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第二书包网 > 妖女无敌234未完 > 22

22

芬丹淡淡地扫了我一眼,“是的。”

我简直火冒三丈。因为我的怒意而在我头顶上空自动集聚的一大群马蜂黄蜂蜜蜂们,已经集结成了黑压压的一团,如同乌云一般。它们嗡嗡叫着,有如天际云层里隐而不发的雷电。

在场的人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建筑活儿,纷纷停了工赶过来,却没人敢出声劝。我只听到人群里有人低低地说了一声“啊!果然是蜂群女王!”。

那两个战舞者看看芬丹,又看看我,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愤然跨前几步,直到芬丹面前。这下我可算是第一次无限接近他了;可是,我想做的不是勾引他,诱惑他,而是——

掐死他!

我们离得很近,我能够看到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颧骨并不像我想像得那样高,嘴­唇­绷成一条直线,还是说明了他的严肃和不好接近。

不知道谁跟我说过,凡金发肌­肉­男,多半都是帅哥。我猜那人一定是把所有的金发肌­肉­男都想像成阿喀琉斯版布拉德?皮特了。芬丹这个人,我是不知道他算不算金发帅哥,但是此刻,在火遮了眼的我看来,他那张脸,看上去就只有两个字——

刻薄!

我突然想幼稚地抓花他的脸,或者狠狠一脚跺在他脚上。可惜我现在没有穿那种细细尖尖的高跟鞋,要不然拿脚尖踢他小腿或者拿高跟踩他脚面,都能收到不错的效果。

即使我们这么接近,芬丹仍旧无动于衷。他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俯视着我,眼神平静,似是很不能理解我为何对他秉公作出的处罚如此火大。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气咻咻地瞪着他,“当然有!芬丹,你知道什么叫做‘事急从权’吗?你知道什么叫做‘随机应变’吗?你从来都是这般不通情理吗?难道我就应该为自己全心全意为大局筹措而受惩罚吗?……”

芬丹微微讶然,也许是我头一次直呼他的名字而没有在后面加上“大人”的尊称,让他觉得我失礼了吧。

“随机应变我当然懂。你全心为大局筹谋的心也没有错。我惩罚你的,不是这些事,而是你擅自更改军令的错。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样,不同意上司的命令而自行改来改去,还如何治军?大家不是会乱作一团?”

我,我想我是该死的懂了!原来艾罗兰王国经过数次大战,元气大伤,秩序混乱,他为了彻底整顿,竟要拿我开刀,杀­鸡­儆猴啊!

很好,很好。反正我本来也是一个媚姬,杀我这个媚姬,吓唬了联盟军队里其余各路诸侯,也不算亏!我咬牙切齿,深知如果我以后还要在­精­灵军队里混下去,芬丹是违抗不得的——且不说他还会不会一直罚到我死,就是他长期累积起来的崇高声望和凛凛威风,就不是我能够反抗的。我得忍一时之气,图长久之计。

我勉强咽下胸中那些不甘,那些明明忘记了魔王的威吓、自己的任务,一心为了­精­灵族打算,这份好心却被人丢到脚下践踏的忿怨……转身昂首对着那两个战舞者说:“别担心。我自己会去。”然后心中默念口诀,向空中一扬手,那盘踞在我们头顶的黑压压蜂群登时四散。

我挺胸抬头,步伐也优雅有度,向着议事堂走去——根据我下午的了解,只有那里还剩下几间简陋的板房,能供关押人犯之用。

到了那几间板房之外,我挨个观察了一番,总之都是蛛网遍结,房檐低矮,屋顶破旧,四壁萧然。我好不容易挑了一间看起来灰尘稍微少些的,低头避过门框上垂下来的沾满灰尘的蛛丝,走进房间,拂去其中一张勉强还是四条腿的木椅上的灰尘,坐了下来,对门外那两个战舞者笑了一笑。

“好啦。你们锁门吧。从现在起计,一天一夜我不出去。记得给我送饭啊。”

17

我的监禁生活颇不平静,实在有违我低调的本­色­。

先是那群承了我情的花仙子,据说正在树上研究我招来的那个蜂窝,突见蜂窝里的蜜蜂都呼喇喇飞了出来,铺天盖地往魔法行会的重建工地去了,不明所以,也跟在后面;却正好看完全场芬丹坚持关我禁闭的好戏。

于是她们一定要执意认为我是同情她们的仙子树年久失修,先派了人去重整,才违抗了芬丹的命令;所以都哭哭啼啼地跟在我后面一路过来,趴在已经残缺不全的房顶上,从每道缝隙里往下看我,还怕我乍逢大变,烦闷无聊,争着吱吱喳喳地跟我讲话。

而且她们还联合了我带来的那些花妖们,生怕我在禁闭期间受了委屈、吃睡不香,不时从房顶的隙缝里往下垂粗粗细细的树藤,上面绑了各式瓜果鲜花之类,把我这陋室里是摆得满满当当,四壁飘香。

我头疼。好不容易挨个好言好语哄回去继续­干­活,外面我带来的那些­精­灵猎手和德鲁伊也到了,拥在房间破败的板墙外面,七嘴八舌跟我问好。这其中还有那么老几位是一直跟我从微时一路打架打过来的交情,更是说着说着还有点感伤起来,说你就算当初只是一名德鲁伊,地位实在算不得很高,也没受过什么处罚,一向规行矩步奋勇为国;没想到升成了独当一面的游侠阶级,却成了这个样子,遭这样大罪……

我汗下。这事儿可不能从我这里挑了起来,虽然魔王大概会很高兴,但是我现在还没有博得芬丹的全部信任,贸然开始挑拨离间,不是很快就会引火烧身么?

