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扶苏:那为什么我会没有娘呢?
老爹:因为你娘死了。
小小扶苏:为什么娘会死呢?
老爹:……
小小扶苏:阿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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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82章 ...
贺渊他们与洛桑老人和丹巴一家告别回到旅馆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小镇了,眺目远望,森林被掩映在夜色之中,仿佛埋藏了无尽的秘密。
萧阑对那个瓦罐的兴趣很大,奈何贺渊压根不让他碰,他只好回去欺负阿毛,缺心眼的阿毛跟他的家长一样,被欺负了还乐不可支,一直兴奋地在床上翻着跟斗。
等贺渊研究完那个瓦罐回过头,一大一小已经抱在一起睡着了。
外头有人轻轻敲门,贺渊微微皱眉,明显不快。
敲门的人似乎特别执着,声音不大,却一直没停过,睡得香甜的萧阑翻了个身,脸在枕头上蹭了蹭,贺渊的脸色柔和下来,走过去帮他盖好被子,这才去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江秀敏,她似乎刚沐浴过,长发披散,漾着暗香。
“什么事?”贺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以他不动声色的本性,自然是故意为之,为的是让人望而却步。
“没什么,今天一天都找不到你们,”江秀敏顿了一下,嘴角微弯。“我是来告诉你们,明早六点就出发。”
这种小事本来不需要江大小姐亲自出马,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走过来了。
贺渊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退了半步,关上门。
徒留门外的江秀敏错愕交加,这个人居然没有请自己进去坐一坐,甚至连个笑容都欠奉,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欠了他多少钱……不,就算真欠了钱,以她的条件,这二十多年来也从没遇见过如此不解风情的男人。
什么玩意儿!江大小姐转身就走,心里颇有些挫败的愤怒。
“……小黑,有人来吗?”床上,萧阑迷迷糊糊地嘟囔。
“没有,睡吧。”贺渊脱了外衣,上床,把阿毛拎起来丢到另一张床,自己则在萧阑旁边躺下,揽上他的腰,自然而然。
“唔……”发出意味不明的鼻音,萧阑再次陷入深沉的梦乡。
这一回,一夜无梦。
隔日一大清早,当胖子他们一行人收拾好东西浩浩荡荡到了招待所大厅的时候,贺渊跟萧阑早就坐在椅子上优哉游哉地看着他们下楼,后者嬉皮笑脸地打招呼:“哈喽,你们迟到了三分钟!”
小魏其实对萧阑很有好感,只不过碍于师父吕四爷的冷脸,不敢跟着起哄,只好朝他眨眨眼,笑了一下。
江秀敏环顾一周,见众人都装备齐整,点点头:“那我们出发吧。”
森林其实离小镇并不远,出了镇子再走一段路就开始进入森林的范围,但由于这片森林在当地人心目中是封印色林的地方,所以除了外来那些想要探险或者寻宝的人,几乎没有人来过,也导致这里长久的荒凉。
随着周围树木逐渐茂密,众人都把心提了起来,前面几批人的失踪让他们对这里无比警惕,恨不得眼观四面耳听八方。
此时七月刚过,正是植被生长最为繁盛的时候,周围全是高耸入云的阔叶林木,脚下是厚厚的树叶,而头顶枝桠横生,铺天盖地的叶子几乎将天空也遮蔽了,整片林子除了他们踩在树叶上的声音,和偶尔掠过的一两声鹰隼长鸣之外,还有不时看见,在树木后面一闪而过,某些小动物的身影。
“指南针没失效,罗盘也能用。”胖子不时低头看着自己手上辨别方向的法宝,生怕失灵困在这里。
在这种信号达不到的地方,电脑或者什么全球定位系统通通都是浮云,靠得住的只有老祖宗的法宝,所以作为电脑高手的苏介只好极其郁闷地跟在胖子后面。宅男出身的他体力明显不如其他人,甚至还稍逊江秀敏——这个现实让他更为郁闷。
“按照我们之前的路线计划,应该沿着前面一直走,”纪一鸣性格稳重可靠,于是负责在他们经过的树木上做记号,以防迷路。“大家注意不要离得太远了。”
萧阑左顾右盼,漫不经心,冷不防被脚下树枝一绊,往前摔去。
没有预料中的脸朝地,左右手臂都被及时拽住。
在左边拉住他的是贺渊,右边的则是……
纪一鸣。
“小心点。”那个人微微一笑,阳刚俊朗的脸棱角分明,颇有军人风范。
“喔……”萧阑挠挠头。“那个啥,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是吗?”纪一鸣挑眉,“你这个搭讪的手法并不高明啊。”
语气满是调侃和笑意。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萧阑把手伸进口袋里,摸摸受惊的阿毛。
“也许我们真的是在哪里见过吧。”纪一鸣嘴角噙笑,一边握着小刀在树上划了一笔。
“这里有堆烧完的篝火!”走在最前面的小魏喊了一声,跑过去仔细查看。
其他人闻言,纷纷跟过去。
吕四爷道:“看样子离现在不久,而且树枝还没烧尽就被扑灭,他们可能临时遇到什么事情就上路了。”
肖家两兄弟在周围查看了一遍,也没什么发现。
“这说明我们的路子走对了,他们也是沿着这条路走的。”胖子摸着下巴。
江秀敏微微蹙眉“但他们没有再回来过。”
这句话让所有人的心都略略提了起来。
吕四爷笑了:“不用紧张,也许他们太大意,后来迷路了,我们这么多人,又都不能无能之辈,怎么也不会跟他们一样的。”顿了一下,他有意无意地瞟了萧阑他们一眼。“当然某些人除外。”
萧阑也笑嘻嘻地回望,压根没当回事的表情让吕四爷微微一哼。
他绝不会想到不久的将来,这个没心没肺的人一出手就救了自己的命。
森林里的天黑来得要比外面早,因为层层树叶的遮掩,让原本所剩无几的光线在太阳下山之后很快就黯淡下来。
众人走了一天,身体都疲惫不堪,叫嚣着要休息,他们找了个较为空旷的地方,扫开叶子,开始生火搭帐篷。
虽然是夏天,但入夜的森林依旧凉意袭人,为了防止蚊虫叮咬,众人穿的都是长衫长裤,可还是觉得有点冷,纷纷围在篝火旁边坐着。
篝火燃烧着树枝噼啪作响,在有限的明亮之外,黑暗漫无边际地蔓延开去,给人心带来微妙的不安。
苏介轻咳一声,打开话题:“明天我们几点起来,还是往前走吗?”
吕四爷嘿然笑道:“年轻人放轻松些,我年轻的时候跟着家里长辈下墓,那情形可比这瘆人多了。那是个东汉古墓来着,我们五个人下去,结果只有两个人回来。”
江秀敏略略打起精神:“那三个人呢?”
“都被粽子留在下面了,中了尸毒,神仙也难救。”吕四爷拿起烟斗,抽了长长一口。“那年我才十五岁,吓得屁滚尿流,差点就跟那三个人一样折在下面了,最后连半件明器也没到手,还赔了三条人命。”
他叹了口气:“我师父告诉过我,每个人都有三盏明灯,分别在脑袋上和两边肩膀上,一般走夜路,听到有人喊你的名字,只要莫回头,就没有事情,可要是禁不住诱惑回过头,肩膀上的灯被扑灭了,那可就危险了。但凡人迹罕至的地方,包括古墓、乱葬岗等等,阴气都极重,这种时候光靠那三盏灯的阳气是用处不大的,要跟着心中默念金刚经。”
其他人被他说得寒意阵阵,小魏颤着声音说:“师……师父……”
吕四爷正在兴头,不耐烦:“什么事啊!”
“我……我要去尿尿……”
“那你就去呗!”吕四爷没好气:“记得别回头啊!”
小魏被他这么一说腿更软了,苏介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吧。”
小魏如获大赦,忙拉着他走了。
自己怎么就收了这么个没出息的徒弟,吕四爷皱皱眉,继续说:“所以相对来说,在森林里,危险性要小很多。”
萧阑笑嘻嘻:“那倒未必,我也来说个故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比较晚,木有小剧场拉,俺明晚早点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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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第83章 ...
“在俄罗斯与蒙古接壤的地方,有一片面积广阔的森林……嗯,不比现在这个小,理所当然,要驻扎军队。那个时候呢,文革刚过没多久,那里又地广人稀,交通闭塞,每周只有一班车,从驻军的地方开往县城,而且名额有限,大家要报名轮着很多次,才能轮到自己去县城逛逛。”
“军队所在的地方很荒凉,据说以前日军和游击队在此地交战过,后来前苏联军队开拔,也是从这里入境,杀了不少日军,所以当地的人都说阴气很重,碰到上元节和中元节这几个节日,晚上最好更不要出来。”
萧阑的表情陡然一正,变得极为严肃,众人被他的故事背景一铺垫,不知不觉也集中了精神去听。
“这天刚好是中元节,就是俗话里的农历七月半,鬼节,又刚好轮到李闻坐车到县城,等到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才到部队所在的地方,他坐着坐着,不小心就睡着了。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车子还停在郊外,车上空无一人,司机,战友,一个都不见了。而车子,此时还在缓缓移动,他吓得魂飞魄散,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就在这个时候……”
萧阑停住话头,拿起保温瓶喝了口水。
肖腾忍不住问:“然后呢?”
其他人也饶有兴致地听着,惟有江秀敏微微蹙眉,显然不大喜欢在这种氛围下听故事会。
“然后他就听到有人在车后面喊:‘你小子睡醒了还不赶紧下来帮忙推车,都熄火了!’”
众人无语,只有纪一鸣笑出声。
吕四爷的眼神更鄙夷了:“你就只会拿这种不入流的笑话来糊弄?”
萧阑一脸无辜:“我这是调节气氛。”
那头苏介摇摇晃晃地走过来,脚步轻飘飘的,像喝醉了酒。
“苏介,你怎么了?”肖腾看着他茫然空白的神情问。
“没什么……”他连声音也是恍恍惚惚的。
“小魏呢,他不是跟你一起去的?还没回来?”
“嗯……”苏介扶着额头,嘴里喃喃道,“我应该是没有眼花……”
“你在嘀咕什么,我那个徒弟呢?”吕四爷脸色不善。
苏介啊了一声,如梦初醒,脸色骤然惨白。
“他掉下悬崖了……”
“什么!”吕四爷腾地站起来。
其他人也跟着脸色大变。
“怎么回事?!”
据苏介所说,他们两个人走到前面不远的树荫后面,苏介背过身解手,也没注意小魏的情况,等他转身准备喊人一起回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小魏失足跌落悬崖,连喊一声都来不及,人就不见了踪影。
而那个地方,他们刚刚走过,别说悬崖,连个坑都没有。
他眼睁睁地看着,呼救声堵在喉咙口,却发不出声音,只觉得这一切看起来像在做梦,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又浑浑噩噩地沿着原路走回来。
“不可能的,那个地方明明就没有悬崖,他怎么会掉下去呢……”苏介反复强调这一句,不可思议的遭遇让他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边缘,肖腾一掌下去,劈中他的后脑勺,人跟着软软倒下。
“我去找人!”吕四爷二话不说,抄起狼眼电筒就往前走。
江秀敏的领导才能在此时得到展现,她嘱咐肖腾留下来照看苏介,又带上其他人,跟在吕四爷后面去找人。
结果自然是没有找到人。
众人循着苏介指的方向走了一大圈,也没找到他所说的悬崖,更没发现小魏,一晃也大半夜过去,所有人都疲惫不堪。
阿毛早就躺在家长的口袋里呼呼大睡,萧阑也困得不行,索性把头靠在贺渊背上,一边小声说:“小黑,有点不对劲啊,好像鬼打墙……”
贺渊嗯了一声,将他打横抱起。
“再找下去也没什么结果,天亮再说。”
淡淡丢下一句话,他抱着萧阑转身回到营地。
纪一鸣按住正要发作的吕四爷。“他说得有道理,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一直在这附近打转,其实压根就没走出多远?”
其他人一愣。
吕四爷肚子里也是有点料的,此时被点醒,才反应过来,他阴着脸色环顾半晌,没有说话。
江秀敏见他没再反对,便叹了口气,让所有人都回去。
刚出发就失踪了一个人,别说吕四爷,任谁心里也不会好受。
等他们回到营地的时候,贺渊与萧阑两人已经钻进帐篷里了。
苏介抬头看他们:“人找着了?”
吕四爷一ρi股在火堆旁边坐下,抽着烟闷不吭声。
江秀敏沉声道:“四爷,发生这种意外,我们也是预料不到的,你放心,等天亮了,大家都会出去找的,小魏不仅是你徒弟,也是我们的同伴。”
吕四爷颜色稍缓,嗯了一声,却也没再说话。
其他人又困又累,但却不怎么睡得着,除了江秀敏进帐篷休息,其他人都是大老爷们,围坐在火堆旁边迷迷糊糊打会儿盹,时间也就过去了。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贺渊从帐篷里出来,身后跟着个呵欠连天的萧阑。
纪一鸣睡得很浅,他们一出来,他就惊醒了。
“怎么?”
“去找人。”贺渊冷冷道。
其他人也陆续跟着醒过来,吕四爷本以为他们会找各种借口拖延不去,但没想到这两个人却是最早起来了,虽然还有些看不惯他们,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所有人从营地出发,分成两路去搜寻,江秀敏带着一路,吕四爷带着另一路。
“魏哥儿!魏哥儿!”吕四爷边走边喊,眼里布满一夜未眠的血丝。
四周都是茂密的林木,看起来并无区别,稍有不慎就会迷路,所以每走一步,同行的胖子都会做下记号。
“你喊了他也听不见的。”贺渊抬头看了看,一边道。
“你是什么意思!”吕四爷怒道。
贺渊不答,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符箓。
“符无正形,以气而灵,着!”
符纸无风自动,缓缓浮了起来,在半空中摇摇晃晃,往前面飘去。
吕四爷和胖子目瞪口呆。
“跟上。”
说话的是萧阑,他跟在贺渊后面,速度奇快,胖子他们一愣神,就落下一段距离。
“我的娘喂,真人不露相啊……”胖子嘀咕了一句,赶紧跟上去。
符纸晃晃悠悠了好一段路程,忽然停在空中,而后像是失去借力,轻飘飘掉在地上。
贺渊皱了皱眉,上前捡起符纸。
“小黑?”
“这里的血腥味很浓。”
“叽叽!”阿毛探出脑袋,跟着叫了两声,仿佛在附和,幸好声音不大,胖子他们也没听见。
萧阑眨眼:“是小魏的?”
贺渊摇头,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又蓦地停住。
“找到了。”
气喘吁吁赶过来的吕四爷和胖子,正想发问,眼睛已经顺着贺渊的视线望去,却都愣住了。
躺在前面树下的那个人,不是小魏又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无责任小剧场:
小P孩胡亥:呜呜呜呜,父皇,皇兄扶苏欺负偶……
老爹:怎么欺负了?
小胡亥伸出爪子,上面用毛笔画了鬼脸,洗也洗不掉。
小胡亥:他在我手上画了这个……呜呜呜
老爹看了一眼,哈哈大笑:挺好看的啊,别擦了啊!
小胡亥扁扁嘴,为老爹的偏心哇哇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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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第84章 ...
走近一看,小魏半边脑袋已经没了,脸挨着地面,血凝结了大半,狰狞可怖。
阿毛只瞄了一眼,就吓得躲回口袋里,不敢再探头出来。
胖子狐疑:“那小子不是说他掉下悬崖了吗,怎么会在这里,不会是他杀的吧?”
贺渊走近,蹲□,视线落在尸体的小腿上。
只见小魏的脚踝处,赫然多了五个指印,颜色乌黑发紫。
吕四爷走过来,自然也看见了那个指印,他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那个狗娘养的!”
他气上脑门,也没多想,直觉认为自己徒弟的死跟苏介脱不开关系,转身就要去找人。
“等等。”贺渊喊住他,没什么表情。“他是摔死的。”
吕四爷先是一愣,然后直接反驳。“不可能!”
这里都是垫着厚厚树叶的平地,最多也就是绊倒摔几跤,小魏怎么摔能摔到半边脑袋都没了的地步?就算从树上摔下来也是不可能的。
贺渊淡道:“这个人的头部,明显是在数十米以上的悬崖摔落下来的,他脚踝上的指印,则是被人用力抓住的缘故。”
悬崖……吕四爷突然想起苏介昨晚跑回来时说的话:小魏从悬崖上掉下去,而那个悬崖,之前他们走过,分明是平地。
这么一想,莫名一股寒意忽然就涌了上来,他下意识看向胖子,而胖子也正好在看他。
两个人都从对方眼睛里看见惊悚寒意。
“……哪里来的悬崖?”吕四爷见过的世面不少,年轻时也曾随着长辈走南闯北,饶是如此,他的声音也微微有点变调。
“不知道。”贺渊回答得倒是干脆,他拿过胖子手里的罗盘,抬头看看,又走了几步,像是在观察地形,末了道:“这里腥气很重,不要停留太久,把他们喊来,上路吧。”
胖子这回连质疑声都没了,二话不说拿起对讲机就开始联系人。
那边萧阑在周围一圈圈地走,走走停停,不时把手伸进口袋。
贺渊:“你在干什么?”
萧阑:“踩点子,看能不能踩出个悬崖来。”
贺渊:“……”
一个这么二的回答,他还能说啥呢?
于是无话可说。
半个小时之后,连同营地休息的人,也收拾好赶过来集合,所有人看着小魏的尸体,默然无语,苏介在听说他是摔死的之后,只是神经质般喃喃地重复着一句话:“我就说了,我就说了……”
胖子不耐烦:“好了,接下来该怎么走?江小姐你心里有个谱儿没?按照方向,我们还得往前再走的。”
江秀敏沉默半晌:“那就继续走吧,有人想回去的,现在可以往回走。”
胖子气笑了:“你这不是废话吗,没装备,单枪匹马的,这么走回去没准也是迷路饿死,还不如往前呐。”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不提折返的事情了,自然继续向前,但小魏的死在大家心中都留下了浓重的阴影,一路上并没有人说话,只有萧阑依旧漫不经心,浑不着调地看看天空,看看树叶,又看看贺渊,看看口袋里的阿毛。
他并不是不惋惜小魏,那是一个心地还不错的青年,虽然跟错了师父,但是并没有变得市侩势利,可偏偏是他成为队伍里最先被炮灰掉的人,而其他人的低落,百分之九十并不是在伤心小魏的死,而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全和究竟能不能找到传说中的古蜀遗迹,就连他的师父吕四爷也是如此。
阿毛窝在宽大的口袋里睡得正香甜,看着它,就像世界上所有灰暗的事情都远离了,只剩下那一团白绒绒的毛球。
再不济,小家伙一哭,天崩地裂,什么妖魔鬼怪都是浮云。
萧阑不负责任地想着,嘴角勾上一抹坏笑,正好被贺渊看到了。
他不动声色地伸手揽住萧阑的腰,又在柔韧的腰上轻轻拧了一把,带了点调戏,又似乎是警告。
萧阑做了个鬼脸。
两个人走在队伍最后,大家都满怀心事,没人回过头去注意他们。
“等等!”纪一鸣喊住众人,“你们有没有发现,我们又走回原来的地方了?”
