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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瞽目

李仁孝还要再说什么,陆振衣道:“就这样吧,皇上还在皇宫等候殿下,不要为无谓的人耽搁太久,这就回宫吧。”陆振衣挥了挥手,众人簇拥着李仁孝向城里走去。李仁孝向程天任大声道:“程兄弟,我会去王府看你!”

正文 第三章 瞽目

镇西王府座落在兴庆府中兴南大街,程天任本以为以镇西王之贵,王府必定富丽堂皇无比了,谁知进了王府才知道,宅子虽然十分宽阔,装饰却极简单。刚进府门,一个­奶­妈迎了上来,笑着道:“小姐终于回来了,可想死我了,这一路可辛苦?”

香儿笑着道:“好玩的紧,不觉辛苦。”对程天任道,“这是吴妈。”

程天任低声道:“她是你娘吗?”

吴妈听见了笑道:“公子说笑了,我哪里有那么好的命,我只不过是侍候小姐的。”

香儿却反驳道:“我自小是吴妈带大的,她最疼我,跟我娘也没有什么分别了。”又指着程天任道,“这是程天任,是我的客人,烦你收拾一间好点的客房。”

吴妈忙答应道:“小姐放心,咱们客房尽多的,我这就去收拾。怎地不见王爷?”

香儿道:“爹爹去天山问候他的师公去了,几日便回,娘在正房么?”

“在,春儿快带小姐去见夫人。”吴妈一边去收拾客户,一边招呼丫环。

一个小丫环带着香儿与程天任向后院走去,程天任不经意间见香儿的脸­色­变了,先前本是极活泼可爱的小姑娘,这时忽然屏息凝气,似有些愀然不乐。程天任奇道:“怎么了?我惹你不高兴了么?”

香儿勉强笑了笑,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可能是路上真的太辛苦了。”程天任看她似有难言之瘾,便不再追问。沉默了一会,香儿忽然道:“一会儿见了母亲若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你不要见怪。”

程天任不知道要见怪什么,自然答应了。

程天任以为以香儿爹爹的年岁,她娘也必定十分老了,见了面才知道镇西王妃竟然只有二三十几岁年纪,是一个中年美­妇­。香儿见了母亲,十分恭谨的行了礼。夫人也客气的问了问路上的情形,香儿又说了程天任是自己的朋友,夫人只是哦了一声,并未追问什么。再说了两句不相­干­的话,夫人便叫丫环带着香儿去休息,二人便退了出来。

在这一次见面过程中,程天任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夫人也没有正眼看他一眼。程天任感觉怪怪的,香儿和她母亲虽然说话都很客气,但总感觉冷冰冰的,全无一家人见面时的欢愉。若依程天任,他倒宁愿相信吴妈是香儿的母亲。此时客房已经打理好了,二人一同来到程天任的客房,香儿忽然悠悠的道:“她不是我的亲娘。”说完了便低下头垂泪。

程天任一时心中释然,怪不得气氛如此尴尬,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香儿,期期艾艾的道:“我自小也死了娘,爹在我三岁的时候也死了,是三叔把我带大的,我……我不也活得好好的。你别难过……以后谁欺负你了,你就告诉我,我替你报仇。”

香儿听了破泣为笑,道:“爹爹是王爷,自然是没有人敢欺负我的。可是爹爹虽疼我,平日里却总是公务缠身,没功夫陪我。若不是吴妈,只怕我闷也闷死了。前日见了你的面就觉得亲得很,我把你看作与孝哥哥一般的。我以后就叫你任哥哥吧,好不好?”说完他乞求般的望着程天任。

