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龙喉咙里发出一种不满的咕噜咕噜声。他低低地说:
“那是我的表妹明卫。”
荒野并不吃惊。他问:
“嫂子的像呢?”
大龙说:
“我从来没给那个被打掉大牙的女人画过像。”
荒野点点头:
“我没见嫂子。”
大龙说:
“她滚蛋了。我们就要离婚了。”
大龙说着就把墙上的布拉过来,将女人的像盖住。两个人相互挽着,又到座位上坐下。好了,不像在船上了。这是在大龙的家里,酒桌旁边。
荒野问:
“那个女人就是跟我结婚的明卫吧。”
大龙点了点头。荒野又问:
“她为什么要跟我结婚呢?”
大龙闭上眼,低头沉思。他抬起头来说:
“因为不安。”
荒野没有立刻明白。大龙又说:
“因为不安。我也心中不安。”
“什么时候?”
“那个时候。”大龙说。“我也没结婚,她也没结婚,那个时候。”
“我结婚以后你们心里就安稳了,是不是?”
“我们盼望那样,荒野。”
“没有做到吗?”
“没有。”
“你们就相互躲避。我记得你在我结婚以后从来不到我家喝酒。是因为这个吗?”
“是的。”
“从什么时候你们就再也忍不住了?”
“时机一到。”
“什么时候到的?”
“五月一号。你带黑班,我带白班,那时候。”
大龙和荒野仍然是要好的朋友,大龙也到荒野家喝酒了。荒野重新娶了妻子,他的妻子在食品店专卖酱油,人长得白白胖胖,经常把优质的酱油带回家里,积了很多,荒野就再送给亲戚们。他觉得妻子的肚子一碰就大,结婚没半个月,妻子就告诉他她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于是两个人就开始考虑对孩子的培育,还没跟孩子见面,玩具、童装就买了一大摊。
荒野对自己的幸福确信不疑。
有一天,他在喝酒时对大龙说他想跟大龙学画牡丹。大龙问他干什么,他诡秘地笑了笑,说:
“有用。”
大龙想,那也可能真的有用。干木工活绘画是离不开的。
大龙没有再婚,他一个人生活。有时他在街上碰见了明卫,——大概人们以为他们马上就要笑眯眯地说话吧。呵,不,他们没有说话,而且是——这样:
那碰巧是一个春光明媚的天气,温暖的微风像喝醉了一样,直往一切生命的胸口撞。明卫因为走路脸上冒了晶莹的一点汗。她在想自己就要快到家里,——她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可她觉得满可以了。也许她真的没有看见迎面走过来的表哥大龙,大龙也许同样没有看见她。他们两个人错过去了,各自走自己的路。大龙将头再仰高一些去平视城市上面的有点泛绿的透明的蓝天,他似乎想从蓝天上看到一群飞鸣而过的洁白的鸟群。又有好些人从他身边走过去。他可不能每个人都认识。再说,他正只顾望天呢。
大龙在一个拉家具的平车旁停下来。一个即将结婚的青年对他说:
“说说怎么样吧。”
大龙把双手Сhā在衣兜里,用行家的眼光盯着那一套家具。
“是自己选的木料吧。”他问。
那青年说是的。
“哦,手工还可以。”大龙说,“剩下的下脚料可太多了些,起码还可以用这些木料再打一个茶几什么的。你们大概不缺那么一个小茶几吧,能够做得很漂亮呢。”
人家就回答他说不缺。生活中什么也不缺。
大龙从别人那里得到尊重,满心高兴。他走开了,在街上转悠了一阵,到哪里去呢?
对,去找荒野吧。他家里顶好。
——至于后来,已没什么可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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