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于婉馨分手后,唐奇峰曾辗转几个陌生的城市,做过多份没有任何挑战性的工作,最后,还是回到了a城。那曾是他放飞青春梦想的地方,也是他和于婉馨相爱的地方。逃避也好,缅怀也罢,最终,他还是回去了。
那天清晨,苏晓米照例起得很晚,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地走下楼,然后不假思索地推开了楼下卫生间的门。一个男人赤身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大叫一声,慌忙退了出去,连门都没来得及关。五秒钟过后,她随手抓起手边的吸尘器,狠狠地问候了那个男人。
两个小时后,乔东和苏晓米同时坐在医院病房里望着头上裹满纱布的唐奇峰。他左手握一个红富士大苹果,右手挥舞着向乔东描述两个小时前自己亲身经历过的“惨案”。苏晓米双手合十,一遍一遍地说:“对不起奇峰,我不知道是你,我真的不知道。”
乔东笑的前仰后合:“怪我怪我,我该提前告诉晓米的,可是早上有个会要开,我急着去公司,一时间竟给忘了。”
唐奇峰把吃剩的苹果核扔在他的身上:“你还好意思说!”
苏晓米把另一个削好的苹果递与唐奇峰手中,弱弱地说:“我还以为家里进了流氓,所以才……”
乔东握握她的手,淡淡地说:“奇峰是昨天晚上到的,那时侯你已经睡了,我没有叫醒你。”
苏晓米抱歉地看着病床上的唐奇峰,对乔东皱皱眉:“你该叫醒我的。”
乔东点头,笑着问:“楼上不是有卫生间吗?你怎会跑去用楼下的卫生间?”
“楼上卫生间的抽水马桶坏掉了,还没来得及找人来修。”她幽幽地说。
“我刚才没吓着你吧?”唐奇峰紧张地问。
“有一点儿。”她笑笑。
“一个大男人突然出现在眼前,能不被吓到吗?”乔东瞟一眼唐奇峰。
苏晓米略带羞涩的回应:“关键是,关键是这个男人没穿衣服。”
乔东大笑。唐奇峰满脸通红地把手里的半个苹果塞到苏晓米嘴里,愤愤地说:“你刚才是不是看得特过瘾?”
“得了,”苏晓米挥挥手,满不在意地说:“你以为我是于婉馨?”
突然提到于婉馨,大家都沉默了。
于婉馨,这个贯穿于唐奇峰整个青春岁月的名字在若干年后竟只流转成一个苍凉的符号。时光匆忙带走殷殷往事,留下的,只有一个如童话故事般美丽的梦。
苏晓米说:“那么多年的感情,就这样放下,可惜了。”
乔东皱眉,递一个眼神给她,她心领神会地闭嘴了。
没有人知道,那一年,在广州,唐奇峰和于婉馨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一段辛酸的情,成为唐奇峰心口上永远的痛。直到如今,若干人,若干事一一铺陈过去,他仍然忘不了她。她的眼,她的唇,她生气时微微皱眉的样子,像烙在他心头上的印,抹不去啊,抹不去。
他从来不知道她会有那样绝情的一面。那一夜,大雨,他站在她的楼下苦苦地求,他说:“我是爱你的,一直都是。”她不肯见他,连一个背影都不给他。他一个人,在那座陌生的城,成了最不受欢迎的异地人。那一刻,他才真正明白,属于他们的爱情过去了,彻底过去了。
有一段时间,他整夜整夜把自己泡在网吧里,和聊天室里那些分不清男女的id们聊天,他一遍一遍在键盘上敲击着:我爱你,我爱你啊于婉馨,我爱你。他每天重复着幼稚而血腥的游戏,试图在虚幻中麻痹自己。可是不行,他能骗到天下人,包括他自己,却骗不了自己的心。他相信时间总能抚平一切伤痛,可是他的心仍是那么疼,那么疼。
在广州的那段日子,偶尔,他会想到斯诺,想到那个可怜女孩儿对他说过的话,她说:“如果你爱她,就到她的身边去。”于是,他真就放下了所有,全情奔赴到恋人所在的地方,可是他去了,他们的关系竟然变得更为惨淡。他终于明白,原来,阻隔在他们中间的不是距离,而是那些滔滔流逝、无法挽回的时光。
唐奇峰出院的第二天,乔东在醉仙楼为他接风洗尘。唐奇峰兀自握着手里的酒杯,自嘲地说:“回来好几天了,该有的尘也早就掉了。”
苏晓米尴尬地给他敬一个礼,笑嘻嘻地说:“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女子这一回吧。”
唐奇峰坐过来,眯起眼睛看她:“我说晓米,几年不见,你到底从哪儿学会的那一身好武艺?”
苏晓米乜斜他一眼,淡淡地说:“还不是让你给吓的,一个陌生男人突然在眼前,你能让我怎么办?”说完,她故意推推他的肩,饶有兴致地问:“不过,那么久不见,你这肌肉倒是结实了不少,尤其是祼着看,真有肌肉男的范儿呢。”
唐奇峰匆忙抱紧双臂,故作委屈地说:“我还纯情着呢,你休想打我的主意。”
苏晓米一口唾沫啐在他的脸上:“呸,美得你。”
乔东静静看着他们两人抬杠拌嘴,自己倒成了可有可无的旁观者。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苏晓米如此开怀地笑过了,和他单独在一起的苏晓米更像一头性情古怪的小牛,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任性发飙,让人无能为力。他开始有些惧怕她,慢慢地,这种惧怕变成了厌倦,而且愈来愈深。
唐奇峰扔一张被揉成团状的餐巾纸在乔东面前,笑着问:“想什么呢?到底管不管你这牙尖嘴利的老婆?”
苏哓米挽过乔东的胳膊,抬头做作亲昵地说:“老公,替我灌他,把他灌到桌子底下去。”
唐奇峰双手抚眼:“唉呦,唉呦,我这孤家寡人实在不宜多看这种伤眼球的镜头。”
乔东不语,只是笑着举杯。他对苏晓米的厌倦,不是打骂,不是争吵,而是无休无止的冷漠。而悲哀的苏晓米,和这个男人生活了五年,她自是知道他的克制和漠然,她以为这便是他的性格,却从未怀疑过他对她的感情。也许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不敢想罢了,怕突然寻到一些蛛丝马迹,连自欺欺人的勇气都散掉了。她经常这样安慰自己,当初,她不正是因为他的孤傲才爱上他的吗?不是他变了,而是她自己要求得太多。她不该像一般的家庭妇女那样用狭隘的心去思量丈夫的一切行踪,可是即便是这样想着,她的心头仍会泛起千万种悲伤。即使大脑一遍一遍为他的种种冷漠开脱,可是她的心却对她说:他不够爱你,一直都不够,就算是初坠爱河的时候,他都没有热烈过。他对你,不过是完成一种简单的施舍而已。
她不遗余力地在外人面前表演着夫妻二人恩爱有加的戏码,他不推,也不拒,淡淡配合着。有时,她真就以为他们是如此和谐了,可是每每走出众人的视线,他会轻轻拨开她的手,永远把双臂裹在胸前,像一种防卫,拒绝一切侵扰,包括每日睡在自己枕边的妻子。而她,像一个合格的演员,戏演完了,独自退到后场,淡淡收拾着自己的一片凌乱。渐渐地,她不愿再陪他出席任何场合。她怕,怕帷幕落下,他推开她,他们会沦为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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