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手捧金匣,却有些犹豫。刘胤鼓励道:“打开吧,你父皇与母后是结发夫妻,让他们身后合葬一处是你作为女儿应尽的孝道。”绮罗点了点头,从背后包袱中拿出一个小小的黑陶罐,里面盛的正是母亲的骨灰,她轻轻打开金匣,将骨灰倒在一起,郑重拜倒,小声祷告道:“父亲,娘亲,今日将你们葬在一处,愿你们来世做一对和睦夫妻,再无分离之日。”说罢,她亲手将金匣放回土中,又封好了土层,将石碑重新安置其上。她做完这一切,却不愿离开,双膝跪在地上,怔怔地瞧着那石碑出神。刘胤却也拜倒,对那石碑重重地叩首数下。绮罗瞧他举动,倒有些惊诧:“你为何要拜?”
“自是答应你父皇母后,要好好照顾于你。”刘胤笑嘻嘻地搂住她道,绮罗微微一挣,面见红晕。刘胤目光转向了石碑,却慢慢道,“你父皇昭武皇帝文治武功,着实是为了不起的帝王。却不知千秋万代之后,又会怎样书写他?”
绮罗脱口道:“他是第一位匈奴人在洛阳建立国都的帝王,自然是写的大大的了不起。”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夷狄之有君,不若诸夏之亡也?”
“这是何意?”
“这是孔子的话,意思是说,如果我们胡人有了君主,倒不如中原没有君主。”
绮罗有些着恼:“孔夫子也有说错的时候。”
“你觉得他是胡说八道,可世人都奉他为圣贤,”刘胤叹了口气,目光从石碑上挪开,可眸中却有了深深的倦怠之意,“一时一朝我们能攻占中原,任是昭武皇帝也好,我父皇也罢,便是石勒、石虎之辈,何人不是佼佼不世而出的英雄?但人心焉能用武力征服,千秋万世之后,他们在史书上恐怕能留下的也不过是个‘胡’字。”
绮罗咀嚼他话里的含义,心中思潮反复,说道;“你便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才倦了吧。”
“是,”刘胤坦诚地转面望向了她,目光在暗沉的火光中微微闪动,“争这些许意气,今时看是国仇家恨,他年不过浮光掠影。不知九泉之下,我父皇与昭武皇帝、石勒相见时,三人把酒黄泉,又是什么情景。”绮罗默想他话中情景,心底不觉微微叹了口气。
两人相对静默,那火折一闪,却又已燃到尽头。刘胤携起她的手:“走吧,你今日心愿也完成了。我们去寻个好店家,好好喝两盅庆祝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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