程天任正­色­摇了摇头,道:“不好……”见香儿一脸失望的样子,程天任忙笑道,“你不如叫我‘哭哥哥’,这样你有一个‘笑哥哥’,又有一个‘哭哥哥’,岂不好玩。”香儿被逗得笑了起来,把继母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程天任在王府中一住便是半月,这半月里他除了陪香儿读书认字,便在府中四处闲逛。在王府中他可以随意走动,只是出门便会被门房拦住,说什么老爷吩咐过不许随便出去,他虽气恼,却也无可奈何。日子久了,不禁想念起在江边的破家与惨死的三叔,又联想起苏倩,每每此时,心里便难过起来,却又不忍让香儿看见自己伤心,只得在无人之时,暗暗抹泪。他暗中发下誓,有一朝一日定要亲手报这杀叔的大仇。再有一件放不下心的便是李仁孝,他还不知道嵬名昧勒的­阴­谋,又年纪轻轻的,怎斗得过那老贼?只可惜自己出不得王府,便是出得王府也未必见得到李仁孝。说来也奇怪,自程天任进了王府,李仁孝始终没有来看过他。他心中焦急,几次问香儿李仁孝有没有发生什么意外。问了几次,香儿都说没有。终于有一次,香儿奇怪的望着他道:“任哥哥,你莫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程天任几乎忍不住要把自己那晚听到的事告诉她,但想着她是嵬名永泰的女儿,自己与她虽熟,却哪里亲得过爹爹?终于忍住了,假作发愁道:“哪里有什么心事,只是整天闷在这个王府中,把人要闷出病来了。”

香儿笑道:“原来是为这事,今天我就带你出去玩。”

程天任正巴不得如此,怕她反悔,故意激她道:“那些守门的不许我出去,只怕他们未必听你的。”

香儿起了争竞之心,道:“咱们这就出去,看他们谁敢拦着。”说走便走,也不带什么随从,二人便并肩向外行去。

到了府门,守门的望见程天任果真拦住了,道:“你这小子,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出这府门,是欠打了么?”

香儿平素里总是和颜悦­色­,此刻听了这帮门子对程天任如此无礼,一时恼将起来,加重语气道:“他是我的朋友,又不是人犯,我看谁敢拦住不让出去?”

平日里这位小姐都和颜悦­色­,从未发过脾气,如今真的怒了,门子自然害怕,却依旧不肯让开,小心陪不是道:“小姐莫怪咱们,不是咱们跟这位小爷过不去,实在是西平王有命,叫小的们小心看护,王爷回来以前,这位小爷不得出府。若走丢了小爷,小的们­性­命难保,请小姐不要难为我们了。”

若是这些门子耍横,香儿倒要教训他们,如今他们服软,倒不知如何是好了。程天任见她要软下来,故意叹了口气道:“算了,当真被我说中了,还是好好的在府里呆着吧。”

香儿被他说的脸上一红,发起怒来,道:“你们当真是昏了头了么?西平王怎么管到咱们镇西王府来了,这成什么话?你们再不让开,我就告诉爹爹说你们无礼,看爹爹怎么惩治你们。”

门子从未见过小姐发过脾气,一时都吓得没了主意,一个领头的小心陪着笑道:“小姐息怒,在镇西王府自然是小姐为大,小姐的话咱们哪敢不听。不过,小姐一个人出去危险的很,张五你们三个跟着保护小姐。”

正文 第三章 瞽目

香儿虽厌烦家人跟着,却也不愿过分难为他们,便回头去看程天任。程天任见能出得王府,便不计较许多,思想着走一步算一步,于是轻轻点了点头。二人出了王府,沿着中兴南大街闲逛了起来。程天任一边漫不经心的看着两旁的街景,一边寻思着如何脱身。叵耐那三个家人跟的甚紧,一时难以走脱。他突然灵机一动,似毫不经意的向香儿道:“很久没见你的孝哥哥了,不知道他近来可好?”

经他提醒,香儿道:“我也好久没见到孝哥哥了,只听说回来以后他被师傅管教的很严,许是没功夫出来玩吧。”

程天任漫不经心的道:“他还有师傅?”

香儿笑道:“不止一个呢,教他汉文的就有几个,陆丞相就是为首的。还有教骑­射­的,教武功的,教律历的,教医术的……”她掰着手数着,竟数出了十来个师傅。

程天任奇道:“怎么还要学医?”

