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躺在阳光里。
我们热爱和平,
但和平不是天赐的,
必须在斗争中争取。
战争开始了,
出发的时刻已经来临。
让我们步伐整齐地走上战场,
为保卫我们的祖国,
献出自己的生命。
再见了,亲爱的母亲!
战鼓召唤着我们,
激动着我们的心灵。
然而在我的心的深处,
同时却响起德国摇篮曲的声音。
“战争?”蕾齐娜停住脚步,回过头来问唱歌的加布列尔。加布列尔点点头。
“请你别对爷爷提起这个,”她说,“他不会相信的。”
“那你呢?”加布列尔问,“你是不是也不相信呢?”
“我吗?——战争跟我们女孩子有什么关系呢?”
年轻人再没有说什么,两人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走着。眼前,山毛榉和橡树叶簇的轮廓,已经清楚地从模糊一片的树林里显露出来。不多时,他们就走在篱笆外边的树荫下,一直走到了园篱的门前。这儿已是草原尽头,午后的阳光里,立着一间小小的土屋。低矮的茅草屋顶上,有一只小猫在晒太阳,见他们到来,便从屋顶跳到地上,然后把身子在半开着的门边擦着,发出喵喵的叫声。他们走进一间窄小的前屋,屋里的四壁上挂满了空着的蜂房和一些种菜的用具。蕾齐娜打开靠墙角的一扇门,加布列尔从她肩上望进去,里面是一个小小的房间,但除了一座黑森林造的旧式摆钟,②以及在火炉的铜球上嬉戏的阳光,房里就什么也没有了。
“我们到院子里去吧。”姑娘说。加布列尔把枪倚在墙角,然后和她一起走进窗外的菜园。一跨出门,他们就到了一棵高大樱桃树的叶顶下,樱桃树的枝干一直伸到了屋顶上面。窄窄的菜畦之间,一条笔直的小径穿过园子,然后再通向一片不大的草坪,在这草坪当中,又有四四方方的一小块由榉树枝条编的矮篱隔了开来。篱门非常之矮,虽然关着,加布列尔仍然能从上面望过去,看清里面的情形。走近了,他看见对面的叶墙上,在树荫的半明半暗之中,挂着一个木制的蜂房,蜂房上整齐地叠着两行草编的蜂巢。旁边的矮凳上,坐着一个当地农民打扮的老年人,阳光照着他完全白了的头发。一个绳子编的护脸具,空篮子和其他一些养蜂的用具搁在他旁边的地上,他手里拿着根草茎,好像正在细细地观察。定睛望去,加布列尔才发现草茎四周爬满了蜜蜂,而其中有一些正从叶片爬到老人的手掌上去。
“是你爷爷?”他问姑娘。
“算起来,他该是我的曾祖父了,”她回答说,“已经老得没法想象。”
她拉开门。“是你吗,蕾齐娜?”老人问。“是我,爷爷。”
“蜂王昨天又无缘无故地哼了一个晚上,所以今天一早我又得守着它。”他说,同时转过头来,望见了来人。“只管请进吧,年轻的先生,你只管进来好啦。蜂儿今天已经停止采蜜了。”
加布列尔走进篱笆里去。蕾齐娜拾起地上的空篮子和其他不再需用的东西,送回房间里。老人轻轻拂去了手上的蜜蜂,说:“蜂儿也跟人一样懂事的,你对它们只要有耐心就行。”然后,他把草茎放在蜂巢前面的草地上,向加布列尔伸出手来。他让加布列尔坐在他旁边的凳子上,随即对他聊起自己养蜂的事来:
他从小就爱养蜂,眼前这座矮篱,还是他七十多年前建的。后来,他就靠养蜂,靠蜂儿们带给他的上帝的恩赐,维持着一家的生计。随后,老人又讲到了他的儿女和他的孙子,以及孙子的孩子们,然而与此同时,他却一刻也没忘记提到他的蜂儿。——老人的话语,就像一股潺潺的细流。随着他娓娓地讲述,一代人的宁静的生活接着另一代人宁静的生活,便慢慢地展示出来。加布列尔把头托在手掌里,一边听,一边看着此时还三三两两地从叶墙那边飞过来的蜜蜂。从园子那边的房间里不时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间或,也有一只小花雀钻过叶丛,用好奇的眼光朝他窥视。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姑娘重又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用手肘倚着门,悄悄地听祖父的故事。她那少女鲜艳的脸儿衬在叶簇中,看上去就像一幅嵌着绿色框子的动人图画。
空气里的骚动渐渐平息下来,绿色的矮篱中已是一片阴影。加布列尔朝姑娘望了望;老人呢,仍旧慢腾腾地讲着。自然,他有时也记错了时间,把儿子的事当着孙子的讲,又把孙子的事说成是重孙的事。这时姑娘就Сhā进来说:“您弄错了,爷爷,那是我舅舅;您现在讲的是我母亲。”可老人却严厉地回答:“他们的事我全记得,我的记忆还没有坏到这步田地。”
终于,由于天气开始转凉了,老人才站起身来。“咱们进屋里去吧,”他说,“天黑啦,蜂儿都已经回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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