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霖侧身向他行过礼,还未开口,忽地却觉得他走近了几步,已站在自己面前,伸出白且修长的手指抬住了她的下巴:“这样娇俏的美人,倒是连徐妃的丽色都被比了下去。”
果然是大胆无礼的很,阿霖心中薄怒,伸手架开他的手掌,偏生他倒是不放手的,反而顺势抓住她的柔荑:“美人要什么,我那里应有尽有,全给了美人都行,只要美人随我回去。”
“王爷,这是中山王的侧妃霖夫人。”石福压着怒气,颤声道。
“哦?”石恢一双挑起的狭长目里透出一丝玩味,却不肯松手,看向她的目光里丝毫没有遮掩欲望,“堂兄这样好的艳福。”
阿霖恼意至甚,转身便欲离开,偏生此时不远处的芙蓉殿霍然打开了殿门,里面走出了几个人来。正中是一位容貌极美的丽人,衣着华贵异常,正是徐妃。她右手边是一位鹤发老妇,身旁还站着冉玉琪,想来便是冉老夫人了。徐妃左边的男子倒有几分与石恢面容相似,只是年长些,此时见状便道:“三弟,还不过来见过娘娘和老妇人。”
石恢松了手,倒似是没事人一样,慢慢踱步过去,先向中间那位丽人行过礼,口中道:“儿臣见过母妃。”徐妃正值双十年华,比他小了少说也有十岁,石弘虽然巴结,也断然叫不出这声母妃,偏偏石恢叫得理直气壮,好似天经地义。徐妃反而有些红脸,仍是俏声道:“不必多礼。”她不仅相貌好,更是心通七窍,转眸已看到石恢与阿霖的尴尬情状,却只做不见地笑道:“今日陛下让我款待冉老夫人,哪敢劳烦二位王爷大驾。”
忽然身边的玉琪“咦”了一声,快步过去道:“那不是阿霖姐姐。”她向来都是不管不顾的,此时也不顾众人在场,便去花圃边扶着阿霖。见众人都有诧异,倒是石恢淡淡地说了一句:“那是中山王的姬妾。”
徐妃投目过去,却见玉琪极亲昵地邀住阿霖过来,她仔细端详阿霖相貌,心底暗暗赞叹一声,亲和地笑道:“都是自家人,不必这样见外。”
玉琪颇是娇憨,怕众人瞧不起阿霖,忙道:“我们霖姐姐可生了中山王的小世子,着实是位大功臣呢。”阿霖面色一冷,垂头不语。石恢的目光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她,自然都扫在眼里。徐妃笑容半分不减,自是拉着她的手连声夸赞。倒是石弘面色有些发青,重重地向石恢投去不满的一瞥。
回去隔不了几日,石虎回来的时候带了几盆牡丹回来,吩咐道:“把这个摆到书房的廊下。”
书房正对着阿霖的卧室,她闻声开了窗,却顿时惊住了。石虎看也不看她,只淡淡道:“这是从北苑拿来的,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只是难养活些,便又要了个莳花的宫人来照料。”
“季龙。”阿霖目中忽然含了泪,抬眼望他时,目光中竟有几分不同。偏生他实在不解风情,只道:“你要是喜欢,日日摘了来簪发就是。”他身上到底有军务,素来也不在这些小事上留心,只略逗了逗儿子,又和阿霖说了几句闲话便去了。
等他离开,阿霖便叫了石福进来,她手里捧着一个彩金福寿的茶盅,慢慢地拂着沫子不语。屋里热腾腾地烧着地龙,旁边的博山炉里熏着上好的苏合香,暖气架着幽香往面上一扑,又盖了厚密的帘子,石福跪在地上只觉得一阵阵热汗往头上蹿,偏生也不敢失礼,只如木桩一样跪着动也不敢动,耳中却听阿霖的声音道:“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王爷看重你,事事都由你安排,怎生会这样不省事?”
石福愣了愣神,这才明白过来她指的是送花的事,不由得辩解道:“那日王爷问起夫人入宫的事,老奴不敢欺瞒王爷。”他嘴上谦卑,心里却是不服气的,将欺瞒两个字咬得格外响。
水烧得滚了,茶一入口便觉得有些烫,她将茶盅放到矮几上,不紧不慢道:“虽是忠心,却有不妥。俗话说疏不间亲,赵王与我们王爷是堂兄弟,与陛下更是骨肉至亲,若两人起纠葛,你知道陛下心里更向着谁些?”
“疏不间亲”四个字犹如醍醐灌顶一般,让石福瞬时背上出了一层冷汗。他咽了咽唾沫,终是心服口服地叩头道:“是老奴的错。”
与聪明人说话,点到便止。阿霖点点头,再不多说。石福悄悄抬头觑她脸色,陪着小心道:“夫人,从北苑送来的莳花宫人,您可要见一见?”
阿霖头也不抬:“让她进来。”
隔了一会儿,石福便领了一个窈窕女子而入,那女子身着一件青竹纹的外裳,围着茜红撒地金裙,怯生生地低了头,半晌方唤了句:“夫人。”
声音却很熟悉,阿霖注目于她,半晌方开口道:“樱桃,怎么是你?”
那女子垂着头,遮掩着红肿的双眼,小声抽泣道:“奴婢从宣世子府里出来后,便去了北苑莳花院,后来又专为徐妃娘娘莳养牡丹……”语声虽然晦涩,但阿霖却听明白了,石宣果然没有留下她,而是把她送到了北苑去做莳花宫人。
石福听她们语气有异,不敢造次,看向阿霖道:“夫人,您看是否让她留下来?”
“夫人,求您……求您……”樱桃忽然膝行几步,伸手抱住了阿霖的双膝,她露出的皮肤上都是通红的冻痕,手背上的冻疮似是愈合了又裂开,有些地方甚至连皮也没有了,声音亦是凄惶得紧,“奴婢自知罪孽深重,求您原谅奴婢,让奴婢留下来吧。”她声音清糯,素来都说一口流利的洛阳官话,可此时情急之下夹杂着的几分长安口音还是流露了出来。
石宣与绮罗的事多少有她的份,阿霖本心不喜她,但看她这般可怜,又听到乡音熟悉,到底想起了两年前一路同舟之谊,便没说出拒绝的话,点头道:“先留下便是了。”
这场大雪下了十余日也未停,到了十五上元节这天,早晨起来眼见得风是小了些,不若前几日那样呼啸不止,便连雪片也成了雪珠子,打在脸上虽然细碎,却不生疼。宫里一早就送了过节的糕饼和点心出来,也有一份送进中山王府。阖府里的人这才松了口气,管家石福喜上眉梢,一壁接了宫使,一壁命人赶紧将各色花灯张挂出去。
过了晌午,却来了位不速之客。石福在门口瞧得清爽,忙堆了一脸笑迎去道:“今日宣世子竟有空来?”石宣一掷马鞭,笑道:“这老东西,大过节的,就不许我来看看虎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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