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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何妨吟啸且徐行

“你该死!”温小雾再一次掠近,他看过慕容笛的出手,没了革囊,没了飞剑,慕容笛只是个废人。更何况,爆炸的鱼跟方才自己的钩已经杀伤了对方。他的轻功比不上兄弟,但对付一个赤手空拳而且受了伤的慕容笛应该足够了。他有些大意,任何人如他这般得意忘形时都会有些大意。慕容笛也急速前冲,他们两个距离一丈六尺,当这个距离迅速缩短时,不过是眨一下眼睛的空当。慕容笛的右手掌心一翻,在温小雾喉咙里一划而过。温小雾的日月钩也全部贯入慕容笛左右两肋。

温非雾看到了慕容笛的出手,他也出了手,右手五指如天魔利爪飞Сhā慕容笛胸口。温非雾已经感觉到了慕容笛胸口热血的温度,再向前一分便能抓到他的心脏。他的武功唤作开膛摘心手,最为­阴­狠毒辣,一击必杀。只是他突然失去了继续向前的力气,浑身一阵冰冷,似乎有人用一把带着寒意的锥子瞬间刺入了自己后脑。他比温非雾倒下得更早,革囊也坠了地,扔在血泊里。他后脑开了一个恐怖的大洞,足足能伸进一个小伙子的拳头。

温小雾也倒下,喉咙上多了一条淡淡的血痕。慕容笛右掌边缘如锐利的剑刃,在两人身体交错那一刹那,割断了他的喉管。温小雾不服、不甘心,但实实在在的,他的生命已经随着喉管切断而消逝。当他觉得喉咙里的血正急速流出身体、无法开口、无法呼吸时,陡然间心如死灰:“生命最可贵,生命没了,什么名声、钱财、爱情、天下,都成了镜花水月。如果让我重来,我只希望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守着自己的三亩地,守着自己的老婆孩子,辛苦过日子。江湖再大,我只是偶然涉足的雪上孤鸿,有一片立足之地足矣……”

慕容笛淡淡地道:“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心如死灰’剑法并不在革囊里。”那是他自保的最后一招。那么是谁杀了温非雾?慕容笛抬头向街角看去,只看见一个垂着头走路的独臂汉子,背上背着一尾足有三尺长的黑­色­大鲤鱼,晃晃荡荡地向东去。

慕容笛撕下衣襟,将自己胸口的伤用力勒住。伤很重,幸好还能走路。他告诫自己不能倒下,施奉先在牢里受苦奄奄一息;两军阵前,金人虎视江南胜景风物,很多事还需要他去做。圆月已经升上东边树梢,亮如银盘,盈盈照着慕容笛走过的路,一步一血,触目惊心。

******

明珠醒来时,月在东窗。外面静悄悄的,她知道丫环小翠肯定是在纜­乳­芟率谭钭牛没有自己的动静不敢进来打搅。果然,她下了床,刚刚要穿鞋子,小翠推开门轻快地跑了进来,两条辫子甩呀甩的,娇俏可爱。

“小姐,卫公子早到了,在书房跟相爷谈论书法文章呢!”小翠眨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露出两颗小虎牙。她也很喜欢学识渊博的卫雍容,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状元虽不能称天下第一,却实实在在令人钦佩。

明珠觉得头有些昏沉沉的,眼皮也沉重地抬不起来。她穿好鞋子,小翠急忙取了花团锦簇的斗篷过来,给她披在肩上。今晚家宴,相爷五十五寿,大家应该欢喜高兴才对。

她走到梳妆台前,小翠乖巧地把铜镜端过来。镜子里,活脱脱是个眉眼如画的小美人。蛾眉斜挑,眼波如水,长睫毛有些倦怠地忽闪忽闪,自然有种惹人疼爱的慵懒。鼻梁挺直,­唇­红齿白,肌肤如雪,娇­嫩­白皙。她该满足的,生于豪门,又排行最小,父母百般宠爱,京师里少年儿郎、贵胄后裔都对她倾慕如渴。她不喜欢那些靠了祖宗福荫在朝廷里捐了个一官半职的纨绔子弟,毫无个­性­,每日里只知道驱鹰围猎、饮酒寻欢,她要的是懂得上进、懂得自重的好男儿。上天眷顾,赐了卫雍容给她,学富五车,相貌俊朗,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小姐,咱们收拾打扮了,便去见卫公子可好?”小翠雀跃着。她是小孩子,还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情感好恶。

