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厢,苏晓默默跟在一顶官轿后面,一路向刑部衙门走去。自从下朝之后,苏晓跟冷尚书一句话也没说过。倒不是苏晓不想说话,实在是冷尚书的行动与他的沉默的外表完全相反,动作的太快了。苏晓都没来得及讨教寒暄两句:甚至连刑部衙门的门冲哪边开都不知道,冷尚书淡淡地说了一句‘跟着来’,便上轿走人了。从紫禁城到刑部衙门轿子要走大半个时辰,好在苏晓最近练习明非真教的心法,内力渐增,走一路下来面不红气不喘,反觉精神健旺。刑部衙门外表看来与六扇衙门区别也不大,都是朝廷制定好的规格。但六扇衙门成立许久,之后有过无数增建修葺,所以与原先的图纸相比可明显看出许多不同。但这刑部衙门却像是将百年前的衙门直接搬过来一般,要是这图纸的设计师还活着非得感动的痛哭流涕不可。刑部竟然保持的与百年前全无二致,外表看来无甚了不起,但其一丝不苟之处,六部衙门中没有第二处可比。门口的衙役都是冷口冷面,见到了自家大人归来,也是沉默无言,一句话都没说。苏晓看得啧啧称奇,就算不像是麒麟卫那样各级上司走到门口就三五成群地高喊欢迎大人回来,像是到了收费不菲的洗澡房似的,六扇门中人遇到了顶头上司怎么说还是要打个招呼的。待冷尚书回到衙门内,向刑部一众官员简单地说了几句苏晓的来历,惊的他们目瞪口呆.“今后晓寒就在刑部办案,给他置办一间单独的办公房. " 立刻就有人下去置办,其余人则围了上来。他们见苏晓貌美惊人,打一进门还以为是大人转性子了,竟然还有个这么年轻的红颜知己。听完才知道原来是皇上钦点的俊才,还是尚书大人的学生。要知道冷尚书孤僻成性,这辈子一个学生也没有。苏晓是他的头号大弟子。当下还不着力巴结,纷纷致以最高的敬意。苏晓看得忍俊不禁,冷尚书虽然怪怪的,可这些人却又跟六扇门里的官员没什么区别。冷尚书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带着苏晓到处转了一圈,参观刑部衙门各处.走到中途,冷尚书忽然道。“你是苏州人? ", ' 啊,是。”苏晓摸摸脑袋:冷尚书点头: ' ‘既然是外地人,百 度 搜 索 花香居或 者 访 问________“我、学生是苏州人士。来南京还不到半年。”南京城许多好玩去处去过了吗? " 苏晓听得心头一誉,原来冷尚书还是挺平易近人的嘛!“去过了!学生跟六扇门的弟兄时常出去,“嗯,喜欢出去玩么?”冷尚书又点点头,金陵好多地方都去过了。”“难怪人家说你武功差。”这个人好让人火大! ! 这是冷尚书给苏晓的第一印象。之后苏晓便小心翼翼,不怎么跟冷尚书说话了,都是他问一句才回答一句.但是没多久还是 … “晓寒,你多少岁了? " 苏晓个子高,长身玉立,纤腰腿长,在明非真身边都显得十分登对 … … 不是,显得不矮,因此常常给人年纪不小的错觉。苏晓解释道: ' ‘都跟人说十六岁 … … 但其实还没到,报的是虚岁。我是元圣十四年八月生人,夏天的生日. " “那就是+五岁了。年轻有为。”不知道为什么被夸奖了,苏晓摸摸头不好意思地道:“也、也没有啦。都是瞎猫撞上死耗子。冷尚书默默赞叹:“十五岁做官,差点就能破沈副总督最年轻的女子官员记录了。”“ … … ”苏晓:“我是男的! ! " 冷尚书仿佛没听懂的歪歪脑袋,身后却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群刑部官员:“哈?!妹子你骗人苏晓:“为什么你们要吐槽啊! " 参观完了刑部衙门,解释了一番刑部工作的原理,关于刑部本部的了解环节就结束了。“一会儿带你去参观刑部大牢。”苏晓点点头: ' ‘噢。”“怎么?你不害怕? "“大牢吗?我还好.冷老师,那地方可怕吗? " “不可怕。”冷尚书摇摇头:“就是死的人多了点。”