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希青这回只能看她了,便迎上了她的眼神,正色道:“不知。”
苦琴忽而眸色一变,连带着能够感觉出她面纱下的神色也变了。开了口,她怒道:“少装蒜!不说实话便让你尝尝苦头!”她那口气,竟似苏希青在戏弄她一般。
苏希青很无辜,她要是知道为什么抓她,哪里会装蒜,最多是装傻而已。
苦琴看到苏希青一脸淡漠的神情,更像是被小瞧了一般,即刻失了情绪,大声道:“不要忘记你现在的处境!我随时可以杀了你!”她恐吓了两句又说道:“快说,紫堇把羊皮卷藏在何处?”
最终还是她自己说出了抓苏希青的原因,可是苏希青困惑了,歪了头问:“羊皮卷是什么?”
“你……!”苦琴显然是被激怒了,她绷紧了额头,突突跳着青筋。突然她从腰间抽出双刀,在没有任何预示的情况下便朝苏希青胸口砍了两刀。苏希青的薄衫被划破了,有血渗了出来,可以看到不深的口子。
苏希青何时被人这样对待过?她感觉微痛的同时还在吃惊自己真实的处境。
苦琴稍稍泄愤,接着说道:“我这儿有很多折磨人的方法,若是你回答不出我的问题,便让你生不如死!”
苏希青轻叹了口气,唯一想到的是自己可以动武之后该怎么收拾苦琴。或许她可以将她的面纱摘下,并且慢慢折磨她的脸蛋。这么想着,苏希青有些心情愉悦了,便道:“我饿了,吃饱了或许便能有答案了。”
苦琴很自信苏希青耍不了花样,便很“体贴”地说:“好,给你吃好喝好,等一下再不说,便等着吃苦头吧。”
苏希青倒是没有考虑什么拖延战术,她真的只是单纯想吃饭而已,就算是被折磨至死,至少也要做个饱死鬼。
之后,苦琴说到做到,她真的弄了一堆好吃地给苏希青,并且请了一个黑衣人帮苏希青喂饭。这般待遇,堪比帝王。
吃了很久,直到苏希青连连打着饱嗝她才没有再吃了。黑衣人收拾着那些空盘子很鄙夷地看了看苏希青,苏希青舔了舔泛着油光的嘴表示很不屑。
苦琴似是知道苏希青吃完了一般,出现得很是时候。她这会儿平复了心情,很平和地说道:“如何?吃饱喝足了,也该如实招来了吧。”
苏希青不禁讨厌苦琴的急躁,她还想着至少让她胃中的东西消化一点呢。
“说,紫堇将羊皮卷藏在何处?”她又催道。
苏希青的眉头皱了起来,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我若是知道,早就说了……”
“你……呵,好,哈,好啊,哈哈哈哈哈……”苦琴忽然间像疯了一般,笑得狰狞。她总是这样情绪波动极大,不禁让人认为她的脑袋被撞伤过。
苏希青知道她要爆发了,却也只好淡定看她,并且等待她所谓的“生不如死”。
苦琴果然不会食言,她风扬起双眉,大叫着叫人准备盐水,继而眸中戾气横生,道:“看你能忍道什么时候?”
苦琴的手法要说残忍,倒也不是;要说变态,却算普通;总体而言,只能算是经典。只见她取出匕首慢慢擦着,又端了凳子坐到苏希青身边。浑浊的盐水就在一旁,这场景,很像腌肉。
果不其然,苦琴开始用锋利地匕首在苏希青的身上划下处处伤口。很快,苏希青的素净纱衣就被血液染成了浓重的色彩。伤口有深有浅,有些可以看到外翻的皮肉,有些则是隐隐淌着血液。
疼痛从每一寸肌~肤传到苏希青的脑中,再由苏希青的大脑控制着战栗和抽搐。她只是咬着下唇一声不发,用最大的忍耐看着遍布伤口的身子。
“哼,你倒是很能忍。”苦琴没有犹豫的下着手,等她觉得割肉割得差不多了,她便停了下来,继而冷笑一声,道:“接下来便帮你清洗一下伤口吧。”
苏希青深呼吸了几口,接着用很淡的口气说道:“喂,下次我折磨你的时候,一定用更好的办法。”
“什么?不自量力!”苏希青的话是对苦琴的最大嘲笑和威胁,她再一次被激怒了,扬起手中的木勺便把盐水洒到苏希青的伤口之上!
三十 飞驰的马儿
苏希青在以往的杀手生涯中除了失手负伤,其他却没有碰到过刑罚一般的折磨。此刻她面对着这样的场景,却没有第一次的恐惧,只是坦然接受,似乎这个世上没有事情可以使她的情绪波动起来,她那淡然的神情,只会使敌人更加讨厌。
苦琴被苏希青的话语和神情激怒了,她不去考虑苏希青是否受得了这样的折磨,她只想泄一泄心头之恨。盛满盐水的木盆就在一旁,苦琴抓起木勺装满盐水,很快便全部洒到苏希青的伤口之上。
身体上的伤口似乎有一种吸引力,它们用所有的力量接受着盐水的侵袭,并且在瞬间融合,然后一起享受侵蚀皮肉的快感。苏希青不能想象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她只是感觉到满眼满眼的白色雾气,等她张口想要叫喊,却发现连这样的力气都没有了。
额头有豆大的汗水滑落下来,片刻布满面颊,而后又滑落到颈间。苏希青咽了咽口水,不禁觉得口干舌燥。她还能从眯起的双眼中看到模糊的苦琴,可是她并不知道自己在苦琴的眼中已是脸色苍白、眼神迷离,甚至双唇颤抖,不能说出任何一个字。
“哼,这么快就不行了吗?刚才的气势去哪里了?”苦琴的声音飘入耳中,飘渺虚幻。
苏希青垂着头不理会她,只是自己喘着粗气调整气息,并在心中想着:“这个蒙面的女人可真狠啊!难怪说女人一旦不要了脸面,便什么都不能阻挡了。”
苦琴见苏希青硬不起来了,顿时心中喜悦,拍了拍手便叫手下去端清水过来将苏希青浇醒。
很快,夏日的冰凉井水从苏希青头上浇了下来,那种感觉,就像你还在沉睡的时候有一大堆人用冰锥子在敲打你的脑袋一般——刺激而又迫使人清醒过来。
苏希青稍稍抬起头来,她懒得去瞪苦琴,只是在心里用最古老的诅咒方法默念着:“你去死吧,你去死吧,你去死吧……”
不过,很显然苏希青不是巫师,所以苦琴还活得很好。她将双手怀抱在胸前,气焰高涨道:“如何?清醒了?现在知道羊皮卷在什么地方了吗?”
有一句废话叫“我不知道”,可是苦琴永远不懂其中的深意,所以她还在不厌其烦地问着,而苏希青已经不会再回答她了。
苦琴见苏希青不配合,便奸笑着说:“你不愿意说没关系,刚才的游戏我们再玩一遍好了。”
苏希青还有力气握拳头,所以她握了握拳头为自己打气,然后信心满满地准备接受下一轮折磨。忽而,有一句话闪过她的脑中,在苦琴开始折磨之前,她需要先问一问。于是她问道:“荣安城的知府手中有一张羊皮卷,不知是不是你要找的那张?”
苦琴突然放下手中的木勺,走到苏希青面前蹲了下来,眸中都是兴奋,继而说道:“你果然知道羊皮卷!不错,他手中是有羊皮卷,不过据我所知,他那张羊皮卷也在紫堇手中。”
“咦?”苏希青好奇了一声,慢慢将苦琴引到自己的话题中来,又问道:“那你可知府衙发生过大火?”
“你想说什么?”
苏希青组织了一下她所知道的事情,然后用自己的脑袋整合出了一个猜测,接着大着胆讲道:“府衙大火,知府消失,随后你去找紫堇说人和东西都在你手上,那是否表示知府和羊皮卷都在你那儿?”
“你……”苦琴上钩了,她愣了愣说道:“紫堇果然把事情都告诉了你。不错,知府是在我手中,可是他身上根本没有羊皮卷。我早就派人去过府衙了,却依旧没找到。所以,一定是紫堇将它取走了。”
“如果是知府说谎呢?”
“什么意思?”
“羊皮卷是知府的护身符,如果那么容易被找到,那他还会那么容易活下去吗?”
“这……不可能”,苦琴话虽如此,但是她却动摇了,她慢慢站起来在屋内踱步,而后自言自语道:“我回荣安城,根本不是为了他和羊皮卷,我是回来杀秦桓仁的。可是他被紫堇杀了,所以我只好去找羊皮卷,有了羊皮卷,我一样可以向宫主谢罪!”
苦琴的话中有很大的信息量,苏希青不能组织成一个故事,但是她知道她口中的宫主是魔教教主,而这个故事,肯定也是紫堇的过往。
苏希青的暂缓政策很成功,苦琴已经没有那么想折磨她了。疼痛的感觉还在身上,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如果在接下来的日子中,苏希青每天都要承受一番这样的待遇,那么,等到她能够动武的时候,只怕她已经没有力气将苦琴大卸八块了。
任由苦琴一人在破败的屋内来回走动,苏希青空无地看着前方,门外是甚好的阳光。她的心中开始生出祈盼,祈盼出现一个人结束这一切,因为自己心底的某一处在提醒着她那些放不下的人和事。
恍惚中,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了门口。他抱了抱拳慌张道:“不好了,有官差!”
“什么?!”苦琴大惊,她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被人发现。
紧接着,门外传来了打斗的声音,苦琴即刻抽出双刀将苏希青身上的绳子砍断,而后粗鲁地将她拉起来,恶狠狠道:“走,别想我把你丢下!”
如果苏希青还存有一丝力气,断然不会让苦琴这样随心所欲的,可是,那满身的伤痕,注定了她现在只能任人摆布。
打斗声越来越近,苦琴像拖着麻袋一般拖着苏希青走出破屋。强烈的光照瞬时刺激着苏希青的双眼。她不禁闭上了双眼,脑袋一阵犯晕。
“御前带刀侍卫在此,还不束手就擒!”这样有特色的自我介绍瞬间唤醒了苏希青所有的沉睡。她笑着从昏迷中醒来,眼睛睁开一条细缝往前看去,白霄那张正义的脸就在眼前。
“哎呀,怎么成这样了?!”只见白霄看了苏希青一眼便满脸怜惜,继而恶狠狠地说:“你敢这样对待苏姑娘?我一定将你关入大牢受尽十大酷刑!”
苏希青不禁想鼓掌表扬白霄说得好,然而,他只是这样说着,却并不动手。
才在好奇,白霄又说道:“不过今天英雄救美的活计要让给别人了,我还要去找知府呢!”
这样说着,他便丢下苦琴去追那些黑衣人。苦琴欲就此逃跑,谁知下一刻站在她面前的却是面色阴冷异常的紫堇。他浑身透着寒意,咬牙道:“把她放下!”
苏希青趴在地上看着紫堇,顿时舒心地昏睡过去。而苦琴,嚣张道:“你敢过来我便立刻杀了……”谁知她一句话还未讲完,紫堇已是出手,他已经没有耐心了。
苦琴倒是没料到他出手这般迅疾,仓促之余,她早已将苏希青丢到一边去应付紫堇。
紫堇没有惯常使用的武器,可是,就是因为这样,他不管用什么兵器,都不会有用不惯的问题。问官差借来的刀在他手中挥舞,对上苦琴的双刀,一点都没有逊色。他看到躺在一旁的苏希青,顿时刀上聚满了怒意和杀气!