我连忙安慰窗外隔着一堵形同虚设的木板墙的老几位们,说艾罗兰遭此连番大乱,本就毫无秩序局势动荡,芬丹铁面无私,一来是为了让我这个新人更好更快地锻炼,二来也是要树立令出必行的作派,好尽快恢复社会的稳定秩序,便于大家团结一致抗敌,云云。更深刻表示说来说去都是我自己初出茅庐,以前长于荒野,无人教导,难免行差踏错,吃个教训也很好。大家速速回去,练兵的练兵,搞建设的搞建设,别在外面枯等,浪费时间无益。

又艰难地把这一群人送走,我暗忖这都折腾了大半宿了,于是四下看看,房中虽没床铺被褥,好在我也不挑剔,抓起裙裾把桌子擦­干­净,就伏在桌子上打盹。

迷迷糊糊中,听到窗外又有人喧嚷。我揉着眼睛,不情愿地艰难爬起来坐直,打叠­精­神去应付屋外来的不知又是哪路人马。

原来是当地官员和一群民众,看着天光大亮,芬丹又率军出城去扫清四边道路了,就慌忙瞒着他偷偷跑来探我,感谢我一次过为他们重建了多样建筑,还争取到黑市暂不取缔——要知道,铁面无私的芬丹手下,能容得下一个黑市暂且存活,是怎样困难的事呀。

听着他们在外面千恩万谢,我默然望天。

在艾罗兰受到的这些莫名其妙的欢迎,无厘头得令我几乎有些感动。

当好人真好啊。

可惜我终究还是一个坏人。来自邪恶的一方,将来,多半也还是要回到地狱去的——

这些扑面而来的好意,只令人心酸。

我婉言感谢了他们前来探望的一片盛情,并说我在这里已经被照料得很好,大家无需担心。顺便号召了一下要大家继续努力,抓紧在短时间内把建筑都该修的修好,该盖的盖好,以向芬丹证明我当初的计划并没有错。

窗外轰然一片应声,弄得我愈发有点动容,把椅子拉来垫在脚下,爬上去开了窗,微微探出头去向大家挥手致谢,手忙脚乱间脑后绾着的大髻还挂着了墙上的蛛网,实在有点形容狼狈。

等到我再三致意完毕,将那群人也送走,都已经日上三竿了。

可是折腾了几乎一夜没好好合眼,困倦铺天盖地地涌上来包围我。我爬下椅子,又拖回桌边,擦­干­净,然后伏在桌上——

倒头睡着了。

我做了梦。

梦中依旧是那个我所熟悉的世界,是以前那个我,所经历过的种种美好。

我梦见少年时曾经无数次骑着自行车走过的那条林荫道,高中的学校里有些年头的红砖小楼,爬山虎迤逦爬了满墙;还有那栋新建起的灰­色­教学楼,我们曾经无数次在楼顶消磨时光,登高远望。还有那栋巍峨的图书馆,当我在书架之间寻找自己想借出的书时,却突如其来停下了脚步——

因为我望见在那洗得有些发白的蓝布窗帘旁,清风吹拂之下,那位永在我心头的少年,正微微低头,入神地读着一本书。

在我梦里,他仍如旧,穿越过无数艰困与不可期的时光,静静坐在那里,一如当年。

我在梦里静静注视他。我想要出声,又怕惊动了这一刻的静谧与安宁。这画面那样的美,越过了无数岁月,至今我们才懂,少年时从指缝里流去的,是怎样的美好。如同梦里的这个人,他的面容半隐在蓝­色­窗帘之后,额前细碎的发随着窗缝间透入的清风轻轻飘动;午后耀眼的阳光在他发间铺了一层薄薄的亮­色­,让我看见时,只有温柔,只有心疼,只有不敢惊动。

然而事隔多年,当我在最深最寂静的夜里,月光下坐着,细细回想,才恍然发觉,当年的他,微垂的脸上,眼瞳里分明隐藏着纯净的期待和宁静的笑意。

可是我错过了,都错过了。

如今,我流落在这样一场不知真伪、毫无退路的游戏里,没有攻略,难寻秘笈,无法存档,不能重来,唯有沿着那一线极细如丝的生路,如同走在高悬于半空且下临深渊的钢索,战战兢兢,无处求生,只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会失足坠落,粉身碎骨,无影无踪。

我辗转反侧,朦胧中,听到门口似乎有人说话的声音。

我一惊猛醒,感觉脸上冰冰凉凉的,手一摸,原来是两行眼泪。

18

我愣住。

可是现在不是发呆或者缅怀的时候。我听到门口的战舞者仿佛在对什么人问好的声音,随即竟然是芬丹的声音,依然平静得有些冷淡地,扬了起来,在询问我关禁闭期间的表现。

战舞者似是吞吞吐吐,不敢直说。芬丹的声音似有些动怒,道:“为什么不敢直说?她偷跑了出去不成?”

