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书和樊梨花两口子是春末夏初从乡下到这个城市来的。那个时候，豌豆胡豆早已收获，金黄的小麦也已换成钞票，变成了出行的费用。

那时候，周大书同樊梨花就思谋着到城里谋生。

周大书的心气好高啊，他气昂昂的对樊梨花说，都说城市遍地是金钱，凭借老子这副牛马样壮实的身板子，凭借老子这身牛力气，不在城市打拼出一分天地出来，连鬼都不相信！樊梨花就取笑他。樊梨花说，在城市打拼，只有我家周小书还行，你狗日的斗大字识不了两个，却要打拼天地，城市找钱哪里就那么容易？再说，人家都讲，城市人好­奸­猾的，凭你那豆腐渣脑袋哪里得行？

周大书一听樊梨花拿自己同周小书比就不高兴，说你怎么总拿我同周小书比，你晓得不，周小书读书的钱是哪里来的，还不是家里省吃俭用供的。哼，要不是我，他能够考上大学？

樊梨花恶狠狠将周大书一推，说衰人你怎么还不服气？作为亲兄弟，你当然应该支持鼓励亲弟弟了。我给你说啊，我们虽然成家单过了，但是支持弟弟上大学却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只要我们有吃的，我们就一定要让小书读完大学。

周大书说梨花你怎么这样死心眼，我们也是一个家了，我们难道不过自己的小日子？

樊梨花用手指头戳着周大书额头，说衰人你听好了，我们哪怕不过自己的小日子，也要保证周小书大学毕业，不然——不然我们离婚！

周大书赶紧说，。好好好，我听你的还不成？

樊梨花说，这还差不多，你脑子是­干­什么的，不是用来想事情的？你呀，怎么比不上小书一半？

樊梨花这样说是有道理的。樊梨花和周大书弟弟周小书同学时，樊梨花和周小书的成绩是全校上最好的，而周大书呢，则总是吆鸭子的几名。周大书却不服气。周大书说，城市人有几狡猾，蚂蝗成绩也那么差劲，人还那样挫，矮东东的。连蚂蝗那家什也混了个人模狗样，难道我就不如个他？！

樊梨花就没有语言了。

乡下生活实在煎熬得不行哇。家里没有几个活钱，做啥子都不容易，何况房子破旧得偏偏倒倒，何况还得喂女子，给兄弟周小书准备学费，都是钱，都要钱哪。夫妻两个被这个狗日的作­精­怪的钱，给打整得如毒日头下的蔫丝瓜，整天萎得一提到个钱，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因此，打从春节一过，夫妻两个就开始谋划，要到城市里去。可是，家里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就始终没有能够成行。四月一过，眼看就是五月，两口子狠狠心，把女子交代给公公以后，就带上卖秋粮和几条肥猪的钱，来到这个大城市。狗日的农村哪里还能活人？一年忙到头，累死累活，就那么几个卵泡子钱，能养活一大家子人？

樊梨花周大书走的时候，周小书来送行。

周小书与樊梨花同年，也二十岁，长相斯文白白净净完全不像农村人。周小书马上要高考，听说哥嫂要走，坐了客车，走了几十里山路从县城学校专门回家送行。周小书与老父亲住一起，屋子在樊梨花周大书屋子旁边老宅，两家就是近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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