他指着树干上的记号:“这里,我们刚刚才走过。”
他这么一说,众人开始查看周围,发现还真是如此,脸色便都不好看起来。
“指南针和罗盘呢?”江秀敏问。
胖子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罗盘,正中天池方位的磁针不知什么时候疯狂转动起来。
“不要看周围,闭上眼,往正前方走。”贺渊的声音响起,他自己已经阖上眼,一手抓着萧阑,脚步往前迈去。
更为奇特的是,明明挡在他前面的树,近在咫尺,将要撞上的时候,不知怎的,又轻轻巧巧被绕开了。
江秀敏反应极快,说了一声“照他说的做”,然后也闭上眼睛一步步往前。
其他人除了照做,也别无选择。
走了几十步,贺渊突然道:“可以了。”
众人纷纷停下,睁眼。
森林还是那些森林,但树已经不是那些树了。
树干上都是没有做过记号的,也就是他们没有来过。
“刚才是幻觉?”江秀敏迟疑地问。
“也不是幻觉,一个小小的阵法而已,摆阵的人花了不少心思,将阵法与日月星辰,一草一木融合在一起,因而难以察觉。”
贺渊的声音依旧云淡风轻,可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会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这个人在无形中,已经救了所有人一命。
“那小魏的死也和阵法有关?”萧阑问。
吕四爷不由觉得有点惭愧,小魏是自己的徒弟,可刚才紧要关头,他竟没想起这个横死的徒弟来。
贺渊摇头:“这里腥气重,应该死过不少人,有什么怪事也是正常。”
众人一阵默然。
这也叫正常,那真没什么事是不正常的了。
“那我们还往前走吗?”一直很少说话的李青皱眉。
贺渊微哂:“往前走也许还有活路。”
李青立刻不说话了。
“前边有人!”肖冲喊道,一边还想跑过去。
肖腾忙拦住弟弟:“你不要命了?!也没看仔细就乱喊什么,哪来的人!”
“我没眼花!”肖冲脸色有点白。“刚才确实有个人跑过去,看那模样……似乎有点像小魏!”
肖腾脸色也白了,不仅是肖腾,其他人都好不到哪里去。
“你真的没看错?”
“我不确定……”肖腾嗫嚅着,“但那个衣服和身形,太像了……”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话,一个人影飞快地跑了过去,从左到右。
这回大家都看清楚了。
确确实实穿着小魏的衣服。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开了4个小时的会,回来头痛欲裂,倒头就睡了……今天又加班,但俺还是赶出来了,嘿嘿……不过为神马回帖这么少捏?画圈圈……
今天时间来不及,先不写小剧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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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第85章 ...
“是鬼……”苏介刷白了脸,喃喃道。
“鬼你的头,你家鬼有影子吗!”胖子骂了一声,可话虽如此,他也不能肯定刚才跑过去的那个人究竟有没有影子。
那个鬼影跑得很快,转眼就不见踪迹,众人站在远处等了半天,也没再见到。
李青皱皱眉:“这个地方未免也太邪了。”
半晌没说话的吕四爷终于开口:“凡至宝之地必有反常之事,不入虎|茓,焉得虎子,这只能说明我们没有走错路,确实离古蜀遗迹又更近一步。”
他脸上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刚才那一瞬间有没有想起过无端横死的徒弟。
贺渊淡淡道:“快下雨了,先就地搭起帐篷吧。”
众人下意识地抬头看天,只见晴空万里,连朵云都没有,哪来的雨。
胖子嘿嘿一笑:“小贺这是吓坏了吧?”
他倚老卖老喊人家小贺,贺渊也没什么反应,只淡淡瞥了他一眼,解下背包开始搭帐篷,看模样是绝计不肯再走的。
胖子只觉得那一眼足以让他背脊升起一股透心凉的寒意,不由自主就噤了声,等反应过来,又暗骂自己被个黄毛小子轻易唬住。
“信小黑,得永生!”萧阑嬉皮笑脸地蹲在旁边看他扎帐篷,没有施加援手的打算,更没有起身跟着大队伍继续向前的趋势。
江秀敏没有见过先前贺渊以气御符的场景,但她潜意识里觉得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并不那么简单,一时之间也有点踌躇,难以决定。
纪一鸣见状就说道:“先休息吧,也好商量一下行程。”
江秀敏看了看众人的脸色,叹了口气:“也好。”
半个小时之后,淋成落汤鸡的众人跟躲在帐篷里的萧阑形成鲜明对比。
萧阑蹲在帐篷门口,笑眯眯地看着在倾盆大雨中手慢脚乱搭着帐篷的人们。
“可以进来避雨哟,按分钟收钱,每人每分钟十美金!”
众人嘴角一抽。
他偌大一个人堵在帐篷门口,里头还有个不知道在干什么的贺渊,空间实在有限,别人就算想进也挤不进。
萧阑继续唉声叹气:“衣服干爽什么的最讨厌了,要是能洗个澡多好,浑身湿淋淋的真舒服啊!”
众人嘴角又是一抽。
这是什么精神?这分明就是皮痒欠揍的精神。
幸好在所有人动手前,他已经被贺渊一把拎了进去,顺手将帐篷拉链一拉,谁也看不见里头的情形。
其他人也弄好了帐篷,忙不迭钻进去避雨。
谁也没想到大雨说来就来,天色随着雨势骤然黯沉下来,贺渊再一次一语成谶。
江秀敏坐在帐篷里默默纠结,她原本只是临时起念让那两个人同行,而现在看来,贺渊绝对不像是研究植物的学者,但如果不是,又是什么来历?他们也是冲着古蜀遗迹去的吗?跟他一起的萧阑,看起来一无是处又废话奇多,怎么会成为他的同伴?
与她一样若有所思的还有纪一鸣,只不过他想的完全是另一回事。
“小黑?哎呀!你温柔一点嘛,要是欲火焚身可以出去洗一下澡的,保证立刻神清气爽,精神……”萧阑冷不防被压在身下,马上很识相地乖乖闭嘴。
“再往前,你就不要进去了,在这里等我,我帮你进去找人。”贺渊看着他,语调沉沉,目光里没有半分玩笑。
萧阑怔了一下,笑容不变。“小黑,我们说好了的。”
贺渊没有说话。
萧阑把脑袋抵在他颈窝处蹭了蹭,声音里多了几分早上没睡饱的困倦。
“小黑,你在担心什么,有什么麻烦是你和阿毛加起来也摆平不了的吗?”他自动自觉把自己归为背靠大树好乘凉的米虫一类。
贺渊任他蹭着,眼神逐渐柔和下来,手轻轻抚着他柔软的发丝,如视珍宝。
对于寻常人来说,脑海里多了一份原先并不存在的记忆,谈不上是好事,可当这份记忆能够让他更好地保护眼前这个人的时候,就变得弥足珍贵。
“我们要找的地方,也许跟你的劫数有关。”
“嘎?”萧阑一脸迷糊,没反应过来。
“古蜀曾经有过比中原文明还要久远的辉煌,东周显王,也就是秦惠王时,曾与古蜀国有关交集,昭王时灭蜀国。古蜀的历史,是在秦王手里终结的。秦王灭蜀,同时也收留了古蜀的大巫祝,后来,那个巫祝就投靠了胡亥。”贺渊淡淡陈述。
“而你的劫数,则来源于前世的诅咒。”
萧阑想了想:“你的意思是,我那个前世的小弟胡亥在人家身上下了诅咒,不仅前世惨死,还要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这只是我的猜测,但这里必然跟你的劫数有关联。”贺渊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越是关键,就越是危险。
萧阑夸张地嚷嚷:“小黑你忘了我们要生同衾死佟|茓的吗,难道你想抛弃为夫去找第二春?”
贺渊意外地没有投以冷眼,反而二话不说,勾起他的下巴印上自己的唇。
可惜这种旖旎气氛没有维持多久,他们很快听到帐篷外面传来一声变了调的尖叫。
“你是谁!”
随之而起的是枪响。
雨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小了很多。
贺渊和萧阑出了帐篷,就看见胖子正站在毛毛细雨中,双手握枪对准前方。
而被他开枪的目标,是一个人。
准确的说,是一个穿着小魏衣服,佝偻着背蹲在不远处树底下的人。
那个人一动不动,贺渊眼力极好,甚至看到对方的背部衣服上有个弹孔。
但是,没有想象中的流血和哀嚎,那人依旧背对着他们,蹲在那里,不曾挪动。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更让人觉得诡异。
昏暗的天色中,所有人都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幕。
“他妈的给我站起来,是鬼也出声!”胖子瞪着那个人,脸上有着无法压抑的愤怒。
苏介轻轻道:“要不要过去看看?也许……是小魏的衣服被风吹到一块石头上?”
没有人搭腔,连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说的话。
就在这个时候,贺渊走了过去。
“贺渊!”江秀敏惊了一下,不假思索地喊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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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86章 ...
贺渊似乎没有听见她的声音,径自往前走,一直到那个人跟前,才停下来。
然后,伸手,抓住穿在他身上的小魏的衣服,一把掀起。
众人都呆住了。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一个人。
但似乎也不是鬼。
双手抱膝佝偻成一团,四肢皮肤都已经干瘪下来,紧紧贴在骨头上,看起来更像一具人干。
所有人都无法相信,就是这样一个人,刚才会跑得那么快,从大家的视线范围内消失。
“他死了多久了?”江秀敏也走了过去。
贺渊甚至还去摸覆在上面的人皮,看得胖子等人差点呕出来,他却还一脸淡定。
“应该不是小魏。”贺渊淡淡道。
众人都愣了一下,这个人身上,明明穿着小魏的衣服,又怎么会不是他?
“对,小魏的手臂上有一大块胎记,这个……”吕四爷无法用“人”来形容这副人干。“这个手上没有。”
不是小魏,又会是谁?
偌大的疑问在所有人心里冒了出来,雨已经停了,树叶上积蓄的雨水因为太多而滑落下来,打在头顶上,冰凉沁骨。
“救救我……救我……”
“你们有没有听到有人在求救?”纪一鸣突然道。
众人都茫然摇头。
萧阑:“我听到了。”
“救我……救我……”
这回胖子和肖家兄弟也表示自己听到了。
那声音随风而来,如果不仔细去听,压根不会注意。
“是不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故意引我们过去?”
胖子下意识就不相信真的有人在求援。
“过去瞧瞧吧,反正我们也得往前走。”纪一鸣说话的时候,眼睛却是落在萧阑身上。
缺心眼的阑尾同学正蹲在地上戳那具人干,没有接收到他的目光。
贺渊注意到了,眼神微微一冷,没说什么。
求救声若有似无,断断续续,似乎就在前面不远处,又似乎离得很远,众人循声走了十多分钟,还一无所获。
“我听说森林里有些日久成精的动物,能够模仿人言,引诱人过去,然后杀死将其变成替身。”苏介咳了一声。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胖子翻了个白眼。
然而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后半句噎在喉咙不上不下。
因为所有人都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我们通常用来形容一棵树长得高大,都会用上“参天大树”这样的词汇,然而眼前这棵树,并不仅仅是参天。目测来看,它的树干足足需要五六个人才能合抱得过来,往上延伸,则是密密麻麻的枝叶,足以遮蔽头顶大半个天空。
而在这些枝桠上,间或垂下一个青黄|色的果子,约莫脑袋那么大,沉甸甸的,浑圆硕大,看起来已经成熟了,却是众人从未见过的品种。
这些都不是所有人震撼的重点。
他们的目光,都落在靠近地面的一处地方。
“救命……救我……”那个人的五官狰狞而扭曲,他的下半身,已经彻底被吞噬进去,只留下腰际以上的部位还在拼命挣扎。
“……这是什么?树……在吃人?”胖子半天才回过神来,不由粗喘一声。
大树周围的地面,盘根错节的树根半露出来,粗如壮汉手臂,而那个人陷在树根与树根之间,看不出究竟是怎么陷进去的。
“快……快救救我!你们不是来找古蜀国的吗?救救我,我把古蜀国的入口告诉你们!”那人浮现出迫切的期盼,映着那张因为极端痛苦而扭曲的脸庞上,只显得更加可怖。
“你知道古蜀的入口?在哪里?!”胖子急切地问。
那人却不说话了,布满血丝的眼睛直直盯着他们,额头青筋迸出,像是要从皮肤下爆裂开来。
“肖腾,你过去拉他一把吧,小心点儿!”江秀敏微微蹙眉。
肖腾答应一声,从旁边树上折了根树枝就走过去,他走得很小心,尽量不去踩到那些树根,一路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众人屏息看着。
那人早已高高举着胳膊,五指在空中不停抓着,见肖腾把手递过去,马上迫不及待地紧紧抓住。
肖腾往后用力,想将他从泥淖里拔出来。
接下来的事情,远超过想象所及。
拉人出来的过程顺利得出乎意料,肖腾感觉到对方的重量似乎并没有预想的那么重,于是也伸出另外一只手,想一鼓作气把人拉出来。
那人一声惨叫。
肖腾则惊呆了。
被拔出来的只有上半身,盆骨以下,空荡荡的。
肖腾不由自主松开手,后退了几步,冷不防踩到树根。
“哥!”肖冲目眦欲裂,想也不想就要冲过去。
肩膀被按住,他来不及回头,有一道影子已经跃了过去,动作比他灵活数倍。
肖冲一愣。
是萧阑。
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萧阑已经到了肖腾旁边,一只手拽住他的胳膊,不由分说把人用力抓起来就往回跑。
几秒钟后,肖腾坐在地上,神情恍惚,显然还没回过神,他一只脚上的鞋子已经被腐蚀了大半,只留下鞋面一层,如果不是鞋底够厚,现在没的就不止是鞋子了。
肖冲不停向萧阑道谢,他知道以他刚才的速度,绝对不会比萧阑再快,而再慢上一秒,肖腾的脚就报销了。
他们兄弟俩是从部队退伍之后才当了江秀敏的保镖,论理来说这里所有人的爆发力都不会比他们更佳,但萧阑偏偏是个例外,这个看起来一副吊儿郎当的青年,身体韧性竟比他们还好。
“你以前也在部队待过?”表达感激之余,肖冲忍不住问。
“我这模样像吗?”萧阑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无辜。
肖冲闭上嘴。
像萧阑这种个性,绝对不可能是从军队出来的。
那个被遗弃在树根之间的人还在呻吟着,显然没有断气,但少了一半身体,死也只是早晚的事情,别说这里离最近的医疗所十万八千里远,就算是在设备齐全的大医院里,也未必能存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他还不相信自己没了半个身体的事实,抬起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杀了我,你们杀了我……”
“古蜀国的入口在哪里?”胖子关心的只有这个。
“你们不会想知道的……”那个人嘿嘿笑着,双手无意识地在地上乱抓。
“快说啊,你答应过告诉我们的!”如果不是担心被那些奇怪的树根泥淖吞噬,胖子早就跑过去了。
“入口就在……”对方的眼神开始涣散,“树上……”
“哪棵树?!”
还没等胖子问完,那个人却已经断气了。
众人面面相觑,看着眼前这棵硕果累累的怪树,一种无以名状的感觉油然而生。
87
87、第87章 ...
树上如果有入口,那么会在哪里?
这个问题在所有人心里冒了出来,几乎是同时,又被掐灭。
一棵会吃人的树,就算有入口,谁敢接近?
“你们说,如果那个人说的是真的,入口会在哪里?”说话的是在队伍里一直沉默寡言的李青,他面目平常,又极少说话,几乎是一个隐形的存在,一般情况下,众人就算聚在一起商量讨论,也不会有人去询问他的意见,而他也就这么默默坐在一边聆听。
胖子露出古怪的神情,下巴朝贺渊努了努:“他不是研究植物的吗,你问他啊!”
回答的不是贺渊,而是萧阑,他吊儿郎当地趴在贺渊背后,站没站样,嬉皮笑脸。
“这么浅显的问题就由聪明小助手,区区在下来回答好了,这么大一棵树,有人挖个洞通往别处也不奇怪,至于入口,可以是在树的背后,也可以是在顶端。”
江秀敏蹙眉,看着这棵足以撼动天地的大树,别说爬上去,就算绕到它背后,也得提起十二分小心,否则一不留神,就会踩到那些粗大交错的树根,众人对刚才的情景犹有惊悸。
胖子眼珠转了一圈,落在萧阑身上。“或者,我们先让个身手比较灵活的人绕过去看看?”
“不行。”同时拒绝的有两个声音。
贺渊和纪一鸣。
贺渊看了纪一鸣一眼,冷冷道:“别把主意打到别人身上。”
胖子瞧着他毫不掩饰的杀气,再联想到他的能力,干笑一声:“我也没说让萧小哥去啊,别激动,别激动!”
江秀敏是这里唯一的女性,又是出资人,自然要特殊照顾,肖氏兄弟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吕四爷和胖子都是贪生怕死,见风使舵的,也指望不上,而李青和苏介……
纪一鸣笑了一下:“我去看看吧。”
也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往树后走过去。
看着他的背影,萧阑轻轻咦了一声。
贺渊:“怎么?”
萧阑眨眼,有点迷茫:“老觉得这个人,好像在哪儿见过。”
那种感觉就像你先做了个梦,梦见某个人,很久以后的某天,又在街上看见他一样。
“叽叽!”阿毛待在口袋里闷得不行,偷偷冒出个毛茸茸的脑袋,小声叫了两下,却还紧记着临行前家长的嘱咐,绝对不能露出行藏——它最近似乎渐渐听得懂人言了。
纪一鸣走得很小心,速度却不慢,转眼间身影就被树干挡住了。
吕四爷一直瞅着挂在树上那些沉甸甸的果子。“那些果实是什么?”
萧阑嘿嘿一笑,开始无责任恶心人:“唐朝《酉阳杂俎》里记载了一种植物,叫人木,树上会结出一种果子,像人头一样,见人就笑。这些看起来和人头差不多大小,说不定里面也装了个人头。”
胆子不大的苏介脸已经黑了一半。
“又或者吃了人之后把人体内的养分都吸收了,吃一个人,结一个果实,里面满满都是脑浆。”
萧阑说这话的时候,那些果实随风轻轻晃动,像是里头装满了液体,树枝不堪重负,被压得微微弯下了腰,像极了他所描述的情景。
不止苏介,连江秀敏的脸也绿了。
贺渊知道萧阑救人归救人,却不怎么看得惯他们,也就任由他在那里胡扯,嘴角微微弯起,罕有的柔和。
没有给萧阑继续恶心人的机会,纪一鸣的声音从树背后传来。
“这里的确有个洞,你们都过来看看!”
众人过去的时候,都看见了纪一鸣所说的树洞。
在离地面很近的树干上,黑黝黝的洞口没有任何遮掩,足以容纳一个成年人弯腰进去。
“看来那个人没有骗我们。”苏介顿了顿,“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比我们早进来的那几批人,应该也到过这里,见过这棵树,没理由只折损了一个人,那他们的尸体呢?全都被……那棵树吃了?”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纪一鸣捡了块石头丢进去,没有预想中的落地声。
胖子吞了吞口水:“他娘的,究竟有多深?”
“进去么?”纪一鸣拍拍衣服上的尘土问。
树洞下面也有不少露出地面的树根,江秀敏随手折了根树枝丢在上面,那些树根忽然就缓缓蠕动起来,慢慢地将树枝包住,一点点吞进泥土里,看起来就像树枝进了沼泽一样。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谁能保证这个洞口就一定是通往古蜀国,万一那个人有心骗他们呢?
当其他人都在踌躇犹豫的时候,萧阑往前迈了半步。
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陈白和刘教授他们,确确实实是从这里下去的。
不仅如此,那下面仿佛还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
从楼兰开始,冥冥之中,牵引着他来此。
手被抓住,走在他前面的反而是贺渊。
“跟上。”淡淡一句之后,敏捷矫健的身形就已经从洞口跃下了。
众人目瞪口呆,还来不及反应,萧阑便接着跳进去。
然后是纪一鸣。
“都疯了么?!”苏介讷讷道。
胖子很纠结,他既不想被贺渊他们捷足先登,又怕这个方向是错的,下去也成了怪树的食物。等了十多分钟,也没见下面传来哀嚎惨叫,他搓着手掌,跃跃欲试:“要不,咱也下去?”
吕四爷不搭话,江秀敏沉吟片刻,下了决心:“走吧!”
洞口往下自然是黑茫茫一片,但谁也没料到竟有那么深。
秘道是呈斜坡状往下的,坡度并不是很陡,但就这么一滑,愣是滑了许久也没到底。
十多分钟后,双脚终于踩在实地上,萧阑跺了跺,脚下的土质松软湿润,看起来附近应该有水源。
“小黑?”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发出声音了的,但自己却听不见。
“小黑——”
扯开喉咙又喊了声,手按在声带的位置,感觉它的微微颤动,确实是发出声音了。
但还是听不见。
他下意识把手摸进口袋,触手便是温软的绒毛。
阿毛动了一下,兴许也叫了,可自己还是没听见。
看来只有两个原因。
要么是自己聋了,要么是这里隔绝了一切声音的传播。
萧阑伸出手往前乱摸,心想摸到贺小黑就赖在他背上让他背着走算了。
事实证明,路可以乱走,但手不能乱摸。
摸着摸着,就摸到一具温暖的躯体。
不是贺渊。
作者有话要说:哦哦,小白终于要出现了,不容易!
