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白佳音受了伤,赵玄宸暂停了这次游猎。
当白佳音被抬回到他的马车上时,他浅笑的望着一干围拢过来嘘寒问暖的皇亲国戚们,忽然问道:“你们知道驸马为什么会受伤吗?”
他一身的血渍还在,看上去着实恐怖,映衬着他白皙俊美的妖魅笑容,竟让无人敢靠前一步。
“王爷……刚才遇险了?”有人战战兢兢地猜着事情的真相。
“遇险?说得太简单了,刚刚有人要杀本王。”他悠悠地道出这句话,说得很轻巧,却让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他的眸光流转,在所有人的身上都转了一圈,然后投注在远处伫立于自己马车边的心蓝公主,唇角一抿,扬声道:“心蓝,你的驸马受伤了,你不过来看看吗?”
“驸马受伤了?”心蓝公主好像才刚刚知道这个消息似的,摸索着,被方汉搀扶过来。“方伯,赶快给府内送话,让他们烧热水备着,并请太医院的院主到府中等候,叫厨房也备些上等的好料……对了,驸马受伤应该不宜吃油腻,还是清淡些吧……”
赵玄宸一直微笑着冷眼看她像管家交待了一大堆的事情,直到她终于说完,他才重新开口,“公主不必麻烦了,驸马会到我府里养伤。”
心蓝公主顿时愣住,周围一干人都愣住。
“皇叔……为什么……”心蓝公主一脸惶恐。
“为什么……公主不知道吗?”他悠悠地将问题抛了回去,然后轻甩长袖,上了马车。
车门刚关,白佳音便挣扎着说:“我不要去你那里。”
“由不得你。”他重新替她盖好披风,手指在她的头顶上停住,那里是她盘好的男子的发髻,倏然他将发簪抽出,一头秀发立刻披泻而下。
她瞪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着无奈、困惑和不满。
她的人生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强硬地一手包办过,似乎即使她现在说要死在这里,他都会说一句,“不准。”
“这也是为你好。”他笑ⅿⅿ的提醒,“你想啊,如果回了公主府,就会有别人脱你的衣服,你的身份就要曝光了。”
“你知道我不在乎曝光。”她冷笑。若不是因为他,她何必当这个驸马?
“对,其实我也不在乎。”他重新端起酒杯,悠然自得的样子。
恼恨地咬唇,她知道他的话里的意思。一旦她身份曝光,他也不必维持假象,大可随意操控心蓝等人的生死,他不在乎的是这个!
“把酒给我。”她从座位上坐起来,挣扎着去夺他手中的那杯酒。她现在想用酒麻痹自己,让自己醉去,就不用再跟他说话,也不用再看他那张可恶的笑脸!
他却将手臂举得高高的,避开她的手,神色一变,“这酒你可不能喝。”
“千金购得?世间罕有?”她嘲笑他的小气。
他顿了顿,却笑道:“你看这酒的颜色,碧绿澄澈,看似很美,里面却都是毒药,你信不信?”
“不信。”她咬牙切齿。
他笑道:“我的话,你大概从来都没信过。”
“因为你从来不值得我信。”她闭上眼睛,放弃喝酒的念头,他却伏了过来,低声说:“若你想醉,其实不用那么麻烦。”
深吻,吻进她干涸的口里,没有酒意,只有灼热的火焰,搅动起她试图变成死水的心湖,将那里搅得波澜壮阔,天地变色……
那日之后,白佳音就被迫住进宁王府。
庆毓坊的事情每天都会由孟豪或其他手下带消息来,赵玄宸并没有阻挠她与外界的沟通,哪怕是公主府派人来询问病情,只要她愿意,都可以顺利地见到所有人。
只是白佳音一直在怀疑,赵玄宸在她的身边暗中安Сhā了眼线,无论她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已在他的监视之中。
她一直没有机会去问心蓝公主,类似那次的刺杀行动会不会还有,也没有问赵玄宸,他是怎样化解那次的危险。
只是有一次,她沉吟着刚刚开口,想问他关于当天的细节,他却一句话将她挡了回来。
“你不想牵扯进来吧?若不想,就不要问。”
“你会杀了背后的主事者吧?”她咬着唇问。因为这件事跟自己有关,她还是希望后续不要发生任何的杀戮和流血。
他却莫测高深的微笑,“你应该知道外面人是怎么谈论我的,若我是个善人,他们不会叫我佞王。”
这一句话就叫她的心凉了下去。
果然,过不了多久,她听到孟豪无意中提及京中有数员大臣无故遭到贬黜和杀害,皇都中皆传说这次宁王下手跟之前游猎中的意外遇刺有关。
她焦急地打听心蓝公主有无被牵连其中,结果答案是否定的。
难道赵玄宸还没有将这件事情怀疑到心蓝公主的头上?
