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那么蠢头蠢脑地站着。
贺琼失去了理智,哭笑无常。
突然,她抬起头来,紧盯着苏铁的脸。
眼睛里渴望的潮水,就要冲决而出。
那潮水更加剧烈地奔腾着,又出人意料地立刻止息了,凝固了。
贺琼就像被洪水泡坍的土屋,一声凝咽还未结束,就在苏铁怀里人事不省了。
苏铁惊慌失措,害怕得抓着她摇晃着。他毛手毛脚地把她顺势放倒在床上,心里还以为她死了。他伸手摸摸她的身体,背上猛地感到有一束可怕的目光投来。
他立刻回转头。
那闭着的门上,仿佛长出一双凶险的眼睛,正直直地仇恨地瞪着他。
他不由得轻叫一声,从贺琼身旁跳开,奔向房门,打开了,像弹丸似的,从病人身旁射到门外。
苏铁惊恐难定地直奔家里,几乎撞在门后父亲的身上。他不顾父亲的喊叫,冲进父亲的房间,把自己关在里面。
老天,他原以为自己要涉足的地界满是奇花异草、赏心悦事,没想到那里动荡可怖、纷乱险恶,一下子就把他给吓了回来。他就像刚上战场的小马驹,还没奔跑就滑了一跤,重重地摔了个跟斗。
“我让爸爸骗了,”他心里不禁嘀咕,“他那里鞭子一挥,我就只顾跑起来,结果一头撞倒在地,让他觉得开心。这真是胡闹!”
他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滑稽的小丑,脸上黯淡下来,十分悲伤。
不过,他非常满意父亲没来打扰他。
过了不久,苏铁忽然听到了门厅里的说话声。
一想到父亲那种捉弄人的样子,他就怒火中烧。
他打开门,走出去。
果然不假,父亲正把哑口无言的贺琼拦在那里,既不放她出去,也不放她过来。
他的样子,就像一只吃饱了的秃鹫,对付一只惊慌失措的鸽子。
贺琼一看到苏铁,眼里就流露出可怜的求救的目光。她的脸色凄凉,清醒之后悔恨着自己的冒然闯入。
父亲正眼不瞧苏铁,继续对这不幸的女人缠住不放。
那种刻薄的挖苦人的话,从他嘴角一串串地跳出来,像毒药一样折磨着贺琼。
苏铁大声喝住他,心中油然生起要保护这女人的责任感。
父亲闭了口,来来回回地扫视他们,忽然又说:
“吓!公鸡见别人欺负他的母鸡就是这样子的。”
他哈哈大笑起来。
“我早就说过没人会来找我,是不是?”他说,“人家一下子就看上我儿子啦!”
苏铁脸上涨得通红,用力推了一把父亲。
父亲一晃,拉住他的胳膊。
“这儿子不赖,储蓄所的王八蛋全加起来,也赶不上他。”父亲说。
“你太放肆了!”苏铁气得浑身发抖,使劲从父亲手中挣着胳膊。
父亲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
“说得对,儿子!”父亲说,“我没把你的一切安排好,你就开始恨我了。吓!你这浑蛋,你想怎么着,老子可不想管你,但老子不允许你玩到我床上来!”
他一松手,苏铁就抓住惊呆的贺琼向外面走。他这么一来,等于把犹豫不决的苏铁推到了那个女人怀里。
苏铁脚踩着父亲抹在自己鞋底的油,飞快地向前滑去了。
八
苏铁坐在她的对面,有心无心地瞅着她脸上的变化。
星星缀在夜空中,才显出明亮。
苏铁在贺琼面前,一下子感到身心成熟了许多。
他以前是一道自由流动的河水,在拦住去路的岩石上,才发出激荡的力量。
苏铁沉默不语。
贺琼每次不由自主地站起来,都是他的目光把她压下去。贺琼好像受不了两人的目光碰在一起。苏铁把她回去的念头,给击得粉碎,好像它就是那种“小心易碎”的玻璃器皿,脆弱得不堪一击。
贺琼有几次下决心告诉他,自己还要去上下午的班,但是不知不觉间,外面天色暗下来。
“花花世界”里,灯火辉煌。
两人附近的音箱,送出甜柔纯净的小号声,增加着迷醉的气氛。
皮子刚跟贺琼见面,就对着苏铁狡猾地笑了。他凑上来,跟苏铁咬了一阵耳朵。苏铁推开他,来招呼难堪的贺琼。
苏铁的声音,在她听来那样充满魅力,远不是她能够抵抗住的。她一触着苏铁的身子,就立刻软下来,如同一根搭在大树上的常春藤。
他们向前走去,皮子愣了片刻,便紧脚跟上。
“晚上来‘花花世界’的净是些棒小伙子,”他讨好地对贺琼说,“你在这里会过得非常愉快。”
他不小心撞在别人身上,就赶忙给人家道歉。
他又追去贺琼和苏铁。苏铁停下来,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失望地叹了口气,眼看着他们走掉了。
一群小伙子嘻嘻哈哈地走过来,向皮子打问。
“没见过这样的娘们儿,”皮子摇着头,说道,“一碰到男人就浑身哆嗦。”
他做了个怪样子,把大家给逗笑了。
“苏铁从不为姑娘动心,敢情专去应酬老娘们儿!”一个肩挎吉他的小伙子说,“她那一双手肯定把他全身摸遍了。我的小宝贝贝贝贝贝贝……小宝贝立马就上了套啦!”
“上什么?”一个小伙子没听清,带着古怪的表情,问。
“上马!你以为还用戴套子?她都多大岁数了?”
大家哈哈笑一通,便一起走到一个小房间里。
地上有张桌子,上面散着一片扑克牌。
大家各自坐下来,还在为刚才的玩笑兴奋不已。
等大家稍微平静下来,一个小伙子忽然发出疑问。
“我不明白苏铁怎么去买老娘们儿的帐,放着那么多小妞儿不要?”
“你小猴子懂什么!”坐在桌子上的一个小伙子,拣着纸牌,头也不抬起地说,“老娘们儿不省得你操心?”
“别胡闹,”皮子说,“苏铁可不像你们没头脑。没看见那女人像匹饿老虎?她一定是那种有权有势的老头子的女儿,只恨嫁了个不成器的男人,一见到苏铁这样棒的家伙,就不顾一切啦。她那么乱来一阵,还会回去的,可这苏铁什么好处都到手啦。苏铁人模狗样的,打的就是这主意。他连我跟她说句话,都满心不乐意呢。”
“苏铁有这本事,一下子就能让女人昏了。”有人附合,“我早说过,这家伙天生就是鸭。他不会比他爹差。崇喜,你说呢?”
崇喜拨弄着吉他。
“让我说什么?我又没跟老娘们儿睡过觉。”
那人顺手搂住旁边一个小伙子的脖子,畏亵地笑着。“苏铁是不是这个样子?”他说。
这倒霉的家伙尖声叫起来。
“该死的,轻些!”
大家哄堂大笑。
崇喜在吉他上乱拨了一阵,跺跺脚,对大家说:
“走,给她露一手看!”
说着就往外走,又回头问皮子:
“你的书屋不要啦?”
皮子闪着眼睛。
“不瞒弟兄们说,我这两天会有好运道。”他说,“一个小书屋算什么?有牛玉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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