开」部侍郎看苏晓这样娇弱的相貌,忍不住关心道:“苏大人,牢狱中多囚犯,你这样花儿一般的人物看看就好。”苏晓:“没什么的,以前我在查案的时候遇到过这些状况。不必优待我。”刑部侍郎:“苏大人少年英杰,见多识广啊!这么说您见过死刑犯了? " “没有.”苏晓笑道:“但我用筷子验过尸。”刑部侍郎:走到衙门口,忽然听到外面吵吵闹闹的。冷尚书和苏晓走在前面,正要去看:忽然一个人奔跑进来,从大门跑到了前院,然后一下子扑在地上哭天抢地抹眼泪的喊叫着:“天理不公啦!六月飞霜啦!惨绝人寰啊! " 看仔细些,这人身穿一身粗布衣裳,做妇人打扮。看年岁约三十五六,竟然是个农妇的样子。她刚一扑进来,身后的衙役就去拉她起身,谁知道这妇人做惯庄稼,力气竟然不小将衙役们硬是推开坐在地上仍是大喊‘没夭理’、‘官府不公’之类的话,嗓门响亮之极,将官署里的人惊动出来不少。刑部侍郎怒道:“大胆!何方悍妇,这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能闹事的?左右还不拿下了? " “谁敢动她! " 衙门口忽然又传来一阵响亮的声音,一看门口竟然又进来十来个粗壮的大汉。他们生的黝黑,貌不惊人,身体看来十分结实,一望可知是做惯农活的农夫一类人.与这妇人当是一起来的。果然里面有个男子便道:“你们做官的官官相护,要将这个无家可归求告无门的女子捉去哪里,难道真要逼死人才成吗! " 那汉子说着话火气+足,再看门口:看门的衙役竟然都被打晕。这些农夫瞧来不会武功,但是力气不小,人数又多,刑部看门的衙役不通武术,几下就让他们撂倒了。那妇人坐在地上,大嚷大叫:“苦啊!瞧瞧你们这些当官的都是怎生面孔!我那汉子老老实实的一个庄稼人啊。冬天农闲进城来做工。却叫你们官府的捉走了。硬是冤枉他打黑拳,关进了大狱越哭越大声,几个农夫过来劝道:“大妹子,你别哭了。今天我们就让这些狗官还你一个公道。”刑部侍郎道: ' ‘骂人呢!你们几个乡下人,还不给本官规矩些! " 农夫们怒道: ' ‘仍是要逞凶鞘道,看来这事你们是不管了是不是!”说罢几个农夫提起醋钵大的拳头就要过来。虽然这里是刑部衙门,但这几个做官的却是手无缚鸡之力。哪里能是这些做惯粗活人的对手,看人家过来赶紧往后退。苏晓见了倒是踏前一步喝道:“你们想干什么? " 但刚踏出第一步就让一只手给拦住了。冷尚书将苏晓拦了回来,身子挡在苏晓的跟前。“不能动手,对方人多。”苏晓心道:原来他在保护我?冷尚书:“我不会武功,一旦动手会被打死的。”苏晓:这些农夫虽然大字不识,却非胡搅蛮缠之人。看见这些书生模样,像是做官的人露出怯意,也不好真打。那最是壮健的农夫瞪起眼睛道:“牛大嫂这事,你们到底管是不管?天底下做官的到底怎么了?都不把老百姓的死活放在眼里吗? " 苏晓看这妇人哭的稀里哗啦的,这些农夫也不像是什么坏人,柔声道:“这位大叔.你们究竟怎么了,请好好告诉我们.在衙门里大吵大闹,这样不好。”这大汉呸了一声道:“我毛大力就是再糊涂。这生不入官门,死不入地狱我还能不懂?我们要是能正常的说,还需要来这里闯?这是牛大嫂。她男人趁着农闲外出做工,才来你们南京城两个月,就让人给骗去做了苦工。现在又叫你们官府的抓走了。这不是要害死人么?牛老弟老实巴交的,三脚喘不出一个屁的人。他身子骨向来不壮,比他媳妇还差些,怎么可能去打什么黑拳。你们这一抓,牛大嫂家里没了进兴,那可是绝粮绝衣啊。大冬的天,还有几个月呢,你要她们孤儿寡母的在家里怎么熬过去? " 苏晓这次终于听明白了,刚想要他说的详细些,却被冷尚书先道。“你们弄错了。”毛大力道:“弄错什么了? "冷尚书淡淡地道:“此事不归刑部,要找去找顺天府解决。你们要告要人,都应当去顺天府衙门。她的丈夫,不会在刑部大牢里。”刑部侍郎喝道:“要是京城百姓有点什么事就告进刑部衙门来,谁还有半点空闲! " 毛大力道:“你、你们这些官官相护的狗官!