不该啊,以他的精明,以及现在禁锢她在王府中的举动,早就该将心蓝公主列为重点怀疑对象了,但是,他迟迟没有对心蓝公主下手是为什么?还在念着骨血亲情,给对方最后一点余地吗?
疑惑,却没有答案。
好不容易,她的脚不那么疼了,这一天赵玄宸又正好入了宫,她尝试着走出那片被他圈出来给予她养病的宁静小院,一步步向王府外走。
起初没有人阻拦,所有人都恭恭敬敬地向她行礼,唤一声“驸马”,但是渐渐地, 当她越来越逼近到王府门口时,她明显感到身边已经有人跟随。
知道她距离大门口不到七、八丈,有道人影忽然挡在她身前,伸臂阻挡,“驸马,请留步,王爷有令,驸马受伤未愈前,不得出府。”
她的眸光如星子般明亮,直视着那个人——侍卫长胡清湘,淡淡问道:“王爷是否说过,我是他的犯人,若我出府一步,就地格杀?”
胡清湘迟疑了下,苦笑道:“当然没有,驸马是王爷的贵客。”
“那就请不要挡我的路。”她绕过他,继续向外走。
胡清湘再度阻拦,“驸马,请不要让在下为难,王爷的脾气,驸马应该知道,如果他怪罪下来,在下吃罪不起。”
她顿足看了他半晌,问:“你帮他杀了很多人吗?”
胡清湘一愣,没完全明白她的意思。
白佳音继续注视着他,“若你杀过人,那么今日为了阻止我,也可以杀了我,否则,我不会留下来。”她再也不停留,直接走到王府门口。
胡清湘在后面大喊一声,“关门!”
“谁敢?”白佳音骤然动怒,凛然喝道:“我好歹是公主的驸马,私自拘押也是触犯天雀法律的吧?今日谁要是强留我在这里,我即刻就自刎在门前,你们可以试试看,我说到做到!”
她的样子吓住了看守门的家丁,没有人再敢关门,倒不是因为她的身份,毕竟在天雀朝中,谁都知道宁王才是最大的那一个,但是近几日王爷将这位驸马带回府内,细心诊治的事情早已在家奴中传开,人人都知道王爷对这位驸马的态度很不一般,生怕开罪了“他”也是开罪了王爷。
白佳音却知道自己这一下虽然唬住了王府中人,但如果赵玄宸回来,自己一样没戏唱,于是她赶快出了府门,头也不会地向着庆毓坊所在的南市口大街走去。
终于出了那座气势恢宏的王府,她的心情好了许多。这些天闷在那座小院中,头上只有四方天空可以看,每日里还要忍耐他来看她时的种种厌恶和反感。
他天天亲自为她的脚上药,帮她按揉,那动作越是轻柔,她就越是抗拒。
她不喜欢看他对自己温柔,因为她认定那都是虚幻的假象,她的眼前总是浮现着他一身浴血时依然冷笑的神情,那些践踏人命的警告,也让她无法将他再视作一个可以倾心信赖的人。
所以,即使他将她呵护于掌心之上,又怎样?他擅长演戏,无论是当年的乞丐,还是现在的宁王。从他的脸上、他的口中,几时能看出、听出几分的真心?
就是此刻他说他要她,在乎她,爱他,要娶她,她也不会信了。
爱,不该是这样的,那该是两个人的相濡以沫,该是两个人的生死相随,而无涉旁人的命运,更不能以这样的霸道强占来要挟彼此。
但是她有时候也会惶惑。三年前他不是也如此霸道强占?只是那层真面目,是在最后一刻才展现而已。
而她,对他念念不忘了三年的,究竟是他患难时与她的相扶相携,泰岳山上的互帮互助,风雪洞中的彼此取暖,还是,他那一句没由来,却撼动她心的承诺?
