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住?难道她自己没有家吗?凭什么到别人家里小住?”他动气地说。
“女儿长大了,我们实在无力去管些什么了。”她静静地说。仿佛是在劝他,也是在安慰自己。
“是我一直对她太过疏忽了,她现在才会这么任性。”他自责地说。
“我也有责任,如果不是我当初那样决绝地离开,如今就不会……”
他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他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再纠缠于那些无法挽回的事情。”
她听出了他话里的潜台词。他不愿意回忆,也不想挽回什么,他看重的是现在,而非曾经。她的眉头轻皱,心里有片刻的失落,却又很快恢复常态。
“找个时间约宗良他们夫妻俩出来坐坐吧,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聚过了。”她说。
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把头扭向窗外,看着路边那些熟悉的风景,他突然感到一阵疲惫。
想起以前,每隔一段时间他们四人便会出来小聚。苏明启与米荔枝,唐宗良与沈衣黎,他们是两对令人称羡的神仙眷侣。那时候,他们尚没有孩子,每逢周末,他们便会驱车出去。苏明启与唐宗良坐在一起,谈工作,谈形势,谈政治。米荔枝与沈衣黎则在一旁大谈美容心得。两个幸福的家庭,凑在一起,把对理想生活的向往移到现实中来,享受着扎扎实实的快乐。
米荔枝与沈衣黎商定,将来彼此有了孩子,一定让他们结成伴侣,过上十足的快乐生活。
苏明启与唐宗良在一旁暗笑:“如果你们生的不是一男一女怎么办?”
她们同时撇嘴:“我们的肚子,我们自己做主。”
后来,她们真的生了一男一女。两家人依旧经常走动,米荔枝去童装店给女儿买衣服,总会顺便为唐奇峰选一套高档的童装。而沈衣黎每每去买玩具,也总是不忘给晓米买一个漂亮的芭比娃娃。后来两个孩子慢慢长大,他们的母亲又为他们报了相同的艺术班。而身为父亲的苏明启和唐宗良在此期间正在为各自的家庭拼力工作。一切都在朝美好而幸福的方向发展,偏偏在这个时候,米荔枝向苏明启提出了离婚的要求。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苏明启陷入严重的失眠之中,即使数一万只羊也唤不来丝毫困意。更多的时候,他疲惫地睁着双眼,用力倾听着黑夜中的点点响动。可是,夜那么长,能与他同寂寞的,却那么少。
他就是从那个时候落下了头疼的毛病。
自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出席过他们固有的四人聚会。唐宗良和沈衣黎的美满婚姻时时提醒着他的失意,他摸着女儿的头,在心里悲伤地念: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只有香如故……
而这些,米荔枝从来不曾知晓。那个时候的她,一心寻找着真正属于自己的舞台,抛却爱情,抛却孩子,只想为自己的理想效忠。结果,她凭借过人的胆识和出色的能力确实在商场崭露头角,可是她却失掉了世间最庸常的快乐。多少个凄凉的夜,她伴着音箱里流转出的音乐,紧拥住自己,在诺大的房间里,旋转,旋转……那些曲子,像毒品一样麻醉着她的痛苦。每当那个时刻,她会格外地想念自己的丈夫和女儿。可是当晨光再次铺陈在她的身上,她便会振作精神,又一次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沈衣黎问她:“这样的牺牲,值吗?”
她无奈地笑:“人是很奇怪的东西,在拥有的时候会不满,会埋怨,即使牺牲掉也毫不惋惜,待到有一天,你所抛弃的一切对你不再有任何眷恋,你才会知晓自己有多么在意。”
沈衣黎默默点头,暗自庆幸自己没有经过这番折腾便已经知晓“拥有时便珍惜”的道理。她与唐宗良的生活没有经历过大波大澜,却足够温馨。也曾因某件小事吵到天翻地覆,可是从来没有上升到离婚的高度。在生下唐奇峰之后,她便辞去了工作,安心窝在家里相夫教子。在那些女强人眼里,自是瞧不上这种被固化了的生活,可是她却乐在其中。
“不烦吗?”米荔枝问她。
她幽默地答:“身边有两个男人相伴,又怎么会烦?”
她早已把自己献给了那个小家,丈夫与儿子的成功便是她最大的喜悦。这样的女人才是聪明的,把心血投资到家人身上,让他们去拼,让他们去挣,自己只管享受他们端来的果实就好。而甘心情愿为她服务的男人,到头来还要感激她为这个家牺牲的一切。其实,她究竟牺牲了什么呢?不过是那些被岁月带走的年华而已。而那些年华,又有几人不是蹉跎而过?只可惜,米荔枝聪明了一世,却终没有参透这样一个简单的道理。
苏明启第一次觉得,从医院到家里的那条路竟是这样长,仿佛走了一个世纪还没有到。米荔枝开车的速度犹如蚂蚁挪步,慢得让人心焦。她以前开车不是这个样子的,她做任何事情都习惯雷厉风行,开车更是不曾例外,唯有这一次,她希望把速度降得慢一些,再慢一些,最好永远都不要走完这条路。可是,再漫长的路途也终有尽头,他们到底还是走到了“尽头”。
苏明启从车上下来,礼貌性地道了谢,然后低声问她:“要不要进来坐坐?”
她望着那幢熟悉的房子,踌躇了一会,摆了摆手,说:“还是算了吧。”
“那好吧,你那么忙,我不耽误你了。”说完,他转身进了门。
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怔忡了一会儿,突然自嘲地笑了。原本,她的犹豫只是想让他多挽留她一下,可是他却利落地把她打发了。她茫然地看着前方,突然意识到,从此,这条路只剩她孤单一人了。
她发动引擎,让车子以最快的速度朝前方奔去。
在米荔枝的劝说下,苏晓米从唐奇峰的住处搬了出来。
那天,乔东下班回来,看到赖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的苏晓米,先是愣了一愣,而后简单地问:“回来了?”
她沉闷地“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她不知道乔东有没有看过那期娱乐周刊,她想他没有看过,因为他一向对这种八卦杂志没有兴趣。其实,这么想,也只是为自己求一个心安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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