香儿笑着摇头道:“是我没说清,听说这也是个汉人,按着一本劳什子医书救人,结果就把人给医死了,人家自然不依,要他偿命。正赶上二叔路过,不知怎么看出他是个有本事的,花了大宗的银子赎了他一条命。这人感恩戴德,便跟二叔来到大夏,听说他学识过人,经二叔的举荐,便做了孝哥哥的师傅,教什么我就不知了,反正不是教治病的。后来好象因什么事得罪了陆丞相,结果就给免了官,现在也不知去了哪里。”

程天任吐了吐舌头,扮个鬼脸道:“怪不得没功夫出来了,这么多师傅,我听的头都大了,我宁愿什么都不会,也不要学这么多劳什子。”

香儿道:“谁说不是呢,孝哥哥最爱跟我耍子,也常跟我诉苦呢。但他又说身为储君,一言一行关乎大夏安危,再累也不敢偷懒。”

程天任转了转眼珠,道:“咱们难得出府,不如今日就去找他耍一番,反正只此一天,也耽误不了他的。”

香儿拍着手道:“好,咱们就去找孝哥哥。”她转回身向着三个家人大声道,“你们听到了,我们要去太子府,不用你们跟着。”三个家人面面相觑,既不答话,也不肯离开。香儿无奈,也不再多说,拉着程天任蹦蹦跳跳的向前行去。

行不多远,忽然见一行宫女走了过来,沿路的百姓纷纷躲避,转告着说皇后驾到。香儿拉着程天任躲到人群中,小声向他道:“皇后就是孝哥哥的母亲,长得很美呢,要是我长大了有她一半漂亮就好了。”说着脸上现出神往之­色­。

“一定有的。”程天任心里暗笑,嘴上漫应着却向宫女中张望。不多时,只见众宫女拥着一乘官轿徐徐走来,轿帘紧闭,旁边小窗的帘子却挑起来,露出轿中端坐的一个宫装美­妇­,这女人约莫三十出头,果真仪态万方,奇美无比,加之锦衣玉佩,更是光彩照人。宫装美­妇­忽然跺脚止住轿子,缓缓转过头来,嫣然一笑,向着程天任站立的方向招了招手。人群中立时起了一阵­骚­动,纷纷向程天任与香儿望来,无不露出欣羡之­色­。

香儿拉着程天任向皇后走去,众人自觉的让开一条通路。来到轿前,皇后已命人掌起轿帘,把香儿让到轿中,一把抱了温声道:“香儿,你怎么在这儿?”

香儿被皇后的美艳照得不敢抬头,低声道:“娘娘安泰。启禀皇后娘娘,我正要和任哥哥去找孝哥哥,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娘娘。”

皇后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头,微嗔道:“香儿,又忘了我的话了么?我不是说过,不许叫我皇后娘娘么?”

香儿低声道:“是,娘,我知道了。”

皇后这才笑道:“你一出生我就认了这个­干­女儿,虽然咱们平日见面少,我心里可无时不在挂念着你呢。”她忽然想起什么,道,“任哥哥是谁,我可以见见么?”

香儿回身指着程天任道:“就是他。”

皇后向程天任招招手,道:“到轿子里来吧。”

程天任呆呆的望着皇后,如仰视天人,不知该如何是好。香儿跑出来,拉着他的手进到轿中。皇后微笑着问程天任道:“你就是香儿说的任哥哥?叫什么名字?”

程天任只觉一阵淡淡的幽香扑进入鼻翼,浑身说不出的舒爽,只是一直低着头,不知是她身旁那束洁白的花儿的还是皇后身上的,此刻听了问话,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来,望着皇后。只看了一眼,他便被皇后的美貌惊得说不出话来。幸好香儿已抢着代他答道:“娘,他叫程天任。”

“程天任,”皇后重复着,“承天之大任,嗯,好名字。”

程天任听她夸赞自己,竟一时间感到了莫大的荣幸,连脸上也放起光来,他在心底想着若皇后是香儿的母亲该多好,自己便是在镇西王府呆一辈子也没什么了。他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一时脸上发起烧来。幸好皇后已转向香儿说话:“我刚从太子府出来,你孝哥哥与他的骑­射­师父练功去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本来有些扫兴的,不过,现在没关系了。虽没见到我的儿子,却见到了我的女儿,为娘也是一样的高兴。今天你就和你的朋友一起到我的宫中去玩一遭吧,为娘也闷的紧,权当陪陪我,你愿意吗?”

香儿高兴的拍着小手道:“我愿意,我愿意。”说完才想起还有程天任,转过头来询问的望着程天任。

皇后见此情形,嫣然一笑,向程天任道:“看来我的香儿与你很投缘呢,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呢?”