紫堇已然忘记自己有伤在身,他一步步逼近苦琴,没有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苦琴一开始还能侥幸闪躲,可是越到后来越不能应付,直到左手的刀被打落,堪堪剩了右手的刀用来防卫。再进一步,紫堇一刀砍在她的肩膀上,直到骨裂。
汗水淌湿了苦琴额角的头发,她吃痛得抓着自己的肩膀,一步步开始后退,忽而见她眸中神色一变,她手中甩出一物丢到地上,瞬间炸开一阵白光和烟雾。这一次,她又用这种方法逃跑了。
紫堇本意是要将她诛杀,不过她现在逃跑了,他便不愿意去追。他只是焦急地丢掉手中的刀跑向一旁的苏希青。
“苏希青……你醒醒……”他将苏希青抱在怀中,轻拍着他的脸颊,等他看到她满身的伤痕,顿时面色巨黑,眉头紧锁。
紫堇不想再在这儿浪费时间,他很快将苏希青抱了起来,拉过一旁的马儿便翻身而上。马鞭在空中飞舞,他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去魔教地宫找医师。
“苏希青,我明明说过你不准一个人外出的!”他咬着牙似是自语似是责骂。其实他真正懊悔的是昨夜苏希青让他回房,他却没有留下来。
“你问我打算怎么办,现在我有答案了。”对,自从发现苏希青消失,甚至被人抓走,他就有答案了。他的答案就是对苏希青负责,让她留在自己身边。
“你如果不好好活下来,怎么听到我这些话?”心急如焚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本以为这辈子不会再有这种情感,没想到会出现地那般悄无声息、情不自禁。
马蹄踏起了路上的尘土,又快速地往身后飞扬开去。苏希青在紫堇怀中沉睡,休息够了便会醒来。
三十一 疗伤
紫堇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到荣安城外的树林,到了地宫门口便叫人开门。魔教的人认得紫堇,开了门本想先去通报司竺,谁知紫堇一路冲了进去,口中喊着医师。
医师还在老地方研药,依稀听到有人叫他,转了头便看到了门口的紫堇。紫堇怀中抱着苏希青,脸色异常难看。
医师吃了一惊,待他走近,认出紫堇抱着的人,不禁道:“怎么又是这姑娘,”随后他看到苏希青身上的伤,吓了一跳说:“快放下来,这伤口可真是密集啊!”
紫堇将苏希青抱到一边软榻,满脸担忧神色,问道:“她身上的毒还没解,现在又受了伤,可会有影响?”
医师捋了捋胡须说不敢妄下断语,端了凳子便坐到一旁开始为苏希青诊脉。紫堇沉默着不去打搅医师,医师探着苏希青的脉象神色凝重,捻着胡须许久都不说话,只是偶尔抿唇摇头。
“师妹!”一声突兀的喊声打断了所有的沉静,门口站着刚刚过来的司竺和尹书。尹书甫一瞥见软榻上的苏希青,顿时冲到门内,又拉着医师问:“我师妹怎么了?严不严重?”
医师被他抓得喘不过气来,他又转身去抓紫堇,紫堇倒是没有躲闪,任由他抓着。尹书恰好直视着他的面庞质问道:“怎么又是你?师妹怎么跟你在一起总要受伤?若是师妹有什么不测,我一定替她在你身上扎洞!”
紫堇铁着脸不说话,他侧过头去看苏希青,又看了看医师,问:“如何?”
尹书成了自说自话的空气,他只好暂时放下紫堇,也去听医师怎么讲。
医师叹了一口气回答道:“这位姑娘因为之前的毒已经使得身子变弱,如今身上这些伤虽然没有伤到要害,却也够呛。老夫自然是可以将她医好,只不过时日需得久了。”
紫堇和尹书顿时异口同声道:“要多久?”
医师没有确定答案,只说:“这需要看这位姑娘恢复的如何了。不过,这一次修养,可不能马虎,最好便是留在老夫这儿调理。”
“不行!地宫不允许任何外人留下来!”一直没说话的司竺这会儿却开口了。
尹书则即刻反驳道:“我也是外人,我也可以留下来,师妹当然也可以。”
“你……!”司竺没想到尹书竟会这么护着苏希青,只好说:“我可没有同意你留下,是你自己不走罢了。”
尹书又说:“我尹书看上的女人,不会是铁石心肠!”
“你……”司竺的脸上突然多了一层红晕,她又一次被尹书断了话头。只是她看到尹书这样焦急的样子,不禁气道:“哼,既然你这般关心你的师妹,平日里怎么不见你在她身边保护她?”
“我……”尹书还未来得及说话,紫堇便走到两人中间。眼看着这样的谈话无止无尽,紫堇只好Сhā话说:“她必须留在这儿。”
“凭什么?”司竺依旧不松口。
紫堇说:“她是我的人。”
“什么?你把我师妹怎么了?”尹书瞬间抓住了重点,一副自家的孩子被人拐走的模样。
医师瞧着他们几人你来我往,只好叹着气先给苏希青处理伤口。那些被划破的衣衫粘在凝结的血液之中,想要去除又会牵扯皮肉,这般清洗伤口的仔细活儿,不小心着处理便会造成二次伤害。
尹书揪着紫堇的话语不放,司竺却冷着面回答说:“那又怎样,自从父亲死了,你与魔教也没有任何瓜葛了!”
紫堇不予辩驳,只是说:“我找到了苦琴。”
“你说什么?她在何处?”
“只要你让苏希青留在这儿疗伤,我自然会带你去找她,过去的那些事情,也该有个了断了。”紫堇那般说着,神色凝重。
司竺不禁软了下来,说:“当年父亲将你救出来之后就身受重伤,我不管如何问他他都不说发生了何事,如今,你是要跟我解释吗?”
紫堇转头去看医师,只是回答说:“他不愿告诉你,自有他的理由。如果你答应留下苏希青,我会帮你找到苦琴带走的棺木。”
司竺沉默了,这似乎是她最好的选择。可是她还是责怪紫堇,要不是因为去救他,父亲就不会身受重伤,也不会在之后的日子中隐居在地宫不再参与江湖上的事情,更不会身子一日一日变差,直至病死。
可是,这么多年来,司竺一直从她父亲那儿得到命令是要暗中帮助紫堇,纵使她有再大的不愿,都不得不做。现在父亲死了,那么这个承诺是否还要坚持下去?她犹豫了。
紫堇不再劝说司竺,只是坐到一边为医师打下手。偶有难处理的伤口,睡梦中的苏希青皱起眉头,他便将手指轻轻放在她的眉间,希望可以缓解她的痛楚。
医师架起了纱帘要剪开苏希青身上所有的衣衫,紫堇本想看着,却最终还是站到了外边,他只能看到原本清澈的水被污血染红。
司竺静静看了一会儿,忽然转身离开,尹书一把将她拉住,问道:“你怎么走了?是同意了吗?”
司竺撇了他一眼,说:“少废话,我想留谁便留谁。”
尹书高兴地笑了开来,说:“阿竺,你果然是好。”
司竺露出了尴尬的神色,甩了甩手就推开尹书,自己向门外走去。
尹书不敢离开,便静静地等在那儿,但他一想到紫堇的话,便站到他旁边狠狠地瞪着他。为了不打扰到医师,他愣是没说一个字,只是那眼神太过灼热了。
紫堇现在无暇顾及尹书的眼神了,他只是那样看着纱帘后边的苏希青,回想起那浑身的伤痕,心境平复不下来。她是那样一个手持短刀的女子,她面上的神情总是很干净,让人不禁想要去探寻她的心境。她会很平淡地说“杀你”,实际上却刺地恰到好处,留人性命。她的吸引,悄无声息,当你猛然间发现,已是处处挂心。
紫堇不知自己为何会在此时想起这些,他将神思拉了回来,又注目在那纱帘之上。良久,医师撩了纱帘走出来,手中端了满是血水的木盆,道:“再清洗一次便可上药了,那下手之人可真是阴毒。”
“她何时会醒来?”紫堇很关心这个。
医师侧了侧头说:“已经醒了。”
紫堇甚是惊讶,疾走两步便伸手要去撩帘子,不过还未探头进去,里边便传来微弱的声音,道:“诶,我现在可是衣不蔽体……”
紫堇愣了愣,停在了那儿,慢慢说道:“你醒了就好。”
尹书立刻大声叫着苏希青,说:“师妹师妹,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苏希青躺在那儿,可以透过纱帘模糊辨认出紫堇和尹书,吐了一口气便说:“你声音那么大,自然听到了。”
尹书高兴道:“那就好!师妹你躺在那儿,师兄我陪你说说话,给你解乏。”
紫堇挑了挑眉毛不待见他,却也不好将他打出去,只好站在那儿忍着。
苏希青则是回答说:“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来有个师妹,若是我现在能动,早将你挂到城门上去了。”
尹书忽然将脸贴到那纱帘之上,憋屈道:“师妹你不要这样,我昨夜按照约定去看你,可是哪儿都找不到人,又恰好碰上花神节,出去更是难寻。后来从老鸨那儿听说你跟这个小子在一起,我便以为不会有事,哪知道……师妹,你别不理我啊!”尹书就差说得声泪俱下了,期间还瞪了瞪紫堇,就似满脸写着“你靠不住”一般。
紫堇想起昨晚的事,觉得不能推卸什么,便默认了下来。尹书则是借机说道:“师妹,要不要帮你将这个小子打残?”
紫堇斜眼瞧他,却听得苏希青说道:“我亲自对付他就好,师兄你去找些吃的来。”
“师妹你饿了吗?好,我立刻去找,你等着!”尹书飞快地跑出去,很好地被打发了。
苏希青舒了一口气,这才跟紫堇说道:“是否抓到苦琴?”
“被她跑了。”
“也好,等我伤好了,亲自去宰了她。”本以为苏希青的话语会带着仇恨,可是那语气,却是云淡风轻。
紫堇却是不能释怀,说道:“若不是我,你也不会离开怡红院,我不会放过苦琴的。”
“嗯?你在自责吗?”苏希青侧过头去看他,却只能看到他的身影,看不清容貌。
“不管如何,我都有责任。”
“这样啊……”苏希青淡淡说着,忽而道:“你将手伸过来。”
紫堇不明白苏希青想做什么,只是将手穿过纱帘伸了进去。苏希青勉强地抬起手来将他握住,等到抓牢了,便说:“那便说说昨晚的问题,你可有了答案?”
其实说起昨夜的疯狂,再经过苏希青被抓,紫堇心中早有了答案。可是他不确定苏希青如何做想,而自己,也没有接纳任何人的资格。于是只回答说:“我不想你后悔……”
苏希青嘴角淡淡勾了起来,说:“其实这件事就像你去买刀,第一眼看见的刀,你不能确定是否喜欢。但是等到突然出现一群要杀你的人,你会无意识地用那把刀去对敌,等到成功杀死敌人,忽然觉得这把刀能伴你左右。”
“你……”苏希青的话隐射了人和刀,紫堇不知她把自己比作刀还是人,但是这样相对的两个角色,竟是谁都适用。这样的回答不禁让紫堇一瞬的舒心,但是片刻之后他的脸上还是剩了担忧,他转而说道:“你不想知道我的过去吗?”
三十二 狡兔当道
苏希青给紫堇打了个比喻,紫堇却还是犹豫着问她想不想知道他的过去,苏希青则是想知道也不想知道。说起紫堇的过去,苏希青当然好奇,不过她会觉得如果到了其他人该知道的一天,他自然会说,倒也不去强求。
现在紫堇是询问,她则是抓着他的手慢慢将他的手掌摊开,说:“你是想说一说这块红斑的来历吗?好像又变大些了。”
紫堇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眉头紧锁了起来。
医师这个时候换了清水回来,一见气氛微妙,转了身便想离开。紫堇却将手抽了回来,道:“医师,先给她上药吧。”
苏希青将手放回榻上,转而道:“也好,等我伤好了你再跟我说,总不能对着一个病人说悲伤的故事吧。”
紫堇低低应了一声便坐到一边去,医师见了竟叹了一口气。顷刻,睡意又向苏希青袭来,她闭了闭眼,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尔后,医师擦着额头的汗从纱帘后边出来,他已经将苏希青的伤口全都处理好了。紫堇关心道:“如何?都处理好了吗?”
“放心,都处理好了”,他见紫堇往那边看了看,提醒道:“如果你有话要对她说,需得等一会儿了,现在正睡着呢。”
“是吗……”紫堇点了点头。
医师再次离开,屋内又只剩了苏希青和紫堇两人。紫堇默默坐在那儿,不禁看向了自己的手掌。看了许久,他将手掌握起来,侧头看向纱帘后边的模糊人影,淡淡道:“你说等你伤好,其实是多给了我这些时日。何时你竟是变得如此贴心了……”
没人回答紫堇,片刻的沉静,他舒展开眉头,转身静静离开。
将苏希青留在地宫紫堇很放心,他想着该回荣安城处理未完成的事情,出了房门便径直走向地宫出口。半路,他在廊下的转弯处碰到了尹书。尹书手中端着托盘,托盘上全是食物,他见了紫堇本想损两句,紫堇却先说:“你师妹睡着了,现在还是别去打扰她了。”
尹书则回答说:“过去的十几年都是我在师妹身边,当然知道怎么照顾她!”