庆毓坊的新址已经将要开张,白佳音的出现让掌柜的很是惊喜。
“主子,您出来了?”
显然她这些日子在王府中被禁锢的事情让家奴们担心不已。
她点点头,“出来走走。”谁知道一会儿赵玄宸回来之后会不会把她又抓回去?她几乎可以预见那一景象。
她注意到门口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马车装饰华丽,一看来者就是身世非凡。庆毓坊还未开张,会有什么大主顾提前光顾?
“公主殿下来了。”掌柜的笑道。
白家的人都知道白佳音被迫做驸马的事情,虽然人人奉命不敢说破,但是提到公主和主子的事情,他们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又不免觉得好笑。
白佳音却一蹙眉,“她来做什么?”
“在跟孟豪说话,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皱着眉,心底隐隐有不好的感觉,径自走了进去。
方汉就在内室的门口,与其说是在等候公主的出来,更像是在把守望风,因为他一看到白佳音,就诧异地大叫起来。
“驸马!您怎么在这里?您从王府出来了?您、您的伤好了吗?”
白佳音看他喳喳呼呼地跑来要搀扶自己,提前闪身一避,不悦地说:“喊什么?还怕公主听不到吗?”
话音刚落,内室的大门就打开了,孟豪手足无措,神色慌张地站在那里,“主子,您怎么……”
“我怎么突然来了,是吗?”白佳音哼了一声。“几时你和公主成了闺密?避开人,喁喁私语,为的是什么?”
“你不要怪他。”心蓝公主摸索着来到门口,一脸歉然,“他是你最忠诚的下属,我们两个在讨论的,是如何救你。”
“你们两人?”白佳音思忖着她的说辞,益发觉得不妙。这两个人好像不是今天第一次密谈的样子?
她陡然心境清明,推开孟豪,走进内室,只见桌上摆着一叠银票。
她勃然大怒,转身对孟豪喝道:“孟豪!你好大胆子,竟敢擅自动用我的银子!”
孟豪立即跪倒,垂首道:“请主子息怒,属下知道自己错了,要我即刻去死都可以,但是……公主并无恶意,而眼前局势,那个宁王将主子玩弄于股掌之中,是天底下最大的恶人,我绝不能看着主子任由他戏弄!”
“你……好一颗赤胆忠心。”白佳音轻颤,一阵阵冷笑。“谁给了你这样的熊心豹子胆,让你替我决定我的日子?我身边的人,就算是妖是魔,自然有我判断,就是我爹娘都管不得我,你又凭什么?”
“孟豪,你先退下,我有话单独跟驸马说。”心蓝公主轻轻一语,屏退了默然无语的孟豪。
门一关,心蓝公主歉意地说:“驸马,不要怪他,是我劝他站到这边来帮我。我知道这样做对你不敬,Сhā手了你的家务事,你甚至可以骂我……不知廉耻,不择手段,但是……驸马知道我的难处,而我,也知道驸马的难处。”
她揪着衣襟,面颊有点红,“我听你的属下说,原本你是不想做驸马的,因为不让我为难才留下来。驸马,我欠你一命,希望今生能报答……”
白佳音已经气得语塞,再不敢听下去,立刻打断道:“公主不必对我有什么歉疚,我留下,固然是为了保住公主的性命,也因为我是个商人,商人最大的目标就是追逐更多的金钱,这天雀朝中有无数的商机,我既然来了,就不能错过。”
“公主殿下,不管您从我这个愚蠢的手下这里要得多少钱帮您去实现您的伟大理想,我希望从今以后,这种事情不要再发生。”
“夫妻之间,驸马真要跟我计较这么多吗?”心蓝公主软气。“我以为我说了这么多,你就是铁石心肠也会动心了,莫非……跟我那位皇叔待得久了,驸马的性格脾气也随了他吗?”
“公主何出此言?”白佳音听出她的话外音,似是在暗指自己跟赵玄宸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心蓝公主沉吟片刻,慢慢说道:“驸马,宁王这个人,我一开始就和您提过,我虽然自小没有见过他,也知道他是个很有风采的人物,朝中的人虽然有一部分怕他,却有一部分也很尊崇他,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他的本事和手段。”
“只是这样的人最可怕之处在于他总会用花言巧语妆点自己,让你分不清真假虚实,驸马,我是不想你被他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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