从来没有人对程天任如此看重,何况对方又是美若天仙的一国之母,程天任只感到热血沸腾,飘飘的如坠到了云雾里,话也说不出来,只拚命的点着头。皇后便吩咐起轿,就命二人一同坐在轿中,向皇宫行去。刚行了几步,程天任想起一件事来,突然道:“皇后娘娘,有一件事不知道……不知道……”

皇后温和的道:“你有什么要求只管对我说。”

程天任瞅了瞅香儿,期期艾艾的道:“我……我要单独和你说才行。”

皇后奇怪的瞅了一眼程天任,见他神­色­有异,思忖了一下,便命驻了轿,向香儿温声道:“香儿,你且在下面等一等,好不好?”

香儿带着莫名其妙的神­色­看了一眼程天任,显然有些不高兴,想了一想,终于还是点头答应了。等香儿走远了,程天任才急道:“有人要害李仁孝,你一定要想法子救他!”

皇后狐疑的望着程天任,道:“孝儿贵为大夏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敢害他?谁又能害他?”

程天任道:“镇西王与西平王!”

听了这话,皇后的脸­色­立时变了,却又在一瞬间恢复如常,她一边抚弄的身边的白花一边温言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程天任便把自己碰巧偷听到二人谈话的经过讲述了一遍,皇后静静的听完了他的讲述,问道:“还有没有?”

程天任奇怪她听到有人密谋害自己的儿子,怎么会如此平静,便道:“没有了,只是他们现在对我看管的紧,想来是怕我出去告诉李仁孝他们的­阴­谋。”

皇后忽然脸­色­一沉,娇声喝道:“来人,快把这个满嘴胡言乱语的汉人拖出去斩了。”

正文 第三章 瞽目

程天任再也没料到自己一番好意竟会招来杀身之祸,而这个要杀自己的人竟是自己要救之人的亲生母亲。这其间的关系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一时竟愣住了。轿帘一分,两个壮硕的宫女抢进来,一人执着程天任的一只胳膊,把他拖出轿外。程天任从错愕中惊醒过来,指着轿中大声叫道:“你不是李仁孝的娘亲,你不是!”

香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跑进轿子里来,抓住皇后的手,央求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你不要生气,任哥哥刚到大夏,什么都不知道,如果说错了什么话,你不要怪他。”

皇后慈祥的看了香儿一眼,柔声道:“香儿,你听到了,他说我不是孝儿的母亲。”

香儿急着替程天任辩解道:“他……他不知道……”又急回身冲着程天任大声道,“任哥哥,你不要瞎说。”

皇后摇了摇头,道:“说我还就罢了,他……”她想了一下,决定不把事情挑明,“这个人不配做你的朋友,你跟他在一起,决不会有什么好处。”

香儿急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带着哭腔道:“我不要什么好处,我只要这个朋友,你要杀了他,我……我一辈子都不要理你啦!”

皇后听了身子一震,反复念叨着:“你竟肯为了这个汉人一辈子不理我?”念了几遍,她忽然自失的一笑,自言自语道,“他毕竟只是个孩子,这又何苦呢。”招了招手,把两个押着程天任的宫女招了回来,向程天任沉声道:“今天就看在香儿的面上饶你一命,不过,从今以后,如果再听到你胡言乱语,定不饶你!”

香儿怕程天任倔强,忙替他答道:“不会,不会,娘放心,任哥哥不会的。”程天任死里逃生,知道再怎么分辩也没有用,只冷冷的不说话。

皇后向一个宫娥道:“你带着十个人护送小姐跟这个小孩回王府,告诉他们严加看管,不许再擅离王府半步。”

香儿心中虽不愿意,却怕皇后再为难程天任,不敢计较,只得谢了皇后。皇后慈祥的摸了摸香儿的头,轻声道:“香儿,你要记住我的话,汉人没有好人,少与他们来往。”香儿默默的点了点头,算是答应。皇后也不再多说,挥手叫宫娥将二人带走。

这十个宫娥都是膀大腰圆,身体健硕之辈,她们寸步不离的跟在程天任与香儿背后。程天任寻思着一回到王府便再也没有机会逃出来了,得想个法子离开这个事非之地。眼睛四处逡巡着,见路边有一个茶食小摊,摊上摆着热滕滕的烧饼,摊旁是有一辆马车,赶马车的是个的老苍头正倚在车辕上打瞌睡。他突然有了主意,忽然蹲下身,叫道:“半天没吃饭,都快饿死了,哪里有力气走路。”

为首的宫女厉声骂道:“死小贼,快快起来走路,莫不是想吃鞭子了?”

