爹,你怎么用这种态度对待衣姑娘?”汪敖皱起了眉毛看他。
“我什么态度?”他冷笑着开口,随即便继续忙他所谓的事情,根本不理会他的感觉。
“你惹衣姑娘生气了。”汪敖提醒他。
“她生气就让她生气去,女人家懂什么。”他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汪敖疑惑地看着他,“干爹……”
“好了,没事的话就出去吧,别在这里妨碍我。”他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挥手叫他离开。
汪敖只好无奈地退出门外。
干爹到底是怎么了,他怎么连衣姑娘都不管了,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松浦津渡口。
汪敖、十七、陆绩夫等人正在不停地劝说汪直。
“干爹,不能让那帮人来我们这儿。”汪敖苦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船主,如果真的收留他们,我们就真的变成乱臣贼子了。”十七虽然看起来不够机灵,但是脑袋却不笨。
“汪船主,请听老夫一言,这里实在不该是他们的久留之地,长此下去,只怕会酿成祸事。”陆绩夫同样满脸焦急。
“不要说了,等下人就来了,不要再让我听到类似的话。”汪直给了他们冷冷的一瞥以示警告。
“船主……”众人还想要劝说。
“不要再说了,我心意已决。”他淡淡开口,“看不惯的话可以回去,我不勉强。”
众人被他的话堵得都是脸上神色一变,陆绩夫见他如此固执,索性拱手一礼,“老夫身体不适,还是先行一步了。”
“陆老板……”汪敖连忙开口挽留,但是他却还是转身而去。
汪直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站在岸边等待着他的客人来到,见他如此,又有一些一起来迎接客人的商户陆续走掉。
“干爹,你最近是怎么了?”汪敖着急地看着那些走掉的商户,又看看汪直,简直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
“我最近好好的,再好不过了。”汪直回头一笑,唇角扯出一个莫测高深的弧度,看在汪敖眼里,居然不自觉地感觉到了陌生。
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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