无责任小剧场:
贺渊:什么叫爷的东西不能碰,明白的你们?
众:明,明白……
贺渊:别老看他顺眼,他除了话多了点(不止一点),其他都比你们好,明白滴?
众:明,明白……(抖)
霸气四溢的贺小黑……
88
88、 第88章 ...
触感温暖,那就是人非鬼,当然也不排除其它生物的可能性,萧阑摸了摸,发现这是条胳膊,嗯,用排除法,应该是个人了。
于是很放心地继续摸。
对方显然吓了一大跳,反射性就要跳开,萧阑按住他的肩头,一边继续摸。
唔……
圆圆的脑袋,柔软的头发,跟他差不多的个儿,嘴巴,鼻子……
长得不错啊,应该也挺年轻的。
不过肯定不是贺小黑,要不然早就炸毛了。
对方像是冷静下来,转而抓住某人的魔爪,制止他肆无忌惮的行为,然后在他的手心上,一笔一划,用手指写字。
你、是、人、吗?
萧阑一本正经地写下:不,我是鬼。
对方似乎噎了好一会儿,才换了一种提问方式:我们是进来勘探的考察团队,被困在这里了,你是谁?
萧阑眨眼,又眨眼,在他手心写下两个字:小白?
被他握住的手顿时僵住,过了很久,才突然将他紧紧抱住。
温暖而有力的拥抱……嗯,是小白没错。
萧阑眉眼弯弯,也反手拥住他。
阿毛陡然被压住,拼命从口袋里挣扎着冒出头来,以免窒息而死。
这里隔绝了一切声音,就算两人靠得极近,也听不见对方的声音,只能通过肢体动作来表达。
那头陈白继续写字: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不是让你别跟来吗!
还用了感叹号,可见情绪激动。
萧阑:我想你了啊。
陈白需要深吸口气才能勉强压抑住揍人的冲动,就算不能视物,他也想象得到此刻萧阑一脸无辜的欠揍表情。
陈白:你跟谁一起来的?贺渊?他呢?
萧阑:走散了。
陈白无声叹了口气,这下好了,自己陷在这里,又来了个作伴的。
他定了定神,把自己的遭遇简单写了一遍。
说起来也和萧阑他们差不多,刘教授在收到那些照片后不久,就决定亲自过来看看,验证照片上说的真伪,由于有了在楼兰的经验教训,这次刘教授决定不带那么多人了,除了陈白之外,就只有于叔,和刘教授那位亡妻的远亲,四川人袁暖玉。
不得不说他们胆大包天,四个人也敢直闯无人原始森林,结果居然还一路畅通无阻,只不过他们并不是从那棵怪树上的洞口进来,而是发现瀑布后面一个隐蔽的洞口。
也就是说,这里并不止一个入口。
按照时间计算,实际上刘教授等人在路上耽搁的时间比较长,算起来只比萧阑他们早了五天左右到达这里,而陈白被困在这里,也已经有两天了。
由于这里情况诡异,又听不见旁的动静,陈白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触动什么机关,有时候走几步就停下来查看摸索,浑然不觉时间流逝,直到萧阑的到来。
幸好随身背着干粮,也不担心温饱问题,陈白在直到是萧阑的那一刻,纵然着急上火,一颗心却也落定下来。
也好……就算是死,总算还有兄弟陪在身边。
陈白只好这么自我安慰,一边摸摸萧阑的脑袋,寻思这个不会照顾自己的缺心眼是瘦了还是胖了。
这么想着,另一只手伸过去,本打算揽上萧阑的肩膀,却冷不防碰到一个毛绒绒的东西。
陈白:“……!!!”
他的手被咬了一口,顿时惨叫一声,奈何别人都听不见。
阿毛还没意识到误伤良民,犹自得意洋洋地爬到萧阑肩膀上蹭他的脖子表示亲昵。
萧阑在陈白炸毛之前,赶紧抓过他的手写道:那是我的宠物。
陈白:“……”
他已经彻底无语了。
谁见过来不知生死的地方探险还带着宠物的?他没见过,估计别人也不会见过,除了萧阑,这种人没有谁做得出来。
半天之后,风中凌乱的陈白平静下来,开始思索出去的对策。
他们两人不是从同一个入口进来的,那说明这里应该还有别的地方可以出去。
黑暗中,他紧紧抓着萧阑,一步步往前走,心中暗记方位,希望能在这个杜绝一切声音与希望的空间找到出路。
肩膀被拍了一下,他以为是萧阑,不耐烦地拍落,一边紧了紧手劲,示意他别捣乱。
过了一会儿,仿佛有股凉意轻轻吹过耳畔,脖子上被一只手拂过,这回却让陈白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因为摸他脖子的那只手,冰凉刺骨,压根不是萧阑的手。
但如果不是萧阑,那又会是谁?
刹那间,无数种恐怖的臆测纷纷涌进脑海,几乎让陈白手脚冰凉。
他不由自主握紧了萧阑的手。
难道这里还有其他人?
陈白几乎想破口大骂了。
手心微痒,是萧阑在写字:跟我走。
陈白一怔,已经被萧阑反手拉住往前走去。
这里没有昼夜,不辨方向,之前陈白随便乱走了几步,感觉到有东西擦着手臂掠过,才知道自己无意中触动机关,就再也不敢乱走了。
但现在萧阑带着他,速度也不慢,走走停停,像是忽然之间对这里熟稔无比,不由令陈白错愕。
似乎有什么东西紧紧贴在后面,如附骨之蛆,挥之不去。那种感觉就像有个人站在你旁边,就算你没有抬起头,也能感觉得到一样。——陈白现在就有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不知道从哪里涌过来的水,从脚底薄薄的一层,逐渐往上蔓延,一直到小腿肚的地方,把裤子鞋子都浸湿了,贴在身上难受得要命。
陈白忍不住阻止萧阑继续再走,在他手心写道:我们要去哪里。
萧阑:出去啊。
陈白皱眉:你知道出口?
萧阑:知道,有人在耳边告诉我的,反正我们自己也走不出去,不如试一下。
陈白微愣。
谁会在耳边告诉萧阑,这里除了他们,难道还有第三个人?
不,就算有人,声音也没有办法传播。
除非,不是人。
他想起刚才有人跟踪自己的那种感觉,不由一寒。
水位一直在慢慢升高,走没几步,已经漫过膝盖,如果继续下去,无疑会将他们淹死。
就在这个时候,陈白看见原本漆黑一片的上空,忽然出现一抹微弱的光亮。
那点貌似灯火的光芒,就像从天而降的神祗,令人振奋。
只不过不知道它所带来的,是生机,还是死神。
作者有话要说:我很郁闷,每次回帖回了没几个,系统就抽,然后就一直转动……
昨晚写不完本来想早上更,结果工作太多,只能拖到现在,俺继续写……
不想让大家等太久,就先没放小剧场了,下章继续(*^__^*)
89
89、第89章 ...
他们在水中一步步跋涉,那点光芒似乎远在天边,又似近在咫尺,每次感觉离得稍近一些,却走了半天还到不了,水位开始到达大腿处,两个人的速度又慢了下来。
萧阑停了下来,在陈白手心写道:不走了,累。
陈白嘴角抽动:再坚持会儿,你走的方向没错,我感觉到地势确实是往上的。
萧阑还是耍赖:小白你背我。
如果不是情势非常,陈白真想捏死他,但此刻显然行不通,所以陈白只好任劳任怨地弯下腰,任某人趴在自己背上。
往前。萧阑在他背上画了向上的箭头。
得,自己成坐骑了。陈白无语地向前走。
他的判断并没有错误,这里的地形设计极其古怪,因为坡度非常平缓,以致于几乎察觉不到,而陈白几次把手伸入水中,发现水流是向下流的,才惊觉这一点。
这个小发现对他们很有帮助,起码说明那点光芒也许是挂在最高处的某盏灯,只要他们一直往上走,总能到达目的地。
水位越来越高,陈白咬牙走得更快了些,背上的萧阑不时用箭头给他指明方向,陈白只要一想到有人在他们旁边指点萧阑怎么走,就觉得毛骨悚然,恨不得生出翅膀飞过去。
在这漫无边际的黑暗中,他终于知道,这个世界上最难以忍受的事情,不是一年不洗澡,更不是学期末门门科目被当掉,而是在这个地方,裤子以下全泡在水里,看也看不见,听也听不见。
造孽哟,这下子总算知道那些聋哑人的痛苦了,可怜哥身上还背了个大沙包。陈白愁眉苦脸地边想着,冷不防萧阑在他背上画了一个大转弯的箭头,示意他向右拐。
陈白一愣,反应也算快了,当即就按他说的做,结果就感觉到一个东西飞快地从自己耳旁擦过,耳朵立时火辣辣地疼起来。
是暗箭,这里埋伏着很多机关。萧阑写道。
陈白顿时一身冷汗。
他忽然明白萧阑为什么要让自己背他了,这样的话就大大减少了两个人行动不协调的机会,虽然速度慢了一点,但安全性明显大了很多,否则就算萧阑在前面带路,突然来这么个急转弯,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恐怕早就被射成马蜂窝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们离那点光亮越来越近,陈白这才看清楚,那确实是一盏灯。
准确地说,是被悬挂在一个半圆的小铜球里的烛火,正幽幽发出橘黄泛着微紫的光芒。
这种用来点灯的烛台做成半圆形状的并不罕见,与此造型类似的银制镂空香薰球,曾是汉朝到唐朝宫廷所青睐的精巧玩物。
烛台的外形就近似这种镂空半球,但是功能却完全不一样,烛火在黑暗中分外显眼,简直就像他们的指路明灯。
如果这里就是古蜀遗迹,那么这盏灯是已经亮了数千年,还是刚刚被人点燃起来的?前者的话,用来燃烧的材料是什么?若是后者,又是谁会去点这盏灯?
乱七八糟的想法充斥在陈白脑海,他拼命往前走,与时间赛跑,在这些水将他们彻底淹没之前。
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等到双腿又酸又麻,几乎再也迈不开一步的时候,他们终于看见,那抹烛火近在咫尺。
陈白停下脚步,目瞪口呆。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离开水浸的地方,而萧阑从他背上下来,站在他旁边。
这是一棵树。
准确地说,它有一个学名,叫三星堆二号坑一号青铜树。
但是陈列在三星堆博物馆里的青铜树,只是眼前这棵青铜树的三分之一。
三星堆博物馆里那棵青铜树,几乎是每个去参观博物馆的人所必看的展品,它所蕴含的心思与寓意,远远超过了人们对于那个时代的认知。
三星堆青铜树上以“一龙、九鸟、十二果”的装饰而著称,而眼前这棵巨大的青铜树,“一龙”与“十二果”未变,“九鸟”却换成九盏烛台,其中一盏就是刚才为他们指引了方向的,由于九盏灯分别挂在不同高度与方向上,被其他枝节挂件挡住,所以两人刚才只看到一盏,因为高度和独特的地形设计,甚至一度产生灯是挂在天上的错觉。
在陈白还沉浸在这棵青铜树带来的震撼中时,萧阑则已经移开视线,左右张望。
“小白,这么一棵树,肯定是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才造出来,也许我们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奇妙的是,在进入这个大厅之后,声音又可以传播了。
萧阑这么一说,陈白才发现他们所处的地方竟是一个大厅,为了容纳这棵巨大无比的青铜树,大厅也开凿了恐怖的高度,往上望去,黑洞洞一片,完全看不见底。
他们寻寻觅觅想要找的,比史载还要早的古蜀遗迹,也许就在这里。
他们现在所接触的,也许已经是人类从未踏足过的区域。
正因为三星堆的存在,中华文明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五千年,而眼前这一处文明,也许还要更早。
热爱历史和考古的人,往往都是热爱这个民族的人,陈白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就难以压抑地激动起来,他终于能够理解刘教授为什么只看到几张照片,就千里迢迢地跑过来。
他不是天真,他只是太爱历史,也爱这个民族。
萧阑也觉得很激动,但是他的表达方式跟常人是不一样的。
陈白:“……你在干什么?”
“最大程度地亲近历史,了解古人的心路历程,倾听文物的心声啊!”萧阑理所当然地回答,他正趴在青铜树的树干上,双手双脚并用,活像八爪章鱼。
陈白一脸黑线,还来不及说什么,这个时候从另外一个方向,走出两个人。
“贺渊?”陈白讶然,视线所及,看到跟在他身后的女人。
江秀敏见到他们两人也很惊讶,她的腿似乎还受了伤,走路一瘸一拐,偶尔像贺渊瞟过去的眼神似嗔似怨。
她觉得贺渊没有绅士风度,不仅不提出背她一程,还自顾自走在前面,却忘了自己自己脚踝扭了一下,并不严重。
“小黑,你俩被分到一块去了?”萧阑笑嘻嘻地从青铜树上下来,拍拍衣服。
贺渊嗯了一声,走过去。
“怎么弄的?”他看着萧阑全湿了的鞋裤。
陈白发现这个人还是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冷若冰霜,这世上除了萧阑这种缺心眼,恐怕也没什么人能跟他相处得下去了。
他想起之前自己背着萧阑,两人在黑暗中摸索前进的情景,忽然觉得很不是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俺复活了!
前两天事情太多,晚上都是8点才到家,压根没时间写,今天开始会尽量恢复日更的,求表扬~\(≧▽≦)/~啦啦啦
今天比较晚,就先不小剧场了,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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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第90章 ...
“之前我们走的路被水浸了,”萧阑不甚在意地回道,看看江秀敏,又看看贺渊:“你们碰见了什么?”
江秀敏并不是钱多烧着的娇娇大小姐,她身手敏捷,决断力也强于一般男人,贺渊虽然没受伤,但衣角袖口都有些腐蚀的痕迹,可见他们此行也遇见了危险。
贺渊没有回答他:“把鞋子脱了,裤子卷起来。”
萧阑喔了一声,也不多问,乖乖照办。
陈白看得嘴角抽动,忍不住走过去,拉过萧阑:“脱了鞋怎么走路,前面可能还有危险!”
贺渊淡淡道:“等会还会有人来,需要修整,再不济,我背他就是。”
陈白脸色冷了下来,他发现自己看这个人越来越不顺眼,中学、大学,他认识萧阑的时间比这家伙足足多了十来年,凭什么没心没肺的萧阑一对上他,就说什么听什么。
那头萧阑脱下鞋袜,从背包里拿出打火机和一个小型简易火炉,把鞋子放在上面烤,甚至还拿出两根香肠丢在上面。
陈白无力抚额。
贺渊依旧面无表情,眼里却多了些笑意,在他旁边蹲下,帮萧阑卷起裤脚。
一个容貌俊美冷淡的人,做着与他气质完全不符的动作,竟也没有一点不协调。
陈白抚额的动作一顿,变成暗暗磨牙,隐隐还后悔自己慢了一步。
江秀敏早已看得微微发愣,她总觉得贺渊跟萧阑之间看起来不像普通朋友那么简单,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就说这里有出路,你骗还不信!”
“老鱼头你拽什么拽,这次要没有我,你就死定了!”
“切……”
随着两个互相埋怨的声音传过来,刘教授和于叔两人拉拉扯扯从黑暗里走出来,一眼就看到那颗如同要Сhā入云端,极具震撼感的青铜树,都傻眼了,反倒忘了树下的几个人。
“这这这,这是无价之宝啊……”刘教授的神情立刻变得极为痴迷。
于叔眼看这么大一棵树,搬也搬不走,上面更没有宝石玉器,很快失去兴趣,视线落在萧阑他们身上。
“小阑尾?”于叔有些吃惊:“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哟,还有贺大师,人真齐啊?”
听到贺大师三个字,江秀敏禁不住又看了贺渊一眼。
贺渊却没看她,只望向于叔:“你们遇到什么了?”
两个人看起来比他们都惨,浑身上下狼狈不堪,可却出奇的精神奕奕,刘教授一看到青铜树比见了爹妈还亲切。
于叔猛地拍了下大腿,把刘教授拽过来。“你手不是还受伤了吗,还看什么呢,赶紧过来包扎!”
刘教授任他扯着,眼睛还恋恋不舍盯着那棵青铜树,嘴里一边嘟囔:“小伤而已……”
“屁!血流了一碗,脸白得跟鬼似的!”于叔啐了一口,不由分说拿出纱布和药,陈白忙过去帮忙,萧阑蹲在旁边,递了根香肠过去。
刘教授感动不已:“还是咱们家小阑尾贴心啊……”蓦地反应过来,“不对,你怎么来了?”
萧阑一脸无辜:“我来找你们啊!”
刘教授气急败坏:“这里这么危险,你来干什么,万一出事怎么办,我把你当关门弟子的,要是我不行了,这衣钵还得你来继承!”
于叔阴恻恻的:“看你中气还挺足,那香肠干脆让我吃算了。”
刘教授立马闭嘴,埋头啃香肠。
陈白实在拿这堆活宝没有办法,问:“袁小姐和其他人呢?”
于叔愣了一下:“进去之后,就只有我们两个,他们不在你那边吗?小阑尾,你们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贺渊突然道:“这是一个八门阵。”
江秀敏也坐在地上,揉着扭伤的脚踝,适时接口:“能详细说说么?”
八门是奇门遁甲的其中之一,在古代,经常被用来摆阵法,三国时诸葛亮所创的八阵图,原理就来自八门,看似简单,实则变化万千,内有乾坤。
八门,开,休,生,死,惊,伤,杜,景。
三吉三凶二中平。
也就是说,这八个方位,分别代表三种大的格局,一般来说,在阵法里,走到“开、休、生”三个方位的,意味着此行平安无事,逃出生天,而在“死、惊、伤”三个方位的话,等于困难重重,危机四伏。
阵法结合了八卦与五行,更加显得神秘莫测,虽然到了现代,诸葛亮的八阵图只留下一片莫名其妙的遗址废墟,但在三国时代,它曾被誉为可以抵挡十万精兵。
在某些方面,古人的智慧是现代人所无法想象的,而阵法就是其中之一。
“我们刚才走的地方,有水银,属金,却不难通过,应该是生门。”贺渊轻描淡写地将自己刚才险象环生的处境一笔带过,又道:“萧阑走的,属水,是休门。其余的人,情况也差不多,从相同的入口进来,被分到不同的方位,幸运的,如我们,可以走到这里。”
“不幸的呢?”江秀敏问完,发现这个问题简直是废话。
不幸的,自然再也走不出来。
她有点急了:“难道其他人都……有没有什么办法?”
饶是贺渊,也不是万能的:“等等吧。”
萧阑把鞋袜都烤干,拿下来穿上,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用两只鸡翅膀,两只鸡腿,又拿过贺渊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一袋面包片,三根香肠。
这些东西统统都是他在出发前塞进去的。
陈白瞪着他:“你到底带了多少东西?”
“就这些了,其他都是压缩食品。”萧阑笑嘻嘻的,“上次在楼兰,衣服都湿了,我怕这次也是,就带了个烤炉,后来想想,有烤炉怎么能没有烧烤的东西,人家聪明吧?”
陈白无语。
食物被烤熟的香气阵阵飘散出来,所有人连同最矜持的江大小姐都盯着那些食物,不住地咽口水。
几分钟后,饥饿交加的众人一边热泪盈眶地吃着香喷喷的熟食,内心一边默默吐槽:他们究竟是在探险,还是来郊游的?
在原始森林下面的洞|茓里开烧烤大会,说出去谁会相信?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到晚上回帖就很困难……每次回到一半就不让我回……大家的留言的我都很认真看了,滚来滚去\(^o^)/
无责任小剧场:
老爹:扶苏,你在哪里?
老爹:扶苏?扶苏?
