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绮罗……”墙头上忽然有人在叫她。
这声音熟悉极了,绮罗茫然地四处搜寻,却终于在三丈高的墙头上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少年身影。
少年忽然一跃而下,站在她面前,笑容灿烂:“绮罗,咱们又见面了!”
“小宣!”绮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看清这少年时却忽然怔住。
少年已经比她高一头也不止,右半边脸光滑如玉,黑眸里极有神采,可左半边脸上却遮了个黄金面具,看上去诡异极了。
“你的脸怎么了?”绮罗心里忽然有些发紧,小心翼翼地问道。
“上次不小心受了点伤,还没有好。祖父找人给我打了这个劳什子,等好了就摘了去。”石宣满不在乎地说道,“没什么事的。要不是怕吓着你,我才懒得戴。”
绮罗这才宽了心,又抬头看看高大的城墙,惊道:“你能从这么高的墙上跳下来。”
“这算什么,”石宣笑道,“这都是师父教的,就算是比这再高的城墙,也不在话下。”
绮罗微微一怔:“慧理大师也在这里?”
“没有,”石宣神情黯淡几分,“师父把我送回来了之后,在祖父这里遇到了师叔,两人大吵了一架,师父就走了。”这里面的事情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石宣也不想多说,又拉着绮罗站在月光下仔细看了看,才说道,“今天白天的事我都看到了,你没事吧。”
“白天你就来了?”绮罗只觉得这个小宣现在真是神鬼莫测。
“我一听到守门的士兵说有个长安来的公主关在这,便猜到是你,但在这宫里人太多了,想要来看你还得避开他们,省得他们老打坏主意,”石宣目光闪烁,语气里却是毫不在意地说道,“比如说我那二叔和三叔,就老是怀着鬼胎想给我灌毒酒,多亏我够机灵才能每次都平安无事地逃出来,他们还老觉得是我运气好呢。”
“那你今天看到我被你堂叔石虎欺负,也不出来帮我?”绮罗忽然想起他之前的话,白天的时候他就在宫墙上,什么都看到了,居然当时一言不发。
石宣有些尴尬地挠挠头:“你不也没什么事吗。”其实那会儿他虽然在宫墙上,但他没有戴面具,哪里愿意出来见她。
绮罗气得打了他一拳,又伸出胳膊,嗔道:“这还叫没事。”她的胳膊上乌青了一圈,很是怕人。
石宣果然很惭愧,捧着她的手小心地吹了吹,问道:“还疼不疼?”
“也还好了。”绮罗有些不自然地缩回手,小时候青梅竹马,两个人时常拉着手一起玩,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妨碍,可如今却好像有些不好。
石宣显然是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他拍了拍脑袋,忽然喜道:“有了,我这里有师父留下的化淤膏,效果很好的,你试试看。”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大堆瓶瓶罐罐,都堆在地上翻拣,然后找到一个白瓷小瓶,喜道:“这个就是了。”
绮罗有些好奇地看着一地形状各异的小瓶子:“你带这么多东西?”
“这些都是解毒的药。”石宣有点不好意思,嘿嘿笑道,“二叔三叔找到机会就要给我吃各种毒药,他们下毒,我就吃解药,不怕他们。”
绮罗听得目瞪口呆:“你怎么不告诉你祖父?”她虽然只见过石勒几次,却是知道石勒是真心疼这个孙儿的。
“我不求他,”石宣撇了撇嘴,却很是不情愿的样子,半晌才道,“他袒护师叔,把师父赶走了,我不喜欢他。”
绮罗回想起第一次来长安的时候,在宴席上见过一个光头的和尚,就坐在石勒身边,看上去地位甚崇,她恍然大悟:“你师叔是不是一个穿着袈裟的大和尚,鼻子很高,眼窝很深,眸子有些发蓝。”
石宣点了点头,不屑道:“就是他了,他叫佛图澄,来自西域。祖父不知道为什么那么信他的话,还要封他做国师呢。这个人又阴毒又坏,最喜欢用毒药,二叔三叔他们手里的毒药,不少都是从他手里弄来的。他哪有我师父好,我师父济世救人,从来不做坏事。”
“慧理大师才是真的菩萨心肠。”绮罗深表赞同,两人都想起当年慧理大师在孟津救人的事。
绮罗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你有没有听你师父说起过一种叫作牵机丸的毒药?”
石宣面色陡然变了:“你从哪里听到这种毒药?”
绮罗对他十分信任,直言了当初石虎给自己下药的经过。石宣越听越惊,又扯过绮罗的手来诊脉。绮罗知道他随着慧理大师学过医道,倒也不惊诧,笑道:“这个药也没有多厉害的。你看按照石虎说的,我还有十天就要毒发了,可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呀。”
可石宣将她两只手腕都诊过了,面上却浮现出深深的忧色,急道:“你切不可小看牵机丸,这丸本身无毒,可丸里养的是蛊虫,你将牵机丸服下后,一百日如果不服下解药,丸衣就会化开,里面的蛊虫就会出来咬你的心脾,最后剧痛而死。我曾经听师父说过苗疆有人用这种残忍的毒物,中土却不多见。”
绮罗听得呆了,结结巴巴道:“那就是说我只能活几天了……”
“你别怕,”石宣安慰她道,“我会去找虎叔给你要解药。”他是个行动派,说走就走,一转身就蹿上了数丈高的宫墙。
“哎,你别忙走,我还有事问你呢。”绮罗在下面大声地叫。
石宣胡乱地应了一声,可人影早就消失不见了。
明堂里灯烛敞亮,阔大的堂室里最醒目的便是一张花斑的虎皮。
“将军打算怎么办?”石虎的另一亲信郭殷小心翼翼地问。
“什么事怎么办?”石虎显然不太在意,正在左臂受伤的地方缠着绑带。
郭殷迟疑了一下,又问道:“田戡在大王面前很得信重,地位不一般。这几天眼看着大王就要登基了,将军若是与田戡修好,也可让他在大王面前替您美言几句……”他话没有说完,便被石虎打断。
石虎怫然不悦:“我凭军功挣功名,需要他美言什么?”
郭殷劝道:“像田戡这样的人,是大王的贴身近臣。位虽不高,却举足轻重。不指望他能为您美言几句,也要防着他在大王面前说坏话,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石虎却不以为意:“叔王是我的亲叔父,他心里清楚我是怎么样的人,到时候论功行赏就是了!”郭殷心知他听不进,只好叹了口气。石虎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吩咐道,“你把冉闵抓回来的那个公主悄悄安置好,给她好好打扮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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