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牧野捋须微笑,心中不自禁为尉迟鹰高兴。一旁的文武大臣如齐王宇文宪等人,无不惊诧。
尉迟鹰不过是籍籍无名的一个小小侍卫,突然间升至大内副总管,来了个鲤鱼跃龙门式的提升,也就罢了。但禁卫军统领一职,却怎能交给一个如此年轻,资历全无的小小侍卫?
禁卫军乃是当年北周开国之主──孝闵帝宇文觉立国之初所建。他从京师十数万驻军鳞选健锐勇士,人数约为九千,定为拱卫天子的亲军,比守御皇城的御林军还要精锐许多。不仅如此,还赋予禁卫军直接听命于天子,却不必听从兵部调遣的特权。在北周的上百万军队中,享有此特权的只此一家而已。
由于禁卫军地位特殊,所以统领一职,更是凸现尊贵。历代统领,不是皇室亲贵,就是功臣宿将。
宇文护执掌大权时,便自封其子宇文涉为统领,称此军非他手谕,任何人无从调动。只此一项,已经令武帝心中恶极。所以武帝先前谋划时,也曾着实为此而忧。现下权奸既除,这禁卫军的离心向背便至关重要,务须派一亲信统辖。
武帝思索再三,终于决定还是由尉迟鹰接任统领一职。
武帝这番心意,众臣自然难以知晓,均觉武帝此举过于草率。但武帝新掌大权,铲除权奸,众臣心中均生惧意,谁也不敢多言半句。这其中,只有宫牧野暗暗钦服武帝知人善任。
尉迟鹰谢恩起身。此时一班文武大臣见乱事初定,纷纷告退。尉迟鹰本也想退下,武帝瞥了他一眼,忽道:“尉迟鹰,你且留下。”尉迟鹰答应一声,躬身听令。
武帝待众大臣一一退下,又示意内侍将殿门掩上。尉迟鹰抬头看了武帝一眼,只见他双眉紧皱,神色十分沉重,似乎正为某一件事而难以决断,心内不由颇感惊诧。
如今奴奸已除,主要党羽也已擒下,武帝已成为真正的一国之君,大权在握,为何还是这般愁眉不展?但武帝既然不说,尉迟鹰也就不敢多问。
大殿中静寂如死,许久许久,武帝双眉一扬,沉声道:“尉迟鹰……”尉迟鹰立即上前一步,低声道:“臣在。”
武帝紧紧盯着他,缓缓道:“朕要你去做一件事。此事必须做得十分机密。如果有半点泄漏,那你也就不必再来见朕了。”说到最后一句,武帝已是声色俱厉。
尉迟鹰心中一凛,立即道:“臣不敢,请皇上吩咐!”武帝神色稍缓,轻轻吐出了口气,道:“皇后乃老贼嫡亲,现下朕已命人将她幽禁在翔云宫中。当年老贼立她为后,用意便是牵制于朕。哼,现下老贼已除,朕身边也不能再留下这个心腹之患。”
尉迟鹰何等聪明,闻言立明其意,轻声道:“皇后身为罪臣亲属,又是宇文护的侄女,这么多年沐浴皇恩,自然感受皇上恩德,虽说皇上宽仁不究其罪,但皇后自己愧恨内疚,若做什么傻事,也未可知。”
武帝淡淡一笑,似乎在赞赏尉迟鹰识得体察龙心,忽道:“至于翔云宫中的太监、宫女,他们侍侯皇后那么久,总会有些感念其恩。唉,也难得他们一片忠心。”
尉迟鹰心中打了一个突,心忖:听皇上的口气,那是要将翔云宫的太监、宫女尽数杀死灭口。如此说来,皇后与宇文涉有奸情之事,早已为武帝察觉了。
想到这里,尉迟鹰也不禁有些佩服。武帝身为一国之君,坦然戴了这许久的绿帽子,隐忍至今,方才动手,可见武帝心性之坚忍。
武帝见尉迟鹰面现迟疑,问道:“怎么?尉迟鹰,有什么问题么?”
尉迟鹰心中暗叹,但脸上却毫无惊讶之色,只摇了摇头。置身皇宫这许久,他也多少明白在宫中什么事可以问,什么事不可以问。否则,一个举措失当,便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武帝又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好了,你去吧!今日发生了这许多事,朕也确实也该好好休息一晚了。”尉迟鹰恭恭敬敬道:“是,请皇上安歇吧!臣告退。”武帝点了点头。
尉迟鹰立即打开殿门,大声道:“皇上启驾回宫。”殿外候着的侍卫、太监、宫女立即各依其责,井然有序地簇拥着缓步而出的武帝回寝宫休息。
送走了武帝,尉迟鹰立即去找颜同。
原来的大内总管符元浩已被秘密处死,现下便由颜同升任总管。两人见面,少不得互相恭祝一番。尉迟鹰心中有事,寒喧几句立即道:“颜大哥,皇后现下怎样了?”
颜同道:“皇上只说将皇后软禁起来。所以我只派了几个侍卫将皇后幽禁在翔云宫。至于那些宫娥太监,也都拘禁在宫中,严禁出入。”
尉迟鹰想了想,道:“好,那就请颜大哥下令,撤掉翔云宫的守卫。不过,另外调给小弟八个胆大心细,不会多嘴多舌的侍卫给我。”
颜同看了尉迟鹰一眼,沉吟道:“兄弟,调人不成问题,只不过宫里若有什么事,那大哥可是责无旁贷,谁要颜某新戴了这顶帽子呢?”
尉迟鹰听出颜同话中之意,是害怕担干系,当下微微一笑,道:“颜大哥放心,小弟做事自有分寸,绝不会令颜大哥为难。”
颜同微微一笑,也就不再多说。他也是个聪明人,虽不知尉迟鹰要干什么,但他既不说,自己也就不用多问,乐得装装糊涂,反正若有事便推在尉迟鹰头上便是。
次日一早,颜同刚刚起身,便有侍卫来报皇后已在翔云宫悬梁自缢。宫中的八十七名太监、宫女也都或服毒、或悬梁,死了个干干净净。
颜同初时大吃一惊,但转念一想,却又镇定下来,匆匆穿上衣衫,前往翔云宫。在翔云宫四处转了转,颜同便大致明白发生了何事,立即前去禀报武帝。
武帝此时已经起身,正在庭院中舞剑。尉迟鹰和几个贴身太监站在一边侍候。颜同不敢上前打搅,垂手等了一会,乘武帝收剑之际方上前将翔云宫之事说了一遍。
武帝默默无语,神情并无多少惊异,只叹道:“唉,她这又何必,朕并无怪罪她之意。”顿了顿,又道:“皇后既然已经自尽,那么许多她生前之事也就不必再追究了。颜同,你去传朕旨意,命内务府好生筹划一下,仍以皇后之礼厚葬于东陵。至于那些忠心殉主的下人,也好生葬了罢。对他们的家属须好生抚恤。”
颜同垂手道:“是,臣这就去办。”转身又匆匆离去。但在临走时,颜同却又看了一眼侍立在旁的尉迟鹰,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尉迟鹰也展颜一笑。秘密的存在,有时也要因人而异。颜同也不是傻子,反正这种宫庭隐事,你知我知,大家心照不宣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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