小小扶苏:喵……
老爹:……你在干嘛?
小小扶苏:我跟弟弟们在捉迷藏,谁被捉到,谁就要在这里装一时辰的猫咪。
老爹:……
绿色的池水,里面究竟是神马……
91
91、第91章 ...
众人吃饱喝足,困意来袭,都七歪八横瘫倒在地上直哼哼。
江秀敏虽然也坐在地上,却不时地望向周围,神情不掩焦灼。
她带来的这些人,各有各的本事和来历,如果真不明不白折损在这里,回去怕是也会被找麻烦,就拿纪一鸣来说,到现在她也没闹清楚这个人的来历,只是隐约知道他跟军队似乎有点瓜葛,当时自己招募人手,是他主动找上门来,也通过了考验,身手在一群人里也算数一数二了,更别提这里面还有两个跟随多年的保镖,肖家兄弟对于她来说,无异于半个家人。
与她一样忧虑的还有刘教授他们,刘教授一行十个人左右,现在只有三个人会合,其他人生死不明,于叔正向贺渊详细问着有关八门阵的情形,希望能找到其他人生还的证据。
于叔道:“按照八门来推断,刚才我们遇到的是伤门木,你们是开门金,小阑尾他们是休门水,那么应该还有死、生、惊、景、杜五门,如果他们分到死门,会不会……”
“万事万物都是相对的,死门未必就没有生路,正如你们之前在伤门,也属于三凶门之一。”
贺渊的回答让其他人精神为之一振,这也就是说机会还是一半一半。
刘教授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这里还有出路吗,如果我们要继续走,得往哪儿?”
萧阑把手上的鸡翅膀啃得干干净净,舔着指头,意犹未尽:“这里有一条现成的路。”
“哪里?”
萧阑指了指青铜树:“我刚才仔细看过了,树干和树枝上都有细小的切口,像是人工凿的,足够脚踩上去。”
众人闻言都一脸古怪。
树的顶端被漆黑笼罩,枝桠上挂着那九盏灯的微末亮光无法达到那个高度,反倒衬得那片地方更加幽暗深邃。
陈白探了探萧阑的额头,这娃没发烧吧,调侃道:“要么你先去给大家探探路?”
开什么玩笑,这么高一棵树,如果千辛万苦爬上去发现什么都没有,那估计得吐血而死。
“好啊!”谁知萧阑竟然真的站起来,嬉皮笑脸:“你们在这里等人,我上去看看。”
“我去。”贺渊抓住他的手腕,先他一步已经走向那棵树。
“哎呀呀,小黑,万一人家掉下来,没有你接着我怎么办?!”萧阑怪叫着,可惜贺渊的动作更快,手按住树干,身子就窜了上去,毫无美感可言的爬树动作在他做来依旧丝毫不减气度,反观萧阑,动作速度虽然也很快,但那真叫手脚并用,惨不忍睹。
两个人一前一后,身影在摇曳的烛光中若隐若现,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陈白回过神,起身也想跟去,马上被于叔按住肩膀:“你干什么,他们有功夫底子,你也有?那么高,万一行差踏错,可不是闹着玩的!”
陈白郁闷了,虽然于叔说的是实话,可实话总是伤人的,他开始后悔自己当年怎么不去学个一招半式,现在对上如天人一般的贺渊,简直就毫无胜算。
“我怎么知道他会死?!”
伴随着一声神经质的吼声,所有人的讨论声被打断。
苏介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后面不远处跟着吕四爷。
两人的脸色都难看之极,带着很明显的惊惶与后怕,半身衣服几乎都被暗黑色的,干涸的血迹沾染了,看起来异常可怖。
江秀敏腾地站起来:“你们俩被弄到一块儿去了?还有别人么?!”
一听这话,苏介原本就难看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甚至还微微扭曲,浑身开始发抖,牙齿上下打颤,格格直响,眼看快要撑不住了,于叔忙冲上前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将他打得脸歪向一边,却也停止颤抖,恢复神智。
刚才是一种很危险的情况,如果没有于叔那一巴掌,也许苏介整个人就要崩溃了。
再看吕四爷,其实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只不过他见多识广,终究还要多些定力。
究竟两人遇到了什么事情,让他们变成这个样子。
其他人没再问,江秀敏递过一小瓶酒,本来是预备用来驱寒的,当然也有壮胆的效果。
吕四爷接过去,狠狠灌了一大口,胸膛不住起伏,半晌,酒气上涌,反倒渐渐冷静下来。
江秀敏忍不住问:“你们碰见什么了?”
吕四爷没有回答,反倒喃喃道:“胖子死了……”
“什么!”
其他人还茫然不知,江秀敏却已经惊叫出声。
她很清楚胖子的本事,这人虽然贪婪短视,身手却绝对是佼佼者,枪法更是一流,这样一个人,居然死了,而几乎手无缚鸡之力的苏介,却反而活了下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
吕四爷抹了把脸,望向苏介,冷冷道:“问他。”
苏介几乎是反射性地跳了起来:“不关我的事,是他自己心术不正,是他,是他……!”
说着说着又开始颤抖,于叔抢过吕四爷手里的酒,强行给苏介灌了一口,才让他渐渐平静下来。
“这里有怪物!我们要赶紧出去才行!”苏介喘着气。
吕四爷低低哼了一声,却没有反驳。
江秀敏急了:“说清楚点,究竟怎么回事?!”
苏介不说话了,最后还是吕四爷先开口:“我进了那个洞口之后,就觉得自己双脚踩不着地,轻飘飘的,像醉酒的感觉,过了很久,才看得到东西,发现自己是在一片林子里,但是这个林子很奇怪,树干干枯,树冠却像被一团团白色的蚕丝缠起来,地上也铺满了白色的丝絮,所以一开始踩上去才觉得不踏实。”
“这些树很古怪,我不敢去碰,就继续往前走,接着,就听到求救声。然后,我就看到,”他咽了咽口水,用呓语般的语调道,“我看到在一棵树上的白丝里面,裹着一张人脸。”
所有人凝神听到这里,都觉得一阵毛骨悚然,尤其洞|茓中阴冷阵阵,又没了贺渊这尊保护神,更显得不寒而栗。
“然后呢?”于叔问。
“我吓了一跳,也没细看,转身就跑,结果就撞到他。”吕四爷看了看苏介。“他当时的表情和我差不多,一看见我,高兴得和什么似的,抓着我不放,我心想多一个伴也好,两个人小心翼翼地绕过那棵树,这回我们也发现了地上的白丝,其实跟树上那些是一样的,说不定我们什么时候也会被裹进去,所以都提高了警惕,一边走,一边还要注意地上的情况。”
“求救声一直断断续续没停过,声音像是有人嘴巴被捂住发出来的,所以我当时也没听出居然是胖子的声音。”吕四爷深吸了口气,“再往前走一段路之后,我们就看见了胖子。”
作者有话要说:俺背着本子在厦门某酒店更新码字,旅游不忘写文,这是一种神马精神?!==
看在这份上,今晚木有小剧场,大家就原谅俺吧~\(≧▽≦)/~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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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第92章 ...
这时候胖子的下半身已经被裹进厚厚的白丝层里,只留下上半身还在外面挣扎,神色惊恐扭曲,双手不停地想要抓住什么,却依然被一点点拖进去。
胖子见了他们,立马就跟见了亲爹亲娘那样高兴,鼻涕眼泪都快出来了:“老吕,救命,救救我!救救我!”
吕四爷他们大吃一惊,二话不说就跑上去拉住他,想把他从白丝里拉出来,中途吕四爷被地上的树根绊倒,一时起不来,救人的就只剩下苏介,他用力拽着胖子的手。也不知道是胖子太重,还是白丝里面还有什么东西咬住胖子的身躯,苏介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却也没拉出多少。
这时候苏介觉得自己的手反被胖子拉住,抬头一看,却见胖子嘴角露出一丝诡笑,紧紧抓住他的手腕,仿佛要将他也一起拖进那白丝里。
苏介吓得魂飞魄散,用力挣扎起来。
胖子的手劲很大,但苏介拼命之下,喀的一声,竟把对方的手腕生生抓脱臼,顺势狠狠推了他一把,自己则跌倒在地。
胖子惨叫一声,被他推得向后仰倒,直接被白丝黏住,再也挣脱不开。
这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吕四爷从地上爬起来,正好就瞧见苏介没有救人,反而推了胖子一把的情景。
“你干什么?!”
他很快冲上去,却已经晚了一步。
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胖子被那团白丝一点点地吞进去,身体与白丝交接的地方,已经是一团血肉模糊,但血却没有流出来,悉数都被那团白丝吸了进去,情形诡异之极,令人头皮发麻。
苏介和吕四爷的表情是直愣愣的,半天反应不过来。
这个时候胖子已经被吞噬得只剩下前面半张人皮,这棵恐怖的白丝树竟连骨头也一起吃掉。
“你杀了他?你杀了他!”吕四爷回过神,跳了起来。
“我没有!当时他想拉我进去!”苏介激动地反驳,神情不似作伪。
吕四爷不相信,但此时此刻,根本容不得他兴师问罪,他喘着气,许久才道:“赶紧想办法离开这鬼地方!”
胖子的那半张人皮,被挂在树冠上,轻飘飘颤动,看起来像是那棵树吃饱了,不急于全部解决掉。
苏介他们打了个寒颤,头也不回往相反方向跑去。
吕四爷那些下墓的经验放在眼下根本不值一提,他的脸色并没有比苏介好看多少,两人撞撞跌跌也不知跑了多久,才终于看到一间茅草屋。
有屋子就意味着有人烟,但又有谁会生活在这种恐怖的环境里,他们商量了很久,才决定推开门进去看看,结果就来到这里。
吕四爷叙述经历的时候,苏介不时在旁边补充,两人仍然对他究竟有没有杀胖子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于叔摸着下巴道:“照这么推算,你们碰见的应该是死门。死门属木,为东方,你们往西跑,西方属金,金克木,歪打正着,出了阵法。”
两人之前不在场,都没有听过八门的说法,闻言都是一愣。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贺渊不在,于叔自诩在这方面的学问也少有人及,便洋洋得意地给他们普及起来。
吕四爷也略知一二,皱眉反驳:“死门是三凶门之一,入者有死无生,我们怎么还能出来?”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世间万物是相对而不是绝对,死门也不是绝对的死路……”于叔拿着从贺渊那里听来的话开始卖弄,说得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刘教授翻了个白眼,也懒得去打断他。
就在他们等待萧阑两人的这几个小时内,袁暖玉和孙教授等人也出来了。他们碰到的是生门,加上袁暖玉本人也懂得一些门道,所以几个人都毫发无伤,但他们在里面兜兜转转,已经走得快绝望了,冷不防忽然跟大部队会师,喜悦激动之情不言而喻,几个年轻点的甚至差点哭了出来。
刘教授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还少了四个人,都是跟自己一队的。
孙教授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啃完陈白递过来的干粮,抬眼就看见刘教授脸色沉重。
“怎么,还有人没到?”
刘教授点点头:“还少了四个。”
这里的所有人,走遍了八门中的六个门,剩下那四个人,有可能被困在惊门,也有可能在杜门,后者的生还机会自然要大于前者很多。
半天之后,贺渊跟萧阑回来了。
萧阑是贺渊背下来的。
背了个人的贺渊在青铜树的枝桠之间穿梭攀爬,丝毫不减敏捷,看得旁人一身冷汗。
萧阑脸上没了一贯吊儿郎当的笑容,脸垂得有点低,头发挡住额前,让人看不清表情。
到了地上,贺渊也没和众人打招呼,直接把萧阑打横抱起,走到角落,安置好他,两人低声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萧阑沉沉睡去,贺渊这才走过来。
“上面有路。”轻描淡写的几个字,让众人又惊又喜。
“他怎么了?”陈白想走向萧阑,却被贺渊拦住。
“他太累,睡着了,别打扰他。”贺渊淡淡道,不容拒绝。
陈白咬牙切齿:“我就看看,我不说话。”
拦住他的手没有放下,摆明不想让他过去。
谁说冰山不会吃醋,如果萧阑现在清醒着,肯定要兴奋得吱哇乱叫。
但他现在靠着石壁睡着了,眉间还微微拧着,像是遇到什么难解之事。
陈白不掩担忧,但贺渊摆明不会让他过去,论武力他也打不过人家,两人对峙半晌,以陈白忿忿不平地往回走而告终。
刘教授问:“我们也走那条路?”
贺渊点头。
“那里什么都没有?”江秀敏不信会如此太平。
“有个池子。”贺渊回答的语气,就像那只是一个普通的水池。
等到众人千辛万苦爬上去见到那个所谓的池子时,才知道贺渊当时为什么不说清楚。
因为一旦说清楚了,估计有一半的人会不肯走。
但这个时候他们还茫然不知,贺渊说完这句话,就走向萧阑,脱下外衣给他盖上。
萧阑的脸色有点苍白,连带嘴唇也缺乏血色。
贺渊以手抬起他的下巴,看了看,低下头,唇印了上去。
江秀敏霎时瞪大眼。
作者有话要说:无责任小剧场:
小小扶苏:阿爹,我肚子疼……
老爹:你昨晚不是才喝了一碗百合莲子羹,怎么会肚子疼?难道东西不干净?岂有此理,朕把他们叫来责罚。
小P孩:(小小声)不是的……
老爹:什么?
小P孩:回寝宫之后,我又偷偷吃了一串糖葫芦,半碗莲藕粉,一碟梅花糕……
老爹:…………全是甜的!!!你牙都烂光了还吃!!!
郁闷的小P孩
93
93、第93章 ...
若明若暗的烛影下,冰冷俊美的贺渊轻轻抬起萧阑的下巴,将自己的唇印上去,辗转吮吸,极尽温柔缠绵,看得旁人脸红心跳,可当事人却似乎没有感觉,萧阑睡得很沉,其他人也没注意这边,陈白甚至被刘教授拉去唠叨其他失踪人员的事情,只有江秀敏,直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浑然忘了反应。
萧阑微微仰起头,双眼紧闭,仿佛还没从睡梦中醒过来,被动地接受着这个吻,任对方将唇蹂躏成艳红的颜色。
一开始贺渊只是觉得萧阑面无血色,看起来不如平日顺眼,忍不住想让那唇重新红润起来,想也不想就低下头吻了上去,他我行我素惯了,本来就不是那种会随时留意场合与别人感受的人。
可怜江大小姐有幸看到两个男人亲吻,其中之一还是她颇有好感的,两人古怪的关系在此刻得到诠释,她看得面红耳赤,偏还移不开眼。
无可否认,两人的皮相都是很有迷惑性的,话唠青年萧阑不说话的时候,也还是有那么一两分气质的。
这时候不止江秀敏,连旁边的吕四爷也瞥到了,他闷哼一声,故意大声说:“伤风败俗……”
话未落音,贺渊抬起头,冷冷看了他一眼,不知怎的,吕四爷没出口的话全被堵在喉咙里,到底是没胆量再说出来。
其他人被吕四爷的动静吓了一跳,纷纷看了过来。
贺渊已经从萧阑身上离开,脱下自己的外衣给他披上,这才淡淡道:“你很吵。”
吕四爷冷笑:“不知道谁做了龌龊的事……”
后半句戛然而止,他瞪大了眼,看着贺渊抬手对他做了个手势,自己就发不出声音了。
“禁言咒,一小时。”
吕四爷愤怒而惊恐地摸着喉咙使劲想发出声音,甚至还想朝贺渊冲过去,被江秀敏眼明手快地拦住。
“有些话不能乱说,四爷江湖阅历比我多,不用我这个后辈来教吧,你现在过去,也许就不是一个小时的事情了!”她严肃地警告。
吕四爷顿时软了下来。
这就是去摸老虎ρi股的下场。
众人见状,都打了个寒颤,心想以萧阑那种话唠程度,一天不知道摸了多少回老虎ρi股,以前估计也没少被下咒,可他屡败屡战,锲而不舍,这该有多么大的毅力,多么崇高的精神啊?
看来要博得高人青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大伙儿看着萧阑无知无觉,恬然入梦的睡顔,不由多了几分同情和钦佩。
等了一天,那四个人依旧不见出现,众人的心都沉了下去,心知他们已经是凶多吉少了,刘教授等人决定先上路,留下纸条和一些干粮,说明缘由,如果那几个人还能出来,必然能够跟上他们。
只是现在还有个问题。
大家抬头看着那棵高大的青铜树,一时有些发怵。
刘教授擦汗:“我最后一个上吧,人老了虚弱,腿脚不好,在前面爬得慢。”
于叔明显不屑:“你丫昨天还踹了我一脚,到现在还淤青呢,敢说自己虚弱,鬼才信!”
刘教授趁其不备又踹了他一脚,怒道:“你就是鬼!”
陈白和孙教授他们对这两个活宝很是无奈,好说歹说,又劝又哄让他们赶紧跟在后面,这会儿前面的人动作快的,已经不见踪影了。
萧阑其实是很不舒服的。
从出了休门来到这个洞窟,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就如影随形,但他忍耐力极强,硬是强忍着,连贺渊也看不出端倪,直到两人先去探路,上了青铜树顶端,萧阑觉得像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迎面扑来,压得他喘不过气,甚至恶心欲呕,不得不抓着胸口弯下腰,几乎连路都走不动。
贺渊发现这种情况,二话不说将他带了下来,可就连他也无法解释为什么萧阑会出现这种异状。
但他们如果要出去,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而已。
所以两人再次来到这里,后面还跟着刘教授和江秀敏他们。
不舒服的感觉依然存在,但贺渊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他不至于像第一次那么严重。
胸口依旧会疼,浑身甚至有种灼热感,像有人拿着刀子,一刀一刀地往他身上割。
萧阑试图闭上眼去细细感受这种感觉,然后描述出来。
“有点像……吃坏了东西,但人家明明没有乱吃啊……我有种感觉,”他靠在贺渊身上,有气无力地看着眼前的池水。
“嗯?”贺渊揽着他,将他的大半重量转移到自己身上。
“这个池子里有东西。”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凹陷,四周并没有人工开凿的痕迹,里面被人为注入池水,只不过不是寻常的水,而是鲜艳夺目,腥味浓郁的血水。
后头跟上来的人听到这句话,立马就停住脚步了。
不止萧阑严重不适,他们也受不了这股血腥味,纷纷变色掩鼻。
苏介张口结舌:“这一池……”
于叔接道:“是真的。”他看不惯苏介胆小,故意刺激他。
果不其然,苏介脸色刷的就白了。
贺渊却没理他们的反应,只看着萧阑:“有什么东西?”
“形容不出,就觉得有,有点熟悉,但,”萧阑顿了顿,“很厌恶。”
他越发有气无力,脸色也更白了些。
这个人虽然没心没肺,整天口无遮拦,但他从来没有用上厌恶这样的字眼去形容人或事,这是第一次。
贺渊脸色沉凝下来,盯着池水,掠过一丝杀气。
他感觉到了这里血腥和怨气很浓,想必填过不少人命,却丝毫没有萧阑那种感觉。
兴许只是针对他一个人的……
那么,跟前世诅咒有关?
四周壁上嵌了些夜明珠,照得血池池水的颜色更加浓郁可怖,四周没有过道,只有池子正中间,一条石头铺成的路通往对面,但到了对面,似乎是一条往下的阶梯。
也就是说,这个血池的方位是最高的了,过了这里再往下,也不知道通往那里。
“要从这里过去?”江秀敏指着那条路问贺渊。
“嗯,可能不好过。”
“为什么?”路修在血池正中央,平平稳稳,能够踏脚的地方还很大,怎么会不好过?
贺渊冷冷道:“一个填了这么多条人命的地方,单单修了一条宽敞的路等着你过?”
众人闻言,又思及耳边充斥着的血腥味,都有些变色。
作者有话要说:越快到尾声,越有点卡文,需要一边理清思路才能下笔,所以更新频率慢了下来……
无责任小剧场:
阑尾自我介绍:
哈喽,我叫萧阑,外号阑尾,人称“人见人爱缺心眼”。
前世阿爹都喊我小扶苏,宝宝,今世贺小黑压根就不称呼了,有事直接进入正题,搞得我很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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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第94章 ...