香儿央求那宫女道:“姐姐,我们一早出来,没吃什么东西,真的有些饿了,不如先吃些东西再走吧,反正也不争在这一时。”

这些宫娥平日里难得出宫,其实也不愿早回宫里,这香儿又是皇后娘娘极喜爱的,她便做个顺水人情道:“既然百合公主说了,咱们做下人的自然不敢说什么,不过走脱了这小子,咱们可吃罪不起。”她四处张望了一眼,也看到那个茶食摊,便道,“就近去那个小摊上买点东西吧。”她挥手叫过两个宫娥,命令道,“你们看着这小子,莫让他走脱了。”自己却向旁边一家脂粉店走去。

程天任听了大喜,故作无­精­打采的样子,一边眼角余光瞄着其他宫娥一边缓步向小摊挪着,香儿与两个宫娥跟在后面。程天任漫不经心的与两个宫娥道:“二位姐姐,你们看我现在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哪里还能跑得了,你们也辛苦了半天,不如先在这里歇歇,等我们买了送回来与你们吃,你们看怎样?”

两个宫娥正在怨恨没机会逛街,听了这话,互相望了一眼,年长些的道:“这小子还挺识趣,我们就在这儿等,你要兴心逃跑,小心我拆了你的骨头!”

程天任忙道:“不敢,不敢。”程天任离了宫娥,与香儿到茶食摊边,一边不在意的搭讪着吃食,一边偷眼看跟随的宫娥,见宫娥的目光都被街边物事吸引住了,身子一转,捷如猿猴的跳上马车。香儿吃了一惊,张口欲喊,又想起宫娥所说的吃鞭子的话,忙吞下声,竟然也跟着跳到了马车上。程天任从前面钻出来,照定马ρi股上狠命踢了一脚,那马吃痛不过,长嘶一声,疾奔起来。赶车的老者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好悬没有被抛下车子,忙一只手抓定车辕,一只手急勒那丝缰,怎奈那马已惊了又怎么勒得住。老者慌得扬鞭大呼,口中却只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原来是个哑巴。那马见主人扬鞭,愈加受惊,发了疯般放开四蹄,沿大街疾驰。宫娥被马车吓了一跳,再看摊边已没了程天任,奔到摊边问时,才知道二人上了马车,众宫娥大呼上当,发力急追,但那马车已奔得远了,哪里还追得及。

马车一路奔驰,直出了兴庆府,又奔行了二三十里,到了荒僻所在,才渐渐慢了下来。香儿仰着脸柔声道:“任哥哥,你就要走了么?”

二人相处时日虽短,却十分投缘,自从死了三叔,程天任在这世上已没一个亲人,心中早已把香儿当做了亲姊妹一般,如今就要分别,倒十分不忍,不禁叹口气道:“你二叔要杀我,皇后娘娘也要杀我,我留在这里,终究有一日要死在他们手上。便是不死在他们手里,闷也给闷死了。不得已,才想了这么个法子,你不要怪我,不过你放心,等我长大了,还会回来看你的。”

香儿垂下头,默然半晌,忽然抬起头来,眼中竟然噙着泪,哽咽着道:“你救了我的­性­命,又为了我受这许多煎熬,实在是我不好,又怎么会怪你?可是这里与汉人的地方隔着千山万水,你一个人,没钱又没有伴当,该怎么回去呢?”

程天任看着香儿的样子,忽然也有些心酸,眼中一阵发热,他强忍住了,豪爽的拍了拍胸膛:“我是男子汉大丈夫嘛,哪像你们女孩子,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我走到哪里,哪里便是家了,还能饿死不成?”

二人正在说话,忽然“咯噔”一声,马车停了下来。只听一人朗声道:“我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正文 第三章 瞽目

程天任没想到追兵来的这么快,心知是逃不掉了,却又不甘心束手就缚,正彷徨无计,只听香儿着急的道:“任哥哥,你被她们抓了定要吃鞭子,我拖住他们,你快走!”说着转身便要下车。

程天任心想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要一个女孩子掩护,抢着跳下马车,大声道:“我在这里!”