唉。我想,何必叫门口那两尊门神为难?遂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扬声说道:“当然没有。我也跟芬丹大人学了一招,就是言出必行。说要老老实实在这间屋子里呆上一天一夜,就要呆满这些时间。不是我夸口,我连……”

我刚要说“我连厕所都没有去过”,又立时省悟,这话实在有些直白,可要我说得勾引人一些吧,门外不是还有两尊路人旁听么?只好等下次有机会吧。

我这一半途噎住,芬丹反而起了一点疑心,命战舞者开锁,就要进来查看。

我慌忙喊道:“我真的没有出去过!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你真的是­精­灵吗?为什么都不相信别人的?”

芬丹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声音板板地下令:“开门!”

啊呀。他生气了。我想。

我顶好还是稳坐钓鱼台,准备迎接他的怒火吧。如果他还要延长我吃牢饭的时间,我这次可得提前跟他申请出去方便的机会——

还没来得及想更多需要事先声明的条件,木门吱吱呀呀地打开,芬丹大步踏进屋内。

他乍一进门,险些撞到门口那几根从房顶破洞中垂下来的长藤上面绑着的刺儿果。这种水果外形颇为奇怪,跟抱成团的刺猬一样长满了刺,想吃的话,须拿刀劈开带刺的褐­色­外壳,里面是一个圆白可爱的果子,味道鲜美得很。

我暗笑。这个陷阱就是我专为芬丹准备的。

他昨日史无前例地关了一位游侠的禁闭,何况我还是阿拉伦国王当众派给他,襄助此次任务的,说来也不算是正儿八经的手下那么简单;再加上我被关了禁闭以后,这间小屋热闹了半天,我才不信他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要不然现在我蹲的禁闭又没满24小时,他怎么突然来了?

所以,综合以上种种原因,我料定,他好歹也得亲自来释放我吧?

所以,我特意跟屋顶上等着我要吃要喝的花仙子们说我想吃刺儿果,要她们给我用几根长藤结结实实绑了好几个,吊在靠近门口的地方,让芬丹一进来就猝不及防,吃个暗亏!

不过,芬丹不愧是游戏里各项能力指数最高的怪力绿­色­肌­肉­男。一瞬的惊讶之后,他已迅速作出反应,在摇晃的长藤间灵巧地一闪,及时避开了首当其冲对着他荡过来的刺儿果。

只是我布置了好几个暗雷,他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旁边长藤上的刺儿果冲他荡过来,他躲闪不及,一贯露在外面卖块儿的手臂上吃了一记。

他怒哼一声,避开绑着刺儿果的部位,一手抓住那些长藤的上方,猛地使力向下一拽!那些长藤吃不住这股劲道,纷纷坠地。

刺儿果叮叮咚咚地全数掉在他脚边,他不得不颇为狼狈地连跳了数步,放开手将那几根长藤远远丢开,彻底摆脱刺儿果的荼毒,才抬起头来盯着我,眼神里充满怒意。

难得见芬丹吃瘪,我很想笑,但是又觉得这样笑出来太不给他面子。所以我咬牙死忍,估计绷得是青筋绽出,五官移位,面部扭曲,表情变形。

芬丹就这样狠狠地瞪了我一会儿,大概我的表情实在太搞笑了,他反而突然很短促地缓下神情,淡笑了一下,语带斥责地问道:“这些坑人的门道都是你搞出来的?”

被他这么一问,我再也绷不住劲,一松下脸颊,就哈哈大笑出来。

我八成还面有得­色­,因为芬丹瞪着我的眼神里流露出了一抹不赞同。

我暗中掐自己的大腿,咬牙切齿地把一波一波涌上来的笑意费力地忍下去,面带无辜之­色­地解释道:“我只是想吃刺儿果。这屋里其它地方都吊满了东西,只剩门口那巴掌大的地方空着……”

芬丹冷哼了一声,不再理会我,转而站在屋里环视四周。

这间破败的小屋子里,从残缺不全的房顶的缝隙里四处垂挂下来的长藤上,密密麻麻Сhā满了树叶和鲜花,如同一幅美丽的帘幕,将陋室装饰得骤然浪漫许多。

一时间,芬丹的脸上竟然流露出了一丝困惑之­色­。也许他自己并没有发觉,然而在我看来,他带着淡淡的困惑,微微偏头四下张望的神情,有丝孩子般的童稚,与他挺拔健美的肌­肉­男身型和严厉古板的行事作风颇不协调,却成为一种奇妙的对照。

我睡了大半天,此时已是夕阳西下,暮­色­渐浓的时候。柔和的光线自板墙上的缝隙里丝丝缕缕地­射­入屋内,穿过那幅长藤与鲜花组成的帘幕,在我们之间悄悄漫开。

几只蜜蜂不知何时钻过缝隙,飞入屋里,在鲜花帘幕之间穿梭。逐渐落下去的夕阳在芬丹那头很正的金发上化作无数亮点,调皮地跳着舞。

一只很没方向感的蜜蜂跌跌撞撞飞到他鼻尖前一点点,他略微偏了偏脸,想把那只蜜蜂让开。但那只蜜蜂不屈不挠地在原地弯弯绕着,芬丹若要避开它,就只能又向我面前跨出一大步。

唔,好了,这下蜜蜂是避开了——可他离我就太近了。

19

我心中猛然一跳,七上八下地想着:是现在?我执行一下魔王的任务?还是欲擒故纵一下,等他完全信任我了,我再下手?毕竟此人与一般人不同,如果我不能一击必杀,引起了他的警觉之心,那么就大有被他反击,K得永世不能超生的可能。

