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米不知道的是,米荔枝曾经试图挽回过她的婚姻,可是有些东西,失去了便是失去了,再也寻不回。
离婚后,米荔枝也曾有过两段罗曼史,可是最后全都无疾而终。后来,她沮丧地发现,原来世上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像苏明启那样忍受她的霸道和任性。于是,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她从一场宴会出来,命令司机开去他的住处。那一天,他却恰巧飞往英国。她没有在夜里吵醒佣人,自己用钥匙开门,可是那把钥匙已经打不开那扇大门。原来他早已把那把旧锁换掉,他不要她再来打扰他的生活。她双手掩面,弯身蹲在地上,痛苦地哭了起来。
苏晓米是转天清晨才发现蹲在门口的米荔枝。她头发蓬松,精致的晚礼装外只简单披了一件毛绒披肩,脸上的妆容颓败不堪。
苏晓米走过去扶起她,疑惑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抬起头,无力地冲女儿笑笑,然后望一眼那扇坚固的门,淡淡回问:“是啊,我怎么会在这里?”
“进去再说吧。”苏晓米把她扶进屋里。
她立于大厅,环顾四周,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唯有那把锁,悄无声息地锁住了她,锁住了滔滔往事。她没有机会再回头了,永远没有了。那把锁,已经表明了苏明启的立场。而她,连责怪他的力气都没有。是她最先抛下了他们的婚姻,他在殷殷月光下一遍一遍地劝,一声一声地求,她全然不理。她决绝地说:“我们根本不合适,再勉强凑在一起只会彼此都痛苦。”他颓然地放开了她的手。彼时,他是爱她的,那么那么地爱,为了她,他可以放下骄傲,放下自尊,放下一切一切,可是他的“放下”成全不了她所追求的幸福。他曾无数次对无数人讲起,他有一个多么优秀的妻子,他满心欢喜地认为他们会天长地久。他想,连最艰难的日子都一起熬过去了,还有什么过不去?她和女儿曾是他的全部幸福啊。当他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的那一刻,他悲哀地想,她是他的幸福,他却成不了她的幸福。既然不能给她幸福,只有放了她,让她寻得一片更自由的天。
在她离开的那一天,苏晓米曾在深夜里打电话给她,愤愤地说:“你会后悔的,一定会!”
是的,她终没有逃出女儿的诅咒,她后悔了,可是一切却再也回不去。自那天从苏明启那里回来,她经常失眠,整夜整夜不能睡,一闭上眼睛就是苏明启那张熟悉的脸。她还会时常落泪,说不清是为什么,只是觉得委屈。出席宴会时还会常常醉酒而归,她从来不会如此没有分寸地经营自己,可是自那天起,一切都变了。她渴望有一双手能把她抱起,予她片刻温暖,只是片刻就好。她曾试过找别的男人,可是没有一双手可以抵过苏明启那双手的温度。她想念她的丈夫,想念她的女儿,可是每每想起女儿的话,她的心总是撕裂般的疼。
苏晓米说:“你会后悔的,我等着那一天,等着你无助的那一天。待到那一天,我会告诉你,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没有人会在原地等你,没有人!”
真的没有人在原地等她。她灰心了,厌倦了,放弃了,笃定自己会在寂寞中度过余生了。
她永远没有机会知道,当年的那把锁其实是苏晓米换掉的。
苏晓米恨她的母亲,恨她的狠心离开。自母亲离开,她夜夜噩梦,每每从梦中惊醒,她独自跑到大厅,把和母亲有关的一切东西全都抛到窗外。为了不让父亲担心,在天亮之前,她只得把那些东西重新拣起,归于原位。后来,在苏明启去英国出差的那一天,她果断地找人换掉了门锁,连密码都重新设置。她不给那个女人回头的机会,一次都不给。
她曾经把这些讲与乔东。乔东说:“她毕竟是你的母亲,你又何必做得如此之绝?”
她冲他怒吼:“她不配做我的母亲,不配做苏明启的老婆,她不配!”
除了晓米,没有人知道苏明启在离婚后曾陷在怎样的悲伤之中。她不会对任何人讲起,连她自己都不要再回忆起那段无望的日子。她曾一次又一次拍着父亲的肩膀,笑笑说:“没关系老苏,没关系的,以你的条件,完全可以找到比她更好的女人。”
苏明启感激又悲伤地看着她,哀哀地说:“我可以重新找一个妻子,可是你怎么办,你的妈妈只能是米荔枝,只能是她。”
她匆忙抹一把泪,语气坚定地说:“我有你一个人已经足够,真的够了。”
自那天起,他们真就过起了相依为命的生活。苏明启没日没夜地工作,收入囊中的金钱成了梦幻数字。可是不够,不够,总是不够。朋友们劝他:“你这样拼,为了赚钱把健康都搭了进去,值得吗?”他总是只笑不语。只有苏晓米知道,工作于父亲来说只是一个遗忘的工具。那么多年,苏明启从未把任何女人带入家中,在他的心中始终为米荔枝留了一席之地。即使她不要,即使她拒绝,可是他依然要留,而且一直留着。
苏晓米知道,父亲在外面是有过女人的。有一次,她在家里接到一个女人的电话,指明要找苏明启。她静静地把电话听筒递与父亲手中,他却沉默地挂断了。她转头看着他,忧愁地说:“你该认真去谈一场恋爱了,我不介意,真的不介意。”他不语,只是轻轻抚一抚她的头,然后转身走开。
她一直记得父亲说过的话:“我可以重新找一个妻子,可是你的母亲只能是米荔枝,只能是她。”是啊,那么多年,他从未让任何一个女人打扰过他们的生活。以苏明启的条件,身边的女人自是不少的,可是从未有人淹没过米荔枝的位置,从未有过。
苏晓米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占据一个男人的心远比占据他的身体困难得多。她曾以为自己已经占据了乔东的心,可是若干岁月铺垫过去,她悲哀地发现,他的心原来一直不曾停留在她的身上。纵然他们之间少有大争大吵,却总似有一层东西挡在中间,隔出了裂痕,然后裂痕越来越大,越来越深,她甚至不知如何来修复他们之间的关系。有时,她望着他熟睡中的脸,会突然淌下泪来,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幽幽地问:“怎样做才能使你不讨厌我,告诉我,到底该怎样做?”有时乔东翻身时醒了,睁开眼睛看到她,会突然一惊,然后不耐烦地问:“怎么不睡?坐在那里发什么神经?”她不说话,将身体退回到被子里,以被裹头,裹紧,再裹紧。
他们之间的关系像一口干枯的湖,即使连绵不断地扔进小石子都不会激起半点涟漪。她以为这一生都会在这种无趣中度过了,连他冷漠的原因都不知晓,直到有一天,一个男人的出现打破了这种被固化了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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