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心头一沉,这地牢连墙垣都是铁铸的,四面无窗,怕是连只鸟也飞不出去。若是人还在水池里,那便是凶多吉少了。韩钧气恼至极,重重地踢他一脚,骂道:“这该死的阉奴。”谁知刘胤却吩咐道:“立刻让禁军封闭掖庭,先将这里的池水放干。”
很快池水便放干了,众人都松了口气,池中空无一物,而在铁狴犴的底部却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大洞。那小黄门睁大了眼,诧异道:“这里怎么……怎么还会有个洞?”此时众人都顾不上他,只见刘胤二话不说,抬足跃入池中,向那洞口细细查看,却见那黑洞深不见底,里面漆黑幽幽的水波不兴,竟是深不见底。黑洞的边缘有一点白色,与周边格格不入。谢烨离得最近,便捡了起来,却是一角素帛的衣襟,他将那一点素帛递给刘胤,低声道:“都是属下办事不力,若是昨夜发觉有异去禀报王爷,便不会有今日之事。”
谁知韩钧瞥了他一眼,冷声道:“不关六弟的事,是我昨日拦着六弟不让他报知王爷。”谢烨面有愧色,嘴唇微动,却没有言语。韩钧道:“那女子奸诈狡猾,几次险些坏了王爷大事,昨日又与晋王勾连,定然筹谋不利。东征之事,筹谋已久。今日梁大哥已在城外集结好大军,只等王爷发号施令,如今已近午时,王爷还在这里为一个祸乱人心的妖女再三耽搁大事,若我找到这妖女,定要一刀砍下她的脑袋!”
“四哥,少说两句吧,”谢烨见刘胤脸色铁青,心知这话他是听不进去的,他伸手拭了拭水温,顿时变了脸色,这水冰寒刺骨,又比适才的池水冷了不少。而眼前的水洞又深又黑,却不知通向哪里,人若从这洞里出去,怕是性命要去大半条。他犹豫道:“王爷,要不要派几个人下去探探?”
刘胤眸中闪过一丝幽光,略一迟疑,摇头道:“不必了,让人封闭阖宫,所有水路全都要有人看守。”韩钧面色发青,又催促道:“军令如山,耽搁不得。”
“你先出去,让梁大哥再等待片刻。”刘胤沉声道,语声却不容质疑。
韩钧无可奈何,带了人退了出去,自去布置练兵事宜。水牢内空落落的,刘胤手里紧紧地攥着那角素帛衣襟,眸色越发深沉。他低头又看了看那个漆黑的大洞,波光粼粼,好似一面无形的镜子,照出别样的幽暗。
“这水渠是通向城外的。”谢烨很快便探清了这水洞的走向,对刘胤跪下恳泣道,“请王爷以大事为重,末将愿立下军令状,若找不到绮罗姑娘,便提头来见。”
刘胤见事已至此,也无他法,便被众将簇拥回到外面的沙场之上。却见大军早已集结妥当,梁守信盼他已久,此时见他虽然迟了片刻仍是到了,不由得大喜,忙策马奔到近处道:“末将梁守信,集结三十万将士,见过东征军统帅。”
刘胤翻身上马,正待披上大红征袍,发号施令之时,忽听身后有一女子声气冷冷道:“皇叔见此物还不跪下?”
众将领都回过头来,忽然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众人此时都看得分明,只见陈太妃左手抱着小皇帝,右手中拿着的金光闪闪的,正是天下调军如御令的金虎符!
韩钧第一个便站到刘胤身前,厉声道:“太妃娘娘何意?”
“见此物而不跪,难道你们想谋反?”陈太妃面色陡厉。
韩钧面上怒气更甚,还想冲上去理论,却被梁守信拉住,他指了指默不作声的刘胤,示意听他的举动。却见刘胤亦是双目直视那金虎符半晌,忽地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王爷,”韩钧心中一惊,顾不得许多,慌忙去扶他,“这如何使得。”
“皇叔还认识此物便好。”陈太妃心中石头落地,大声道,“既然见到金虎符,还不交出将令。”
这便是要夺他兵权了。何止韩钧面色不好,便是梁守信等人亦是面青如铁,人人都是注目刘胤,只等他一声令下,便是将陈太妃就地擒了又是何妨?
陈太妃见到众将士凶狠的眼神,心中一寒,忽然有些后悔今日托大了,只凭一枚金虎符便来收刘胤兵权,万一众人不认,她呣子今日怕连命都没有了。
不过过了片刻,对每个人来说却像度过了极长的时间。
刘胤沉默半晌,从怀中取出一枚白色的玉笏,递给了陈太妃。
陈太妃大喜过望,柔声道:“皇叔能识大局,便是大大的忠臣。传谕旨,加封皇叔九锡,赐上邽良田千亩,重新修缮南阳王府。”
加封九锡是亘古未有的荣耀,可上邽远在千里之外,地又偏僻,这便是让他远离长安了。
刘胤俯身拜倒在地,闷声道:“臣谢主隆恩。”
陈太妃亲手扶起他,目光中是挥之不去的得意之色:“皇叔辛劳已久,日后好好回上邽享享清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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