我正在举棋不定之间,这间简陋的小破屋果然四处漏风了——傍晚总是比较容易起风的。清凉的风猛然钻入屋内,吹得那幅鲜花帘幕簌簌作响。窗外暮­色­已至,屋内光线渐暗,我唯一能够看清楚的,只有芬丹那头耀目的金发,以及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深,和他那无脑严厉肌­肉­男的外形一点也不相称。我看不清他的眼珠是什么颜­色­的,但是我看得出他的眼中似乎浮上了一层微微的眩惑。

为什么呢?因为此刻他距离我太近的关系?还是因为这破旧的小木屋里布置太美,气氛太好,如同不真实的梦幻?又或者,只是因为,他不能适应与一位正值妙龄的美丽少女在一间­阴­暗狭小的屋子里单独相处?

最后的这个念头令我轻轻抿­唇­笑了出来。

我以前从未想过这个绿­色­严厉肌­肉­男如此纯情哩。不过,也有可能是他们­精­灵根本没长这根弦——譬如说花妖吧,树­精­吧,独角兽吧,哪里来的什么爱情,无非异花传粉,传宗接代,子子孙孙往下生罢了。芬丹虽是­精­灵族里的猎手一类出身,但看多了那些树­精­花妖独角兽之流的生活,耳濡目染,缺乏感情,也未可知呢。

也许是我脸上半隐半现的那个微笑引动了芬丹的神经,他骤然后退几步,恼道:“你……你施了什么魔法在这间屋子里?”

我一怔,随即被这种纯情的说法弄得更加笑不可遏。“我?我没事在蹲禁闭的时候施什么魔法?我又不脑残,使用魔法很消耗法力的,这里又不打仗,我使出来做什么?”

我猜他不知道什么是脑残,但是他看起来好像很气恼,也顾不上问我了。

“你还说没有!这些长藤,这些叶子,这些花……还有那几只蜜蜂!你不是一向很擅长驱使蜜蜂的么?”他左右看看,忽然显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指着我怒道:“……黑暗魔法!莫非你使出了‘迷惑心智’?!你是怎么学会黑暗魔法的?!”

我简直啼笑皆非。

“我哪里会什么黑暗魔法!我连召唤魔法都没学全哩。我也不知道什么是‘迷惑心智’魔法。芬丹,”我走上前一步,尽量诚恳地注视着他,放柔了声音。“你不相信我吗?即使我已经很努力了,你还是不相信我吗?”

芬丹脸上的表情近似于狼狈了,脱口呵斥我:“你……你胡乱说些什么!……”

他还没有说完,门外就奔进一名剑舞者,语气急迫地报信:“芬丹大人!方才探子来报,一支恶魔的军队出人意料地出现在艾罗兰的边境地区,就在我们边境要塞的外围游荡,动向不明!”

芬丹的面容骤然凝重起来,冷声说:“是么?既然如此,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消灭他们,防止恶魔入侵的悲剧重演!”

我可没他那么踌躇满志。我只知道,这一支不知从何而来的恶魔军队,到底是要做什么呢?这下,命运对我的试炼又要来了——我是为了博取芬丹的信任,卖力上阵狂K恶魔,然后又招来一个深渊恶魔替魔王来面斥我呢?还是为了保留魔王的信任,出工不出力,敷衍了事,然后回来被芬丹更深一层地怀疑呢?

唉唉,这实在是无解的二选一啊。我的头更痛了。

然后,我听到一声痛呼——那个来报信的剑舞者回身奔出去传令的时候,不慎踩上了芬丹原先拽下来丢在地上的刺儿果。

我闷笑,有点歉然地看着那人,也不好解释这些地雷出现在那里的来龙去脉。

芬丹先是温言慰问了那个倒霉蛋几句,还命门外原本负责看守我的两个战舞者扶他去医疗帐篷;然后,看着他一瘸一拐挨出门去,芬丹又转过头来对着我,表情很严厉。

“你!别在这里耍些整人的花招了。恶魔军队来袭,边境五个要塞都需要人就近驻守,你也快点去吧!”

我得意地笑,还不识相地追问了一句:“可是我的禁闭期还没满呢……”

芬丹已经大步迈向门口,自然,他谨慎又不着痕迹地绕开了地上那堆刺儿果,头也不回地答我:“见你诚心悔过,特此赦免你了。”

啧,这个绿­色­严厉肌­肉­男。瞧瞧他那副口气,自己又是多大一个官儿啊,还要特赦我呢——

我手一挥,招来几十只马蜂,趁他没注意,在他背后一指他那袭树叶缀成的大披风。那些马蜂就嗡嗡地分头飞了过去,停在那堆树叶间不动。

也许是我“蜂群女王”的名头太响亮,况且我走到哪里,附近都有蜂儿飞舞,因此芬丹并没在意那些嗡嗡声。

我得意,一壁跟着他往外走,一壁招来更多马蜂往他的树叶披风上爬。

到了议事堂外,他吩咐我点齐人马,先去边境要塞巡视一番。

我正巴不得他派我这个差事。没了旁人跟着,我正好趁便觑个空子,潜出边境,好好打探一番那支恶魔军队的来历目的,好早做准备。

我唤人牵来那匹我的坐骑——御赐银­色­独角兽,翻身上马,就径直向大本营跑去,打算尽快点齐手下那群杂兵,出城去也。

刚刚跑开几十米,就听到身后有陌生的声音鬼吼鬼叫:“啊呀呀——!好多马蜂——!”

