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料到这么快就走了,她心里倏然一惊,哪里还敢躺着不动,匆忙便也欲起身。石虎摁住了她的手,摇头道:“外面还有人在,不用你服侍。”话音虽温和,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她心中微念闪过,眼波潋滟流转,轻轻颔首道:“是。”石虎见她温顺,望她的神色越见柔和。
不多时便听得外间衣衫窸窣,又听得殿门关合,想是石虎已整理好衣衫发冠,踏着夜露离去了。这一番来去不过几个时辰,可她背上却都汗湿了,此时殿门半开,被冷风一吹,才感到织绣繁复的蜀锦绸被褥冰冷地贴在身上,简直难受极了。但她又贪恋被中那缕未散的龙涎香气,便又在被中待了一会儿,这次她一抬首便看到榻旁的乌木平头案上多了一个妆盒,上面漆绘金凤的图案瞧着眼熟得紧。她微微一怔,一时间呼吸骤然紧促几分,忍不住立刻起身去开那盒子。
待看清那盒子里的东西,她忽然愣住,眉眼间的失望之色难以掩盖。险些便要冷笑出声,这样一番筹谋,明明以为已走到他心里了,到底只换来这么些东西。
猛听得角楼上起了云板声,天边微露几分曙色。这次第,天王该是已领兵出城了。她这才冷了眉眼,高声道:“替本宫端水来。”
不多时便有外间侍奉的宫人捧了金盆过来,一双金莲小巧纤细,甚是夺目,走起路来不免袅袅婷婷。她一时留了神,细细打量过去,这德阳宫里服侍的侍女大都是先帝时便入宫的,多是豆蔻年华的窈窕少女,容色自也不俗。她凝神望了那陌生的侍女一瞬,忽然一伸手掀了金盆。满盆水泼了一身,那宫人被惊得一跳,慌忙跪下叩首不止,心里惊恐不知何处触怒了这位高权重的郑夫人。
平素里近身服侍的绿珠早在殿外等候,此时听到声响才慌忙进来,一抬头瞧见郑氏面色不善地坐在妆台边,又看到那侍女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当然心中有数,便斥责那侍女道:“让你服侍娘娘梳洗都服侍不好,还不快去长御那里自领责罚。”
“慢着,”郑氏忽然直起身来,将妆盒里的墨色玳瑁镶珠的十二支鸢尾簪都拢在手心里,漫不经心地把玩道,“这贱婢连路也走不稳妥,一双足留着怕也没什么用,让人割了去。”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那宫人骇得肝胆俱裂,额上都磕出血来,“奴婢再也不敢了。”
“这宫人是德阳宫里的……”绿珠心中不忍,还想为她求情,可一瞥间,便见郑氏手里的簪子此时一根根都Сhā立在一片半蔫的红枫上,但那眼梢却是未向自己瞥一瞥。绿珠心底一寒,咽回去未说完的半句话,侧头对一旁的黄门低声道,“还不快拖下去。”
须臾间,殿外传来一声声极凄厉的哭喊声,似是那宫女在拼死求人救命。殿中众人心神俱震,人人不敢抬头看郑氏一眼。
偏偏郑氏倒是极其愉悦,将那些墨簪重又抽了出来,在镜前比画,嘴角微扬道:“绿珠,你瞧瞧,本宫戴这个如何?”
“恭喜贵妃娘娘,贺喜贵妃娘娘。”宫里本就无多少嫔妃,郑氏过去是正二品夫人,已为宫中之首。如今更有御赐的玳瑁珠簪,这便是贵妃才能配享的服制了。绿珠面露喜色,又道,“贵妃娘娘花容月貌,带什么都是……”她刚想多恭维几句,只听殿外又一声极凄厉的惨叫声,简直要划破整个宫城的夜色,她吓得面色剧变,颤抖道,“都是……极美的。”
郑氏将那簪子一支支端正地戴好,在镜前满意地照了照,这才回过头来,一张芙蓉面上无喜无怒,唯有一双剪水眸似寒珠一般:“绿珠,你怕不怕?”
“奴婢,奴婢……”饶是绿珠服侍她的时间也不短了,可此时只觉得毛发皆竖,浑身都打起了寒战,竟然连一句囫囵话也说不下去。
郑氏望着她嗤声轻笑,耳珰垂珠是金线贯明珠的,随着她的头偏动轻声碰撞作响。
“你是不是在猜,我心里究竟怎么想?”
绿珠瑟瑟然低下头,哪里敢说半个字。
“这样担惊受怕、揣摩人心的日子,我过了足有十年……”郑氏扶了扶玳瑁墨簪,慢条斯理地道,“乍一变化身份,倒有几分不习惯了。”她一双美目顾盼生辉,熠熠而有光彩,“今日我能做主这邺京宫城,那贱婢的一双小足便是给阖宫上下的一份见面礼,日后我郑樱桃的心思你们都无需再猜!”她神情傲然,下巴微微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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