只见一个长衫老者挡在马车前,这老者须发花白,神­色­严峻,背后背着一口硕大的铁剑。他从未见过此人,只道是镇西王府的追兵,便大声道:“小爷就在这里,有本事就来抓我。”

老者道:“从中原到这里,咱们相偕行了几千里路,也算得老友了,怎地如此吝啬,连真面目也不肯让我见识一下么?”

香儿也不认识此人,听他说是中原人,只道是程天任的旧相识了,便望向程天任。程天任却听出这有些对不上铆,顺着老者目光望去,才见老者目光灼灼的望向赶车的哑老人,他心中感念哑老人救了自己,便跑上前挡在哑老人前面,大声道:“这位老伯伯不能说话,说不定又聋又哑,你有什么事便跟我说好了。”

老者忽然发出一阵长笑,笑声一顿,他冷声道:“他若是个哑巴,我岂不成了瞎子。”他的神态忽然有些鄙夷,不屑的道,“不过,你竟然要靠一个小孩子保护,似这等缩头缩脑的之人,也不值得我陈慕远动手。看在这位小兄弟的面上,今日就放你一马,以后莫要让我再见到你。”

“陈慕远,别人怕你铁剑的威风,我可不怕。”赶车的老者忽然幽幽的道。

哑巴竟然开口说话,倒把程天任吓了一跳,他转身骇然望着赶车老人。赶车老人沉声向程天任道:“小兄弟,你肯为我挺身而出,也不枉我救你一遭。这下,咱们谁也不欠谁了,你快离开这儿吧。”程天任恍然大悟,原来这老者是假扮哑子,就是怕被这个陈慕远认出来吧。既然不关自己的事,还是早点离开这个事非之地的好。拉着香儿走了几步,却又担心赶车老人打不过陈慕远,便躲在马车后面,偷偷的看。

陈慕远朗声道:“阁下为何跟踪我来西夏?我与阁下有仇?”

赶车老者呵呵笑道:“仇倒未必,不过,你不在铁剑山庄呆着,来到这蛮荒之地做什么?”

陈慕远道:“原来你也是为了那件东西,既然大家是同路的朋友,就该光明磊落的去取,就算是刀尖上争个你死我活也在所不惜。为何偷偷摸摸的跟踪我?”

赶车老者哈哈笑道:“天下之宝乃天下人之宝,唯有能者居之,只许你来偏不许别人来么?你怎知我在跟踪你,焉知你不是在跟踪我?”

陈慕远踏前一步,道:“我不与你逞口舌之能,你既知我铁剑山庄的名头,便知道我铁剑的威力!”

赶车老人冷哼了一声,道:“我早就想领教领教铁剑山庄的功夫了,只可惜陈清秋死的太早,你的武功又学不到他的七成,如今久未在江湖上走动,只怕已经不成样子了。”

陈慕远听了怒上心头,沉声道:“我这口铁剑久未饮血,早已渴得难奈,今日便用你这老儿祭它一祭!”说罢,伸手自背后缓缓抽出铁剑。这把铁剑黝黑无光,较之寻常长剑略短了些,宽却二倍有余。陈慕远执剑在手,刹那间­精­神焕发,仿佛一下子年轻了二三十岁。他目光盯着赶车老者,冷冷道:“出手吧。”

赶车老者似乎弱不禁风,自马车上跃身下来,轻飘飘走了几步,来到路旁折了一根树枝,连树枝上的绿叶也不捋去,转过身来,持着那根树枝懒散的扬手指着陈慕远。程天任在车旁望见,心中大急,心想:这老头当真是被吓傻了,拿一根树枝对人家的铁剑,莫说是铁剑,便是一根木头剑也打不过啊。

陈慕远却吃了一惊,奇道:“你究竟是谁?以你的见地,绝不是默默无闻之徒。”