唰。是很帅气的甩动披风的声音。估计那姿势也十足潇洒,那简直是一定的。毕竟,他是“勇士、诗人和外交家”嘛。

我憋笑,一夹马腹,更快地逃离。

唉,就是可怜那些无辜路人,被那件密密麻麻爬满马蜂的披风给吓到了。

至于芬丹嘛,我一点也不担心他会怕马蜂。他怕过什么呢?

只不过,我又给了他一个当街振衣耍帅的机会。要是放在现代世界里,他这样的背景身份地位,各项软硬件设施又如此过硬,玩上这么一招,还不得抖碎一地暗恋的少女心?

芬丹在我身后怒极咆哮:“黛蕾尔——!”

我哈哈大笑,勒慢了自己坐骑的脚步,左手握缰,右手“啪”地打了个响指,伸出食指向天,随意地挥了几圈。

身后那些作怪的马蜂随着我的手势,嗡嗡地飞散了。

20

到得边境上,我才知道要塞虽多,但都不设什么驻守的长官,每座要塞都是派几十人在那里坐等,其中不乏经过良好训练的高级兵种。虽然要塞修得甚好,兵力也派得不算少,但是我却有些隐忧:万一真的有哪个恶魔领主率军打了过来,要塞这边群龙无首,估计也讨不到多少便宜。

五个要塞之间互有大道相通,基本还算一条东西方向的直道,我暗忖,这简直是长安街嘛。所以如果我想率军依次巡视过去,也不需要走太多的弯路。

芬丹还在丹拉德或者来要塞的途中,倘若这个时候恶魔军队就打了过来,教我如何处置?

这是我第一次独立作为游侠出任务,且没有芬丹在旁;如果我有心让过恶魔军队,丢了一座要塞,虽然芬丹多半也会奋力夺回,但是从此我在­精­灵族里的前途就断送了。接触不到更高层的人和位置,也就谈不上探知什么秘密,或者暗中搞搞鬼了。

但是如果我自去守要塞,将恶魔军队打退,那么那个多疑且­阴­险的魔王,将会怎样想我?多半,是又要怀疑我的忠诚,派人来敲打我了吧。或者,他本人也是神出鬼没的,虽然不能在地面世界久留,但亲自在我面前现一现身,飞快地一巴掌把我拍死,也不是没可能。

我们在中间那座要塞附近扎营。入夜无声,我仍然想得长吁短叹。

突然,地面又有隆起。

我无奈,看着一个憨态可掬的魔童费力地从地底下拱出来。除了头顶冒火,表示它已经经历过了良好的训练、升过级之外,它手里还拿着一个大大的瓶子。

我诧异。这次魔王派来的使节,降格得也太猛了吧?上次好歹是军队里仅仅排名魔鬼之下的老二深渊恶魔,这次怎么就改成最低等的魔童了?虽然好歹是个升级版的,但是这假如代表着我在魔王心目中的地位的话,那么未免也掉得太快了吧?

那只小魔童眼巴巴地看着我,仿佛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

我心软了一点,想何必与这个小东西为难呢,遂放轻了声音,问道:“你是谁派来的?来此做什么?”

小魔童蹦蹦跳跳地走到我面前,紧紧抱着怀里那个瓶子——它在战场上盗取敌方法力的宝贝,仰着头看我,仍然有点惧意。

我有点想笑了。莫非我也大有进境了?连恶魔军队里的兵都能被我吓着?

“乖,说吧。我不会为难你的。”我哄它。

小魔童半信半疑,抖抖索索地向我施了一礼,终于开口:“耶、耶泽蓓丝夫人,俺、俺是拜娅拉大人派来的。”

我一愣。啥?

这小魔童不仅一开口说话土得掉渣,而且居然不是魔王,而是传说中那个坏事做尽的媚姬,我的前手下,拜娅拉派来的?

我有点想笑。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娅莎德曾经告诉过我,单论妖姬、宠姬直至媚姬这一系,耶泽蓓丝才是最高领导人,这个拜娅拉,不过从前是一个我手下的媚姬,以后逐渐上位而已。难道,我已余威不存,就连我的前手下,也有权利给我下命令,指挥我了不成?

不过我何必与面前这个已经快吓破了胆的小魔童为难。我仍旧维持着良好的仪态和妩媚的微笑,问它道:“哦?不知道拜娅拉找我有什么事情?”

哼,疑惑归疑惑愤怒归愤怒,我言语应对里的地位可不能丢。拜娅拉想使唤我做这做那?她还没那个本事!叫魔王亲自来跟我说!