简直是欺人太甚!牛大嫂,我们不告了。原是不该来的,这些官没一个指望的上。”牛大嫂从打进门就一直哭,到现在声音没停过。听到毛大力这句话哭的更伤心了:“我们娘二 j 俩在家里没衣没食的啊,要是他没了,我也不活了! " 苏晓看的心中不忍,便低声道:“冷老师,我们不如 … … ” ' ,百 度 搜 索 花香居或 者 访 问________这是律法。”冷尚书的表情从头到尾没有丝毫变化,只是静静地道:“本官要带晓寒去刑部大牢,这件事交给你们处理.”这句话却是对着身后的刑部侍郎他们说的,对牛大嫂与一众农夫显然十分冷淡。毛大力气恼道:“我们走,看不得这些狗官盛气凌人的样子.”悻悻然跟其他人扶起牛大嫂,搀扶着正要出去。“哪里走? " 却还是冷尚书。毛大力道:“怎么?你不管这案子还不让走了? " 冷尚书淡淡道:“你们还没受罚,如何就走? " “你、你说什么? " 冷尚书依旧是淡漠的样子:“尔等十三人私闯刑部衙门,大肆喧闹,按我朝律例,民不告而入官门喧哗者,责打十杖.”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辞,与刚才跟苏晓闲聊时没一丝不同。他见了牛家大嫂的惨状却仿佛视若无睹,就好像完全没有感觉一般。而且下令责打,完全是不假思索。更加可伯的是,他似乎是认真的。话音才落,班房里涌出三+多个彪形大汉,都做衙役装束。显然是刚才已经注意到了这里的状况,只是没得到尚书大人的指示不敢稍动。冷尚书话才说完,立刻上去将这些庄稼人抓起来。这些彪形大汉可就是真的习武练功的武林中人了,上去抓这些农夫都显得是小题大做,一人一拳直接放倒。情况发生巨变,苏晓呆立当场不知如何是好。衙役们将这些农夫放倒之后全都翻过去,一个人按着,一个人抄起放在一旁的水火无情棍。手起棍落,说打就打。顿时前院里惨叫声此起彼伏。几个庄稼人身体结实也就算了,可把牛大嫂给苦了。她被打的哭夭抢地的,八月十五上接连发出响亮的击打声。与她的惨叫相映,场面无比的凄惨。十杖是很快的事,但后果却很严重。十二个庄稼汉都被打的皮开肉绽,牛大嫂更是严重。可衙役们没给他们喘息的机会,才一打完,立刻将他们拽起来,往门口一送全部扔了出去。苏晓看得头皮发麻。霎时间,苏晓觉得从这个时候开始,才第一次认识到冷尚书冷名这个人。整个过程里,冷尚书的眼神十分平辞,似乎在他的眼里,这一切再自然不过。他怎么能够以这副面孔下达这样残酷的命令!对方全都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受了欺负来告状,不受理也就罢了!他怎么可以!苏晓一阵义愤填膺:“她只是不见了相公,一时投告无门才情急闯进来!你怎么能这样打她!冷尚书晚着苏晓,淡淡道:“她犯了法,理当受罚。”苏晓激动地道:“可她不懂律法啊!她只是一个丈夫被人抓走,没饭吃,冬天又没厚衣服穿的可怜人。挨了这顿打,她只会对律法和官府更加失望。你为什么不肯酌情处理? " “那不是我该做的事。她该去找顺天府。”“顺天府能做到的事,为什么你 · , · … ”“这里是刑部。”冷尚书打断了苏晓激动的语调,语气之中,冷漠依然。“这里是刑部,掌管天下刑名。我的背后,就是这个国家的法典。”冷尚书辞静地道:“如果在我手底下,犯法的人都能够逃之天天,这个国家的律法,还有任何的尊严可言吗? " 苏晓听到一半,背后冷汗渗滓,这些问题,苏晓从来都没有想过。“每个人当有自己的位置。这个位置是我的,我就要守住它。你也一样。”冷尚书说罢往前走出数步,头也不回地道:“你要完成的,是你的皇命。跟我去巡查刑部大牢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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