“那就好。”紫堇这样说着,很干脆就离开了地宫。
这会儿,天色已暗,紫堇提了灯笼从地宫出来,才刚到了林中,就忽而听到有人大叫了一声:“啊,什么东西?!”
紫堇听着这声音耳熟,慢慢凑了过去,等到灯笼照到了人脸,才发现是白霄,只是他那脸色,怎么像是见了鬼?
白霄本是吓得发抖,这会儿感觉到有光靠近,猛然睁开了眼才看清是紫堇。他的脸色顿时恢复了常态,轻咳了两声便尴尬道:“原来是你啊。”
紫堇也不想戳穿他,只是正面回答说:“嗯,差爷为何在这儿?”
白霄见紫堇不关心他刚才的举动,心中高兴,便爽快道:“当然是在这儿等你!本想直接冲进魔教,不过为了避免造成麻烦,想想还是在这儿等你好了。”
“差爷要找我大可去怡红院,好过在这儿……蚊虫叮咬。”紫堇找到了合适的词,也不想说周围那些坟墓了。他动了动步子,跟着白霄往山下走。
白霄则回答说:“苏姑娘伤得如此重,我猜想你们会来这儿。如何,她是否有碍?”
紫堇答道:“无碍了”,又问:“说吧,差爷来找我,是为了何事?”
“啊,是有那么个事。”白霄摸了摸头,正色道:“我们找个地方谈一谈吧。”
紫堇隐约觉得他有重要的话讲,便点了点头。
紫堇本以为回怡红院谈事便好,谁知白霄却说要领他去一个地方。待他们走上一段,紫堇赫然发现这是去衙门的路。他不禁谨慎起来,停在半路问道:“差爷这是要带我回衙门吗?”
白霄愣了愣才哦了一声,解释说:“放心,不是抓你去衙门,是有些东西需得你看看。”
白霄这个样子实在有些神秘了,不过紫堇还是选择跟他同去。
荣安城的府衙已经缺失知府许久了,如今到了公堂,不免觉得有些诡异。白霄领着紫堇往公堂后边走去,一路上没有见到其他人。等他们到了书房外边,白霄推门进去,说:“到了。”
那日的府衙大火没有危及到这间书房,白霄将桌上蜡烛点燃,这才开口说道:“我知道,那日的大火是你手下所为。”
紫堇没有料到他会这般开门见山,也没有料到他口口声声说不是抓他去衙门,而现在又这样说的用意。他思虑了一会儿,还是回答说:“没错,你现在要抓我归案吗?”
白霄扁了扁嘴说:“不是说不抓你吗?”说着他取出一份折子,摊开之后指着上面几行字说:“你看这个。”
紫堇好奇,接过折子看了起来,然而,他将那几行字读完,面色霎时绷紧。折子上写着——李贤,由督抚推荐,于锦华初年任荣安城知府一职。锦华二年,李贤功绩卓越,留任荣安城知府,为期三年。
紫堇将折子放到一旁,面色冰冷道:“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白霄道:“你应该知道李贤便是现任知府的名字吧?”
“那又如何?”
白霄见紫堇不愿多说什么,便不再拐弯抹角,道:“既然你跟知府有所关联,那我便直说了。其实我这次受命来荣安城任职就是为了调查李贤。推荐李贤任职的督抚近期被查出大量收受贿赂,而这个李贤除了任职之前进京面圣了之外,其他时候皆是只有奏折往来,甚至第二次留任荣安城,也是由督抚经手。此次,皇上命吏部着手调查此事,更是命我来此调查。谁知刚来府衙便发生了大火,而李贤也不知所踪。”
紫堇微有吃惊,他没想到朝廷会派人来调查李贤,可是李贤是他要找的人,又怎么能够轻易交给朝廷?荣安城距离京城颇远,紫堇有自信在朝廷派更多的人来调查李贤之前将他解决掉,于是他回答说:“我只能说火是我派人放的,但是他人在何处你应该去问苦琴。”
白霄坐到紫堇对面,看着他道:“我知道人不在你手里,但是我知道你一定知道李贤的底细。我奉命来调查此事,一定要知道事情始末。”
紫堇拒绝道:“实在是爱莫能助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为何放火烧府衙?”
“因为知府公子与怡红院有些过节,知府又扬言要封了怡红院才出此下策的。”
“为了一家妓院而烧死朝廷命官,怎么看理由都不够充分啊。”
“这是我们江湖上的解决办法。”
紫堇说话密不透风,白霄不能从他口中问出什么,无奈之下,他只好出了杀手锏,道:“我手中恰好有一张羊皮卷,或许你会需要。只要你帮我查出李贤的底细,我就可以给你。你不必马上答复我,等你想明白了,可以来府衙找我。”
由于之前说书老头“昨日知”拿出过假的羊皮卷,紫堇便有些不信道:“你不会有羊皮卷。”
白霄有些难过,道:“不要这么小瞧我嘛!你该问问我如何得到的?”
紫堇有些将信将疑了,便顺口问道:“那你是从何得来?”
白霄亮了亮眸子,道:“我将昨日知那老头放了出去,他很容易就从秦桓仁的女儿那儿得到了羊皮卷。啊,她似乎叫秦彩儿,前些日子刚从怡红院出嫁出去,我那日还去喝了喜酒。”
“什么?”紫堇这会儿吃惊了。他不敢相信秦桓仁手中的那张羊皮卷会在秦彩儿手中,也从来没想过会在她手中。白霄讲得自信,而这个消息该是错不了了。
“如何?要跟我合作吗?”白霄知道自己的杀手锏起了作用,仔细观察着紫堇的面上神态。
沉默良久,紫堇将眉头越蹙越紧,待他抿了抿唇,他说道:“现任知府李贤,原是江湖中人,无父无母,没有名字,人称狡兔。他武功不高,却常有诡计。五年前,真正的知府李贤来此上任,狡兔设计将他半路杀死,自己取而代之,从此当了荣安城知府。”
“什么!”这次换成是白霄大惊了。他除了想过李贤贿赂督抚,为官渠道不正规之外,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种可能。“你说得句句属实?”
紫堇点头,道:“想要求证此事不难,当年跟他一同去杀李贤的人还有活着的人,只要找到他们,一问便知。”
“这,这……”这是大事情,若是事情属实,需得即刻上报朝廷。白霄不禁坐不住,在房内踱步起来。
紫堇看了看外头的天色,道:“既然合作是你提出来的,接下来怎么做便需得跟我商量了。羊皮卷你可要放好,到时你要按承诺给我。”他这样说着,站起身来,道:“今日我便先走了。”
此时,屋外的月亮蒙上了一层薄云,瞧着那淡淡的柔光,兴许不久又会下起雨来。
三十三 听人讲故事
如今,夏日的气息越来越浓,纵使是半夜,晚风吹在身上都带了暖意。紫堇出了府衙就走在昏暗的巷道上,月光很淡,片刻就被全部遮住,他抬了抬头,感觉到空气中的湿意,果然没走多久,天空就下起雨来。由小变大,片刻倾盆。
等他回到怡红院门口,雨水已经将他的衣衫打了半湿,他犹豫着要不要去地宫,思虑了片刻还是决定明日再去。他只希望这突降的大雨别带来电闪雷鸣,不然某人又要半夜惊醒,不能入睡了。
如此难得的雨夜,虽然荣安城暗潮汹涌,但是表面上还是平静祥和。有些人可以安然入睡,有些人却卧枕难眠,苏希青显然是前者。
等到第二日,依旧是雨过天晴。
紫堇前往地宫探望苏希青,除了跟尹书较真,其余时间便是陪着苏希青。他们话语不多,一个坐着,一个躺着,多数时间都保持着安静。等到快入夜的时候,紫堇让苏希青早些休息,自己便返回荣安城。苏希青也不去问他什么,只是如此来往,一共持续了五日。
第六日的时候,苏希青身上的毒素已经全部解了,只是那些伤口还未完全好。医师为她拆了纱布,嘱咐她按时吃药,不要动武,不可入水。她却看着那些结痂的伤口,隐隐觉得痒。也不知是太久没洗澡身上太脏,还是医师那些药没有清凉作用。
紫堇又来看她,不过还未到她房中,便在廊下见到了她。
“你可以下地走动了吗?”紫堇见她站在廊下精神很好,但仍是担心她在逞能。
苏希青则是动了动胳膊说:“没问题,就等伤口结好了。”
紫堇散去愁容,站到她身侧,说:“那就好……”
苏希青见他像是没把话说完,便问:“有话要对我说吗?”
他这才答道:“找到了苦琴的藏身之处,想着该是对你说一声。”
苏希青很感兴趣,转了头看他,说:“在哪里?”
“在城郊的山神庙中,她假作香客借宿在那儿。”
苏希青哦了一声,问:“你要动手吗?还是留给我?”
紫堇瞧了瞧她的身子,说:“你想要,我自然是留给你,不过你现在可不能行动。”
苏希青点头,道:“那是自然!不过我估摸着身上这伤最多再养三日便没问题了。”
紫堇则说:“若是医师说无碍了,那便行了。”
苏希青努了一下嘴,道:“做了杀手这么久,还没如此关爱过自己的身子呢。”
紫堇横了眉,说:“那是你之前还未遇到我。”
苏希青咦了一声,道:“遇到你之前也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紫堇的脸顿时拉了下来,苏希青清了清嗓子,又改口说:“不过,没遇到你之前倒是没觉得做杀手多有意思。”
紫堇忽而愣了愣,他将那句话在心中又念了一遍,抬了抬手,最终把手放到了苏希青的头上,淡淡道:“知道便好。”
苏希青抬眼瞧了瞧,任他把手放在自己头顶,感觉着掌心的温度。
之后紫堇提前离开,苏希青便乖乖回房中休息。虽然这几日一直过着吃喝拉撒睡的悠闲日子,但反倒是比之前更容易犯困了。果然,人之懒惰,只有甚之。
晚餐之前,尹书来看苏希青,他嘿嘿笑着问苏希青觉得身体如何,苏希青如实说很好,他便高兴地说:“这几日那小子天天来看你,害我找不到机会跟你说话。今日他走得早,我刚好陪师妹你说说话。”
苏希青想着尹书一定憋了很多故事,便道:“你想跟我说什么?说怎么认识小情人的吗?”
尹书又嘿嘿嘿笑了起来,道:“她早晚会成为师妹你的师嫂,了解一下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也应该嘛。”
说起这个,苏希青想起了赖景彤,她便说道:“哦,忘了跟你说,前些日子你在跟你小情人逍遥快活的时候,赖景彤一直缠着我。后来她说起你们的事,我总觉得你欠了她,有时间你便去赔礼道歉吧。”
“冤枉啊,师妹!”哪知道尹书一听这话,顿时满脸委屈,他摆出哭脸辩解道:“那姑娘厉害的很,我一没调戏她,二没惹恼她,怎么有亏欠一说?”
苏希青不禁损道:“枉你还自称情场高手,怎么拢了人家赖姑娘的心都不知道?”
“什么?!不,不会的!她见了我便要刺我,哪会被我拢了心?”尹书那表情真正苦闷,看来他是真的不明白。
苏希青叹了一口气,想起上次见到赖景彤跟梅千素在一起,便觉得没有尹书什么事了,便道:“算了,看上你是她瞎了眼,这阵子她也没来找我了,估计是双眼复明了。”
尹书听了这话,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他满脸无力表情,抱怨道:“师妹,你偶尔也夸夸我嘛!好歹我也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小生一枚。”
“啊……”苏希青张了张口,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在尹书期待的眼神中,她最终说了一句:“你刚才说什么?”