“……我们赶紧过去吧。”纪一鸣看了看手表,眉头微微皱起,表情有点紧绷。
只有离他最近的萧阑,听清了他如同自言自语的前半句话:时间不多了。
贺渊表情淡淡,对萧阑说了句跟上,便往池子走去。
纪一鸣后脚忙跟在他们后面。
其他人面面相觑,谁也不肯踏出脚步,于叔嘿笑一声:“不就是过个血池吗,想当年老子在部队枪林弹雨出生入死,比这恶心的事还见得少了!”
说罢也走了过去。
也不知道得多少条人命的血流光了,才能聚集起这一池的血水。
光是走在上面,腥膻味扑鼻而来,如同置身于血水之中,越发令人昏昏欲吐,脚步不稳,胆子小点的,腿肚子已经开始打颤。
有些人掩住口鼻,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气味像是浓郁得浸透过衣服指缝,直直熏入脑中,连于叔也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真他妈难闻!”
李青跟在后面,迟疑道:“这里面除了尸体之外,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否则味道不会这么奇怪的。”
像是为了回应他的话,在夜明珠的照映下,从浓稠几近黏糊的血水中,伸出一只手,抓向站在石头上的人们。
说是手,其实不过是一具手骨,白森森的骨头上面沾了些血水和腐肉,指节上甚至有些地方还没腐烂透的,带着乌黑发青的长指甲。
那手的动作飞快,几乎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紧紧抓住萧阑的脚踝,将他往下拽。
萧阑猝不及防,被那股力气扯得失去重心,往旁边栽倒,掉入血池之中,黏稠的液体让他立即没顶,连涟漪都没掀起一点。
纪一鸣跟在后面,眼明手快抓住他的衣角,也跟着一起摔了进去。
等贺渊回过头的时候,两人已经不见了。
谁也没见过他脸色这么难看过,平日八风吹不动的冷静此刻全部化作狠厉与焦灼。
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他却也纵身跳进去了。
众人看着这一幕,全都呆住了。
陈白也想跳下去,却被人死死拉住。
于叔骂他:“你疯了?!”
陈白双目赤红,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死命挣着,可刘教授和于叔一左一右按住他,让他挣脱不开。
吕四爷他们跟贺渊萧阑却没有这么深的交情,回过神之后,二话不说就往前跑去,生怕再碰上另一只鬼手。
萧阑只觉得脚下一直失重,仿佛在不断下坠,却永远没有尽头,那种感觉经常在噩梦里出现,如同从高楼上掉下来,却在落地的那一刻惊醒。
他没有惊醒的感觉,是因为神智还是清醒着的,但随着而来的,却是更加奇怪的感觉。
身体像缩水一般变成小小一团,连路都走不稳,鸭子似的摇摇摆摆向前。
然后,被人抱了起来。
“小公子眉目清贵,以后必有大造化,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请大王为公子赐下名讳!”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扶苏,扶苏……此子便叫扶苏罢!”
温暖的手掌摩挲着自己的头发,脑袋靠在那人宽阔的胸膛上,听他如是大笑道。
周围传来一片恭贺歌颂之声。
这是自己,但又不是自己。
久远而熟悉的记忆慢慢揭开,在这一刻,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清醒地认识到,所谓的前世,早已铭刻在灵魂之中,无法忘怀,无法抛却。
其时,六国尚未统一,那人也还未称帝,意气风发而精力旺盛,每天沉浸与奏折与朝政之中,身边还不忘时时带着他这个众所周知,备受宠爱的长子。
人人都认为,这个自幼聪颖活泼的公子扶苏以后毫无疑问,理所当然,也会继承王位,成为下一任的秦王。
瞒着宫女偷偷下池子捉鱼,差点被水淹死,幸好还有个半大不小的少年路过,跳下水拼命将他拽起来,青稚的眉间不掩焦急,还有隐隐怒气。
“公子千金之躯,岂可轻易犯险,若此番无毅路过,后果不堪设想!”一本正经的语气半时是教训半是斥责,这少年不知道扶苏公子的顽皮整座秦王宫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真个是上蹿下跳,人人闻之色变。
他眨眨眼,浑身湿淋淋地像只被拎出水的小猫咪:“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放下他,行了个礼:“末将蒙毅。”
他年纪太小,还未够资格随父兄上战场,蒙家的男人功勋卓著,为国家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强烈的自豪感和认同感深深烙在少年心理,“末将”两个字纯粹是脱口而出,也预示着他未来的命运。
棉花团子般的扶苏公子喔了一声,笑嘻嘻地拉着他就走,失足落水几乎没有在小娃娃身上留下任何阴影。
少年一头雾水:“公子?”
“走,掏鸟窝去!”
“……”
两人谁也不曾料到,这一邂逅,就是从生到死的永世相随。
“扶苏,不要跟在阿爹后面,要是不小心踩到阿爹的衣服,跌倒的是你,到时候鼻青脸肿的可别哭鼻子!”男人无奈地停下来,看着身后的小尾巴。
“阿爹去哪里,我也要去!”
“阿爹要去见一个人,他很有才能,以后也许是个不错的助益。”
“比当年的吕丞相还有才能吗?”粉雕玉琢的包子脸上嵌着一双比上好的黑宝石还要莹润的眼珠,此刻正眨巴眨巴地望着父亲。
童言无忌。
一丝阴霾自脸上掠过,男人嘴角扯起笑容:“对,比他还有才能。”
“那我也要去见!”
“好好,阿爹带上你。”
“阿爹以后做什么都不许抛下我!”
“哈哈,那你就当阿爹一辈子的小尾巴吧!”
曾经亲密地每夜抵足而眠,连用膳都不曾分离的父子俩,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裂痕的?
他已经记不清楚了。
也许是渐渐长大,有了自己的政见和主意,无法再认同那人做的每一件事情之后。
也许是在几次当廷辩驳,为别人求情,耗尽帝王对他的耐心和宠爱之后。
又也许,是跟胡亥常常在那人面前诋毁自己之后?
无数细微的小事叠加起来,雪球终于越滚越大。
他去东巡,带上幼弟胡亥,却独独让自己去河套建军,只冷冷丢下一句话。
你自己好好想想,到底错在哪里?
错在哪里?
他不知道。
阿爹,你近来身体不适,不可再轻易上火,不可吃辛辣之物,不可……
他默默地看着那人头也不回的背影,苦笑。
“公子,陛下终有一日,会理解您的。”蒙毅站在他旁边,温声劝慰。
终有一日,是什么时候?
他只觉得微微茫然,无比疲惫。
然后,就是那日复一日的噩梦。
喧哗声,吵嚷声,怒斥声,交杂在一起,鼓噪这,充斥着耳朵。
灌入喉咙的毒药,Сhā入心口的匕首,如同全身凌迟,慢慢的,一点点腐蚀着四肢百骸的知觉,像是身上的肌肤被一片片削掉,漫长而痛苦。
但这些痛苦,这些人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都比不过那个人给他的。
一切到了最后,只剩下一句话。
“父而赐子死,尚安复请。”
……
呼吸不畅,胸口像被石块压着,喘不过气来,萧阑慢慢地眯起眼睛,脸上浮现出一种真实的痛苦。
耳边传来咭的一声笑:“明明就是生生世世不得解脱的命,还挣扎什么,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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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95章 ...
那声音有些熟悉,却怨毒入骨,将萧阑从浑浑噩噩的梦境中拉了回来,眼前幻境散尽,一张似曾相识的人脸映入眼帘。
萧阑眨眼:“胖子?”
眼前的人,全身上下被罩在偌大的黑色披风下,只露出一张脸,赫然就是之前同队,后来又在八门阵中死了的胖子。
周围尸骨成山,血腥与腐肉的味道交杂在一起,散发出难以形容的味道,令人无法忍受,萧阑的手脚不知道被什么绊住,完全动弹不了,但他甚至还有心情左右看了看,发现周围从墙壁到圆柱,全是以青铜铸成,上面雕刻了数不清的图腾纹理,与古蜀的三星堆以及后来的金沙文明,都有某种相似之处。
“……胖……子?”胖子的眼珠木然地转动了一下,嘴巴一张一阖,像是在慢慢适应这句身体的发音功能。“的确痴肥得很……令人厌恶,只不过……我等了这么久,难得有这个身体……只好将就一下了……”胖子咯咯笑了起来,他以前虽然并不多么讨人喜欢,可也从来不会用这种瘆人的声音来笑。
“你是这里的主人?”
“这里的主人?”胖子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又桀桀笑了起来,如同夜里荒坟伤那些乌鸦的叫声。
“修建这里的蠢货们,早就死绝了,这里最后一批人,还是我下令活埋的!”
“你又是谁?”
“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当年就已经够蠢的,看来换了具身体,也没让你聪明多少,否则怎么会自投罗网,跑到这里来!”胖子眼珠充血,死死盯住他,却没有往前走。“我该喊你什么,扶苏?还是你现在的名字?”
萧阑一怔,有些不确定:“你是……胡亥?”
这个名字一出口,那些记忆便也纷涌着灌入脑海,幼时的嬉戏,少年时的嫉妒,青年时的陷害与谗言,久远得仿佛是另一个人的回忆,却因为眼前这个人的一句话,全部被揭开。
那个少年,任性骄纵,贪奢喜华,却也风姿天成,一派翩翩,却怎么会甘于寄生在这样的身躯里?
胖子似乎看出他的想法,脸上微微涨红,浮现出愤怒之色,半晌,才阴□:“你当我愿意用这个人的鄙陋躯壳?我向这里的古神求来魂魄不灭之法,却忘了也让自己的躯体不腐,结果这几千年来,不得不每隔数十年,就更换一次躯壳。”
萧阑下意识问:“如果没有躯壳呢?”
“那就找别的。”胖子眯起眼,扭曲的脸庞分外古怪。“这里不是经常都有人来的,有时甚至几百年也不见一个人影……你见过八门阵里那些蛛丝树没有,还有喜欢吃腐肉的虫子,都是可以寄居的躯壳。”
“当然,我最喜欢的,还是人。比如说,你。”
胖子的眼底浮现出一丝兴奋,那是看见美味猎物的眼神。
“很久以前,我就问了古神,他说过,终有一日,我,你,还有父皇,轮回会让我们重聚,到时候,我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果然没有骗我。”
“古神是谁?”萧阑的关注点似乎总不在对方的意料范围内。
这让胖子有点烦躁:“古神就是古神,从那帮蜀人建国的时候,古神就存在了的,我能灵魂永生,自然也是出于他的指点。”
萧阑看着他,这个隔了千万年,住在一具陌生躯壳里,已经毫无血缘联系的兄弟。“那你需要付出什么?”
胖子一愣,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没等他回答,萧阑已经说话:“你要付出的,就是不能再离开这里一步,只能等着替身上门,结果你家古神没告诉你要等这么久,一困就困了几千年,是吧?”
一口气说完,他无限同情地看着胖子:“弟,你真可怜啊!”
胖子怒极反笑:“你从出生以来,是不是事事不顺,就算有亲人,最后也总会离你而去,三天两头大难不断,几次险死还生?告诉你也无妨,当年你死了以后,那些方士说,如果将你的尸骨埋在极阴之地,佐以尸海填埋,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这种诅咒不会因你转世而消失,在你的每一世,最后总会众叛亲离,不得好死!”
萧阑叹了口气:“为什么这么恨我?我记得当年也没苛待过你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杀你全家灭你满门呢。”
有什么仇恨,可以延续如此之久,连岁月也无法消磨。
“我想长生不老,可父皇把药方偷偷给你,临死也不肯告诉我。我想当皇帝,可他也没教我怎样当一个皇帝,没几天,那些乱贼就打了进来。我还想当个好儿子,但他连这个机会也不给我!”胖子愤怒地嘶吼,似要把压抑了数千年的情绪都释放出来,披风剧烈颤抖着,却紧紧附着在他身上,看不清下面掩了什么。“凭什么!寻常百姓家尚且钟爱幼子,可他为什么偏偏爱重你?!我有哪点比不上你!”
“朕喜欢谁,想用谁,没有你置喙的余地。”
冷冷的声音传来,仿佛就在萧阑耳边,几乎是一瞬间,他身上的束缚突然消失,手脚恢复自由,臂膀上随即多了一只手,紧紧抓住他。
“小黑!”
“你是谁!你们是谁!”胖子瞪大了眼,看着突然出现在萧阑身旁的两个人。
“我身上有他的魂魄,你要真是胡亥,会认不出来?”贺渊冷冷道。
纪一鸣则皱着眉打量胖子,想从中找到破绽。
胖子忽然闭上嘴,不再说话,眼睛越张越大,额头突突直跳,整张脸扭曲的程度,已经远远超过正常人类所能做到的范畴。
趁着这个机会,纪一鸣小声而快速地问:“他怎么了,他说的古神又是谁?”
贺渊没回答他,反倒对胖子继续说话:“根本就没有什么胡亥,更不可能有什么灵魂不灭,你自己就是古神。”
“远古的蜀人膜拜神祗,建起古蜀国,殊不知信仰也是一股力量,当成千上万人的信仰汇在一起,久而久之,这股力量就有了自己的意识,这就是神识,也就是所谓的古神。我不知道胡亥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但在他死之前,肯定跟你做过一些交易,或许他想长生不老,但最后,你并没有帮他达成愿望。”
贺渊的声音清冷如金石,在这个弥漫着血腥之气的地方,也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因为天地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是亘古不灭的,就算是神,也总有陨落的一天。”
“所以他的愿望,是你无法实现的。”
“作为一缕神识,原本只能附于青铜祭器或那些蛇虫鼠蚁身上,但是你违背了跟胡亥的约定,攫取了他的记忆,反而得以寄生在他的躯壳里。”
“人的身体当然要比冷冰冰的青铜舒服多了,尝到了甜头,就不会再想离开,但人的寿命有限,躯壳也总会老去,所以你不断需要新的躯壳来更换。”
“从胡亥的记忆里,你知道他把扶苏的尸骨埋在这里。按照诅咒的内容,总有一天他会再次来到这里,所以你就设了局,顺便引诱无数的人来到这里,趁机找到新的备用躯壳。”
“我说的这一切,就算不是件件对上,也八九不离十吧。你虽然号称为神,能力却远远不及,有些事情,像寄照片诱人过来寻宝,都不会是你想出来的。”贺渊说完,看着他,冰冷道:“来的这群人里,究竟是谁在跟你合作,充当你的内应?”
作者有话要说:唔唔,因为很专心在想正文的逻辑,所以这章少了小剧场,下章一定补上。
其实俺觉得这一章不难懂,但是不知道大家能看得明白不,毕竟写的人和看的人角度不太一样。
1、简单地说,就是远古蜀国的人信仰纯粹,这些信仰汇聚在一起,久而久之就有了自己的意识,这就是所谓古神的由来,但是一旦这个国家的人渐渐灭绝,没了信仰,这个神的力量也就衰弱,甚至还会陨落。这个原理就像是香火鼎盛的庙通常比较灵验一样,因为大家齐心协力汇成一股念力,这股念力也会影响了膜拜者。
2、这个古神跟胡亥做了交易,结果当然是毁约了,还拿了人家的记忆,把自己当成胡亥,设局引诱阑尾这些人过来,一个个解决,这样就有新的躯壳可以用了,因为寄生在人身上,肯定要比较舒服。至于为什么他不自己出去找,要等人上门?因为他走不出去,下文会说到。
3、这些事情单靠他自己是做不成的,比如出点子寄照片给刘教授他们,所以他需要帮手,这个帮手就是隐藏在阑尾他们队伍里的某个人。
96
96、第96章
借用了胖子的身体,寄居在他体内的古神看着贺渊,脸色不掩惊诧。
他虽然没安好心,活了数千甚至上万年,但几乎从没与外面的世界接触过,所见到的人,无不都是来这里探险寻宝的队伍,也就不会真正了解人心的聪明与复杂,他怎么也想不到贺渊竟然能从他寥寥数语里就猜测出所有的真相。
“你究竟是谁!”古神用胖子的声线发出近乎尖叫的声音,听起来愈发诡谲。
贺渊仿佛没有看到他的歇斯底里,“你不仅违背了跟胡亥的约定,而且侵蚀了他的记忆,把自己当成胡亥,可见你压根就不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但那个人仍然敢跟你交易,甚至至今没有被你吃掉,可见他的聪明狡诈,必然远远在你之上。”
“胡说八道!”古神愤怒地打断他,“我怎么可能怕他,要不是他手上有……”
声音戛然而止,他桀桀笑了起来:“想套我的话?我偏不告诉你们,何况就算你们知道也没用,现在也出不去了,我很快又会有三具躯壳可以用,这次的躯壳看起来要比之前好很多,这死胖子的身体,我是受够了!”
一直没吭声的萧阑突然Сhā嘴:“你不停地换人的躯壳,那是不是也会拥有那个人的记忆?”
古神一愣,似乎没想到他不担心自己的生死,反倒问起这种问题,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不,只有当我想要,才会去攫取他的记忆。很多时候,人类的记忆都是无用的,吃喝玩乐,权欲享受占了很大一部分,许多都大同小异,这样的记忆,我要来何用?”
言语之间流露出明显的轻鄙,显然很瞧不起,却忘了自己的处境。
“那你现在占用了躯壳,也会拥有躯壳的感觉吗?”
古神歪着脑袋想了想:“之前寄居在器皿、蛇虫身上的时候,并没有喜怒哀乐,更不会有痛楚,但在人的躯壳时会有,但这并不就说人类要比那些蛇虫鼠蚁来得高级,在我看来,反而是落后很多。”
“为什么?”这个古神明显有好为人师的毛病,也并不急于杀了他们,萧阑自然从善如流地问。
他冷笑一声:“因为人喜欢把过多的时间浪费在无用的事情上,就拿胡亥来说好了,他的地位对于凡人来说已是至高无上,可他却并不珍惜,反而将这种资源挥霍殆尽,反观那些智慧低下的蚂蚁,却反而能够心无旁骛地做好一件事情,相比之下,孰高孰低?”
纪一鸣略带讽意:“胡亥只是一个异数,小时顽劣,大时阴毒,总觉得这世上的好东西都该归他,在他之前的那些兄弟姐妹都不该出生,他们生来就是与自己抢东西的,凡是挡在自己前面的人都该统统消灭,他不配为大秦皇族,甚至不配称之为人!”
对于一贯沉稳的纪一鸣所表现出的罕有激动,萧阑有点茫然,贺渊却露出所有所思的神情。
古神嘿然一笑:“不错,他很卑劣,但除了他之外,来到这里的人,不是为名,就是为利,有什么区别?很久以前,那些对我顶礼膜拜的人,和现在来到这里的你们,又有什么区别?我见过他们为了埋在这里的宝藏,可以互相残杀,前一刻还兄弟相称,后一刻就背后捅刀子!你们都有一条底线,就算现在你们交情很好,那也只是出卖彼此的价格还不够高而已,一旦有达到底线的价钱,父子兄弟,都是浮云罢了,这是我所见过的,人类千古不变的劣根性!”
眼前的古神虽然远离尘世,被困在这里,却明显对人心有过一番研究。纪一鸣静默了一会儿:“你说得不错,但并不能代表所有人。在这世间,还有很多人性的光明面,有些人会为了对方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这不是你能够理解的。”
古神阴□:“我不需要理解,我只知道,你们三人,一个也走不了了。”
萧阑一脸崇拜地举手:“神就是神,言简意赅,直指核心,我还有个问题。”
古神有点不耐烦:“说!”
对他来说,三人已经是瓮中之鳖,就算拖延个一时半刻,也改变不了结局了,所以他并不着急。
“你闲下来的时候,都在思考这些事情吗,这几千年是怎么度过的?如果你附身在人的躯壳上,就有了人的感觉,那你会感觉冷热吗,会肚子饿吗,会有尿急的感觉吗?”