赶车老者嘻嘻笑道:“我就是我,我还能是谁?铁剑山庄走的刚猛一路,内力既强,铁剑又重,若以寻常兵器对之,先就吃了大亏。是以须以柔克刚,以巧御敌,如此一来,铁剑的威风便打了折扣。呵呵,这个道理,我十二年前便悟出来了。”说罢他右手急点,那根树枝如一只毒蛇般向陈慕远的铁剑缠去。

陈慕远不甘示弱,使开铁剑招式中的斩字永诀、削字诀向树枝劈去。但无论铁剑威力如何刚猛,却都挨不到那根树枝。反是那根树枝如一条绿龙绕在铁剑周围,铁剑一时之间难以脱身。香儿悄声向程天任道:“原来那个老伯伯武功极高呢。”

程天任点头表示同意,他见过酒­肉­和尚与白衣少年的打斗,也见过幽云双鹤的功夫,但他们的武功较之眼前这二人,当真差得远了。程天任不禁万分羡慕,心想如果能拜这两人为师,不愁报不了三叔的大仇。转眼之间,二人已过百招,却仍难分胜负。忽然远处烟尘四起,十几骑飞马而来,为首的正是押送程天任的宫娥。程天任吃了一惊,拉着香儿躲到马车中,示意她不要出声。宫女们来到近处,其中一个喜道:“这便是那辆马车了。”一眼望见正在打斗的二人,惊叫道:“那个老头便是赶车的了。”

为首的宫娥一挥手,道:“你们几个去搜马车,其余的跟我抓了这老儿回去交差。”众宫女答应一声,分头动手。

赶车的老者听到众宫娥说话,哪里放在心上,见几人攻了上来,只随手一挥,那树枝正拂在众人兵器上,众宫女只觉内力排山蹈海般袭来,各人受了重重一击,轻者重伤,重的立时丢了­性­命。陈慕远见老者出手如此狠毒,不由怒道:“老儿如此恶毒,对这些女娃娃也下得毒手,可见你本­性­歹毒,今日必要杀你为武林除害!”

正文 第三章 瞽目

老者冷笑道:“你先自保了­性­命再说吧,能不能除害,要看你的本事了。”但因他出手抵挡众宫娥,铁剑已透出树枝的包围,反而连攻几招。

此时其余宫女已七手八脚把程天任和香儿从马车中拖了出来,程天任大叫道:“不要动手动脚的,小爷自己有手有脚,让我自己出来。”众宫女抓到二人尚不解气,有两人提剑向马车上乱砍,嘴里道:“把这烂马车砸了,也好出胸中这口恶气!”

老者见众人砸他的马车,怒道:“敢砸我的车子,我看你们是活腻了!”随手一挥,一片灰雾向众人头上罩来。众人不知是何物,都一愣怔。程天任却见势不妙,急扯了香儿,向马车后面躲去。那片灰雾罩落在人身上,立时奇痒无比,宫女忍不住用手去抓,所抓之处竟立时溃烂。当下一片惨叫之声,众宫女纷纷倒下。便有一个宫女正倒在香儿面前,那宫女便如溺水之人遇到救命稻草,惨叫着抓了过来,手伸到香儿眼前,便垂了下去,再也不能动弹。

香儿哪见过如此惨状,吓得扭过头来,扑到程天任怀中,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程天任也被眼前的情形所骇,倒是香儿这一哭使他清醒了一些,忙连拖再拽的把香儿弄离马车,轻声哄她道:“没事了,香儿,不怕,有我在,有任哥哥在,不怕。”

香儿渐渐止住哭声,却感到眼睛有些胀痛,她抬起头来,望向程天任的脸道:“任哥哥,我的眼睛有些疼。”

程天任听着四下里的哀号之声,有些心烦意乱,道:“没事的,过一会就好了。”

香儿却又道:“任哥哥,怎么你的脸越来越模糊了,连天也黑下来了。”她的声音已带了些惊慌。

程天任吓了一跳,低头看时,只见香儿双眼红肿,眼眶四周布满黑气。他心中大急,忙问道:“你刚才有没有……”忽然想起刚才那个宫女伸手到香儿面前,登时了然,心中有些惶急,喃喃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忽然想起既然是那老者放毒,他必然有解药了,急向香儿道,“你等等,不要乱动。”离了香儿,跑到正在酣战的二人身旁,向老者喊道:“香儿中了毒了,你们快救救她,快救救她!”二人正在激战,谁也顾不得理会他。

程天任急的几乎要流下泪来,厉声喊道:“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了,香儿,救救香儿!”见自己的喊叫没用,他气急了,捡起地上的一把刀,红着眼睛冲向赶车老者,口中大喊着,“你伤了香儿,我跟你拚了!”

