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位于长安城郊临潼县境内,距长安之东不过十余里。原为秦岭支脉,山势矫健,林木葱郁,远望犹如一匹苍黑卧马。
因古代称马为“骊”,因而得名“骊山”。虽不及太白、终南等山雄伟,却也幽邃秀丽,又有温泉相得益彰。故而西魏、北周等历代君主均爱来此游幸。
尉迟鹰一路行来,游目远望。骊山之上,树木繁茂,流水淙淙,景色虽然秀丽优雅,却也绝对说不上“奇景”二字,心中难免犯疑。寻觅良久,也未见宫牧野的踪影。尉迟鹰心中纳闷,索性信马由缰,四处闲游。
走了约小半个时辰,前面出现了一座突兀的山峰。云雾缭绕,石峰险峭。峰顶隐约似有凉亭,一条青石小阶蜿蜒而上。而在这山道前的一株垂柳下,两个青袍人负手而立,有意无意地将那一条上山的路径守住。
尉迟鹰微觉奇怪,但却按捺不住好奇。翻身下马,顺手在马臀上拍了一记,让它自行去吃草,自己则信步走过去,想看个究竟。
两个青袍人目光一闪,对望了一眼,默然将目光移向他处。尉迟鹰缓步从两人身边走过,不禁心中一动,以他目光之锐利,自然发现了其中变化。他不禁又向那两个青袍人投去一瞥。
这一瞥,尉迟鹰不由暗吃一惊。左首那人相貌十分平常,但一双手却形如鸟爪,筋骨凸现,十分异样。另一人双手倒是无甚特征,但在右手手腕上却套了个式样奇特的钢环,便如妇人在腕上所带玉镯一般。
尉迟鹰心中纳闷:左首这人双手形如鸟爪,色作淡青,颇似川西五禽门的独门武功“猛禽爪”。右首这个腕套钢环,分明是辽东“飞环”龙三公门下。这两人一个出身川西,一个来自辽东,两地间隔上万里,今日何以会突然出现在这小小骊山,而且这两人看上去还早已相识!
尉迟鹰边走边想,正自不解。忽见山道上迎面又走来两人。这两人也是一身青衣,但年纪却要比先前二人稍长。两人看了尉迟鹰一眼,互相对望了一眼,微微点头,默默无语地与他擦肩而过。
尉迟鹰心道:“这两人一个身形魁梧,步履沉稳,显然外功了得。另一人眼神充足,目光炯炯,内功已有不凡造诣。不知怎么也聚到这里?”
一路走上去,也不知为何,竟然不时碰到两两一行的青衣人。尉迟鹰默数一下,竟有十四对之多,前面更不知还要碰上多少青衣人。
尉迟鹰大感奇怪,心中思忖:“这些人各自身具武功,但门派出身却均不相同,有些人甚至相隔十万八千里。但他们看上去却彼此相识,他们不约而同聚在这里,却是为了什么……”
忽然想起宫牧野的那封信,不由心中一动:“莫非这些人聚在一起,也是为了那奇景所在?”
石阶尽头,便是峰顶空旷之处。此处地势却也极险,左侧乱石嶙峋,石壁如削。右侧云烟缭绕,深不见底,乃是数十丈的深渊。尉迟鹰心道:“此处一定还有人扼守?”
果然,他再走上几级石阶,便见石阶尽头处两侧各站着一人。其实,这倒不是迟鹰有未卜先知之能,而是他已察觉这许多武功好手出现在此地,似乎是要保护什么人。而峰顶险峻,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理该有人扼守。至于那些青衣人为何轻轻易易地放他上峰,尉迟鹰却也无法解释。
峰顶的这二人,都是年约四旬的中年人,左首一人,鹰目钩鼻,面容枯瘦,目光极其阴沉。右首一人,脸色腊黄,双眉斜飞,两旁太阳|茓高高凸起,宛如藏了两只核桃。两人四道目光,紧紧盯着自己,好一会才漠然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尉迟鹰心中一凛,这两人无疑都是内外兼修的武林高手,且居高临下,占据了极佳的攻击位置。若对自己稍有敌意,出手攻击,自己可就凶险万分了。
这念头只在尉迟鹰脑海之中一闪而过。“化血神功”已功行全身,真气凝聚,他不动声色,缓慢而又沉着地迈步而上。
两个中年人目光之中,有了几分惊异。他们分明感到这个青年身侧,竟似笼罩着一种无形的杀气,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令所有面对它的人心头产生一种无法言喻的震撼和悚然。
尉迟鹰坦然从两人身边走过。
两个中年人纹丝不动,只是互相交换了一个讶异的目光。他们委实没有想到,一个不过二旬上下的年青人竟会如此镇定,如此沉着。他们自然难以想到尉迟鹰有如此定力,完全得益于野人岭的恐怖和残酷。
当尉迟鹰还是一介少年时,“狮王”尉迟犷就训练他与野兽为伴,整日整夜倾听它们的惨人嗥叫和撕裂猎物的各种声音。稍大一点,则是和各种各样的野兽进行血腥的搏斗。有过这样的经历,心如铁石就已不再是什么难事,自然不会在所谓的危险面前惊惶失措。
但步上峰顶,尉迟鹰却不免有几分失望。
峰顶并没什么奇异的物事或景观。有的只是一个小巧而又颇显陈旧的小亭内,一个衣着素雅的青年,正独自坐在石桌旁弈棋。
四下看了看,尉迟鹰缓步走了过去,看他下棋。这人大约有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年纪虽然不大,但在他眉宇之间,却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势,似乎他生来就是具有某种威仪的人。
一张长方脸,斜飞的浓眉下有一双深邃的眼睛,鼻梁挺直,嘴角边有两个刀削般的弧线,微微向下倾斜,使他这张不算漂亮的脸显出几分坚毅和倔傲。
他穿着一件浅黄轻衫,系着丝带,衣着十分素雅简单,右手两指扶着一枚白子,轻轻叩击着石桌。浓眉紧锁,似乎正沉浸在棋局中,于身周万物却已不复存在。
尉迟鹰扫了一眼棋坪,不由一怔:这黑白棋子光洁滑腻,莹莹放光,竟是用墨玉和水晶所制。须知墨玉和水晶在当时均是极其罕见之物,寻常富豪人家欲得少许已是难求,这黄衫青年竟以之作棋!
尉迟鹰愈加好奇,慢慢走到桌边,细观棋局。只见纵横的棋线上,黑白两子稀稀落落,已下了五十余子。他当年在野人岭习艺时,也曾听义父尉迟犷讲解棋艺之道。尉迟犷极好此道,闲暇之时,便与尉迟鹰对弈,教他如此攻杀连断。是以尉迟鹰于弈棋之道,所知非浅。与宫牧野一同来长安之时,沿途杀了几盘,也曾令他大加赞赏。此刻见此棋局,不由精神一振。
看了一会,尉迟鹰就不由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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