贺渊:“……”
纪一鸣:“……”
他们就知道萧阑一开口就是不靠谱,完全指望不得。
在这里数千年,见过的人寥寥无几,古神似乎也充满了说话的欲望,倒没有计较,只是闷哼一声:“你们以为我被困在这里那么多年,只会光靠借助躯壳活下去而已?这里以前,曾经是一个不逊于秦朝的繁盛帝国的所在,无数人在我面前顶礼膜拜,那些信仰凝聚的力量是巨大的,而我,自然也拥有帝国所有的智慧。”
他口中的帝国,无疑就是刘教授他们孜孜寻找着的古蜀国。
萧阑笑嘻嘻的,似乎就等他这句话:“可惜你有将近万年的智慧,到头来也被一个凡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古神暴跳如雷:“谁敢玩弄我?!
“就是跟你合作,把我们骗到这里来的那个人。你说过,人都有私欲,这句话没错,那么,你能够保证他在满足你给他的愿望之后,能不反过来咬你一口吗?”
萧阑其实只是在信口开河,拖延时间,但是当他看到自己话刚说完的那一刻,胖子那张脸上出现一闪而过的犹豫时,就知道己方确实有空子可钻。
古神冷笑:“你们人类就是太狡诈了,幸好我早有防备,就算他食言也无妨。我既是神,神则无处不在,这里的一切,都带着我的烙印,无论他走到哪里,都会被我的神识察觉。”
“也就是说,到最后,你们一个都出不去。”
换句话说,其实这位所谓的古神,就类似于这里的智能电脑,不仅能够扫描到遗迹内的所有人行踪,这部电脑还有了自己的智慧,被人的念力所凝聚起来的神,到头来不仅不会护佑凡人,反而要吞噬。
从刚才到现在,贺渊一直摸不清他的底细,所以不敢贸然出手。
这位古神,如果只是一团意识,那么只消灭胖子的肉体是没用的,他可以附在任何一种东西上面继续存活。
但世间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古神无所不能,只是在古蜀遗迹的范围内,他自己也无法出去,否则不需要费尽心思引诱人进来,而在这里,必然也有限制他的事物在,让他无法随心所欲地壮大,否则数千年过去,怎会还只是一团需要借尸还魂的神识而已?
创造了这个神的,是无数人心中的欲望,念想。
那么,可以毁灭他的,是什么?
贺渊心中隐隐有个未成形的想法。
他是一个极其谨慎的人,如果可以,并不想冒险。
但他没有选择了。
因为已经胖子狞笑着,朝萧阑抬起手。
“过来。”
他的眼神仿佛带着某种磨砺,让人无法抗拒,萧阑甚至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作出回应,踏出脚步,失魂落魄般地走过去。
纪一鸣大吃一惊,伸手就想去抓他。
但贺渊动作更快。
他抓住萧阑的手腕猛地往纪一鸣怀里一推,大踏步就往古神走去。
“贺渊!”纪一鸣忍不住叫道。
贺渊头也不回,动作极快,几乎像是跃了过去。
但实际上他只是摸出一个不起眼的罐子,打开,朝胖子泼去。
从刚才到现在,古神附在胖子身上说了一大堆话,却始终没有走动过半步,那或许有故作神秘的成分,但更多的可能,是他压根就不能走。
人的大脑主导思想,小脑则控制行动,古神有了自主的意识与智慧,意味着他占据了胖子的大脑,但胖子早就死了,神经中枢死亡,即便是古神,也无法控制。
胖子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可没等他来得及反应,罐子里的液体已经浇到他身上。
那是一种粘稠的,略显黄|色的液体,看起来并没有出奇之处。
但就在刹那之间,胖子惨叫了一声。
那是痛苦到了极点,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叫声,还夹杂着无数他们听不懂的词汇,听上去古老而陌生,胖子的五官完全扭曲挤在一起,充血的眼珠子几乎要崩裂开来,极其可怖,怨恨地死死瞪住贺渊。
“……那是什么……是什么?!”
“尸油。”贺渊淡淡回答。
“所有被你杀死,充满怨恨的人的尸油。”
能够创造神的,是人众志成城的意念,能够毁灭他的,也是所有人凝聚在一起的,对他巨大的怨恨。
“不!不!————”古神凄厉地吼叫,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下去,最后,仅剩下一具人皮。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我不会死的,你们——!”
戛然中断,再无声响。
纪一鸣有点不可置信:“这就死了?”
贺渊:“也许只是逃逸了,我不能确认。”
萧阑的表情有点呆滞:“那个罐子……”
是他们在小镇上时,洛桑老人给的小瓦罐,当时他还拿在手里把玩,结果被贺渊抢过去,还不许他碰。
“对。”贺渊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萧阑持续呆滞:“那我们见到的……”
“真亦假来假亦真。”他很少有这样的表情,以致于贺渊都有点不忍,难得抒情地来了句安慰,见他仍呆呆的模样,叹了口气,走过去,旁若无人地,温柔地拥住他。
从纪一鸣的角度看,贺渊高大的身体挡住了他的视线,看不清楚他们在做什么,但动作无疑极其暧昧,引人遐思。
他的神色则有点奇怪,看上去复杂难懂,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撇过头,走向胖子,查看尸体。
“我们要怎么出去?”纪一鸣四处查看,只觉得这里古怪得很,像是压根就没有边际,更没有出口。
“等等。”贺渊道,伸手在萧阑背包里乱翻,翻出一个打火机和一叠旧报纸。
纪一鸣看得黑线,萧阑的背包果然是个百宝垃圾袋,什么玩意儿都有。
贺渊点燃了报纸,丢在胖子的尸体上,不一会儿,尸体便燃烧起来,火焰越来越大,将整具尸体团团包围起来。
火势很快蔓延到地上,在他们脚下延伸出去,几乎方圆几十里都成为一片火海。
但三人别说被烧着,连一点灼热感也没有。
纪一鸣很惊奇:“这是怎么回事?”
没等贺渊回答,周围的景致倏然一变,如同突然从黑暗中回到光明,数十根青铜柱子伫立在周围,石壁上无数盏长明灯点燃着,照亮了整个大殿。大殿中央有把青铜椅子,上面坐了具白森森的骸骨,也不知死了多少年,褪色的衣袍上面隐约还有华丽的纹理,彰显着主人生前曾经有过的显赫。
椅子前面突兀地安置了一个石台,上面盘着一条五彩斑斓的巨蟒,懒洋洋吐着蛇信子,粗大身躯卷成一团,拳头大小的眼珠子像两颗电灯泡似的盯着他们。
石台四面刻满了无数稀奇古怪的符号,既不像常用的符箓记号,更不是历代文字,连贺渊也辨认不出来。
纪一鸣看着那条不怀好意的大蛇,恍然:“刚才是环境,现在才是真实?”
贺渊嗯了一声:“他是由意念创造,自然也擅长创造意念。”
纪一鸣眉头一皱,正想说什么,却听到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贺渊,萧阑,纪一鸣。”声音闷闷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捂住,又带了点尖细的阴冷。
这大殿里面空荡荡的,没有入口,没有出口,四面封闭,除了他们,更不可能有人,三人最后发现,声音居然是从大蛇那里发出来的。
“你又是什么东西?”纪一鸣不掩惊讶,蛇本是通灵之物,上古传说就曾有女娲伏羲这样人首蛇身的半神,印度人也喜欢奏乐引蛇起舞,但还从没听说过一条蛇会说话,还能准确喊出他们的名字。
“吾镇守此殿,业已五千载有余,汝等擅闯此地,今日须得葬身于地!”
大蛇还是慵懒地盘在那里,眼睛一眨一眨盯住他们,闪动着看见狩猎的兴奋与嗜血光芒。
蛇身布满亮晶晶的鳞片,它这一直起身体,他们才发现蛇身竟有两米来高,还不算盘在石台上的尾部。
这样一条蛇,是实打实的存在,浑身上下都是剧毒,而且还能开口说话,只怕已经成了精,比起对付只能附在别人身上,使用精神控制的古神,只难不易。
“叽叽!”就在这时候,很久没有动静的阿毛发出叫声,从萧阑的口袋里冒出来。
先前萧阑掉入血池的时候,阿毛跟着经受颠簸,也不知道脑袋撞上哪里,就此晕了过去,直到现在才醒过来。
可见上古异兽也不都是厉害的,像阿毛这种爱哭贪吃爱撒娇,除了卖萌一无是处的异兽,通常作用是不大的。
但那只是通常情况下。
素来胆小的阿毛抖抖毛茸茸的脑袋,眨眨还没从晕眩状态恢复过来的蚊香状双眼,看着巨蛇,竟然没有胆怯之态,反而有点跃跃欲试的兴奋。
反观大蛇,却忽然瞳孔一缩,仿佛有忌惮之意。
还没等萧阑抓住它,阿毛后蹄一蹬,从口袋里蹦了出来,谁知道身体太小,摔了个七荤八素。
萧阑大汗,忙把它抓起来抚摸顺毛。
那边大蛇眼神闪烁,竟像是要退缩,却被什么东西阻住,腹部一抖一抖,如同痉挛。
阿毛这次表现得很勇敢,不仅没有哭,还从家长的怀里挣扎出来,依旧锲而不舍地扑向大蛇,它的身形跟那条蛇比起来,就像高楼大厦跟路人一样的差距,但夫诸极其兴奋,抖抖身体,似乎想扑上去狠狠咬一口。
大蛇眼中终于染上惧怕,转身就想逃窜。
几乎是在同时,贺渊拿了把瑞士军刀朝大蛇腹部掷去。
嘣的一声,仿佛割断什么,大蛇摆脱钳制,忙不迭就往后逃。
阿毛叽叽两声,还想追上去,被萧阑一把捞了起来,揣在怀里,严禁自由活动。
“装神弄鬼的伎俩!”贺渊冷笑一声,伸手一抓。
其他两人这才看清楚,他手里抓着一根几乎细小得几乎看不见的丝线。
纪一鸣也明白了:“有人在作怪?”
丝线的一端连着巨蛇腹部,另一端操纵在人手,声音通过丝线引起蛇腹震动,看起来就像是蛇能人言。
萧阑戳戳阿毛的小脑袋:“蛇为什么会怕你?”
阿毛享受地蹭蹭他的手指,眼睛眯成一团,像在邀功。
贺渊:“夫诸属水,蛇性阴,亦属水,充其量也不过几千年,比不得夫诸这等上古异兽,见了它自然要跑。”
“叽叽!”阿毛上蹿下跳,向麻麻表示自己很伟大,并骄傲地接受纪一鸣惊讶的围观。
萧阑挠头:“是谁在背后操纵那条蛇,声音听着很熟的感觉。”
贺渊没有说话,只是扯了扯手里的丝线,丝线的尽头嵌入石壁后面,像是被卡住了。
而他们直到现在,才有闲暇功夫看一看那四面石壁上雕刻的内容。
古代壁画,无非传达两种内容,或与宗教神明有关,或与当时的风俗有关。像古埃及法老王墓中壁画,大多描绘的是法老死后在冥界统治的情形,而中国的石窟壁画,往往又与佛教有关。从古至今,以壁画来描述事情的形式很常见,后来者甚至能从中发现当时人们的生活习惯,甚至是一些重要事件。
这里也不例外,石壁上雕刻的,是一群古蜀人在进行宗教祭祀的情景,他们所祭祀的,自然是先前萧阑他们见过的那位古神,只不过壁画里面形象地呈现出古神的神像:高大,严肃,威风凛凛,是古蜀人所能想象的神明的形象。
萧阑的目光移到其中一处上,却蓦地怔住。
有个人,被五花大绑缚在刑架上,四周火焰熊熊燃起,火光外围,是一群人围着他手舞足蹈——那也许是一种宗教仪式,而那个被烧死的人,可能也是当时部落里犯了大罪的人。
下一幅,那个人被烧死,余下一堆骸骨灰烬,被人捡起来,然后丢进一个跟棺材大小相仿的大盒子里,然后盖上盖子。
萧阑忽然心念一动,看向之前被大蛇盘踞在上面的石台。
贺渊与纪一鸣显然也注意到了,两人的目光都凝注在石台上。
萧阑喃喃:“凡身犯大罪,烈火焚身而死的人,骸骨都被丢进去,那里面是不是也……”
也有扶苏的尸骨?
其实事情的脉络,至此已经渐渐浮出水面。
古蜀后来为秦所灭,国中巫师皆归顺大秦,胡亥从他们嘴里听说了古蜀人将罪人挫骨扬灰烙下诅咒的事情,便起了心思,害死扶苏之后,还将他的尸骨丢在这里加以封印,使其世世命途多舛,劫难横生,还与古神交换条件,希望能够永生不死地统治秦帝国,结果古神违背诺言,胡亥死了不说,连肉身都被人占了,正所谓可恨可怜,可悲可叹的写照。
“打开那个盖子。”贺渊沉声道,先行走上前。
石盖很沉,但并不难打开,似乎也并没有什么玄机,三人合力,不多时便缓缓推开一条缝隙,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几乎把人熏晕。
阿毛叽的一声,眼睛已经被熏成了蚊香状。
石台只是一个入口,从外面看,看不到里面有多深,但无论有多深,已全被层层叠叠,看不到尽头的白骨堆满,堪堪堆到石台边上,如同一座万人坑。
要杀多少人,才能填满这里?
曾经贤名远播,举国百姓尽皆爱戴的扶苏公子,秦帝国的继承人,如今也是这些骸骨之一,纵然岁月流逝,他也是被遗弃和遗忘的人,甚至直到死,也没与父皇见上一面。
生别前的所有误会,成了永远的误会,再也没有机会澄清。
萧阑找回了所有的记忆,可关于死前那段痛苦的经历,一直是模糊不清的,又或者说,这是深刻入灵魂也不愿意回想起的记忆。
他沉寂下所有表情,淡淡道:“要怎么才能毁了这些骸骨?”
纪一鸣也有些失态,他深吸了几口气,才能勉强捺下激动的心情,哑声道:“我去找引火的东西,把这里烧了。”
“不用那么麻烦,”贺渊道:“石台雕刻了诅咒的符箓,只要把石台毁了即可。”
话虽如此,但是这里没有铁锤之类的工具,要毁掉石台,谈何容易。
萧阑从背包里掏出烤炉,拆下里面的小煤气罐,打开,放在石台边上,然后拿出报纸,点燃,随着砰的一声轰响,石台被炸得粉碎。
他拍拍衣服上的灰尘,笑得阳光灿烂:“搞定!”
其他两人默默无言。
纪一鸣轻咳一声,打破沉默:“刚才那条蛇蛇往椅子下面的方向逃走,说不定有出口,我去看看。”
椅子是青铜所铸,沉重得很,凭三个人的力量,竟丝毫撼动不了它。
阿毛蓦地跳出来,哧溜一声钻进椅子下面的小洞里,不见了踪影。
“阿毛!”萧阑大喊。
“叽叽!”
没过几分钟,头顶传来微弱的叫声,萧阑抬头,发现一团雪白正从石壁顶端的缝隙弹出脑袋,朝他得意地叫唤。
“后面是相通的!”纪一鸣立刻反应过来。
沿着壁画上人物的线条,有一条细小得几乎辨认不出的缝隙,不仔细端详,根本看不出来,贺渊将手放在上面细细摩挲,最终发现所有缝隙都往一个方向而去——石壁底部一个凹陷处。
那里仿佛是为了手掌而设,四指Сhā进去,正好贴合,贺渊微微皱眉,手掌往上用力。
而后,其他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石壁完全抬起,如同舞台幕布,缓缓往上升去。
阿毛从上面跳下来,准确无误地扑进萧阑怀里,打了个滚。
石壁后面的情景完全暴露出来,那是一面晶莹剔透的冰墙,而冰墙里面,陈白,刘教授,江秀敏等人被一一封在里面,或坐或站,脸上无一例外都露出震惊的表情,显然是在猝不及防的瞬间被冰冻起来,根本来不及反应。
长明灯突然之间全部熄灭,大殿里倏然陷入黑暗。
萧阑甚至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就觉得后面有种古怪的感觉,也亏得是他多年锻炼出来的身手,下意识地一避。
砰的一声轰然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裂。
“萧阑?”是纪一鸣的声音。
萧阑甚至没空应他一声,破空之声又从头顶直直落下,他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往旁边一个驴打滚,顺势摸出沙漠之鹰,凭直觉朝对方开了一枪。
对方闷哼一声,没再动作,这时候贺渊已经打开手电筒,照亮周围一片区域。
地上残留下一滩血迹。
纪一鸣紧张起来:“萧阑,你没事吧?”
“没事,有人躲在暗处偷袭。”打从第一眼看到纪一鸣开始,萧阑就觉得莫名其妙的顺眼,这种顺眼就像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对这个人有股说不出的亲切。
贺渊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护在身旁,一边朝暗处冷冷开口。
“姚三刀,该出来了。或者,我该喊你李青?”
“嘎?”萧阑眨眼。
他当然知道姚三刀,这人正是他们去鄱阳湖的导火索,姚桐的父亲,贺渊的同门师叔。
但,他不是已经在鄱阳湖底失踪了吗?
殿内一片死寂,除了他们三个的呼吸声,仿佛再没有人。
“唔!”纪一鸣突然睁大双眼,手按在脖颈处,身体像是被人拖着往后退。
萧阑飞快地跃起,伸手要去拉人。
“别动!”贺渊阻止他,从萧阑手里抢过枪,朝纪一鸣身后的虚空开了一枪。
纪一鸣摔落在地,萧阑这才看到他手捂着的脖子部位有一条细细的血痕,正不停地出血,如果再晚一步,也许就要割断喉管,这就是为什么刚才贺渊不让他贸然拉人的原因。
敌暗我明,隐在暗处的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发起袭击。
纪一鸣随手扯了块布料把脖子束起来暂时止血。
萧阑接过贺渊递回来的枪,垂手不动,听音辨位,俊美面容罕有的沉静。
贺渊状若不耐地转身欲走。
一条透明的,极细的丝线直直刺向他后背心窝的位置。
萧阑也开枪了。
枪声打破静默,伴随着一阵沉重的闷响,一个身影重重跌落在地。
长相平凡无奇,是那种丢在人群里也找不着的容貌。
李青。
也是姚三刀。
他大腿和肩膀的位置各中了一枪,鲜血正汩汩地流出来。
“你们怎么发现的?”他咬牙。
贺渊没回答他,只冷冷道:“把他们放出来。”
姚三刀纵声大笑:“你们害死小桐,我让他们陪葬,也不算亏啊!”
贺渊面无表情:“当初你拜师学艺,你师父就曾说过你心胸狭窄,过于追求名利,终究要死于这上面。”
姚三刀冷笑:“那帮冥顽不化的老头子懂什么,我想让自己活得更舒服点又有什么错了!我资质是师门之罪,他们却不教我最好的本事,还藏着掖着!”
“你要找长生不老药,却把亲生女儿间接害死。”
“小桐是死在你们手里的!”
贺渊漠然:“如果不是你,她也不会去鄱阳湖。”
姚三刀喘气:“……我们来做个交易。你们放了我,我告诉你们,古蜀的珍宝放在哪里,我个人力量有限,上次只拿走了一小部分,还有一大部分留在这里。”
萧阑Сhā嘴:“大叔,说谎前要打下草稿啊,如果你上次能带走一部分,这次为什么要帮古神引这么多人过来,无非是这里头有什么机关是你开不了的,所以要找一大帮人来帮你开路,你好坐收渔人之利。”
姚三刀:“……”
贺渊指着冰墙里的人:“先把他们放出来。”
姚三刀怪笑:“放他们出来干什么,人少,能瓜分的东西不是更多?”
萧阑摇头晃脑:“我们这种高尚的思想境界是你理解不了的。”
人为刀俎,姚三刀强忍下火气:“把冰劈开就行了。”
他刚才袭击萧阑的时候,随身带了一根铁棍,被萧阑避开,打在冰墙上,那地方已经裂开一条缝,贺渊捡起那根铁棍,在裂缝上又加了几下。
冰层随着缝隙纷纷龟裂,被禁锢在里面的人跌落下来,人人被冻得脸色发青,但尚有气息,估计时间也不算长。
“怎么出去?”贺渊问。
那头纪一鸣和萧阑拿着酒精给众人擦拭,帮他们慢慢苏醒。
姚三刀哈哈大笑:“很快你就不会关心这个问题了!”