尹书这会儿彻底耷拉了脑袋,他已经不指望苏希青夸他了,他无精打采地坐在那儿,连讲故事都没了心情。
苏希青无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讲讲你和小情人的故事吧,我还挺感兴趣。”
“是吗?!”尹书忽而将背坐直,重新打起精神道:“这件事情要从那日的荣安城大街说起,那日……”
尹书已经沉浸在往事中了,他正要眉飞色舞地讲起来,不过一声清晰的“苏姑娘”打断了他的故事。苏希青好奇抬头,在门边看到了笑意吟吟的梅千素。
“嗯?紫堇叫你来的吗?”苏希青倒是没想到他会来这儿。
“不,我自己想来看看苏姑娘。”梅千素笑着走进来,虽然他还是叼着烟斗,却没有将烟点燃。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苏希青估摸着梅千素有话要说,便对尹书道:“师兄的故事改日说吧,来日方长。”
尹书哼了一声斜眼去看梅千素,恨恨道:“又是你们淡水楼!”
梅千素笑着带有歉意,尹书则是听话地离开了。
梅千素径直坐了下来,笑着开了口,问:“苏姑娘身子可好了?”
苏希青点头,问道:“倒是你,好像不好,怎得连烟都不抽了?”
梅千素将白玉烟斗握在手中,笑道:“这烟味道太浓,来看苏姑娘,当然得注意着。”
苏希青摆了摆手,道:“你才不会那么好来看我,说吧,想跟我说何事?”
梅千素不禁笑了一下,却是苦笑,继而说道:“其实我想让苏姑娘带我去见一个人,只是……苏姑娘现在这样,若是我贸然带你出去,楼主定是要我的命的。”
苏希青回答说:“虽然不能动武,出去走走还是可以的,我们不要告诉紫堇。让我猜猜,你要我带你见的人是不是赖景彤?”
梅千素微愣,笑道:“真是瞒不过苏姑娘。”
苏希青瞧了瞧外头的天色,便道:“现在天色还早,我们就现在去吧。只是,为何你会见不到赖景彤?”
梅千素颇有难意,淡笑着说:“其实是她父亲将她禁足家中,我与她也算朋友,总是有些担忧的。我听说苏姑娘与她父亲有些交情,便想着兴许你能带我去见一见她。”
“朋友?”苏希青质疑了一声,也没有戳穿,只是说:“就当是日行一善吧,我带你去。”
“那就多谢苏姑娘了。”
苏希青对医师说过一声便随梅千素离了地宫,想起赖苍,苏希青倒是好奇他这样的人还会把宝贝女儿禁足。再看梅千素,可见他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跟赖景彤在一起。两人的性格一温一爆,会日久生情也在情理之中。
偶然间,苏希青发现自己成了红娘,这活计,倒也新鲜。
三十四 九王爷
说起梅千素和赖景彤,两人刚认识的时候,一个是去找苏希青套近乎,一个是去找苏希青要师兄,两人见面的时候还打碎了客栈一张桌子,可谓是八字不合。
之后苏希青甩了两人去赌场找紫堇,他们应该是各走各路,互不相关。可是有些时候,总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这一刻的敌人,下一刻可能就成了朋友。
那日,有赖景彤挡着梅千素,苏希青只凭眨眼的功夫便跑得无影无踪。梅千素眼看着跟丢了,接下来便想着回怡红院或者烟馆。奈何,赖景彤这位大小姐一股子的暴脾气,她将跟丢了的责任推到梅千素身上,怎么都不让他离开。
梅千素虽然瞧着一股邪魅妖气,可是真正说起的他的为人性格,也算是谦谦君子、温和有礼。赖景彤抽出长剑满脸气愤的时候,他只是笑着将剑尖挡开,说:“苏姑娘跑了,姑娘你拿剑指着我也是于事无补啊。”
赖景彤则是火气上涌,恨恨道:“我一见到你便觉得你不是什么好人,想来你是故意在这儿碍我的眼,好让苏希青跑掉吧?”
“姑娘这是哪的话?”说着他笑起来,抽了一口烟自信道:“若是我跟苏姑娘商量好,那必定是两个人同时跑了,哪里会让姑娘揪着我不放?”
“你说什么?你是在小瞧我吗?”梅千素虽然没这么说,不过他那表情,他那语气,无不让赖景彤认为他在小瞧自己。
梅千素依旧面带笑容,而后退开一步道:“姑娘还是重新想了办法去找苏姑娘为好,在下也要告辞了。”
梅千素说着便要走,赖景彤低语了一句“不行”又用手将他挡住,说:“今天必须找到苏希青,然后找到尹书,不然就来不及了。”
“嗯?”梅千素见了她的神情,觉得她正在苦恼什么,便问:“那姑娘拦着我是要做什么?”
赖景彤便答:“你帮我一起找,天黑之前兴许还能找到他们。”
梅千素苦涩地笑了起来,不过他笑着笑着,忽然就点头答应了下来,说:“那在下便帮姑娘一起找。”
赖景彤反倒是好奇他这般干脆了,谁知,梅千素又说:“不过,姑娘你要付酬劳给我。”
“什么?”赖景彤忽然觉得好笑,却只是绷了脸说:“凭什么我要给你酬劳?”
梅千素又露出了他那自信的笑容,说:“论起武功,姑娘绝对不是在下的对手,在下帮你去找苏姑娘,不仅能找到人,还能帮你不让她逃跑,你付我酬劳,也是应该。”
他这句话,半分威胁,半分道理,赖景彤犹豫了一会儿才将剑收入鞘中,勉强答应道:“好,你要多少?”
梅千素则是勾了唇角,说:“一条消息。”
“什么?”赖景彤不解了。
梅千素便解释说:“我想知道你是如何认识苏姑娘的?”这个时候,调查苏希青所有的一切是紫堇交给他的任务,他不会错过任何打听的机会。
赖景彤很是吃惊,但是吃惊之后她用鄙夷的眼神说:“看你这人衣衫不整,嘴叼烟斗,没想到喜欢人家姑娘还要想尽办法去窃听一切。”
梅千素看了看自己披在身上的长衫,又想着被赖景彤误会喜欢苏希青,他满脸无奈了。不过他无意解释,只是问:“那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赖景彤则说:“告诉你也无妨。”
这样说着,梅千素便假装带着赖景彤去找苏希青。虽然他早就知道那封尹书的求救信上的香味来自魔教,但是在还未得到任何消息之前,他不会带赖景彤去找苏希青和尹书。
赖景彤却是没有梅千素想得那般复杂,她觉得说出苏希青与自家的关系没有大碍,便直说道:“我爹那儿时常有一些暗杀任务,苏希青是杀手,经常来我家接单,我会认识她也不奇怪。”
“哦?”看起来没有任何关联的寥寥数语,在梅千素听来,却是了解到了很重要的信息。他又即刻问道:“那她最近一次去你爹那儿接任务是何时?”
赖景彤想了想答道:“该是五六日之前吧,我听到他们说什么去杀大恶人,怪得很。”
“大恶人……”梅千素面上笑意依旧,可是心中却早就知道苏希青在初一出现在怡红院门口已不是巧合了。
赖景彤不知其中缘由,只是看着周围的巷道,问道:“走了许久,我们到底要去何处找人?”
“啊……”,梅千素回过神来,提议道:“不如姑娘先回家中等着,待我找到苏姑娘再去通知你,也好过你一个姑娘家在这儿与我瞎转。”
“不能回去!”赖景彤回复的干脆,结合刚才她那苦恼的神情,倒是让人好奇起来。
梅千素只是想知道赖景彤家住何方,也好找到给苏希青任务的人。不过赖景彤现在浑身不对劲,他便问道:“姑娘觉得有何不妥?”
谁知,赖景彤还未来得及回答,他们周围便出现了几个劲装打扮的人。那些人对着赖景彤抱拳恭敬道:“小姐,老爷派我们来接您回府。”
赖景彤霎时变了脸色,在那几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拉着梅千素便跑了起来。梅千素一口烟差点呛在喉咙,等他回头看到那些劲装手下追上来的时候,才忽然明白这姑娘因为某些原因强烈不想回家。
现在梅千素和赖景彤两人各有所需,互帮互助也是应该。梅千素淡笑一下,将烟斗叼在嘴中,转而用手掌扶着赖景彤的后背,几个点地飘身,已是将身后的劲装手下甩开一段距离。几次下来,在荣安城繁复的巷道中,两人顺利逃脱。
赖景彤站定之后喘着粗气,再看梅千素,已是相信他武功高强。
梅千素没有半点气息不稳,只是好奇地问道:“姑娘似乎不想回家?”
“与你何干?”赖景彤不愿讲给他听,语气很是不善。
梅千素笑着不再询问,而是说:“天色很快会暗下来,刚才苏姑娘给你的求救信或许能找到尹书。”
赖景彤看梅千素很识相,便缓和了情绪。
之后,梅千素找了借口带赖景彤找到荣安城外的树林,并且顺利见到了苏希青,再后来便是跟着白霄和苏希青去夜阑坊。梅千素假装尽力帮她,实则想多打听消息,更是在暗中找人给劲装手下透露他们的行踪。
当夜,等白霄和苏希青去议事的时候,劲装手下恰好出现在了夜阑坊。赖景彤四下找寻梅千素,梅千素却躲在一边。等到赖景彤无奈被他们带走,他便尾随其后,并找到了赖景彤家住何方。之后,梅千素看着赖景彤被安然带回府中,而自己也得到了想要的消息。
本以为两人缘尽于此,然而,当那顶红色的轿子出现在赖府门外的时候,梅千素一眼便认出了从轿中走下来的人——那是荣安城第一媒婆。忽然间,梅千素来了兴致。
是夜,月上树梢,转而当空。梅千素在赖府外等了很久,甚至连随身烟草都抽了精光。终于,赖府的大门再次打开,媒婆走出来重新坐进了轿子,面上全是喜气。
梅千素吸了两口烟发现已是抽完,便将烟斗收入袖中,飘身下了半墙,跟上媒婆的轿子。
夜色渐深,媒婆的轿子行在荣安城的街道上,不急不缓。突然间,梅千素脚下劲力增强,那些轿夫只见得一片黑影飘过,他已然进了那轿子之内。
媒婆吓得就要大叫起来,梅千素将她的嘴捂住,勾了唇角笑道:“莫怕,我只是要问你几个问题。”
媒婆却是脸色难看的点了点头,等到梅千素慢慢将手移开都不敢出声。
梅千素便问道:“刚才你去赖府是为何事?”
“说,说亲……”媒婆回答地哆嗦,不敢直视梅千素。
梅千素“哦”了一声,又问:“给谁说亲?男方是谁?”
媒婆又颤巍巍回答道:“给,给九王爷和赖家千金说媒……”
“九王爷?”梅千素将这个称号在口中念了一番,不禁就想起了这个九王爷的品性为人——善游九州大地,善玩四海女子——是个名副其实的风流之人,啊,或许该说是下流之人。
媒婆见梅千素呆着不说话,伸了伸手想去撩帘子,梅千素忽而转眼过来,道:“我不伤你一分,怕什么?”才说着,竟是青丝飘扬,霎时出了轿子,只剩了媒婆在轿中目瞪口呆。
轿夫恍然间觉得轿子重了些又轻了些,但是摇了摇头又继续赶路。梅千素看着渐行渐远的轿子,又自语道:“怎得惹上了九王爷。”
第二日,春雨。
梅千素没有找到苏希青的人,在烟馆见过紫堇之后亦是不见他的人影。他敲了敲燃尽的烟灰,最终打了伞出门去了。
春雨缠绵,夹带着微风,阵阵湿意。梅千素拉了拉身上的月白长衫,脚下步子竟是迈向赖府。
梅千素的手中攥了一封书信,等他到了赖府门口,他塞了银子给府上家仆,嘱咐他将信送到赖景彤手中,家仆应下之后他便绕到侧门候着,他知道赖景彤一定会来。
不久,梅千素听着侧门的门闩打开,一转头就看到了赖景彤。
“姑娘安好。”梅千素笑着看她。
赖景彤皱了皱眉头,用不大的声音说道:“昨日走的时候没见你的人,今日怎么会找到这儿来?”
梅千素不答却问:“姑娘可否出门与我坐一坐?”