那老者听到背后有动静,反手一掌向程天任劈来,眼见便要击中之际,老者忽然看清了上来的是程天任,念起方才他呵护自己之情,竟不忍下手,招式一转,掌力避过程天任的身子,斜拍在一棵碗口粗的树上,那树竟应掌而倒。饶是如此,程天任却仍被掌风边缘扫了一个跟头。那老者因分了神,被铁剑一招击在树枝上,方欲运功相抗,已是不及,只得全力抽身向后闪避,这样一来卸开了陈慕远的大部分功力,却仍受了轻微内伤。他身形落地,足尖在地上一顿,展开轻功飞掠而去。陈慕远刚要去追,程天任扑上来抱住他的腿,大声道:“你别走,快救香儿!”

陈慕远望着远去的老者,叹了口气,向程天任道:“小兄弟,你放手,我不走就是。”

程天任放开手,还有些不放心,仍抓住他的衣襟。二人一同来到香儿面前,陈慕远俯下身,号了香儿的脉,又用手指在香儿眼睛四周按了按。香儿立时疼得呲牙裂嘴,却咬牙忍住了,不出一声。程天任急切的道:“怎么样,你一定能治她的。”

陈慕远默然半晌,终于摇了摇头,道:“我虽粗通医术,却只能治些跌打损伤而已。况且这药毒­性­太重,老夫实在无能为力。不过,”他自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道,“我这里有一粒‘雪参丸’,是雪山派独门疗伤灵药,或许会有些作用。”

程天任呆呆的接过药瓶,看着陈慕远站起来,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陈慕远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来道:“或许有一个人可以救她。”

程天任跳起来道:“谁?谁能救香儿?”

陈慕远道:“药神萧成忆。”他忽然又摇了摇头,“只可惜药神的通幽谷远在万里之外,便是有千里马也需在十日之外,小姑娘的­性­命早已不保了。”说罢飘然远去。

程天任咀嚼着他的话,愣愣的想着“通幽谷”、“萧成忆”这几个词。香儿忽然怯怯的道:“任哥哥,我眼睛是不是瞎了?我是不是要死了?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说着竟幽幽的哭了起来。

程天任感到心中无比难受,强忍着泪,笑道:“胡说,你了听到了,只要到了通幽谷,就可以救你了,而且还有这一粒‘雪参丸’,说不定都不用去找药神,就可以治好你的眼睛。你先把这丸药吃了,咱们这就去通幽谷。”说着把香儿扶起来,把药丸送到她嘴边。

香儿吞下药丸,忽然止住了哭泣,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道:“任哥哥,你不必骗我了。刚才那位伯伯的话我已经听到了,你也不必费心送我去什么通幽谷了。”她两只小手挣扎着要站起来,却不小心碰到了程天任的脸,她一边用小手慢慢的抚摸着一边道,“任哥哥,我记住你了,你快走吧,不然再有人追来,你就走不掉了。”

没想到这种时候香儿竟还想着自己,程天任只觉心痛欲碎,再也忍耐不住,竟呜呜的哭了起来。香儿用小手摸着他的脸,帮他擦着泪道:“任哥哥,你不要哭,你哭起来好难看的。”自己这样说着,毕竟忍不住,眼泪也一串串落了下来。

哭了一阵,程天任头脑渐渐清醒了过来,心中暗骂自己:这样哭下去就能把香儿的眼睛哭好么?只怕把自己的眼睛哭瞎了,连送香儿回去的人都没有了。这样想着,他止住哭声,打点起­精­神,道:“咱们先回城再说,你爹爹是镇西王,一定能请到最好的大夫。”

香儿却着起急来,道:“任哥哥,你快快走吧,不要管我,这样回去,只怕不是挨鞭子那么简单了。”程天任不容分说,蹲身背起香儿向兴庆府走去。两人走了半日,直到程天任筋疲力尽了,才遇到一辆马车,那马车听说是王府的千金,自然兴兴头头的载了二人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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