明珠斜眼看看小翠,突然展颜打趣地道:“小翠,我跟相爷商量,等我跟卫公子成亲时,也带了你过去,一并服侍他好不好?”说到成亲,她的脸一下子飞红起来。小翠也红着脸跳起来笑:“没羞没羞,千金小姐说这样想男人的话,没羞!”纜­乳­芟碌酿懈缍给惊动了,也扑扑棱棱地乱跳,学小翠的话:“没羞、没羞、没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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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雍容从相爷书房里走出来时,正遇见沈白树。他们碰面的地方有一株巨大的桂花树,桂花已经谢尽,只是那种甜蜜馥郁的香气,仍旧在树下倘佯缠绵。卫雍容要躲,沈白树已经叫起来:“卫公子,请留步,我有话请教。”

沈白树的身材要远远比卫雍容魁梧高大,所以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的时候,卫雍容立刻显得渺小瘦弱。他不去看沈白树的脸,随手揪了几片树叶,在手里捏来捏去。“卫公子——”沈白树好不容易才把心里的恨压抑住,没有像捏树叶那样捏断卫雍容的脖子。

“哦?沈兄有什么事?”卫雍容心虚,他差了两个护卫去杀慕容笛灭口,到这时也没回来报告,不知道事情到底进展如何。

“我想请教卫公子对千尺林的苏姑娘如何处之?她在那里日夜不眠不休,等你消息,流下的血泪把桃花潭的水都染红了。”沈白树想起苏枕花的画,一阵辛酸心痛,更想到卫雍容抛弃了师妹,还要派人去取她人头令她心如死灰,双手攥成铁拳,指甲抠进手心里。

“这个——沈兄,那是兄弟我的私事,而且过了相爷的五十五寿,我自然能去千尺林跟苏姑娘解释。如果沈兄执意要问,我只能无可奉告,而且我知道沈兄是苏姑娘的师兄,对她早有深意,如果沈兄有什么不方便对她告白的,兄弟我也可以转告一下,成全沈兄……”不等卫雍容说完,沈白树已经一拳打在桂花树上,震得大树簌簌作响,叶子落了他俩满身。他的拳再偏个三五寸的话,只怕卫雍容的整张脸都会给打个稀烂。

沈白树咬牙切齿地道:“我只是要你知道,我沈白树只有这一个师妹,如果她有什么不好,我会让负了她的人不得好死!”自来京师,沈白树已经学会了忍耐。特别是蒙相爷垂青之后,他越发觉得能忍常人所不能承受之苦,才能成常人羡慕的人上人。否则,以他在千尺草堂修炼时的­性­格,早就跟卫雍容翻了脸,动了手。

卫雍容抬头瞪着沈白树,两个男人,两双眼睛对视着。卫雍容眼睛里燃着熊熊的火,一闪又熄灭了,因为相爷正一只手端着小南泥壶从书房里走出来,在台阶上顿了顿,笑着叫:“咦?你们两个谈什么呢?谈得那么热乎?”他换了布衣布鞋,发髻用一块褐­色­的头巾随便系着,微微眯着眼睛笑。他的肩膀并不宽厚,身材也并非如何高大魁梧,但站在台阶上时,让人觉得深沉稳固,无法撼动。

沈白树愣了愣,垂下拳头。卫雍容打了个哈哈笑:“相爷,沈兄向我问了几个问题,我们正在聊着,如果相爷有兴趣,不妨也请发表一下高见?”沈白树一惊,以为卫雍容要在相爷面前掀自己底牌。

相爷的笑容一敛:“哦?问题?你们两个一文一武,南辕北辙,难得还有共同探讨的雅兴。说说,我也听听。”他端起壶,轻轻呷了一口碧螺春茶,捋着颌下的胡须看着卫雍容。

卫雍容放声吟道:“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他向沈白树笑笑,又道,“沈兄正是问我这几句诗的意思,对不对啊沈兄?”

沈白树长出了口气,赔着笑:“对对对,状元郎文才出众,我正是要请教这几句的意思,请指教、请指教。”他把心里的恨压下,先求过了面前这关。

相爷的浓眉狠狠地皱了皱,随即又放开,装作若不经意地问:“这几句曹孟德的诗,不过是以诗咏志,表达他横扫江南、一统天下的信心。怎么,沈护卫对这个也感兴趣?”曹孟德横槊长江,遥指江南时,志得意满,以为天下尽在我手,可以任意驰骋。相爷平生最恨的便是手下人得陇望蜀,好高骛远。卫雍容知道相爷的心,随随便便说了这么几句,就把相爷跟沈白树之间的不睦挑了起来,言辞犀利,可见一斑。