赖景彤往身后看了看,说:“我爹过会儿便要找我,你有什么话便现在说吧。”
梅千素点了点头,说:“我来是要帮助姑娘你的。明日这个时候,请姑娘在这儿等我,我有些东西要亲手交给姑娘。”
“什么?”赖景彤不明白梅千素指的是什么,刚想细问,忽然就听到赖苍在叫她。梅千素笑着挥了挥手离开,她也只好将侧门关上,等他明日再来问个清楚。
梅千素撑伞离开,他慢慢走在积水的青石板路上,路的方向是昨夜媒婆回去的居所。
媒婆的生意繁忙,梅千素潜入她家的时候她还不在家中。这样的等待,梅千素没有留给心爱的姑娘,而是留给了媒婆。当夜,梅千素终于等来了媒婆,他听到房外的脚步声,等媒婆进了屋便悄无声息地将蜡烛点上。媒婆惊叫起来,可是声音还未散出喉咙,便只能生生咽回肚中。
梅千素站在她的面前,用手挡住她的嘴,说:“第二次见我,怎得还是这么害怕?”他邪魅笑着,端起桌上的茶水递给媒婆,说:“来,先喝口水放松一下。”
媒婆发抖着去接茶杯,并且像受刑一般将水喝完,而她心中如何也不明白自己惹到了什么人。
梅千素接过空茶杯,笑得眉眼俱弯,而后悠悠道:“你还真听话,连下了毒的茶水也喝得这般干脆。”
“什,什么……”媒婆褶皱的面孔之上霎时布满了恐惧,她瞪大双眼,张大着嘴想要叫喊,可是她只能浑身抖如筛糠,口中发不出一个音节。
梅千素轻拍她的肩膀,说:“不用怕,我会给你解药,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
“好,好,你说什么我都去做!给我解药,我还不想死啊,不想死!”媒婆瘫软到地上,抓着梅千素的脚求饶。
梅千素笑了起来,将她从地上拉起,说:“很好,你的毒暂时不会发作,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是,是,我一定知无不言。”
梅千素于是问道:“九王爷为何会差你去赖府说亲?”
媒婆迫使自己镇定下来,慢慢答道:“九王爷本是出门游玩,刚好途径荣安城,便打算在此过一夜再走。那日他打听到夜阑坊的舞姬很出名,便想去看一看。谁知,半路被人群堵了,一打听才知道有人被偷了东西。王爷对这事不感兴趣,本想绕了走,谁知突然见到了赖姑娘,她将那人被偷的东西要了回来。王爷一眼瞧见人群中的赖姑娘,不禁欣赏她的助人为乐,这才差人寻了我去说媒。”
这媒婆讲得就跟亲身经历了一般,而这个九王爷连闲事都懒得管,又怎么会欣赏赖景彤的助人为乐,只怕他是色心大起,一眼看上了赖景彤的容貌罢了。
梅千素鄙夷地笑了笑,道:“那好,有些话你便去对九王爷说一说吧……”
三十五 借宿
梅千素用一杯下了毒的茶让媒婆帮他带一些话给九王爷,而媒婆第二日一早便赶去还留宿在荣安城的九王爷那边传话。
九王爷见了媒婆有些不耐烦,问她:“事情不是都安排好了吗?你将人带来随我一同出游,待我们回到王府,再办一场婚宴明媒正娶。你现在来这儿,是他们还有什么要求吗?”
媒婆恭敬地答道:“回王爷的话,事情都安排妥当了,赖府也没有提其他要求。只是小民我最近打听到那赖家姑娘似乎有一些疾病,所以想着来跟王爷说一声。或许,在王爷正式带赖姑娘离开之前,可以先接过来见一见,顺便看一看是否真如传闻所言。”
“哦?竟有这事?”九王爷一听,即刻道:“那此事你快去安排,明日便接过来瞧一瞧吧。”
媒婆将梅千素的话传达得很到位,九王爷很快便答应了下来。对他来说,世间美女无数,他可不会挑一个有疾病的美女纳到王府做妾。
而,正当媒婆在九王爷那儿传话的时候,梅千素按照约定又去了赖府的侧门等赖景彤。
今日的赖景彤,形容憔悴,虽然按时来见了梅千素,可是心情却是低迷不已,就连平日里的张狂和暴躁都懒得表现。
梅千素瞧了她这个样子,没有多说一句废话,很快将一封信和一瓶药交给她,说:“我知道最近你有了麻烦,这两样东西会对你有用,不用谢我了。”
赖景彤接过那两样东西,面色稍稍缓和下来,她本想问一问究竟。可是梅千素却是撑着伞走了。待他走了两步,他转过头来,抬了抬伞对赖景彤淡淡一笑,挥了挥手便让她进去。
赖景彤瞧着他的背影,恍惚之间,竟是让烦躁的心平复了下来。院内细雨落地,静可闻水滴之声。
次日,所有的事情都在安排之中。
媒婆找了说辞去赖府将赖景彤接去九王爷那儿,此刻的赖景彤已经看过梅千素的书信,而她现在也可安心去应付九王爷,并且不怕因为得罪九王爷而给赖府带来麻烦。
媒婆和赖景彤的轿子一前一后,不久便到了九王爷那儿。
下了轿子,赖景彤长长吸了一口气,又徐徐吐出,待到媒婆叫她,她才往大门走去。每一步,她都要迈得得体大方,每一个动作,都要尽显风范。
九王爷等在那儿许久,听到媒婆的声音之后立刻挂了笑容在脸上。他探头去看后边的赖景彤,咧嘴一笑,还是觉得她面容娇美、赏心悦目。
赖景彤恭敬地行了礼,九王爷立刻就去扶她,赖景彤则是很快将手缩了回去。九王爷虽有尴尬,但是一想到她很快便是自己的人,于是也就不介怀了。之后便是上茶看座,九王爷负责观赏美人,媒婆则是负责旁敲侧击地询问赖景彤是否有疾病。
其实,这一切,都只是走过场。媒婆和赖景彤已经全都按照梅千素所说地那样做着,真正被人耍的只有九王爷一人。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九王爷却是越看赖景彤越觉得心中欢喜,恨不得当夜就花前月下、洞房花烛。媒婆眼见着时间差不多了,瞅准了赖景彤将杯中茶水喝完,即刻就端了茶壶说:“赖姑娘再多喝些茶,多与王爷说说话。”
说着,媒婆往那杯中倒茶,只不过,她稍一手抖,竟是将茶水洒到了赖景彤的衣袖之上。媒婆假装大惊,“哎呀”了一声便抽了身上的丝巾去给赖景彤擦拭。只是,她这么一擦拭,堪堪撩起了赖景彤的衣袖。
九王爷坐在一边看得一清二楚,那被撩起的衣袖下,竟然会是布满红色脓包的双手!
“这,这……”九王爷忽而就惊吓到了。
媒婆亦是看到了,尖叫着将手收回来,大声道:“这是什么?怎么会这样?”
赖景彤假装掩盖的疾病被人发现,顿时满脸窘迫。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甚至还时不时去抓那些脓包。
九王爷此刻已经站了起来,脸上的嫌弃之情一览无余。他指着赖景彤说:“难怪我刚才要扶你你不让,原来是怕我见到这个。”
赖景彤说着抱歉,用手摸着自己的脸手足无措。
“啊——”忽然,媒婆又大叫了一声,指着赖景彤的脸说:“怎,怎么脸上也长了?”
赖景彤愣了愣,看了看自己的手。
不过,她此时已是无声胜有声了。九王爷已经认定她手上的脓包可以传染,自己顿时退得很远,一脸厌恶与恶心。他大声吼道:“晦气晦气,快些离开,别传染给本王!”
赖景彤像是受伤的小猫一般,楚楚可怜地看了看九王爷和媒婆,最终无奈地离开,身后传来九王爷的谩骂声:“竟然敢隐瞒病情,还妄想嫁给本王!哼,休想!来人,快打扫一遍!”
赖景彤受辱离开,可是她的心中是雀跃的,这一次,是她欠了梅千素。
大门大开,赖景彤踏步出来,外头还在下雨,蒙蒙水汽下的街道,如山水画作。
“如何?是否觉得欠我一个人情?”梅千素就那样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他撑伞微笑,站在雨中,扬起的发丝缠绕进雨里,飘扬出浓浓墨意。眨眼再瞧他一眼,月白长袍随风动了起来,衣袍上绣着的梅花跳跃灵动,如花瓣飞舞,绕身而转——真正是一个梅花公子。
赖景彤笑了起来,踏了几步走到他的伞下,点头说:“是,我欠你的。”
两人那样笑着,漫步在荣安城的春雨中,美得如画中人物。
梅千素这才发现,原来赖景彤也可以这般恬静淡美。赖景彤也是发现,原来梅千素可以细腻温润、流淌心间。
“你一直想找尹书,就是为了这件事吗?”梅千素随口问了出来。
赖景彤不管梅千素有没有看她,只是轻轻点了头。
梅千素以为她是默认,又道:“为何会是他?”
赖景彤回答说:“我自知脾气不好,其他人不是怕我便是厌恶我,倒是尹书,与我说笑。我不知道自己对他是何种感情,我只是觉得我遇上了麻烦,可以找他帮忙。”
“那么现在呢?”
“嗯?”
“啊,没什么。”其实,连梅千素自己都不知道他想听到什么答案,或许,有时候的答案会像春雨朦胧中的景物一样,模糊才更美。
赖景彤抬头看他,伞下的他已经有半边淋湿,可是他面带笑容,一点不觉。她也不自禁笑了起来,想了想才找话问道:“那媒婆怎么会听你的话?”
“我给她喝茶,说在茶中下了毒。”
“什么?那你可否给她解药了?”
“呵呵呵,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毒药。”
“啊,你竟是如此吓她……”。
“……”。
两人渐行渐远,话语慢慢消散在风雨之中。有风起,吹起路边的杨柳,水汽如烟笼罩,带起一片清新。
那一日后来,两人相处融洽。再后来的日子,偶有打闹,却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其后,赖苍接到通知说九王爷取消了婚约,他虽有失落,但是想起宝贝女儿本不愿意嫁他,便也就此作罢。只是,等他发现宝贝女儿时常出门晚归,这才觉得其中必有蹊跷。
日子如斯过,待细数,已有半月有余。
梅千素被赖苍发现,已是早晚的事。顺理成章,之后便有了赖景彤被禁足,家中书信一律经赖苍之手这些事。
待梅千素将这些事情讲完,苏希青与他已是到了赖府门外。苏希青感叹了几番他们的过往,瞧着那紧闭的大门,问道:“你武功高强,怎么不潜入进去将她带走?”
梅千素叹了叹气,说:“偷偷潜入这些事,做多了,总觉得不够光明磊落。”
“你竟是还有光明磊落这一观念。”苏希青不禁挖苦他。
梅千素淡笑着接受,问道:“那苏姑娘打算怎么做?”
苏希青“嗯”了一声回答道:“先探探赖景彤的想法,再探探赖苍的口风,若是有希望,你便能在赖府进出自如。若是没有希望,便只能你带走赖景彤,或者你带不走任何人。”
“啊,忽然感觉前路堪忧啊。”梅千素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只能说他除了用笑容来表达苦闷,已经没有其他表情了。
苏希青忽然转过身来正对着他,正色道:“在这之前,先说一说你的感受吧。”
“嗯?”
“你要先表了态,我才能去赖景彤那边说明情况啊。”
梅千素忽然明白了苏希青的意思,他抽了两口烟,呵呵笑起来,想了半天,才说:“那你便告诉她,砍坏客栈桌子那天,她真的很像刺毛。”
苏希青站在那儿不说话,她只是看着梅千素,看着他面上的神情,看进他的眼底。原来,世上真有傻子如他。
苏希青又转过身去,背对着梅千素挥了挥手,说:“你先回去吧,等我好消息。”
时隔许久,苏希青再次来敲响赖府的大门时,用的不是杀手的身份。
赖苍见到苏希青的时候是意外的,他愣了很久,之后才用他那招牌的开场白问候道:“哈哈哈哈,苏美人今天怎么不请自来?是不是想通了要来做我赖苍的小妾?甚好,甚好啊,这样一来也就不用成日打打杀杀了!”
苏希青虽是不能动武,但是揪起赖苍的衣襟时依旧有力,她冷着脸问道:“你到底是如何把这句话一字不落地背诵这么多遍的?”
赖苍笑着抹平自己的衣襟,回答说:“苏姑娘不要这么见外嘛!怎么,今日这么好来看我?”