他说话之间,剩余的冰墙纷纷碎裂砸了下来,整面墙壁等于失去屏障,暴露出一片耀眼的光芒,几乎闪瞎了众人的眼。
古蜀最辉煌的时代,正如中原许多古老的王朝,货币价值仍不是以银本位来衡量的,金银在当时的地位远不及青铜铁器,所以他们看到的光芒,也不可能是金银发出来的。
而是小山似的的珍珠,玛瑙,水晶,甚至各种颜色的宝石。
所有人的眼睛都直了,他们甚至能够感受到宝石的光芒映在脸上那种火辣辣的感觉。
江秀敏醒来没多久,就被这番景象攫去了呼吸,她想过古蜀遗迹中也许藏着大量的古董,却没想到竟是如此直观的财富。
再看其他人的神情,都跟她相去不远,甚至比她还激动。
苏介轻轻抽气:“我不是在做梦吧?”
姚三刀嘴角勾起一抹诡笑:“你们还急着离开么,不拿了东西再走?”
他的声音带着蛊惑,吕四爷甚至已经站起身朝那堆东西走去。
“大叔,你再磨磨蹭蹭,我手指一痒,指不定就擦枪走火了。”萧阑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枪口顶住他的太阳|茓。
姚三刀身体一僵。
“古蜀人有着极其辉煌的文明,建造这里的时候,也融入了日月星宿的方位排布,再过一刻……十五分钟,那里,”他指着石壁上的某一处,“会打开一道门,到时候进去,就能直接通往外面。”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口,其他人已经跑向那堆宝石,抓起一把就往口袋背包里塞,直到塞不下来,还不停地在拿,看到更大更漂亮的,又把原来的掏出来丢掉。
姚三刀的脸色因为失血而变得难看,但他并不求饶,只是不住冷笑。
十五分钟的时间很快过去,另一面的石壁上,果然慢慢地撕开一道口子,正好能够容纳一个人过去。
陈白大喊一声:“别捡了!”
其他人忙不迭装了大袋小袋地跑过来,其中以于叔最为搞笑,他的背包在先前的路上弄丢了,于是只好脱下所有上衣来装,然后打结背在身上,看起来整一个越南难民。
姚三刀按着伤腿站起来,却不动。
贺渊眼神一闪,拽起他就往洞口走。
姚三刀镇定自若地冷笑:“这个口子只会维持半刻钟,半刻钟后,口子愈合,你们要再等一年的时候,才能出去,你们不抓紧逃命,还等什么?”
贺渊漠然,脚步不停:“我很公平,既然是你提供的主意,自然是先让你出去。”
他力道极大,姚三刀又受了伤,根本无法抗拒。
眼看就要被推进口子里去,姚三刀大喊大叫,死命抵住旁边的柱子,大口喘气:“错了!我记错了!这道不是,要再等一个时辰,等一时辰后的才是!”
贺渊冷冷道:“那这个口子,又通向哪里?”
对于不关心的人,他是真正的冷血冷清,姚三刀惊悸未定:“我也不知道,古神说过,按照特定的时辰,会打开十二道不同的口子,分别代表了荒芜,生机,虚空,宿命……十二个不同的方向,我只记得顺序,并没有去过!”
一个时辰后,新的口子在原处慢慢形成,这会儿姚三刀脸上露出欣喜之色,一瘸一拐地往那里走,眼看已经进了半身,又被贺渊生生拽了出来。
“你最后,其他人先走。”他表情淡淡,姚三刀知道这个师侄的厉害,暗自愤恨,却强忍住火气没骂出口。
刘教授,江秀敏,吕四爷,陈白……
一个接一个从那道口子里进去,最后是萧阑和贺渊。
口子开合时间很短,眼看又要慢慢愈合,姚三刀再也顾不上其他,用尽全身力气扑上去,手抓住口子边缘,脑袋和肩膀已经钻进去,却忽然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往后一扯。
耳边随即响起一个阴冷的声音:“你是与我定下契约的,这就想走了?”
是古神!
姚三刀扭曲了脸庞,眼看着口子在自己眼前慢慢合上,不由嘶吼出声:“不—————!”
阳光明媚,万里晴空。
陈白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觉得自己就像是再世为人。
于叔心满意足地哼着小曲,他设想着自己刚才背了那么多东西出来,足够把自家的小店规模扩大,在京城三环以内买个房子,嗯,还要别墅式的……以后老子一顿要买两碗豆浆,一碗喝着,一碗浇花,怎么着!
他越想越美,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怎么这么轻?一摸身上,只有干瘪瘪几件衣服被打结揉得跟咸菜似的挂在身上,什么宝石玉器,通通不翼而飞。
“我的东西呢?!”他跳了起来。
不仅是他,其他人也一样,身上空荡荡的,哪里有什么东西。
萧阑没空理他们,他四肢平躺瘫软在地上,刚才要拉上刘教授,还得扯着恋恋不舍的于叔,几乎花光了身上所有的力气。
纪一鸣把他扶起来,刚想帮他按两下肩膀,手蓦地一空,人被抢走了。
贺渊顶着一张面瘫脸,宣示着自己的主权。
晚了一步,就拍马也追不上。
纪一鸣暗自苦笑了一下,对萧阑慢慢道:“我从小的时候,就一直做着一个相同的梦,梦里的人、事,我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还能背出他们的台词。一开始,我没放在心上,后来,我以为自己精神出了问题,尝试去看精神医生,心理医生,甚至是催眠,都没有结果。后来,有人告诉我,那也许是我的前世的一些片段,因为心愿未了,所以一直执着。”
“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出现在梦里的人是谁,他伴着我一起成长,在梦里跟我一起读书识字,闯祸捣乱,长大了跟我一起驰骋沙场,我发誓要当他的不二之臣,为他守那万里河山,锦绣中原。”
萧阑一开始是漫不经心的,后来便慢慢认真起来,目不转睛地看他。
贺渊没有说话,脸色依旧是冷漠的,手却揽着萧阑的腰,不肯放松半分。
“但是,你知道,后来一切都变了,我没有办法守约,只能陪着他一起赴死。”
“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我即便相信那是前世,也仅止于梦境而已,直到遇见了你。”
说完这些,他笑了起来,朝萧阑伸出手,温柔地望着他:“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下吗?我叫纪一鸣,曾经的名字,叫蒙毅。”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结局了!大家知道我这4天为啥没动静了吧,都码这1W字去了……
大家出来了,坏人得到报应了,挂的人也很少,开心了……蒙毅同志也揭开身份了,CP当然还是阑尾和小黑,但这又是一个美丽的开始不是么,前世的熟人终于又聚在一起了,有种相隔千年大家终究会重逢的感觉,嘿嘿,多么美好。
有童鞋抱怨小白只是个打酱油的,话说他本来就是打酱油的啊,俺从没想过把他的地位上升,只是偶尔给贺小黑添点堵而已,哈哈。
番外会有,1-2个这样。这两天写了就发。
然后想问问希望买这篇文定制印刷的童鞋有多少,想要的童鞋麻烦在文下留个言,因为还要校稿神马的,人少俺就不开了,懒=_,=……当然,跟山河一样,如果开了定制的话,也会有额外的定制番外(*^__^*)
接下来就是新坑了,俺要准备一个月的事情,因为要查资料什么的,届时请大家多多支持,是古耽,嘿嘿。
无责任小剧场:
萧阑:小黑,我偷偷跟你说哦……
萧阑:小黑,你过来,这个好好吃的……
萧阑:小黑……
纪一鸣哀怨地回头远望,内心默默道:来日方长……
97、番外
“你们都出来了,怎么就忘了我……”
萧阑睡得迷迷糊糊,只觉得耳边丝丝冷风钻了进来,顺着颈项吹向背脊,仿佛还有人在耳边轻喃,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脖子往被窝里缩了缩,没醒。
离大年三十还有一个星期,这一日贺渊临时有事出了门,萧阑却突然发起烧,反正也正放着寒假,索性待在家里呼呼大睡。
“叽叽,叽叽……”
阿毛在枕头上踩着毛茸茸的爪子,就像小猫踩奶一样,显出与平日不同的焦躁。
往常这个时候,它通常是窝在萧阑旁边睡觉的。
额头上的热度让萧阑反应比平时要慢上好几拍,他慢吞吞地睁开眼睛。
床头隐隐约约站了个人,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脑袋嗡的一声,神智蓦地清醒大半,再定睛看去,空荡荡的,哪里有什么鬼影。
只有阿毛还在枕头上蹦跶,见他醒过来,忙蹭上去拱着脑袋撒娇,一边含糊不清地发出声音。
“叽叽……叽……麻麻!”
萧阑眨眼,掐了掐脸颊,不痛。
那肯定是在做梦。
正想继续蒙头大睡,耳边又传来糯软的声音,就像刚学会说话的小娃儿。
“麻麻!”
低下头,阿毛眨巴着大眼睛无辜看他。
萧阑伸出手指戳了戳他,阿毛被戳得往旁边一歪,倒在柔软的枕头上,它扁扁嘴,挣扎着站起来,有点委屈,又有点撒娇:“麻麻……”
上古异兽会说话?
那也会长大了?
脑海里霎时冒出一只长大版阿毛直立行走,站在厨房自己煮方便面的情景,萧阑马上雷得风中凌乱,思路浑如被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踩踏而过。
半晌才反应过来。
他指着枕头:“枕、头。”
又指着柜子上的电视:“电、视、机。”
阿毛顶着一张纯良无害,傻乎乎地看他。
我果然是在做梦。
他抚了抚额头呻吟一声,继续躺下去装死。
不知道又睡了多久,等再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身上那股烫热已经退下去了,背后传来贴身的温热,腰上还压了条臂膀。
“小黑回来了?”萧阑打了个呵欠,觉得精神好了很多。
贺渊嗯了一声,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
“发烧了,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不知道你在忙什么,也许是很重要的呢。”萧阑又打了个呵欠,往他怀里缩了缩,完全没有问他行踪的欲望。
“我回了师门,解释姚三刀的死因。”贺渊淡淡道,手轻轻将他的头发拂到耳后。
贺渊虽然没有拜过师,但总归被传授过道术,不回去解释一句是说不过去的。
萧阑喔了一声,忽然想起半夜里看到的黑影。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晨起的阳光自窗外照进来,令人心生温暖。
“快过年了。”
“是吗?”萧阑抓抓头发,他早就孤身一人,对过年也没什么概念,往年也就是被陈白拉着去他家,又或者被刘教授邀请去吃顿年夜饭,但他更喜欢在这个时候背上背包跑遍帝都大小博物馆。
“今年一起过吧。”贺渊也没有过年的习惯,但不知怎的就突然冒出这句话。
两个人外加一只上古异兽,一只花猫,想到这情景,嘴角便不由自主微微上扬。
“好啊。”萧阑无可无不可,懒洋洋的,眼角余光扫过一撮白色的毛团,想起一件事。
他拎起阿毛:“我昨晚好像听到它说话了。”
贺渊盯着在萧阑手下扭动的毛球看了半晌:“你在做梦吧。”
萧阑戳戳它:“叫一声给你家小黑哥听听?”
贺渊嘴角一抽。
“叽叽!”阿毛无辜回望。
萧阑开始威逼利诱:“叫了晚上有鱼吃,不叫吃三天米饭。”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家里那只花猫影响了,身为一只夫诸,阿毛的爱好居然是吃鱼。
三人大眼瞪小眼对视半天。
贺渊从萧阑手里拿走阿毛,让它自己到房间外面玩:“既然你退烧了,又这么闲,不如来做一些其他的事情。”
他目光灼灼,萧阑干笑:“黑大爷,奴家今日身体不适,能否改日侍寝?”
“不能。”贺渊面无表情,搂住他腰际的手紧了紧。
“枕、头!”
一字一顿,却又软软的调子传过来,两人同时僵了一下。
萧阑掏掏耳朵:“我幻听了?”
贺渊抿唇,没说话。
他们齐齐看向趴在床上,乌溜溜瞅着两人的阿毛。
“麻、麻!”
这回字正腔圆了。
它一边喊,一边还要爬过来蹭萧阑。
“麻麻,麻麻!”
萧阑已经石化了。
他石化的不是夫诸居然会开口说话,而是它喊出来的内容。
麻麻?
麻麻?!
麻麻??!!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98、番外·前世片断
那一年,刚刚统一六国。
佩剑站在九台之上的君王,衣袂随风飘扬,面容淡淡,却有种内敛的霸气,仿佛不动声色便将天下置于股掌之中,顷刻间翻云覆雨。
站在他旁边的,自然是长子扶苏。
帝王对他的爱重,天下皆知。
无论什么时候,右侧的位置如若不是空着,那必然站着扶苏。
只是几次臣下请立太子,帝王却都无动于衷,迟迟没有定下名分。
扶苏对这个看得不是很重。
从小在帝王的宠爱下长大,几乎从来没有被后宫的阴暗波及,一路阳光灿烂,可那并不代表他不懂得是非黑白。
统一六国,固然需要雷霆手段,可统一之后,百姓需要的不是一个奉行法家之学的帝王,而是一个能让他们休养生息,远离战乱的统治者。
阴谋可以让一个人倒下,让一个国家灭亡,可只有堂堂正正的阳谋,才能令国家长治久安,才是一个帝王真正的气魄。
扶苏相信这一点。
他的性情开朗,温和,甚至是温柔的,秦宫上下,很少有不喜欢这位公子的。
包括帝王。
那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孩子,从小含在嘴里,捧在手心,又怎会不爱?
胡亥却有点开心。
原先秦国再大,也不过是六国之一,何况中间还杵着一个名义上的周天子。
但现在不一样了,父王统一天下,自称皇帝,从此之后,天下只有秦而无他国,数万万生灵,都要跪伏在地,仰望至高无上的帝王而活。
何其快意!
大丈夫便当如此!
一想及此,便令人不由自主地战栗激动。
只可惜,他出生得晚,前面有无数兄长,再往上,还有一个更耀眼的。
名满天下,风华绝代的公子扶苏。
凭什么?
胡亥想不明白,自己同样是秦国皇子,同样是父亲的儿子,为什么偏偏就晚了一步?
为什么每次他看扶苏的眼神,温暖而慈爱,而看自己时,又恢复了帝王特有的冷酷?
幸好,尚未敕封太子。
这起码意味着,自己还有希望。
胡亥跪在地上,背上手心,满是冷汗。
扶苏被派去与蒙毅一起修筑长城,却一边还包庇了从前燕国与齐国的罪臣,他觑得时机,在父亲面前进言,不求能令父亲一下子厌弃心爱的长子,但三人成虎,日久天长,总有那么一天的,不是么?
可没想到帝王的反应,完完全全出乎意料。
既不愤怒,也无赞赏,只淡淡地问了他一句:你对你大哥的行踪,怎么这么清楚?
声音喜怒难辨,隐藏在冠冕之后的面容很模糊。
胡亥的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心头暗自后悔自己不该过于急切,早知如此,还不如让赵高来说这番话。
“不要忘了,那个人,终究是你大哥,还轮不到你来欺辱。”
你没有这个资格。
将最后一句话咽入喉咙,帝王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幼子,忍下眼中厌恶。
“下去吧。”
“诺。”
离去的背景仓皇而狼狈。
胡亥没有想到自己会惨败,心头的恨意一点点加深。
“过来。”帝王道。
隐在竹帘后头的身影轻叹口气,走过来,在帝王跟前跪坐下来。
帝王伸出手,在他头上轻轻摩挲,带着一如既往的怜爱。
“儿子记得,小时候胡亥虽然有些胡闹,可还是很惹人疼爱,怎会……”
怎会变成这样?
“兄弟,女人,甚至呣子,都不过是随时会背叛你的人。”视线落在儿子身上,目光由冷酷转而为温柔,即便对着后宫任何一个女子,或者其他任何一个儿子,他也未曾有过这样的眼神。
“只有父亲,才是最疼你的,也永远不会害你。”
扶苏嘴角微扬,头伏在对方膝上,像小时候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父亲……”
不立太子,只是不想将他置于众目睽睽的危险境地,六国虽一统,却依旧有数不尽的刺客前仆后继,防不胜防,一旦确立名分,等待他的,除了兄弟攻讦,人心浮动之外,还有数不尽的暗杀。
所以父亲命他远驻边关,命他与蒙家兄弟一道修筑长城,为的也只是让他立下战功,积攒人脉。
他从不怀疑父亲对他所有的苦心和爱护。
由始,至终。
“朕在陵寝旁留了个位置,等你以后……你我父子就在一起吧。”
“诺。”
99、番外·另一个开始
刘教授新得了个青铜鼎,听说兴许是东周真品,听说是秦国诸侯用过的,听说还跟三星堆有那么一点儿牵连,身为关门弟子的萧阑自然也被喊去,跟着瞎折腾了半天,直到下午六点才被放行。
自打从古蜀国回来后,萧阑就搬到贺渊家,反正他那房子宽敞,不住白不住,留着也是浪费,当然这只是萧阑的说法,对于贺渊来说,那等于从此跟安静宁和的环境说拜拜。
贺渊的房子离学校有点儿距离,得坐七八站车,冬天的北方天黑很早,萧阑走出校门的时候,周围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风呼呼地灌,有点瘆人。
他站在车站,百无聊赖地左右张望,这才发现一个人都没有。
以往这个地段附近,都会有些小吃摊子摆着,什么糖葫芦驴打滚麻辣烫章鱼小丸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冷,这会统统不见踪影,连带围在小吃摊子周围的人群也都没了,整条路空荡荡的,偶尔有一两辆车飞驰而过,路灯的电线也有点问题,一闪一闪,时明时灭,只有车站的硕大广告牌灯管照亮着。
萧阑是个没心没肺的,通常情况下这种人也不晓得什么叫害怕,就算在前一分钟他看着一辆309路的公共汽车驶过来,车上除了司机没有一个乘客,可司机依旧在车站这里停了很久,脸色苍白麻木坐在驾驶座上一动不动,足足过了五六分钟才重新关上车门开走,萧阑依旧嘴里哼着小曲,面不改色地目送着公车离去。
你这个月运气不太好,尽量少出门。
这是贺渊跟他说的。
当时萧阑也没空多问,因为他已经在床上被折腾得死去活来,只来得及掀了下眼皮子就沉沉睡去。
结果今天贺渊被一个公司重金聘去帮人家看风水,据说那个公司所在的大厦已经连死了七个员工,每个月几乎就发生一起,搅得公司上下不得安宁,听闻贺渊的名头,特意托关系请人来求他去看看,碰巧刘教授这边又有了青铜鼎这个事儿,师父有令弟子岂敢不从,萧阑就屁颠屁颠来学校了。
远远的又来了一辆公车,仍旧不是萧阑想坐的,仔细一看,居然又是309路。
萧阑下意识愣了一下,再定睛望去,车上依然空无一人。
甚至,竟然还是那个司机。
萧阑吐吐舌头,知道自己也许是碰见不干净的东西了。
他一转身绕到广告牌后面,就看见一个人迎面走来。
那人身材很瘦,衣服套在身上空荡荡地飘着,活像吸毒过多的模样。
他的目光直勾勾落在萧阑身上,等走近了些,萧阑才闻到他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
“请问……”
那个人慢慢开口,声音有点暗哑。
“昌平陵园怎么走?”