沈白树的脸刹那间惨白,他当然明白相爷的心思,急忙道:“属下请教状元郎的意思,本是有‘青梅煮酒论英雄’之意。良鸟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状元郎方才说到,天下英雄,非相爷莫属。北起辽东大漠、金人疆域,西去吐蕃诸戎、雪山各部,南到大理蛮荒、苗人土著,都在仰慕相爷大名,有识之士纷纷来投。相爷如能如三国之曹­操­一般横槊长江,四夷宾服,指日可待。我等忠心耿耿跟随相爷,以求同上凌烟阁,做一番千秋万代扬名天下的事业……”平心而论,沈白树并不是只知道抡枪弄­棒­的武夫。

相爷哈哈大笑起来,踌躇满志地道:“你们两个,一文一武,希望共同努力,做好我的左膀右臂。”他生来便疑心极重,对任何人不轻信,当然也包括面前这两个人。

沈白树退下之后,相爷拍拍卫雍容的肩膀:“厨房今晚做你的家乡菜,冷大师绝活,洞庭活鲤鱼,开心点儿。”他的消息很灵通,不会不知道千尺林苏枕花的事,不过他不想当面挑明。明珠是他的心头­肉­,任何时候,他都不想明珠受委屈。

卫雍容看看身后桂花树上那个深深的拳印,苦笑:“谢谢相爷关心,我去厨房看看,倒是很久没吃到家乡菜了。”他离开相爷,一路向后面厨房去。洞庭鲤鱼甲天下,鱼的做法也不下百种,风格味道各不相同。他最爱吃的一种叫做“醉里芙蓉相媚好”,到京师这几年,每次想到那种鱼的美味便忍不住垂涎欲滴。

相府厨房在一丛茂盛的修竹之后,卫雍容转过修竹,见到几个丫环厨娘正在忙碌着。他拖了个细眉细眼的小丫环问:“做鱼的冷大师在哪里?”小丫环向前面池塘后的一间孤零零的房子一指:“冷大师在做鱼,不肯让人看。你过去试试,别吃了闭门羹才好。”冷大师是相府里的秘厨,为人孤僻古怪,但他制作的鲜鱼令每个尝到的人都赞不绝口。

卫雍容走到小房子时,前面的人声远了,一下子让人耳根清净。小房子的木门紧闭着,门上贴着去年时的春联,纸张已经泛黄。门下一条清浅水道缓缓流进屋里去,水道里带着淡淡的鱼腥气。

卫雍容敲敲门,他没有见过冷大师,但听说过他的大名。门开了,一个独臂的汉子沉着脸堵在门口。他的脸上横七竖八地挂着很多伤疤,有深有浅,纵横交错。相府里的人都知道冷大师的脸是有一年在洞庭湖打鱼时给一条猪婆龙咬伤的,他在湖上跟猪婆龙搏斗了一日一夜,最后斩了猪婆龙的头上岸,并且在当年的长江两岸食神大会上以“龙飞凤舞”这道山珍海味一举夺冠。那些伤痕曾经让京师里最好的大夫看过,也用了最好的遮颜膏抹过,始终没有效果。

“是冷大师?”卫雍容微笑着,虽是大师,但两个人的年纪应该差不多。冷大师在卫雍容脸上扫了几眼,退回屋子里。卫雍容跟进去,房间侧面是一个小小的池塘,外面流进来的活水在池塘里盘桓一圈之后,再向后面的水道流出去。一条三尺长的大鱼半卧在池塘里,张着腮大口大口艰难地喘息着。旁边,几片翠绿的芭蕉叶子浸在水中。

“我也是洞庭湖人,闻得冷大师做鱼的技艺京师无双,特地慕名前来瞻仰。”卫雍容拱手,脸上的笑更诚恳。冷大师坐回到矮凳子上,用手里的一根梨木短棍轻轻在那大鱼的头盖骨上敲打着,每次棍子敲下去,大鱼就扑棱两下,不过鱼的力气越来越小,看上去像在做无谓的挣扎一般。

卫雍容在冷大师对面坐下,看着这大鱼,突然道:“大师今晚做的莫不是岳阳楼派系的拿手好菜‘雨打芭蕉’?”那道菜,是用完整的芭蕉叶将整条活鱼包裹起来,在梨木树枝燃起的篝火上燎­干­。叶子­干­了,里面的鱼只有七分熟,而后准备极大的铁架子,挂起小油锅,热油烧开,送到酒席上。客人看中了哪块鱼­肉­,当场割下来,入油锅一炸,再蘸上酸辣酱汁食用。这种做法最大限度地保留了活鱼的鲜香,入口时五味俱全,下肚后只留鱼的清香,正是洞庭鱼最脍炙人口的烹制方法。

冷大师愣了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从卫雍容一句话里,他能分辨得出来他也是食道高手。

冷大师抬头,­阴­沉的脸慢慢和缓下来:“你也懂得做鱼?”

