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冬天,下着雪,我和几个儿时扔泥巴的伙伴吃烤地瓜时吃出了童年烤地瓜的回忆,顿时大家觉得少了些什么东西,于是不约而同地想起林子。
林子是在一个冬天走的,走的很突然,没有一点前兆。
林子短暂的一生最信任一个人,也只有这么一个真正的朋友。这个朋友和他一起扔泥巴一起旷课一起逃学一起打架一起追妞等等。他说这个朋友就是我。
对于我而言,林子是我生命中第一个让我学会对一个死去的人要悲伤的人,也是唯一我被我真正悲伤过的人。
我以前总觉得对不起林子,没有原因,只是单单觉得而已。后来就不觉得了,也没什么原因。再后来有事没事就想来想去想做一个人唯一的朋友是怎样的一种心情,遗憾的是我想不出来。
此时想起这个,心中酸酸的。于是大家倡议去郊外看看林子,驱车。
大概也是一个冬天中午,下了雪,我在家中写小诗,其实应该算是儿歌的。林子跑来看我,借了一辆摩托车说去兜风。我一听就怕了,说算了吧这么冷的天,林子不听还是要去,我只好用劣质的二锅头留他。不料喝完酒后他就要走,拦也拦不住,于是他就化成公路上的一滩鲜血。我记不清当时我们赶到现场的情景,只是难忘那一滩鲜血的刺目,令人目眩的红。
事后我自责过很长一段时间,夜夜噩梦,直到一段我记不起到底是多长的时间之后。
关于林子的故事,留下一点警示:下雪天喝酒再驱车会出事的。
想到这里,我立即打消去看看林子的念头,忙拉住大家回去,重新捡起回忆。
大概是九十年代初,我不幸遇到林子。那时候我正在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幼儿园上学,一次打架中认识林子,遂结为兄弟,从此不分彼此。那时候幼儿园后面有一座土山,高年级的同学常常在这里打仗。所谓的打仗就是扔泥巴土疙瘩,砸到谁算谁倒霉,后退就算失败。林子以胆大在我们那一拔孩子中很有名气,被高年级的选中破格参加打仗,后来他举荐我也加入其中。挨了无数的土疙瘩后,高年级的同学逐渐散去,林子就成为领导了,自号林彪,而且一下子就这么自号了四五年。
最令我感动的是偶尔一次一块硕大的土块朝着我的脑袋飞了过来,我一下就楞在那里了,心想完了这回死定了,同时有希望甚至可以发誓只要砸不死以后不玩都行。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我竟然当时忘了闪躲;但这又是可能的,因为林子很英雄地扑过来把我压在身下,而他自己被土疙瘩砸中胳臂而致使其脱臼,在医院里躺了半个月。林子复出后,林父一个耳光差点又将他送进去。被打后的林子又被迫不得再玩这种高危险度的游戏,因为是林父的那句话:我TMD没有太多的钱送你去医院。
小学三年级时我和林子迷上钓鱼,并且在升级考试的时候跑去钓鱼,原因是林子说的看鱼的老头也知道学生考试不能来就不来了。结果我们陶冶了一上午情操和十几条寸把的小鱼换来了一个沉重的代价——留级。
留级后我们发觉没什么事可做,于是为了大家我和林子经常从那拥挤不堪的教室中挺身而出,然后跑到与学校在同一条街的高中去。那时我们很幸运地认识了本条街中的混混老大,我们都叫他健哥。尤其是林子对他更是崇拜有加,甚至把他当成偶像。那年头成龙周润发是所有人的偶像,所以大家在谈论成龙和周润发时,林子总是搬出子健,惹得别人还以为子健是新出来的明星,于是纷纷问到他是香港的还是台湾的。
林子之所以如此崇拜子健是有原因的,因为子健曾承诺以后他到国家队踢球就让林子当本街的老大,所以林子一直对未来遇到仇人咳嗽一声对方就吓成一堆泥的生活憧憬无比。
子健那时在学校苦练足球,业余练打架,有事时三个星期见不到人,回来后就对我们说:小伙子们,好好干啊!你们看我,谁也打不过我。说完不忘露出他那鼓鼓的肌肉。随后,林子对练肌肉也无比地感兴趣。
再后来子健跑去上大学,临走前也没提拔林子当什么老大。他走后我和林子回到学校发现子健其实什么也没留下,同时我们认识到所谓的当街老大只是胡同里的一个混混而已,至于在胡同里混得好的混混早就不在胡同里混了。至于那个帮派,我们甚至都不知道它是否真的存在过,究其原因是我们听说的太多,其实什么也没有看到。至此林子失望地感到做什么老大只有下辈子了,于是恨恨地骂道,骗子。而能听到的也只是我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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