苏希青一边往屋内走,一边说:“也不算来看你,就是想来这儿住几日。”
“咦?真的?那好啊!苏姑娘要住多久?该不会是戏弄我吧?”赖苍显得很热情,将笑脸贴近苏希青。
苏希青推开他,正色道:“自然是真的,不会住很久的。”
赖苍很是高兴道:“苏姑娘要来住,当然欢迎不已。不过,苏姑娘该不会是为了那件事吧?”
苏希青侧头问道:“哪件事?”
“当然是去杀大恶人那件事!说来奇怪,这个差事本来是衙门放出来的,可是之后从未有人过问过。而且江湖上没有听到紫堇被杀的消息,苏姑娘该是没有成功吧?”赖苍一边质疑,一边问得小心翼翼。
苏希青倒是明白衙门少了一个知府之后不去过问其他事情实属正常,而她也没打算隐瞒自己暗杀失败,便答道:“若是成功了,当然会来问你拿酬金。”
赖苍笑着说是,又问道:“那苏姑娘是因为身无分文才想到来这儿的吗?”
苏希青皱了皱眉头觉得赖苍今日的问题太多了,便一口断了他所有的问题,说:“你不是很欢迎吗,怎么还这么多问题?”
赖苍点头笑着说是,这才住了口将苏希青领到客房。
此时天色已晚,赖苍吩咐家仆准备了一些东西,又说了一些客套话才离开。苏希青吹熄了蜡烛,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起身出门。
她沿着回廊去找赖景彤的房间,不过走了一会儿便发现赖府的家仆众多,而且,那些步子、动作、眼神,无一不说明他们身怀绝技。看来赖苍作为暗杀任务的分配者,自己手下也养了一大堆的好手。既然如此,苏希青便大方地找了一人,问道:“你家小姐的房间在何处?”
家仆瞧了瞧苏希青便将她领到某一处厢房,房内还亮着烛火。苏希青将门推开,看到了坐在桌旁的赖景彤。
“你?”赖景彤讶异。
苏希青则脱口道:“有人让我来告诉你,你在客栈砍坏桌子那日很像刺毛……”
三十六 旧屋
苏希青推开赖景彤的房门时,她把梅千素的原话讲了一遍给赖景彤听。赖景彤惊诧之余,忽而笑了出来,随即问道:“为什么来传话的会是你?”
苏希青不客气地坐下,道:“这个时候你还挑剔送信人吗?”
赖景彤本还是高兴的,可是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黯淡了下来。苏希青转头去看她,又说道:“梅千素的意思你该是明白了,你又如何做想?”
苏希青说得直接,赖景彤迟疑了一会儿才答道:“说来奇怪,我该是讨厌他才是,可是在家中这么些天,竟不禁想起他。可是,你这样问我,我还是没有答案……”
苏希青用手撑着下巴“啧啧”了两声,斜睨着她道:“你平常都是风风火火,辣得很,现在这样我都不习惯了。”
“哪有!?”赖景彤脸一红,尴尬地站了起来。她支吾了两声又说道:“也不知道爹怎么突然要将我禁足,平日里他都会听我的话的。”
“咦?”苏希青忽然像是得到了什么答案一般,看着赖景彤就说:“你的意思应该就是想出去跟梅千素见面吧?”
“我没有……”赖景彤回答的仓促,却没有底气。她将话说了一半没有说完,而是低头看自己的衣角。
苏希青拍了拍桌子站起来,道:“我明白了,这件事情我来搞定,我也要偶尔做做好事。”
“你要做什么?”赖景彤急着问她。
苏希青却是打开门出去,摆了摆手说:“夜深了,你早点休息,我也回去睡觉。”
苏希青最终没有给赖景彤机会问个清楚,她漫步在赖府的花~径小道,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满满都是夏至将至的气息。
第二日,天晴,上午阳光大好。
苏希青本还在屋内睡觉,可是赖苍一早便来叫她。他不敲门,不敲窗,只是在门外絮絮叨叨,直念得苏希青无法入睡,开了门,他才住了口。
苏希青被吵醒,心情极差,强忍住一拳将他打飞的冲动,她恶声问道:“你有什么事?”
赖苍笑得将眼眯了起来,回答道:“苏姑娘你是府上贵客,我特意叫人去夜阑坊买了莲子粥、甜心春卷、桂花糕、煮鹅蛋……”
“停!”苏希青睁大眼睛喊了一句,很快将房门关上。赖苍笑着在门外数数,还未数到十就看到门又开了。此刻的苏希青已经洗漱穿戴完毕,并且脸色较之刚才,大有不同。赖苍识趣,嘿嘿笑着便将苏希青领去饭厅。
到了饭厅,果然已经摆了满桌子的美食。赖苍叫苏希青不要客气,苏希青便真的不客气了,她先拿了一碗莲子粥开始吃起来。不过,她吃了一会儿看着这空荡荡的桌子,问道:“就我们两个吗?你那宝贝女儿呢?”
赖苍收了笑容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不提也罢。”
苏希青手下没有闲着,边吃边问道:“她上次拿剑指着我问我要尹书,怎么,如今拿剑指着你了?”
“若是如此也就好办了。”
“何时你说话吞吞吐吐了?”
“哎,我只怕她对不该动情的人动了情。”
“嗯,此话怎讲?”
赖苍突然笑着掩饰起来,说:“这种事情哪里需要苏姑娘关心,小事,小事。来,苏姑娘多吃些。”
苏希青“哦”了一声没有再问,只是她隐隐觉得赖苍不对劲,并且他对梅千素和赖景彤的事情态度强硬。如此一来,和解则是不太可能了,苏希青只好想着将赖景彤偷送出去。
丰盛的早餐之后,赖苍提议说要带苏希青上街游玩,苏希青则说想参观赖府大院,实则是想看看地形和那些身怀绝技的手下的缺口,以便让赖景彤顺利出去。
赖苍虽说府上没什么好看的,不过他还是热情地带着苏希青转了起来。
这里是东院,这里是正堂,那边是凉亭、浅湖、石子路,再往前走是西院、花圃、小竹林,往后的后院闲置,只有厨房、柴房、储物房。
赖苍一路走过去慢慢解释,最后到了后院,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逛的了。瞧一瞧天色,竟已到了正午。
“苏姑娘,咱们回前院吧。”赖苍摸了摸额头的汗,隐隐觉得有些热。
苏希青用手挡了挡阳光,往小竹林旁边的旧屋看去,问:“那儿是什么地方?”
赖苍看了一眼,随口说:“空了很久了,没什么好看的。今儿可真是热啊,苏姑娘快回屋中喝些凉茶吧。”
苏希青心中疑问了一声朝那旧屋走去,赖苍急忙跟上,并说那边很脏,真的没什么好看的。苏希青这才停下了脚步,“哦”了一声往回走,说道:“那便回去喝凉茶吧。”
赖苍笑着说是,还说:“下午我需得出去办些事情,苏姑娘若是想去什么地方便知会府上手下一声吧。”
“嗯?我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赖苍则说:“话是没错,可是苏姑娘不打招呼便走,我总要挂念,所以还不如让我服务全面些。”
这样一说,苏希青便不跟他辩驳了。
午后,赖苍出门办事,苏希青本想小憩一会儿,只是怕一觉睡到晚上便放弃了这个打算。
眼见着外头正热,苏希青将头发全部挽起,用发带系在后边,又拿了府中团扇才出门去了。而对赖府家仆,她只是说出门办事,傍晚便会回来。
出了赖府大门,沿着柳树往湖边走,再转到巷子,绕了出去便是街道。苏希青摇着团扇祛热,冷不丁身后靠近一人,她没有躲闪,忽然头上便多了一顶帷帽,而后有话语传来:“嫌热还要出来乱跑。”
苏希青透过那白纱看到了紫堇,瑟缩了一下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紫堇皱了皱眉说:“我去地宫没见到你人,医师说你昨晚就出去了,我便叫梅千素去寻你,他最后还是招了你的行踪。”
“果真是傻子,说好不告诉你的。”苏希青低声咕哝了一句,而后又补充道:“那医师可告诉你我好得差不多了?”
“嗯,不然哪会让你留宿在外。”紫堇说得坚决,那口气竟是把苏希青当成了孩子。
苏希青“哦”了一声,问:“那你可知我出来做什么?”
紫堇接过团扇为她扇扇子,说:“你该不会是想去城郊山神庙找苦琴吧?”
“咦,你竟然知道?”苏希青享受着凉风,听了这话微有吃惊。
紫堇则是更吃惊道:“你真的要去吗?现在的你又不可用十成功力去对付她。”
“对付她本来就不用十成。”
“不行,给我看你身上的伤。”
苏希青愣了愣,回答说:“伤口都在胸前,怎么看?”
紫堇猝不及防地窘迫起来,愣了愣才说:“过两日吧,你现在不是在帮梅千素吗?”
“咦?你也知道这件事?”
“多少猜到了。”
“你倒是还挺关心手下。”
“那是自然。”
如此说着,苏希青便觉得今日出来无事可干了。两人走到湖边的大树下坐下,苏希青将帷帽摘下,问道:“那你来找我,可是有事?”
紫堇淡淡道:“无事,就想看看你是否安好。”
“那你现在见过了,觉得可好?”
“嗯,看上去很好。”
这样说着,苏希青忽然拉过紫堇的手,将他的掌心摊开,说道:“可还记得我说等我好了,你便讲一讲你那些事情?”
“记得”,紫堇点头,他反手将苏希青握住,问道:“那你可愿意听?”
“当然,我们都说好了。”
“那么便等到你从赖府出来再说吧。那个时候,我要带你去一处地方。”
“嗯?什么地方?”
“很重要的地方。”
紫堇那样说着,苏希青从他的眼中看到了聚起的墨意。有那么一瞬,竟是感觉乌云蔽日。他该是真的准备好说起那些事了,不管经过怎样,她是最好的听众。
之后,两人又说了些话,直到傍晚之前苏希青才返回赖府。
赖苍比苏希青先回去,看到苏希青回来之后立刻问道:“哎呀,苏姑娘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苏希青侧头看他,说:“你怎么如此关心我?”
赖苍则是笑得猥琐道:“我对苏姑娘的仰慕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关心你实属应当嘛!”
苏希青叹了一口气不想多说什么,只好回答他:“多谢这般热情,我再住两日该是就要离开了。”
“啊?为何这么快?我以为苏姑娘总要住上十天半个月的,是不是赖某我招待不周?”
“很周到,只是住够了便走。”苏希青没有开玩笑,因为她已经将赖府查看的差不多了,只要明日去跟梅千素商量好对策,明晚便可行动。
赖苍直嚷嚷着可惜,从晚饭前念到晚饭时,再念到晚饭后。后来苏希青将他无视,他才不再废话。
今夜再去赖景彤的房内,苏希青如是说着,赖景彤已然坚定了心中想法,她说:“只好这么办了,以后再向爹解释吧。”
苏希青则是全按他们的想法去做,离开之前,她猛然想起些什么,便问道:“你家后院那个旧屋,里面放了些什么?”
“后院那个?早些年是放杂物的,后来破旧了,爹爹便总说着要拆,后来我倒是从未进去过。”
苏希青了然,而后离开回房休息。
月转西移,次日,依旧晴天,大热。
赖苍照常来叫苏希青,苏希青从床上醒来之后便轻勾了唇角。她动了动胫骨,浑身经脉骨骼如有灵动,悉数跳跃起来。她从床上下来,只一掌拍在案桌上,霎时裂开一条细缝。
房门打开,依旧是赖苍的笑脸。苏希青心情大好,指了指房内说:“你家的案桌似乎坏了,找人修一修吧。”
“啊?”赖苍不明其意,只见得苏希青脚步轻快地往饭厅走去。
今日的苏希青身心俱好,赖苍瞧在眼里,也不知是何原因。他本想憋着不问,可是最终还是没忍住,问道:“苏姑娘可是有什么高兴的事?”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啊,只是觉得苏姑娘今日气色特别好,红光满面,眉目清明,浑身上下透出不凡之气!”赖苍这一段话,夸得就像是算命先生的惯用之语一样。
苏希青搅拌着碗中的匙子说:“你也是,心情这么好,还要去上香?”说着便往他身后看去,正有家仆拎着竹篮走过来,竹篮中放着香烛。
赖苍本是不解,转了头忽然愣住了。苏希青从他侧过去的脸上看到了僵硬,也从那个家仆的脸上看到了畏惧。待赖苍转过脸来,他恢复了常态,答道:“其实是快要到祖先的忌日了,就想着先去庙里上上香。”
“啊,是这样。”苏希青又瞟了一眼退出去的家仆,想着赖苍既然要出门,刚好给了梅千素机会,那就再好不过了。
早餐之后,赖苍出门去庙中上香,苏希青去怡红院找梅千素。两人商量了一会儿便决定中午就将赖景彤带出赖府,那个时候赖苍该是还没回来。地点是赖府的旧屋,只要将赖景彤带去那个旧屋,府中手下便没人会去那儿,再让梅千素在外接应,翻墙而出,不是问题!