卫雍容微笑:“何止懂得?先父卫横阳生在洞庭水畔,长在洞庭水中,对食鱼一道,深得其中三昧。”提到“卫横阳”的名字,冷大师肃然起敬,因为那个人是洞庭水族菜系里辈分极高的人物,其烹调工艺已经到了鬼斧神工之境界。卫横阳曾经在皇上御厨房里管过事,做过官,只是天­性­散漫惯了,受不得礼仪拘束,又回到洞庭湖去做自由自在的渔翁。

“原来是卫大师的后人,失敬了。”冷大师脸上立刻有了笑容,他虽然傲慢,却明白自己的技艺再磨练百年都不可能赶得上卫大师的成就。他来京师七年,在厨艺上一直引以为傲,因为他觉得整个京师竟没有一个人是自己的对手。

冷大师将大鱼用芭蕉叶子裹起来,单臂夹着,开了小屋的后门走出去,把鱼搁在铁架子上,而后在下面生了火。鱼受了热,不停地在铁架子上扑腾着尾巴。冷大师看到挣扎的鱼,­唇­边生出一种冷漠的、讥讽的笑。

卫雍容低声道:“这样吃饭,太过残忍了吧?”

冷大师笑道:“听说东洋扶桑岛的食道大师能够把一条活鱼用最快的刀法片成整整齐齐的鱼片,鱼­肉­尽了,只剩头尾和骨刺。此时鱼的嘴巴尚能开合,尾巴也能扑腾,那样的吃饭,岂不更残忍?”

卫雍容从父亲那里听说过扶桑人的吃法,此刻面对在铁架子上挣扎的一条大鱼,禁不住胃里一阵抽搐。芭蕉叶的清香弥漫起来,鱼仍旧高一下低一下地扇动着尾巴。

“这样的鱼,若在水中时,少不得有三四百斤的力气,寻常人怎能轻易摆布得了它?非但不会被人杀掉,而且潜在水底,专吃溺水死尸。鱼在岸上,失去根基,当然就得任我摆弄,这本来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对不对?”冷大师一边把陶罐里的香料汤汁用一把勺子不停地灌进鱼嘴里,一边絮絮叨叨自言自语。那条鱼的身体呈一种黑灰­色­,传说湖中大鱼只有吃了溺水人的腐尸才会变为这种颜­色­,而且厨艺高手都知道,越是吃过腐尸的水产动物,­肉­的味道便越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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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雍容知道等一会儿在相爷的家宴上,大家吃的就是这条奄奄一息的鱼,突然之间心里对家宴失去了兴趣,抬腿要走。冷大师回头道:“卫兄,听说令尊最拿手的‘醉里芙蓉相媚好’只传给了你一人,那种绝技,是否可以拿出来大家切磋一下?”他是醉心厨艺的人,遇见卫雍容这等个中好手,不舍得错过。

“醉里芙蓉相媚好”这道菜,所需食材,必须得是一年以上的洞庭芙蓉鲤,身量不短于一尺八寸,不长于两尺一寸。鱼自湖中打上,必须全须全鳞,活蹦乱跳,才能合用。烹制这条鱼所用的辅料多达二十五种,其中最难凑齐的是西域的魔花“曼陀罗”。

卫雍容一笑:“冷大师,你既然知道这道菜的来头,便肯定知道急切间哪里备得齐材料?切磋二字,说笑了——”他实在不想跟冷大师这般冷血的人多交谈,只想拂袖走开。

冷大师放下陶罐,走回屋里,轻声笑道:“嘿嘿,偏偏这许多材料我这里都备下了,卫兄何必抱残守缺,固步自封?”他的话里意思是讽刺卫家的这道名菜不过是自吹自擂,徒有虚名。卫雍容看着这条鱼艰难开合的嘴巴,自己的喉咙也一阵阵发紧,几乎要透不过气来。耳听冷大师在屋子里重重拉开抽屉,然后又在一个水缸里搅动了几下,大声笑:“卫兄,你需要的所有材料我这里都样样具备,怎么样?要不要在相爷面前比试比试?”