小魔童见我和蔼可亲,拘束劲儿也稍微放开了一点。它的声音天生尖细,叽叽叫着对我说道:“夫人,俺们拜娅拉大人叫俺跟您说,她这次带兵到了艾罗兰边境上,想攻下个把要塞,回去也在大王面前给您长长面子,还请您给行个方便……”

我哼哼冷笑,“哦,原来对面是她带的人啊?想得倒美。她不是早就独当一面了么,还用得着我这里给她放水。回去告诉拜娅拉,说我这里也是奉了大王的旨意出任务的,必得先守好此地的要塞,博取­精­灵族人的信任,才能深入为大王开展工作。若是我的任务没完成好的话,回去在大王面前,大家一概没面子。”

小魔童可怜巴巴地蹲在那里抱着那个大瓶子,不敢吭气。估计它也听出来我语气不善,大概说的也不是什么好话,回去如实汇报了八成也讨不到什么好,因此害怕万分,迟迟疑疑地在我面前磨蹭,不敢答应。

我挑眉,“没关系,你就这么跟她说。再告诉她,我在这里立足未稳,也没多大权利随便开门揖盗——”我看小魔童一脸傻呵呵浑然不解的样子,只好改口说得浅显一些。“没多大权利随便开门放她进来,还保证她的那些杂兵不被其它军队攻击。她如果带的兵多,自己凭实力打进来好了,我还乐见其成哩。”

小魔童耷拉着头,哭丧着脸,大概也觉得自己的任务没完成好,回去不好交差。我见他实在可怜兮兮的令人同情,就问了它名字,吩咐它回去汇报之后,得空就偷溜回谢尔戈去找娅莎德,让娅莎德在我手下给它寻个打杂跑腿的差事,别在地面上跟着拜娅拉兜圈送死。

小魔童闻言大喜过望,连连朝我下拜行礼,也不再犹豫着怕如实转述我的话,回去不好交待了;而是屁颠屁颠地跑开几步,一溜烟钻进地里不见了。

21

这个拜娅拉,真是不知深浅。

头天晚上刚派那个土鳖小魔童来探过我的口风,叫我硬硬地挡了回去;竟然次日一早就派了个打手,率军来打我的要塞。

这对我的尊严简直是赤果果的蔑视。生可忍,熟不可忍?!

接到前方飞报时,我在帐篷里暴走了五秒钟。

其实哪还用得着什么飞报。我的大营就扎在要塞城下几十米开外,吃饱了晚饭散步过去也就是几分钟的事儿,我站在帐篷门口都可以看到拜娅拉那个混蛋派来的狗腿子所带来的投石车,在砸要塞城墙的时候溅出来的灰土和石块。

我怒。立即点集麾下杂兵,浩浩荡荡往要塞去。

他X的,我治不了魔王治不了阿格雷尔治不了芬丹,我还治不了你拜娅拉手下的狗腿子么?

行。拜娅拉,你明摆着急着跟我抢功,我怎么能平白无故成全你?你既然派人来试探我的底细,我不敲打敲打你,倒叫你看轻了。

我登上要塞城楼,俯瞰城下叫阵的敌军。

嗤。我冷笑,就这么几十号人,三五条枪,就敢来给我玩儿一箭双雕的­阴­招?

我不出击,自己在­精­灵族这边没法交待;我若是把恶魔族军队打退,她就可以趁机在魔王面前给我上眼药?她是打量我好欺负还是怎的?不久之后,她在魔王面前丢的那个大脸,比我这种为了潜伏下来取得对方信任而赢无关紧要的一两仗,可厉害多了。

不过,我一边指挥城上箭塔狂打,一边暗自想着,等这个任务了了,我是应该找个机会派人私下去找找阿格雷尔,掌握一下他的动向了。要不然,他都变身多时,魔王的火气也过去了,我还不识相地跑去瞎煽风点火,岂不引起魔王的警觉,整个弄巧成拙?

我大喝一声,右手很有气势地往下一挥。随即,我专程派人从丹拉德拖来的弩车,加上三个箭塔上的弓箭手,以及我阵中的猎手头领等等,可谓是万箭齐发!加上德鲁伊长老一旁施法魔法掩护,万千箭矢密密如雨,直扑城下那群恶魔族杂兵而去。

我可不怕浪费。出发来要塞之前,我已经派了人查问各处要塞的箭矢贮藏情况,为了以防万一,还从丹拉德城中另派了五支押送队,各自拖着几大车箭矢分别给各处要塞送去。

我不怕大场面,不就是COS当年的武侠贺岁大片《英雄》么?我一来又不是没资源,二来也绝非没本钱,要的就是这种密如飞蝗、草船借箭的效果!我甚至在那些箭手踌躇担忧的时候亲自上阵发表煽动­性­很强的演说,还在城头挂起一大红横幅以资鼓舞人心:让我们一起开创大场面!

于是,这一队恶魔杂兵很快全军覆没。

芬丹带着他的一彪人马闻讯赶到的时候,正好赶上我们打扫战场,维修损坏的建筑,并且,预备庆贺。

我正在教要塞里那几位远古树­精­们拿着自己的枝叶当天然的大扫把打扫战场的时候,扫帚们——啊不,是原本弓着腰认真扫地的远古树­精­们,忽然直起身躯,集体欢呼雀跃——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芬丹到了。

我吩咐那几位远古树­精­继续清扫战场,转身向芬丹走去。

芬丹看样子也不是很高兴。我倒奇怪了:就算他来迟一步,没赶上亲自披挂上阵,不过我们这一仗也算是要面子有面子,要里子有里子,赢得漂漂亮亮,气势非凡,他老先生究竟还有哪点不满意?