萧阑忽然想了起来,他们上回去四川,在那个名叫贡布的小镇上停留时,在旅馆里时不时闻到的一种陈旧腐朽的味道,与这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一模一样。
他还没回答,肩膀蓦地被拍了一下。
转过头,是贺渊。
“不是让你待在家里吗?”贺渊冷冷道。
“没有你的日子是多么的空虚和寂寞!”萧阑捧心状故作惆怅,一面回头,发现刚才问路的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他只来得及啊了一声,人就被塞进车子。
萧阑摸摸鼻子,看出贺渊不大高兴,赶紧狗腿一下,模仿阿毛的动作,脑袋在对方颈窝上蹭了几下,直到把冰山蹭融化。
“叫你不要出门,怎么不听?”贺渊的表情稍稍柔软了一些,一只手离开方向盘,抬起他的下巴瞧了瞧。
气色还好,就是眉宇间有点晦暗,意味着这个月时运比较低。
“刘老头在电话里说得挺急。”萧阑没多解释。他本质上的行事还是挺男人的,无论是在古楼兰地下城或者是后来的鄱阳湖底,就算受了伤,能忍则忍,不麻烦别人就不麻烦别人,就算平时神神叨叨嘴巴几乎没一刻安静,但真正要说的时候,其实也就那么一两句,他知道贺渊能听懂,也没必要跟女生似的非得把来龙去脉都说清楚。
贺渊淡淡道:“这两天不管谁喊你,都尽量不要出去,不然很容易碰见刚才的事情。”
萧阑眨眼:“那个人你也看见了?”
“嗯。”
“那后来怎么不见了?”
“因为我来了。”
“……”
萧阑挠头:“我的劫数,不是在那个石台爆炸之后就全解了吗?为什么还会有这种事?”
贺渊顿了一下,像是在思索怎么用比较浅显的语言解释。
“你命中的死劫,是跟当年的诅咒有关,但是人的一生,本身会有无数起伏,一命二运三风水,说的都是跟人有关的气运,上次只是解了死劫,以后的路会顺畅些,但如果说想一下子就大富大贵,也是不可能的。”
萧阑恍然击掌:“我明白了,这就像是一头猪修炼成|人,只是突破了最难的那个坎,可它想一下子就变成一个像我这样的四好青年,也是需要自己努力的?”
贺渊沉默了很久:“……你想这么理解也可以。”
前面十字路口是红灯,车子速度减缓,慢慢停了下来。
马路上的车不多,全无白天的喧嚣长龙,显出难得的安静。
斑马线上,有个人慢慢地过马路。
人行道的绿灯倒计时节奏很急,他却走得很慢,仿佛一点儿也不担心,还有余暇转过头来,朝着这边咧嘴笑了一下。
萧阑眼神很好,甚至还能看得见那个人两只眼睛里只有眼白,没有眼珠,眼眶周围深陷下去,身上穿着一病号服,踮着脚尖走路。
绿灯亮起,在他们旁边的车子忽地一声开出去,迎面将那人撞上,从他身上穿了过去,没有出现任何车祸事件。
“……”萧阑小声嘀咕:“今天怎么这么多?”
“今天是三年一遇的阴月阴日。”贺渊很专心地看着前面,一点也没受影响。
萧阑忽然问:“小黑,你说姚三刀……嗯,就是李青,会不会还没死?”
“也许。”
“那如果他从那里出来,会不会来找我们?”
“可能吧。”贺渊微微拧眉,瞥了他一眼。“你在担心什么?”
萧阑把前几天夜里,自己隐约看到床头人影的事情说了一下。
贺渊摇头:“你看到的,不一定是他,可能是时运低,梦魇了,他跟那个古神有交易,古神不可能会放他出来的。”
萧阑喔了一声:“当时你怎么猜出李青就是姚三刀的?”
“人就算改头换面,一些下意识的动作还是不会变的,李青跟我们相遇的时候,说话就带了一口东北方言。”
萧阑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对。”
“在我很小的时候,曾经听姚三刀跟别人开玩笑用过东北话,他那个‘着’字的尾音的用法很特别,别人是模仿不出来的。”
“就这一次?”
“一开始只是怀疑,在你说那个李青听到鬼电话,反应很平静的时候,我又特别注意了他,发现这个人虽然像是跟在我们后面走,但实际上他对路线是很熟悉的,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他早就来过这里。”
“第三次确认他的身份,是从八门里出来的时候,跟他在一起进生门的,还有其他人,但只有他毫发无伤地走出来,而且脸色很平静。如果不是本身对阵法熟悉,又曾经到过的人,怎么会没有受伤?”
萧阑谄笑:“小黑大人明察秋毫,见微知著,万岁万岁万万岁!”
贺渊皮笑肉不笑:“擅自出来的帐,回去再算。”
萧阑愁眉苦脸,没想到自己千方百计转移话题,还是徒劳:“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贺施主何必穷追不舍?”
贺家家长邪魅一笑“血泪的教训才能铭记于心。”
血泪的教训?怎么教训?萧阑马上想到一张雪白的床上印着斑斑血迹,自己四平八叉躺在那里涕泪横流的场面,整个小心肝立刻就惊悚了。
“我我我突然想到还有东西落在学校,很重要的!……”
大年三十。
两人一起守岁,肯定要比一个人热闹多了。
如果这两个人又是情人,那么节目就更丰富了。
上午:睡到中午再起来。
下午:采购各种年货、瓜果蔬菜、鱼虾肉类。
晚上:做一顿丰盛的年夜饭,把春晚看完,然后两个人出门放鞭炮去。
这是两人早就定好的了,这一切在他们把年夜饭做完之前,都是按照计划在进行的。
糖醋排骨,凤尾虾,清蒸桂花鱼,麻婆豆腐,可乐鸡翅,醋溜白菜,上汤豆苗。
阿毛和小花盯着满满一桌的菜肴,兴奋得吱哇乱叫,尤其是已经半开化了的阿毛。
“麻麻!菜!吃吃!香!”
它眼巴巴地趴着桌角,恨不得能顺着桌腿儿哧溜跳上去。
其实之前它已经这么干过了,当然最后被武力镇压。
当最后一道汤也端上饭桌,一夫诸一猫终于取得了自己的合法地位,能够跟着家长们一起趴在座位上等着开饭。
门铃声想起。
萧阑去开门。
门外是刘教授和于叔,一人提了瓶红酒,一人提了两只烤鸭。
“哟,小阑尾啊,我们蹭饭来了!贺大师,先给你拜个早年啊!”
贺渊微微一笑,走过来帮他们拿东西。
自从跟萧阑在一起之后,冰山其实也会笑了,虽然次数不多,已经足够让人惊喜。
萧阑挠挠头,两人世界的梦想被打破。
但是多了刘教授他们,似乎也热闹一些,再说两个老头过年也确实冷清了些,难怪要跑过来。
拾掇一番,四人坐定,刚要开饭,门铃声又响起。
还是萧阑开门。
这次是乐雍如。
他背着个大背包,一脸风尘仆仆的模样,看到萧阑差点没扑上来。
“小阑尾,我又离家出走了!你可要收留我,要不大过年的我就得流落街头了!呜呜呜!”
萧阑一脸黑线:“先进来再说吧。”
乐雍如嘿嘿笑:“我来得匆忙,也没给你带什么礼物,不过银行卡带了一叠,要吃啥我现在就出去买!”
好嘛,又多一双碗筷,嗯,挺热闹的。
小花很不满,它的座位没了,又得趴在桌脚边了。
没过两分钟,门铃声又响。
萧阑有气无力:“小黑,你去开门。”
贺渊摸摸他的头,走过去开门。
纪一鸣提着一篮子水果站在外头,笑容温柔灿烂。
“我来拜个早年,不打扰吧?”
贺渊面无表情:“打扰到了。”
手握着门把就要关上,却被纪一鸣眼明手快伸了只脚出来堵住,接着整个身体就挤了进来,一点儿也不符合他稳重可靠的形象。
萧阑对纪一鸣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他看着这一屋子人,这一屋子始料不及的热闹。
“呃,进来坐吧,你吃饭了没?”
纪一鸣摸摸肚子,无辜道:“还没。”
“那一起吃吧?”
“好。”
纪一鸣眉开眼笑。
贺渊懒得跟他计较,直接把他的座位安排到阿毛那里,并同意阿毛可以坐在客人前面一起吃饭。
半个小时后。
于叔弃了红酒,垂涎贺渊这里的伏特加,结果是大着舌头还要跟贺渊和乐雍如拼酒。
刘老头则跟萧阑絮絮叨叨说着前些日子那个青铜鼎。
阿毛很不爽自己的座位被抢,拼命地给纪一鸣找不痛快,助阵者小花。
电视里宣布着春节联欢晚会正式开始。
远处爆竹声阵阵,天空不时绽出一两朵璀璨的烟花。
贺家房子里,热闹而充满过年的氛围。
这是一个兵荒马乱,别开生面的大年夜,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番外的时间是承接第一个番外的。这两天主要还是在写番外,没有挖新坑,于是终于把要交代的交代完了,没有意外的话,估计不会添加番外了。
7月1日开新坑,古耽,届时请多支持!\(^o^)/
把文复制一次,以免有童鞋没法看。
番外·另一个开始
刘教授新得了个青铜鼎,听说兴许是东周真品,听说是秦国诸侯用过的,听说还跟三星堆有那么一点儿牵连,身为关门弟子的萧阑自然也被喊去,跟着瞎折腾了半天,直到下午六点才被放行。
自打从古蜀国回来后,萧阑就搬到贺渊家,反正他那房子宽敞,不住白不住,留着也是浪费,当然这只是萧阑的说法,对于贺渊来说,那等于从此跟安静宁和的环境说拜拜。
贺渊的房子离学校有点儿距离,得坐七八站车,冬天的北方天黑很早,萧阑走出校门的时候,周围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风呼呼地灌,有点瘆人。
他站在车站,百无聊赖地左右张望,这才发现一个人都没有。
以往这个地段附近,都会有些小吃摊子摆着,什么糖葫芦驴打滚麻辣烫章鱼小丸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冷,这会统统不见踪影,连带围在小吃摊子周围的人群也都没了,整条路空荡荡的,偶尔有一两辆车飞驰而过,路灯的电线也有点问题,一闪一闪,时明时灭,只有车站的硕大广告牌灯管照亮着。
萧阑是个没心没肺的,通常情况下这种人也不晓得什么叫害怕,就算在前一分钟他看着一辆309路的公共汽车驶过来,车上除了司机没有一个乘客,可司机依旧在车站这里停了很久,脸色苍白麻木坐在驾驶座上一动不动,足足过了五六分钟才重新关上车门开走,萧阑依旧嘴里哼着小曲,面不改色地目送着公车离去。
你这个月运气不太好,尽量少出门。
这是贺渊跟他说的。
当时萧阑也没空多问,因为他已经在床上被折腾得死去活来,只来得及掀了下眼皮子就沉沉睡去。
结果今天贺渊被一个公司重金聘去帮人家看风水,据说那个公司所在的大厦已经连死了七个员工,每个月几乎就发生一起,搅得公司上下不得安宁,听闻贺渊的名头,特意托关系请人来求他去看看,碰巧刘教授这边又有了青铜鼎这个事儿,师父有令弟子岂敢不从,萧阑就屁颠屁颠来学校了。
远远的又来了一辆公车,仍旧不是萧阑想坐的,仔细一看,居然又是309路。
萧阑下意识愣了一下,再定睛望去,车上依然空无一人。
甚至,竟然还是那个司机。
萧阑吐吐舌头,知道自己也许是碰见不干净的东西了。
他一转身绕到广告牌后面,就看见一个人迎面走来。
那人身材很瘦,衣服套在身上空荡荡地飘着,活像吸毒过多的模样。
他的目光直勾勾落在萧阑身上,等走近了些,萧阑才闻到他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
“请问……”
那个人慢慢开口,声音有点暗哑。
“昌平陵园怎么走?”
萧阑忽然想了起来,他们上回去四川,在那个名叫贡布的小镇上停留时,在旅馆里时不时闻到的一种陈旧腐朽的味道,与这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一模一样。
他还没回答,肩膀蓦地被拍了一下。
转过头,是贺渊。
“不是让你待在家里吗?”贺渊冷冷道。
“没有你的日子是多么的空虚和寂寞!”萧阑捧心状故作惆怅,一面回头,发现刚才问路的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他只来得及啊了一声,人就被塞进车子。
萧阑摸摸鼻子,看出贺渊不大高兴,赶紧狗腿一下,模仿阿毛的动作,脑袋在对方颈窝上蹭了几下,直到把冰山蹭融化。
“叫你不要出门,怎么不听?”贺渊的表情稍稍柔软了一些,一只手离开方向盘,抬起他的下巴瞧了瞧。
气色还好,就是眉宇间有点晦暗,意味着这个月时运比较低。
“刘老头在电话里说得挺急。”萧阑没多解释。他本质上的行事还是挺男人的,无论是在古楼兰地下城或者是后来的鄱阳湖底,就算受了伤,能忍则忍,不麻烦别人就不麻烦别人,就算平时神神叨叨嘴巴几乎没一刻安静,但真正要说的时候,其实也就那么一两句,他知道贺渊能听懂,也没必要跟女生似的非得把来龙去脉都说清楚。
贺渊淡淡道:“这两天不管谁喊你,都尽量不要出去,不然很容易碰见刚才的事情。”
萧阑眨眼:“那个人你也看见了?”
“嗯。”
“那后来怎么不见了?”
“因为我来了。”
“……”
萧阑挠头:“我的劫数,不是在那个石台爆炸之后就全解了吗?为什么还会有这种事?”
贺渊顿了一下,像是在思索怎么用比较浅显的语言解释。
“你命中的死劫,是跟当年的诅咒有关,但是人的一生,本身会有无数起伏,一命二运三风水,说的都是跟人有关的气运,上次只是解了死劫,以后的路会顺畅些,但如果说想一下子就大富大贵,也是不可能的。”
萧阑恍然击掌:“我明白了,这就像是一头猪修炼成|人,只是突破了最难的那个坎,可它想一下子就变成一个像我这样的四好青年,也是需要自己努力的?”
贺渊沉默了很久:“……你想这么理解也可以。”
前面十字路口是红灯,车子速度减缓,慢慢停了下来。
马路上的车不多,全无白天的喧嚣长龙,显出难得的安静。
斑马线上,有个人慢慢地过马路。
人行道的绿灯倒计时节奏很急,他却走得很慢,仿佛一点儿也不担心,还有余暇转过头来,朝着这边咧嘴笑了一下。
萧阑眼神很好,甚至还能看得见那个人两只眼睛里只有眼白,没有眼珠,眼眶周围深陷下去,身上穿着一病号服,踮着脚尖走路。
绿灯亮起,在他们旁边的车子忽地一声开出去,迎面将那人撞上,从他身上穿了过去,没有出现任何车祸事件。
“……”萧阑小声嘀咕:“今天怎么这么多?”
“今天是三年一遇的阴月阴日。”贺渊很专心地看着前面,一点也没受影响。
萧阑忽然问:“小黑,你说姚三刀……嗯,就是李青,会不会还没死?”
“也许。”
“那如果他从那里出来,会不会来找我们?”
“可能吧。”贺渊微微拧眉,瞥了他一眼。“你在担心什么?”
萧阑把前几天夜里,自己隐约看到床头人影的事情说了一下。
贺渊摇头:“你看到的,不一定是他,可能是时运低,梦魇了,他跟那个古神有交易,古神不可能会放他出来的。”
萧阑喔了一声:“当时你怎么猜出李青就是姚三刀的?”
“人就算改头换面,一些下意识的动作还是不会变的,李青跟我们相遇的时候,说话就带了一口东北方言。”
萧阑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对。”
“在我很小的时候,曾经听姚三刀跟别人开玩笑用过东北话,他那个‘着’字的尾音的用法很特别,别人是模仿不出来的。”
“就这一次?”
“一开始只是怀疑,在你说那个李青听到鬼电话,反应很平静的时候,我又特别注意了他,发现这个人虽然像是跟在我们后面走,但实际上他对路线是很熟悉的,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他早就来过这里。”
“第三次确认他的身份,是从八门里出来的时候,跟他在一起进生门的,还有其他人,但只有他毫发无伤地走出来,而且脸色很平静。如果不是本身对阵法熟悉,又曾经到过的人,怎么会没有受伤?”
萧阑谄笑:“小黑大人明察秋毫,见微知著,万岁万岁万万岁!”
贺渊皮笑肉不笑:“擅自出来的帐,回去再算。”
萧阑愁眉苦脸,没想到自己千方百计转移话题,还是徒劳:“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贺施主何必穷追不舍?”
贺家家长邪魅一笑“血泪的教训才能铭记于心。”
血泪的教训?怎么教训?萧阑马上想到一张雪白的床上印着斑斑血迹,自己四平八叉躺在那里涕泪横流的场面,整个小心肝立刻就惊悚了。
“我我我突然想到还有东西落在学校,很重要的!……”
大年三十。
两人一起守岁,肯定要比一个人热闹多了。
如果这两个人又是情人,那么节目就更丰富了。
上午:睡到中午再起来。
下午:采购各种年货、瓜果蔬菜、鱼虾肉类。
晚上:做一顿丰盛的年夜饭,把春晚看完,然后两个人出门放鞭炮去。
这是两人早就定好的了,这一切在他们把年夜饭做完之前,都是按照计划在进行的。
糖醋排骨,凤尾虾,清蒸桂花鱼,麻婆豆腐,可乐鸡翅,醋溜白菜,上汤豆苗。
阿毛和小花盯着满满一桌的菜肴,兴奋得吱哇乱叫,尤其是已经半开化了的阿毛。
“麻麻!菜!吃吃!香!”
它眼巴巴地趴着桌角,恨不得能顺着桌腿儿哧溜跳上去。
其实之前它已经这么干过了,当然最后被武力镇压。
当最后一道汤也端上饭桌,一夫诸一猫终于取得了自己的合法地位,能够跟着家长们一起趴在座位上等着开饭。
门铃声想起。
萧阑去开门。
门外是刘教授和于叔,一人提了瓶红酒,一人提了两只烤鸭。
“哟,小阑尾啊,我们蹭饭来了!贺大师,先给你拜个早年啊!”
贺渊微微一笑,走过来帮他们拿东西。
自从跟萧阑在一起之后,冰山其实也会笑了,虽然次数不多,已经足够让人惊喜。
萧阑挠挠头,两人世界的梦想被打破。
但是多了刘教授他们,似乎也热闹一些,再说两个老头过年也确实冷清了些,难怪要跑过来。
拾掇一番,四人坐定,刚要开饭,门铃声又响起。
还是萧阑开门。
这次是乐雍如。
他背着个大背包,一脸风尘仆仆的模样,看到萧阑差点没扑上来。
“小阑尾,我又离家出走了!你可要收留我,要不大过年的我就得流落街头了!呜呜呜!”
萧阑一脸黑线:“先进来再说吧。”
乐雍如嘿嘿笑:“我来得匆忙,也没给你带什么礼物,不过银行卡带了一叠,要吃啥我现在就出去买!”
好嘛,又多一双碗筷,嗯,挺热闹的。
小花很不满,它的座位没了,又得趴在桌脚边了。
没过两分钟,门铃声又响。
萧阑有气无力:“小黑,你去开门。”
贺渊摸摸他的头,走过去开门。
纪一鸣提着一篮子水果站在外头,笑容温柔灿烂。
“我来拜个早年,不打扰吧?”
贺渊面无表情:“打扰到了。”
手握着门把就要关上,却被纪一鸣眼明手快伸了只脚出来堵住,接着整个身体就挤了进来,一点儿也不符合他稳重可靠的形象。
萧阑对纪一鸣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他看着这一屋子人,这一屋子始料不及的热闹。
“呃,进来坐吧,你吃饭了没?”
纪一鸣摸摸肚子,无辜道:“还没。”
“那一起吃吧?”
“好。”
纪一鸣眉开眼笑。
贺渊懒得跟他计较,直接把他的座位安排到阿毛那里,并同意阿毛可以坐在客人前面一起吃饭。
半个小时后。
于叔弃了红酒,垂涎贺渊这里的伏特加,结果是大着舌头还要跟贺渊和乐雍如拼酒。
刘老头则跟萧阑絮絮叨叨说着前些日子那个青铜鼎。
阿毛很不爽自己的座位被抢,拼命地给纪一鸣找不痛快,助阵者小花。
电视里宣布着春节联欢晚会正式开始。
远处爆竹声阵阵,天空不时绽出一两朵璀璨的烟花。
贺家房子里,热闹而充满过年的氛围。
这是一个兵荒马乱,别开生面的大年夜,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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