这样决定之后,苏希青返回赖府,梅千素去后院的墙外等着。等到中午,苏希青去赖景彤房中找她,寻了机会,便从窗户跳出,不发出一点声音。
赖府有家仆在赖景彤房外守着,更有周围巡视的,苏希青带着赖景彤跳出窗户,一路躲避,好不容易才到了后院。
“你先到旧屋那儿去,往墙外丢块石子,梅千素便会进来带你出去。”苏希青注意着周围,让赖景彤赶紧去旧屋那边。
“那你呢?”
“我帮你看着,等你出去了,我就大摇大摆从前面走,反正你家的手下也不会来这儿找人。”
赖景彤点了点头,很快往旧屋跑去。
一、二、三,赖景彤到达旧屋,苏希青转身,然后赖苍出现了。
三十七 红谷芳华
赖苍出现的太是时候,苏希青都不能确定他是否已经看到赖景彤到了旧屋那儿。家仆围了上来,赖苍站在中间笑得皮肉不动。他看着苏希青问道:“苏姑娘怎么在这儿?还想去旧屋看看吗?我不是说过没什么东西嘛。”
赖苍语气平和,也没有提起赖景彤,苏希青便说:“好奇而已,不如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能去那旧屋?”
赖苍忽然将脸上表情松了下来,他走近苏希青说:“你真的想知道吗?你这不是逼我嘛!说了的话我的形象就毁了。”
“嗯?”苏希青其实也没那么好奇,只不过赖苍这么一说她就来了兴致,便道:“你本身也没什么形象可言,说来听听罢。”
赖苍哭丧着脸,压低了声音说:“我是相信苏姑娘你才跟你说的,你可别其他人提起。”苏希青很用力地点了头,赖苍这才说道:“我年幼的时候父母待我不好,后来我挣了小钱大钱,他们便重视起我来。我对他们怀恨在心,等他们死后就将他们的灵位移到了这个旧屋。我不想让景彤知道,便说那边要拆了,不许她去。”他叹了一口气又说:“哎,不知是不是这两日苏姑娘提起这旧屋,我半夜做了噩梦,便想着去庙里烧香,还想着不能一直把父母灵位放在那个旧屋中。谁知道回来就看到苏姑娘在这儿,哎……”
理由很简单,苏希青听完了也只会把赖苍当做一个小心眼的人来看待,其他却觉得情有可原,她也没想着评判指责。本想随便说两句就回前院去,并且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可是……
“啊——”一声尖叫从旧屋传了出来,是赖景彤!
“是景彤的声音!”赖苍首先冲了过去,苏希青随后跟上,可是她如何也不明白本该出了赖府的赖景彤怎么会在旧屋尖叫。
燥热的中午将草地炙烤出烧焦的味道,赖苍和苏希青很快到了旧屋门外,那扇破败的木门已经打开,里面传来一阵阴冷之气,甚至可以看见白雾。
“景彤,景彤……”赖苍口中叫着跑了进去,苏希青亦是二话不说就跟了进去。
可是,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所有人!旧屋的正中央放着巨大的冰块,此刻正不断冒着水汽,而冰块的中央,赫然放着一副棺木!
“这是什么?”苏希青亦是惊诧不已,她去看赖苍,而赖苍已经一ρi股坐在地上,并且往后边退着。
“这,这……为什么会有这个在这儿?”赖苍瞪大了双眼满脸的恐惧和不可置信,他甚至忘记了去找赖景彤。
苏希青让自己镇定下来,转而,听得门外脚步之声,一转头,她看到了梅千素。
梅千素本在墙外等着赖景彤,然而听到尖叫之后便翻墙进来。而眼前的这番情景,他如何都想象不到。他往四处看了看,准确地在一旁角落看到了赖景彤。她躲在那儿,显然被吓到了。
苏希青皱了皱眉将赖苍从地上拽起来,问道:“这么大的东西搬来你家,你会不知道?那个棺木是谁的?”
“不,不,我真的不知道……”赖苍一边发抖一边说话,可是他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像时常派发暗杀任务的人。
梅千素将赖景彤慢慢扶起,见她已是双脚发软,一弯腰便把她横抱起来。苏希青本想去打开棺木看一看,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先将赖苍拖出了门外。
赖府放着这么大一口棺材,并且还用冰块保存,怎么看怎么不可思议。赖苍和赖景彤同时被惊吓到,竟是让人辨不清出是真是假。
梅千素将赖景彤放了下来,轻轻捧起她的脸问道:“景彤,你还好吗?”
“我,我……”赖景彤毕竟是未经江湖事的千金小姐,此刻见到这么大一口棺材放在自己家中,定然是被吓到了。
苏希青叹了一口气去看赖苍,眼角竟是扫到他往屋内看了一眼。她顿时气血翻涌,抓起赖苍的衣襟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快说!”
“对,快说,我也想知道,省的去衙门审问了。”一句突兀的话Сhā了进来,众人抬头,看到了白霄和紫堇。
白霄看了看地上的赖苍往屋内走去,紫堇亦是跟了进去,等他们出来,白霄便说:“确定了,是魔教教主的棺木。赖老爷,看来要跟我去一趟衙门了。”
赖苍忽然抓着苏希青说:“苏姑娘,你信我吗?你信我啊,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棺材在我家!你与我认识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我的为人吗?”
苏希青一直蹙眉看他,可是她说不出话来。这件事情疑点重重,又怎么好随便判断。
白霄对苏希青摆了摆手,说:“苏姑娘下次再见吧,我要急着回衙门办案了。”
梅千素陪着赖景彤同去衙门,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她喃喃道:“怎么一个中午便发生了这些事情?”
紫堇牵过她的手带她离开,他只是说:“我不知道赖苍跟这些事是否有关系,但是,待我将那些事告诉你,你便会知道为何会发生这些事了。”
苏希青转头看他,问:“难道你现在就要带我去那个地方吗?苦琴怎么办?”
“只能先将苦琴放一放了,因为狡兔出现在了那个地方。”
“狡兔?”
“也就是知府。”
“到底这是怎么一回事?”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出赖府大门,紫堇牵着苏希青的手走上早就等在那儿的马车,他慢慢放下帘子,待起步,那些过往便出现在了眼前……
红谷,四面环山,远离城乡,因谷内四季皆是遍地红叶树而命名。
紫氏,谷中大家族,自红谷有人起便统管谷中大小事务,为谷中之主。
羊皮卷,红谷至宝,共有四张,紫氏拥有两张,其余两张由另两个家族拥有。
那年冬季,天降瑞雪,红谷之中除了遍地白雪便是惹眼的红叶树。有马车行在红叶树之间,撩起帘子,随意便可看到飘落的红叶,探头出去,前路是红与白的世界。
马儿缓步踏在雪地之上,鼻中喷着热气,车夫搓着手在外头驾车,行了一段便开始哼歌。这样的日子他很喜欢,总觉得满眼的清爽纯白,还有那喜欢的火热红色。
眼见着快要入村了,马儿忽然低嘶一声停了下来。车夫挥了挥鞭子打在马背上,马儿却依旧不走。车夫好奇,想走下去看看,有人探头出来甜甜问了一声:“大哥哥,马儿可是累了、渴了、不想走了?”
那个小脸粉嫩的孩童睁着天真的双眼瞧着外头,“小堇”,有人唤了他一声,待那人撩起帘子,便见了穿着雪白裘皮的女子。
车夫回头一笑,说:“夫人,我去瞧瞧怎么回事。”
那女子恬淡一笑,霎时红叶纷飞,白雪明亮。
车夫往前头走去,路上除了白雪便是红叶,走了两步,却见了红色……“啊,夫人,有人受了伤晕倒在路边了!”车夫大叫起来。
那女子微蹙了眉头下了马车,车上孩童也跟着下来。走了过去,便瞧见一个男子躺在那儿,有红色的血液滴落在雪地中,此刻他受伤的肩膀已经不再流血。“快将他扶上车”,女子这么说着又对那孩童道:“小堇,快些回车上去。”
车夫背着那受伤的男子回到马车那儿,孩童好奇地瞧着那昏睡的男子被放进车内,问道:“娘亲,这个人怎么了?”
“该是受伤昏过去了,我们带他回去找大夫瞧瞧。”那女子这样说着,声音低软,温柔动听。
马车继续前行,不一会儿便到了村内。
女子带着孩童下车,才要转身交代车夫带那受伤的人去大夫那儿,忽然便听有人唤她:“阿辛,你回来了!”
“爹爹!”孩童的小脸上全是笑容,向一边男子飞奔过去。
阿辛掩面笑着,说:“你怎得在村口等着?”
男子抱着孩童走过来,笑得甜蜜,道:“知道你要回来,自然要来等着。”
阿辛又是笑着,她摆了摆手让男子等一会儿,转了身便对车夫说她要一同去大夫那儿。男子见了好奇道:“怎么了?”
“在路上碰见一个受伤的人,本想先送小堇回去,不过现在你来了,我便带着他去一趟大夫那儿。”阿辛坐上马车,让男子先回去。
男子往车内瞧了瞧说:“好像不是谷中的人”,说着便对阿辛道:“若是他醒了没有去处便带回家中吧。”
“好。”阿辛颔首,笑得温柔。
那个受伤的男子便是如今的魔教教主,他受伤不重,大夫将他的伤口处理之后不久便醒了过来。
“你醒了?”阿辛低头看他。
他睁了睁眼,模糊中,有那样一个女子,芳华容貌、万物失色。
“你,你……”他失了话语,摸着肩膀的上的伤不知要怎么回答。
阿辛笑了笑,说:“你受了伤,倒在雪地中,现在觉得可好?你来自哪里?”
他这才想起来早些时候被人暗算,被砍伤肩膀之后踢下山崖,却不知怎么昏倒在了路边,还被人所救。他试着坐起来,满是感激道:“我叫司铭,可能是受了伤从崖顶跌落到这里的,啊,请问……这是哪里?”
阿辛回答说:“这里是红谷。”
司铭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可是他看着眼前的女子,知道这儿必定美丽多姿。
大夫说司铭受伤不重,只要换过几次药便会好。阿辛带着他离开,司铭虽是想问一问阿辛的事情,可是觉得冒犯便没有问出口,而是问了出谷的路,以便返回。
阿辛眼见着天色已晚,便说:“你有伤在身,加上天色已晚,便在谷中留宿一晚吧。”
司铭自然是愿意,听阿辛这么说便跟着她回去了。
阿辛和司铭到了那双层木楼门外的时候,那个男子出门迎接。他先是牵过阿辛的手,转而才对司铭说道:“我是紫逸,听阿辛说你昏倒在了路边,今夜便在这儿住一晚吧。”
司铭看着紫逸抓着阿辛的手,心中莫名的有些失落,但是他仍是感激地说了谢谢。
那一夜,阿辛为司铭熬药,紫逸为他换药,三人说着话,有那一种默契和感觉,竟觉得相逢恨晚。待到夜深人静,窗外的雪映照的天色明亮,回想起阿辛的笑容,司铭将那样一份情感藏在心底,并且决定珍藏一生。
之后,司铭康复,离开红谷,并约定会回来看他们。
这样的日子没有很久,司铭重新来到了红谷,这一次,他还带了一个叫秦桓仁的人。
恰逢冬末春初,司铭回到红谷,除了已然消逝的白雪,这儿的红叶树依旧火红。
他们才到谷内便被人拦了去路,一个穿着杂色衣衫的女子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口气不善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红谷做什么?”
