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唐奇峰并没有把斯诺送回家中,她在一间琴行门口执意要求他把自己放下。他拗不过她,只好停车。
那间琴行的老板和唐奇峰很熟,有一段时间,他经常光顾那里,一来二去,连调琴的师傅都跟他熟络起来。上次斯诺找人调查一个叫林耀扬的男人,他就是托这里的老板帮忙打听。
“林耀扬在不在?”斯诺走进琴行,歪在一张椅子上,直截了当地问道。
“对不起,”琴行老板笑答:“我们这里没有这个人。”
“胡说!”她生气地吼道:“他明明在这里,你是不是想把他藏起来了,是不是他让你这么做的,是不是?”
老板为难地看着她,不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唐奇峰把她拉出琴行。站在喧嚷的街头,他捏紧她的肩膀,低吼:“你醉了,别再闹了!”
她甩开他的手,怒视他:“林耀扬明明就在里面,你们为什么不让我见他,为什么?”
“你看清楚,这里根本不是你要找的那间琴行!”
她愣在那里,顺着他的手势望去,登时酒醒三分。她扶住他的手,突然一阵呕吐,待到抬起头来,她的脸已经苍白如纸。
“我送你回家。”他说。
她摇头,拿出手机拨给张明辉。在她最痛苦,最潦倒,最需要人奔赴到身边的时候,一直都是张明辉把她领回家中。一直都是。这夜,她大醉,她比以往更渴望有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拥她入怀。她挣脱唐奇峰扶住她的手,大声吵嚷着:“我要打给张明辉,我要打给张明辉……”
他看着她那副无助的凄楚模样,竟然不可抑制的想起了于婉馨。她过的好不好?在异乡寂寥的夜,有没有一双耳朵可以收容她的愁苦?他把眼光从斯诺脸上移开,下意识地望向天空,他不知,这夜,广州的夜空是否一样阴沉不堪。待他把目光收回,才发现斯诺正在一眼不眨的凝视他。
“你哭了?”她问他。
“没有。”
“可是你的眼眶里有泪。”
他勉强现出微笑,自嘲地说:“我也醉了。”
“醉了也好,”她说:“活得太过清醒才可怕。”
其实,那夜,大醉的又何止他们两个?
苏晓米与乔东分开后也没有回家,她在夜风中把自己站成了一尊雕像,最终返身回了酒吧。一杯接一杯带着悲凉意味的液体下肚,她的悲伤一层层泛起。酒吧里闪烁的灯光携着时光的烙痕,晃疼了她的心。当她结了账晃晃悠悠地走出酒吧时,前一刻还绚烂的霓虹突然暗淡下来,她抖了抖身子,大踏步向前方走去。她觉得前方是一个巨大的黑洞,探不到出口,亦寻不到光明。就像她的爱情。
走至酒吧的后门处,她亲眼目睹了一场群殴。几个身高马大的壮汉围着一个年轻人踢打不停,嘴里还念念有词:“来这个地方蹭酒喝,你也不看看是谁的地盘?”
她趁着酒性冲过去,用手里的皮包甩开那几个正在施暴的男人,近乎撕裂般地吼道:“你们凭什么打人?要钱是吗?老娘有的是钱!”她边说边从皮包里掏出一沓百圆大钞,恶狠狠地朝那几人脚下甩去:“给你们,都给你们,钱算个什么东西!”
许是她当时的样子太过吓人,那几人竟拾起钱,骂骂咧咧地走开了。待到挨打那人从地上蜷缩爬起,她才看清,那人竟然是小唐的男朋友,余临光。
“怎么是你?”她弯身,伸手去扶。他却抚着嘴角,难为情地躲开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疑惑地问道:“你不是去找小唐了吗?见到她了吗?她有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面对她的一连串问题,他沉默不语。
“说话啊,你哑巴了吗?”她焦急地问他:“你到底有没有见到小唐?”
“别问了,别问了!”他悲绝地摇头:“我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说……”
她伫立在那里,在他绝望的脸上竟寻到一丝死亡的味道。她蓦地一惊,周身打了一个寒颤,冲到他的面前,抓过他的衣领,大声问道:“小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告诉我,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他不语,鼻涕和着眼泪,悠悠落了一脸。一个大男人,蜷缩在午夜的街头,突然哭得泣不成声。
一周前,余临光带着愧疚与期待踏上了南去的火车,此去,他要追回他心心念念的爱人。在那个环境清幽的南方小镇,他见到了与他分开一个月之久的小唐。起初,她不肯面对他,见到他的时候拔腿就跑,他不顾路人的眼光,单腿跪下求她。她停下来,再也无法向前迈进一步。
回到家乡的这一个月,她的心情虽然逐渐好转,可是她无法欺骗自己的心,她仍旧不可救药地想念他。她不肯首先妥协,是因为她无法放下那个男人曾背叛过她的事实。她试过忘了他,可是忘记竟比思念更痛苦。当他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她的心告诉她,她再也无法逃脱这个男人了。
她的父母极力反对他们重新走到一起。他没有殷实的家境,没有过人的才能,工作一般,表现平平,最令他们无法释怀的是,他曾令小唐那样伤心,他们有何理由将自己唯一的宝贝女儿托付给他?
他把自己和季欢的过往向小唐解释清楚,并且发誓自己与她并没有发生过任何不该发生的事情。小唐到底不是不通情理的女子,对他所说的一切,表示会试着理解和接受,并嘱他不要介意父母的冷酷言辞。面对她的宽容与大度,他无限感激,暗自发誓要用自己的后半生好好疼惜她。
他为他们设计的未来,平淡却妥帖。他没有过多的梦想与奢望,唯愿与她从此相携相守,即便是这样,他仍旧一脚踏空,凛冽的现实再次把他打入无法挣脱的困境。
季欢出事了。
就在他离开a城的转天,季欢搬离了他的宿舍,独自踏上了归程的路途。在她曾经生活过的那个小镇子里,她年迈的父母由于她当初的执意离婚,已经和她划清界限,决意不再认她这个女儿。她本以为去到a城,与余临光重遇,会开启生活的新篇章,可是他说,他们之间的爱情早已过去,他现在只是把她当做普通朋友,她失望之极。既然寻不到爱情的慰藉,她只能把生活里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久未见过面的女儿身上。
回到家乡,她三番五次地找到前夫,希望可以抚养孩子。那个冷漠的男人笑着问她:“看看你现在的这副样子,你用什么去抚养孩子?”
她不语。他却凑近她,奚落道:“离开我,你什么都不是,连个人都活得不像。”
眼泪从她那双黯淡的大眼睛里悄无声息地滑落。她哭着求他:“让我见见孩子,只是见一见就好。”
无论她怎样哀求,那个男人始终无动于衷。无奈之下,她只能跑到孩子所在的幼儿园门口去等。孩子被老师领出,她走上去接,孩子却步步后退,缩到老师的身后,久久不愿探出头来。
老师对她的身份表示怀疑。她哭着对老师说:“我是她的妈妈,我真的是她的妈妈。”
老师转头,轻轻地问:“她真是你的妈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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