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紧电话,轻声劝他:“不要这样……”
他说:“我等,我可以等。”
她沉默挂断,在心里说了上百个“对不起”。
唐奇峰看着在深夜里跑到阳台上去接电话的她,不急,也不问。她躺回他的身边,在心里织了密密的愁。她想,他为何不问她,如果他问,她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可是他不问,从来不问。她用被子裹住自己的头,心里百感交集。这样的生活要到何时才是尽头?她当初信誓旦旦地来到广州,心无旁骛,努力工作,忽略多少双白眼才熬到今天。如果没有那个男人,她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还只是空中楼阁。她感激那个男人,可是她无法爱上他。她以手轻轻环住唐奇峰的腰,趴在她的背上,喃喃地说:“我好累,真的好累。”他回身抱抱她,轻声说:“累了就好好休息吧。”她窝在他的怀里,竟望不到生活的光。在这座处处优胜劣汰的城市,仅仅靠爱根本无法生活。她和唐奇峰的爱情再也回不到当初在校园里那般纯净。她是爱他的,可是她的爱再难以从容,处处是累人的耗费,如果没有强大的物质基础,她要如何将自己放心托付?
如果没有攀比,她的心里或许可以寻到短暂的平衡。偏偏,那个成功男人每天都会出现在她的面前,像看一则笑话一般淡淡观望着她和唐奇峰潦倒的爱情。
他说:“来我的身边吧。”
她说:“我这不是在你的身边吗?”
他笑,一如既往的叫她:“小傻瓜。”
她看着他,突然觉得很委屈。在他的面前,她从来不能掩饰自己的心绪。他和她的年龄相差那么多,世界却临得这样近。他像她的亲人,能轻易明了她的心事,给予她需要的所有。在她面前,他小心翼翼,生怕一个大的声响会惊动了文弱的她。其实,她哪有那么文弱。刚到广州的那段时间,她租住在十几平米的单身宿舍里,夜晚,灯泡坏了,她自己搬着凳子来换。一不小心,从凳子上摔了下来,摔得浑身青紫。她一边哭着扶起凳子,一边重新拿灯泡来换。那时侯,原本连方便面都不会煮的她,为了省钱,竟然学着自己煮饭烧菜,双手烫起无数个水泡。她只能独自忍着。
在她独自承受这些的时候,唐奇峰却在电话里一遍一遍责怪她的离开。她每每握着电话,总是禁不住泪流满面。那个时候,她要的何其简单,只是他发自肺腑的一声问候,就能让她满心欢欣。可仅仅是一声问候,他都不能给她。她失望了,少女时代对爱情的美好幻想毁于真真实实的生活之中。
渐渐的,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习惯了接受另一人隐隐约约的关心与照顾。唐奇峰却偏偏选在这个时候来到她的身边。
他带着满心欢喜告诉她,他辞了工作,卖了房子,放弃了a城的所有,投奔到她的身边,只为能和她永远相守在一起。如果他早一些做出这番决定,她一定会感激涕零。可是现在,一切都显得太迟。她已经学会自己换灯泡,学会自己做饭,学会在冰冷的夜里紧拥住自己,他的出现无疑打破了她好不容易才搭建起的平静生活。
有一段时间,他的工作并不顺利,不是别人炒了他,就是他炒了别人。她劝他不要着急,并且拿出自己的工资来负担他的生活。面对他的感激,她无语应对。她是爱他的,可是她的爱改变不了他的生活和命运。偶尔,她会偷偷拿他和那个男人做比较,负收入的男人和年薪上百万的男人岂是一朝一夕可以补平的差距?一个可以请她在本城最豪华的西餐厅共进晚餐,一个却只能在出租屋里为她煮一餐最简单的饭菜。她不想承认这是钱的问题,可是残酷的现实告诉她,如果没有钱,根本无法在这座城市里生存下去。
她无意间会和唐奇峰提起她的同事,谁和谁在市中心买了上万元一平方米的房子,谁和谁又购入了新的车子,谁和谁身上的衣服都是名牌。她不徐不急地对他讲着这些,隐隐对比着自己的现状,语气里透着淡淡的无奈。
他托起她的头,道一句:“你变了,于婉馨。”
他叫她于婉馨,连名带姓,从不省略。另一个视她如珍宝的男人却叫她“小傻瓜”,带着暧昧的宠溺。
她深吸一口气,冷漠地说:“人终究是要变的,永远长不大才可怕。”
他不语,沉默地关掉眼前嗡嗡作响的电视机,起身朝房间里走去。她独自坐在客厅里,用拳头沉闷地砸着手里的靠垫,一下,又一下,全是说不出的愁。从何时起,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了争吵,近乎客套地对待着彼此。偶尔,邻居夫妻俩在半夜里大吵,吵闹声惊醒了睡梦中的他们。他起身,点一根烟,沉闷地说:“这样吵,多没有意思。”她翻个身,背对着她,幽幽地说:“吵不起来才可怕。”
是啊,倘若两个人尚肯大动干戈地吵上一架,那么至少证明彼此还在爱着。而他们这种似是而非的亲近又算什么?更多的时候,他们看不到对方的内心世界,或许时间久了,连自己的内心都变得混沌了。
那一晚,他在她的生日喝醉,道出了掩埋在他心底的所有话语。
她哭着说:“你不懂我,你从来不懂我。”
他说:“你要的是身份,是名利,是金钱,是那些庸俗的身外之物。”
她刻薄地提醒他:“你连这样庸俗的身外之物都没有!”
他明白了,清楚了,他的爱终不能胜过这些。他输给的不是一个人,而是真实的物质。他放下所有来到她的身边,却再难融进她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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