卫雍容摸摸大鱼的嘴,感受到它呵出来的气息一道比一道热。其实这时候,鱼身上的­肉­已经给烤到半熟,虽然它还能乱动,实际已经是条死鱼。冷大师重新回来时,卫雍容脸上已经­阴­沉下来。

冷大师手里握着一朵­干­枯的花,花瓣已经萎缩得不成样子,但卫雍容一眼就认出那正是中原极为少见的曼陀罗,也即是藏人嘴里说的“魔鬼花”。冷大师对卫家的绝技倾慕已久,自己搜罗了所有的材料,希望能做出一道超越卫家“醉里芙蓉相媚好”的名菜,试过不下两百次,无一成功。

卫雍容冷冷地看着冷大师,就像看着一条让人恶心的吃腐尸的鱼,胃里抽搐得更猛烈。他扭头离开冷大师的厨房,一刻也呆不下去,只怕自己会忍不住呕吐起来。

******

虽是家宴,酒菜极丰盛,相爷的脸已经给酒催红,看着眼前的明珠和卫雍容。这对璧人,郎才女貌,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明珠的脸也红着,卫雍容那首诗里将她比得天上人间,绝无仅有,就算史上的四大美人昭君、杨妃、西施、貂禅也自叹惭愧。自古情人眼里出西施,情郎的心从这首诗里便能看得了然。

桌子是摆在后花园的凉亭边,吃酒赏月,人生一大快事。坐着的人如此想,站着的沈白树却是心乱如麻。他并不知道大相国寺西的那场截杀,只想快些将相府这边的任务完成,快马赶到千尺林去。今晚,是慕容笛跟卫雍容七日之约的最后一晚,过了今晚,慕容笛惭愧退走,师妹苏枕花也就暂时安全了。特别是,当沈白树看到卫雍容跟明珠小姐眉来眼去时,心里一阵阵为苏枕花不值。悠然想起苏枕花探入水里的玲珑玉足,想起苏枕花睫毛上的泪痕,想起苏枕花握着画笔的纤纤玉手……

冷大师的鱼还没到,卫雍容有些庆幸,他不喜欢冷大师,更不喜欢冷大师的鱼。

相爷突然皱眉道:“怎么?冷大师的鱼还没做好?”今天是他五十五寿,大喜的日子,他不希望任何事影响自己的情绪。侍立的丫环刚刚要去查看,冷大师已经以一条独臂提着那个巨大的铁架子出现,芭蕉叶的清香和大鱼淡淡的腥气在后花园里飘散出去。

相爷最爱吃冷大师的鱼,闭目闻了闻空气里的鱼香,缓缓点头,面露赞许。冷大师把铁架子放在桌前,撕开芭蕉叶,那条鱼果然还在动,嘴­唇­一张一合。卫雍容不忍心看,掩面饮酒。

“果然好技艺——”相爷赞叹,陡然间冷大师探手自那鱼嘴里抽出一柄两尺长的利剑,向相爷身前扑过来,身形快如飞鸟投林,不顾一切。同一时刻,明珠跟丫环们惊呼着呆住,颤抖着张大了嘴,不敢动弹。卫雍容的椅子向后翻倒,他整个人也摔倒出去,不明白这冷大师怎么突然成了无情杀手。相爷没有动,他也来不及动,手里握的白玉杯斟满了酒,刚刚要向口边送,冷大师的剑已经到了。那一剑,他刺的是相爷的咽喉。

冷大师脸上只有森冷的笑,他看着相爷的目光,就向看着一条虽然嘴仍然会动但实际已经死掉的大鱼。他的剑已经刺到相爷的咽喉,可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条梨木短棍,那一刺,便成了徒有其形而无实质的一招。然后,他身上立刻着了不下一百道杀手。眨眼间,冷大师只剩下了一个头颅,脸上带着惊诧万分的表情,他的身体已经碎裂成千万片,和着鲜血飞溅出去。

他的一刺,引发了相爷身边所有埋伏着的高手。沈白树是明里的护卫,实际在沈白树之后,相爷在暗处还伏下了数以百计的江湖好手。他的官做得越久,得罪的人也就越多,结下的仇家也就越疯狂。他是明白人,深谙“先发制人”的道理,不打无准备之仗。

“你是谁?是岳飞手底下‘五虎八彪三十三郎’里哪一个?”相爷问不出别的话来了,因为冷大师的头颅已轰然碎裂。卫雍容站起来,拂了拂额头上沾满的尘土,勉强笑道:“还好,还好,这厮果然上了当。”他在冷大师的厨房后面,发现了鱼嘴里的利剑,及时用梨木棍子换掉。当然,就算他没换掉这柄剑,冷大师同样刺杀不了相爷。方才这电闪雷鸣的一战,才真让卫雍容看到了相爷左右护卫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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