莫非他小肚­鸡­肠,还在为我之前驱马蜂戏弄他而记恨?哎呀呀。

我陪笑,抢先问候他:“大人近来可好?”想想这句话似乎太挑衅了一点,毕竟我出发前刚招了一堆马蜂去给他作披风,于是又加了一句纯粹的寒暄,调和一下气氛。“大人来迟一步,我们刚刚打退一次恶魔军队的进攻……”

他冷哼,竟然回了我一句:“如果没有马蜂无故纠缠,也许我能正好赶上哩。”

啥?我晃晃脑袋,以为自己幻听。

吓,这个绿­色­冷面严厉肌­肉­男,是在与我斗嘴?

我想我一定是很不谨慎地把自己心里想的都表露在脸上了,因为我看见芬丹那张脸更臭了。

“你如此卖力,难道觉得箭矢都是不花钱不消耗资源,就能每天从地里长出来的吗?”

哦,我懂了,原来他是气我大手大脚玩大场面,浪费箭枝。

我咕哝,“我倒想让它长……只可惜农民不会种。”

嗤,说来说去,我还是不服气。

且不说我心里有数,扛过五六个星期,把拜娅拉本人击退,我们这个任务就算完成,何况我出来之前早盘点过库存,算准一定够;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们这里缺少箭枝,诸葛亮那不是还明摆着有一招撒手锏嘛。不过我怎么能指望游戏里的­精­灵肌­肉­男知道草船借箭的典故呢?

我只好给他普及一下。

“大人,那些箭又不是­射­去了地狱或者几万里开外,不方便拿回来。大多就在城下,”我一指要塞城楼下,那数十具被箭枝Сhā得密密麻麻如同刺猬一般的恶魔军队丢下的尸体。“我们趁夜黑风高的时候,派些人去敛回来不就可以了么?何况,要是实在找不回来,难道我们不能从恶魔那里骗取一些么?”

芬丹挑眉,似是很不以为然。“骗取?如何骗取?我­精­灵族人,行得正坐得端,整日只想着骗取,不成体统!”他义正词严地训诫我。

我­干­笑,对他这种古板守旧的态度也很不能苟同。

“大人,我们并非作­奸­犯科,乃是为了达到正义的目的,行些方便罢了。我曾听说一句话叫‘兵不厌诈’,意思是说,两军对垒,用兵之道也可不拘一格,好比您带了一支军队在恶魔的地界上转移,难道还能大张旗鼓一路杀出去?”

看见芬丹居然很严肃地点头,我抚额,大叹无奈。

唉,我和他居然有代沟。无法沟通啊无法沟通。

“大人,好比您要替艾罗兰王国保留实力,这么一路直直杀出去,您的行为的确够光明磊落了,可是让很多艾罗兰的子民无谓送了命,不能留着自己的一身本事去参加更有意义的战斗,岂不……”我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

“只要能够击败恶魔族,任何战斗都是有意义且必需的。我­精­灵族的勇士们,原本无分先后轻重,只要能够为了消灭恶魔而献身,一概都是光荣的!”芬丹教训我。

我的右手背在身侧,暗藏在裙摆遮掩下拧自己的大腿,拼命告诫自己不能跟这个榆木脑袋争论这些莫名其妙的是非题。

好吧,我得承认,我一直在怀疑自己的魅力,怀疑这个黛蕾尔的魅力,怀疑芬丹是不是索­性­就少了异­性­敏感度这根弦。我觉得我真的要搞砸魔王给我的任务,因为芬丹从认识到现在,好像一直都在不遗余力地鄙视我的行为和觉悟。

­精­灵们不是都很虚心很有爱么?唯独他无视我的各种奇思妙想,天天花样翻新地踩我。

瞧瞧,这还来劲了。

芬丹最后给我甩下一句话:“希望你记住国王陛下当初的殷殷嘱咐,不要擅自越过边境进入狮鹫帝国境内,挑起战端!”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我会忘记陛下说的,现在不是开战的时候,我们要不惜一切拖延全面战争的爆发么?我又没说要去侵略邻国。不过就是战后捡点洋落罢了。”

说到捡破烂——我忽然想起从前看过的一篇网络搞笑文,主题是假如美军进攻北京城会得到什么下场,有一段说的是美军某装甲师从塘沽登陆,沿着京通快速一路颠簸,路上无数缺失的井盖如同陷阱,到达四惠的时候坦克已经全被颠散了架,被收废品的一拥而上全部划拉走了卖给了收购站——

我灵机一动,“你就当我是当地农民,拾点破烂去废品收购站卖废铁不行啊?”

芬丹闻言两眉倒竖,看起来已经要失去身为­精­灵族的那种优美风度。

嗤,哪来的不靠谱说明,竟然说他是什么勇士、诗人和外交家。据我看,只有指环王里的­精­灵王子莱格拉斯那般的倾世风华,才配得上这样华丽丽的称呼。

哼,至于芬丹么,我还是叫他绿­色­无脑­骚­包面瘫严厉无情冷血古板肌­肉­男好了。

22

自从午后我把赠送给他的谥号——哦不,是外号——又多加了六个字之后,我和芬丹陷入了恶劣的冷战中。

被损坏的要塞建筑并不多,最严重不过是掉了几块砖、塌了一段墙,大家合力,已经修复完毕。树­精­们也够卖力,地面上的一团混乱都打扫得差不多了,就连四处飞溅的血迹,他们也都清理­干­净了。

大家已经在要塞后的那片空场上摆开一片其乐融融要庆祝的架势,结果被芬丹给喝止了。他的理由是才胜了一仗,恶魔又没完全退去,不到庆祝的时候。这也没错,但是在晚上巡夜的时候,我看到那些士兵们的情绪都不是太高。

我脑海里还想着白天芬丹跟我罗咤什么箭枝吃紧的事儿。玛丽隔壁的,我就不信他次次都能挑出我的理儿来。

我决定伪装出去把那些密密麻麻的箭枝回收,循环利用一下。

夜­色­浓重的时候,我在要塞的储藏室角落里如愿刨出了好几件又脏又破旧的狮鹫帝国农民装,其中有男装,也有女装。还装备得挺齐:农­妇­穿的裙子和围裙都有,我拼拼凑凑,最后甚至还翻出来一块包头用的粗布,而且居然还有一双已经露趾了的破木屐。

我兴高采烈。暗示了城上巡夜和守卫的­精­灵们不要声张,就潜到要塞大门旁的­阴­影里,麻利地换上那一身行头,还谨慎地把自己那一头够丰厚的红发都严严实实地包在那块粗布里。

我悄悄把大门开了一条缝隙,侧身轻盈地一个滑步,就到了城外。白天激战过后的战场无人清扫,和城内的­干­净整洁形成鲜明的对比。

城外那片空地上依旧是一片狼藉,横七竖八躺着的恶魔尸体堆叠成小山,且都被­射­成了刺猬。半夜有丝惨白的月光照在血流成河的地面上,土地上那一块一块已经被渗入的血染成暗红­色­的斑点,颇为触目惊心。

我有点胆小了,嘴里念了两句“南无阿弥陀佛”、“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但既然已经壮着胆子出来了,就得把回收的事情做好了才能进去,否则明天不免又要被芬丹狂踩。

我一拂手,稍稍用了一点魔法,让那些刺入恶魔身体很深的箭枝变得容易拔一些。但是我也不敢大张旗鼓地用魔法来聚敛,倒不是因为怕招来恶魔军队——反正都是老熟人了,再不然如果他们混帐到不看这分情份的话,还可以直接武力解决——我是怕自己这魔法用得爽了,可城外这魔力风起云涌的,会招来芬丹一看究竟,然后再把我拎回去关禁闭写检查什么的。

我蹑手蹑脚,动作也不慢,一会儿工夫,地上就堆满了我拔下来的箭枝。我拔一路,丢一路,计划是全都拔完了,再拼着让芬丹发觉的危险,小小地用一次魔法,把那些箭枝直接送过城墙去,然后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手脚迅速地溜回自己房间假装睡觉,以防跑得慢了,让芬丹当场把我抓一现行;那些箭枝么,反正都已经在自己地盘上了,没了在光天化日之下越界的忌讳,明天一早再打发人去敛也不迟。

月­色­逐渐西沉,我加快了动作。夜里很静,白日激烈的战争场面,那些惨叫与爆炸声,仿佛都已经离得很远。

我做了许久,也放松了一些,眼看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何况城里还有我串通好的那些巡夜和守卫的眼线,因此也放了心,动作轻盈地跃过一堆箭枝,跳到要塞城墙根下,伸手到墙角的­阴­影里的某个长角恶魔的尸体上,去拔那些箭——

面前突然掩来一片­阴­影。我还来不及反应,那只伸出去的右手也在腕间被人紧紧扼住。我大惊失­色­,几乎下意识地作出应激反应,左手一扬,就是一招“深度冻结”魔法,袭向对方!

那人低哼了一声,出手竟是比我更快,我左手那招冰系破坏魔法还没完全使出来,只觉左腕亦是一紧!

这下我双手都为人所制,不由惊慌。脑海里一瞬间如电般闪过数个念头,最后却放松下来。

是啊,我怕什么?除了魔王,我谁也不怕。

如果是为正义一方所擒,那么我就是­精­灵族的“蜂群女王”黛蕾尔。如果是为狮鹫帝国的什么人所擒,那么我就是家住边境的一名贫苦农­妇­,无亲无故,想趁夜捡拾一些箭枝回去卖给打铁铺,换些钱生活。如果是为邪恶一方所擒,哼,我可是恶魔族妖­妇­一系最耀眼的恶魔领主,谢尔戈的重臣耶泽蓓丝,奉了魔王之命在此出任务,谁敢抓我?那么就到魔王面前说理去!

唔,我开始有那么一点觉得,游走于正邪两界,黑白两道通吃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话说回来,想通透了这一层,我便镇静下来。甚至,还有些庆幸自己和对面这人此刻身处要塞城墙根的­阴­影中,又是视觉死角,要塞里的那些人却是看不到我们的动向的。这样对方万一真是恶魔族哪个不开眼的混帐,我要在此开骂,也没什么太多可顾忌的。

只是,虽然­阴­影掩着他的面孔,我还是好奇,以我的身手,就是拜娅拉来了,单打独斗也不见得吃亏;在这片地面上游走的人里,据我所知,除了芬丹和阿格雷尔,谁还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在两招之内就制住我?

我的­唇­边渐渐浮起一个微笑来。

阿格雷尔还没变身成黑暗­精­灵呢,现在的他,那身鲜红的重甲走到哪里都太显眼了,而且,也太硌得慌了。

……那么,可能的人选,就只剩下芬丹了。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