司铭客气地答道:“我们来探望朋友。”
“红谷中人没有谷外的朋友!想要进谷,先过了我这关!”那女子说着便向司铭挥出一掌。
司铭吃惊,不过下一刻便飞身飘离,几招下来,已是将那女子打得落败。他手下留情,每一招都没有伤到她一分。她节节败退,却是在打斗中情陷于他。她叫苦琴。
三十八 血溅
二月初一,酒节,天晴,红谷齐欢。
白日里,人们拿出家中最好的酒放到村前最大的红叶树下,等到了晚上,便是载歌载舞,饮酒欢唱,跳舞助兴。
红谷鲜有谷外的客人,众人先是举杯齐贺,再是向远道而来的朋友敬酒。推杯换盏间,村民竟是换上了大碗。紫逸虽是谷中之人,却不胜酒力,阿辛在旁为其推脱,司铭则是为好友挡酒。那般欢畅,所有的热情如红叶树一样火红。
苦琴善喝酒,善乐器歌舞。她趁着酒节与司铭把酒言欢,又取了琴为司铭弹唱,她那般心思,众人看在眼里,又岂会不知。
欢聚结束之后,司铭帮着阿辛将紫逸扶回房中,苦琴则是在木楼之外等他。秦桓仁站在一边,问她:“你喜欢司铭什么?”
苦琴笑着说就是喜欢,喜欢所有的。
秦桓仁笑了起来,他不懂这种感觉。
司铭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半夜,苦琴还等在那儿,司铭见了,心中已是明了。
“还不回去吗?”司铭这样问道,假装不知。
苦琴性格爽快,不喜欢藏着掖着,便回答:“我在这儿等你,我想跟着你,我要做你的人。”
因为喝酒而脸色红润的苦琴在月光下格外美丽,可是司铭的脑中、眼中,除了阿辛,再也看不到其他。他笑着说:“苦琴,你醉了。”
苦琴生气,说自己没醉,下一刻便贴近司铭,强吻上他的双唇。司铭大惊,将她推开,手上劲力大了一些便将她推到在地。
苦琴瞬时傻了眼,酒意有些散去,她哭着问为什么。司铭却说:“我已有家室。”
苦琴说这不是理由,可是司铭叫她离开,不愿多看她一眼,不愿给她任何机会。
秦桓仁躲在暗处,全部瞧得清楚。他走了出来,只问司铭:“你若是真的爱护家中妻儿,又怎么会对朋友的妻子念念不忘?”
司铭无言以对,原来他自以为隐藏的很好的感情会被人这么容易看出来。
秦桓仁去找苦琴,帮她擦干泪水,问她可否值得。她说值得,并愿意嫁给司铭做妾。秦桓仁却将司铭爱慕阿辛的事情说了出来,本想打消苦琴的念头,却不想苦琴恼羞成怒,大骂说:“那个女人,是紫氏的人,不仅拥有声望,更拥有用不完的财富,上天为什么还有赐给她多余的男人?”
秦桓仁抓住话语的信息,问:“什么用不完的财富?”
苦琴受伤至此,已是藏不住任何的话,她告诉秦桓仁——谷中有四张羊皮卷,合在一起会找到谷中宝藏。其中两张在紫氏手中,另外两张在其余两个家族手中,而苦琴的家族恰好是其中之一。
秦桓仁偶然得知此事,顿时心中生起一念。他没有再追问其他事情,而是拉着苦琴的手深情安慰。他说:“女子如你这般貌美,司铭不懂珍惜是他没有福气,如果说我从见你第一眼起便爱上了你,你可信?”
苦琴破涕为笑,她被秦桓仁面上假装的真诚所感动。那一夜,谷中的红叶树下,苦琴献身于秦桓仁。不管早春如何寒冷,他们那般火热,翻云覆雨间,已是可以感受到夏季的狂热。
酣战一夜,苦琴彻底沦陷在秦桓仁的怀抱之中。若是说她折服于他的柔情密语,倒不如说她臣服于他的千般技巧。秦桓仁对于她而言,如干旱逢雨露,不仅可以宽慰她的心灵,更可以填充她的身体。
之后,司铭将再一次对紫逸和阿辛说再见。这一次,司铭没有约定时间,而是说待他闯荡完江湖,必来红谷探望他们。
苦琴跟着秦桓仁一同离开,毫不意外。司铭虽是不解,却也没有思虑到其他方面。
离开红谷之后,司铭按照自己所说,真的去闯荡江湖。他广招武林侠客,久而久之,自立成派。秦桓仁在其手下,为其左右手。虽多有分歧,却仍以兄弟相称。
那一日,秦桓仁带了手下前去与人比武,中途遇见了狡兔,而所有的事情,从这一刻起变得完全不同。
狡兔武功并不高强,却善读人心。他跟在秦桓仁身边,知道他不该屈居人后。他奉承拍马,得知了红谷之事,再深入诱导,竟得出一计。此计可以夺到宝藏,并且取代司铭的位置。
秦桓仁心中早有邪念,如今有人提了出来,正合他意。
那一日,在夏季最热的正午,秦桓仁给司铭倒了一杯茶,茶中下了迷|药。司铭没有戒心,喝下之后便沉睡不醒。秦桓仁早就打听好所有羊皮卷的拥有者,他丢下苦琴,与狡兔率人杀往红谷。入谷之后那般煞气,竟引得谷中阵阵狂风,红叶漫天。
紫逸和阿辛如何也不会想到他们当时招待的朋友,今日竟会为了钱财而来。
秦桓仁先是劝诫紫逸将羊皮卷交出,但是紫逸坚决不同意之后,他便不再多言,抽出随身长剑便要血洗红谷。
谷中动武之人不多,紫逸虽是功夫上乘,可是面对那样多的虐杀者,什么都是徒劳。
血液飞溅在任何地方,整个红谷除了凄惨的鸣叫之声,再也不闻其他。血腥之味弥漫开来,秦桓仁和其他所有的人都杀红了眼。他们除非拿到羊皮卷,否则不会停下来。
阿辛哭喊着前来,除去苦琴那张,她带来了另外三张羊皮卷。她流着泪让秦桓仁停下来,可是,一切都晚了。他们杀到这种程度,如果不斩草除根,日后必是祸害。
阿辛大喊着“不”,她抱住秦桓仁的双腿,喊着紫逸的名字,让他带着紫堇离开。紫逸不答应,而躲在角落的紫堇一直在哭。秦桓仁大声笑着,抓起阿辛便说:“紫逸,你不离开,便留下好好看戏吧!”
他秦桓仁,激发了所有邪恶,他要尝一尝这个司铭日思夜想的女人的味道。
他发了疯似的撕开阿辛的衣衫,紫逸声嘶力竭,举起长剑便要去杀他。可是,那些手下围了上来,挡了他的去路,他寡不敌众,被打倒在地,而眼前,只可看到阿辛被秦桓仁撕破了衣衫,正在□!
挣扎和叫喊已经成了阿辛最后可以做的事情,她咬上秦桓仁的手臂,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秦桓仁趋近变态的行为已经将他的人性全部泯灭!
“阿辛!”司铭突然出现,他看见了眼前一幕险些晕倒过去。他大叫起来,膨胀了所有怒气。秦桓仁从容起身,笑得张狂。
司铭为紫逸解围,又直冲秦桓仁。紫逸已然心碎,再也没有任何力气拾起刀剑应战。他冲到阿辛身旁,抱起她残破的身躯,一遍一遍念着她的名字。
阿辛已经流光了泪水,身体不再属于她自己。她的躯体已死,而她的灵魂仅留了一句话给紫逸:“你和小堇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话毕,竟然就这样死去,不见鲜血,郁结而终!
“娘亲,娘亲……”紫堇在角落瑟瑟发抖,他只敢喊着娘亲,却一步也走不动,因为哭泣,身体不自禁抽搐起来。
司铭听到这样的呼喊,猛然间不敢相信阿辛已经逝去,他一边砍杀,一边留下泪来。那是他珍爱的女子,他对她未有任何邪念,却反而因此害死了她。
“秦桓仁,我不杀你,誓不为人!”司铭那样喊着,将他此生所有的仇恨放诸在秦桓仁的身上。
两人长剑相对,秦桓仁逐渐不可招架。正在他想着逃跑之时,一对双刀突入其中。苦琴大怒而来,“你竟然骗我,你为了得到羊皮卷,竟然骗了我这么久!秦桓仁,我要取你头颅!”
二对一,秦桓仁被杀的可能太大。可是,所有人忽略了狡兔,那个武功不高却诡计多端的人。他趁着众人将注意力全都放在秦桓仁身上的时候,甩出了火雷,火雷炸开,周围一片白烟!
秦桓仁侥幸而逃,他们握着羊皮卷去寻找宝藏的藏匿之地,从村内一直往山脚下走去。
待白烟散去,司铭和苦琴到处不见秦桓仁。而另一边,紫逸和紫堇亦是不见身影,阿辛的尸体已然不见。
紫逸知道宝藏之地,他将阿辛放在她常睡的软榻之上,带着紫堇去寻秦桓仁。
秦桓仁和狡兔燃了火折子,往山洞内走,照着羊皮卷所显示的地方,很快便找到了藏有宝藏的地方。
紫逸早就守在那儿,火把亮起的那一刻,秦桓仁看到了紫逸,紫逸看到了秦桓仁。
“小堇,今日可能只有你一人可以活下去了,记住出去的路,然后去找司铭叔叔,忘记这里的一切,好好活下去。”紫逸平静地跟紫堇说话,他已经做好了死去的准备。
紫堇自从目睹了血洗红谷和娘亲死去之后,他流光的不止是泪水,还有一去不返的童年。
火光熠熠中,长剑闪着的冷光在山洞内清晰可见。秦桓仁对上紫逸,拼尽所有,都要将他杀死。而紫逸,他的心灵已死,只要将秦桓仁诛杀,便可了他心事。
三十九 炼火地狱
山洞之中岔路众多,岔路之后又有不少洞|茓。在紫逸与秦桓仁的对战中,狡兔想过趁机抓了紫堇以作人质,可是那些为数不多的财宝箱子让他生起了去其他洞|茓看一看的想法。
紫逸与秦桓仁的长剑之声响彻山洞,没有变化万千的招式,只有致人死地的信念。
此刻还在村内的司铭与苦琴遍地寻不到秦桓仁,司铭却在木楼的房内找到了阿辛的尸体。
“紫逸一定是去找秦桓仁报仇了。”这是司铭唯一可以想到的理由。
“司铭,我对不起你,秦桓仁他……”这是苦琴在一直跟着司铭之后说出的第一句话。这么久以来,苦琴假装跟着秦桓仁,却是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司铭。每一次在司铭那儿伤了心之后,便去秦桓仁那边寻求安慰。长此以往,一直如此。她以为秦桓仁是真心对她好,她甚至还愧疚过自己心属司铭。可是,她一直在被欺骗,她所以为的真心,狗屎不如!
司铭不愿去看苦琴,这个女子,他从一开始就不打算给她机会,可是没想到事情还是到了这个地步。
“我知道你怪我,可是我也被蒙在鼓中!你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杀了秦桓仁来给你谢罪!”她那样说着,对秦桓仁没有一丝留念。到头来,她竟是跟秦桓仁一样,只是互相利用而已,从没有感情可言。
司铭笑了起来,笑得满脸泪水。他跪在阿辛的尸体面前,至此都不敢碰一碰阿辛。“阿辛,今日的仇恨,来日我一定让他们悉数奉还!”他将头低了下来,哭得无声,却痛彻心扉。
苦琴亦是笑了起来,她却是笑自己可悲,“这么久以来,你从来不肯多看我一眼,哈,哈哈哈,可笑,真是可笑!”
“若是你没有遇见我们,事情一定不会这样。”司铭这样说着,没有责怪,却感叹命运。
苦琴却回答:“我不后悔!如果你已经决定不再想看到我,杀了秦桓仁之后我一定消失无踪。”
“也好,这样做对谁都好。”
饶是这样,苦琴听到司铭这样说,心中仍是一阵刺痛。可是,事已至此,无法回头。她握了握拳使得指甲深深嵌入肉中,良久,她才说:“我大概知道他们会去哪里,你跟我来。”
而后,苦琴和司铭寻路而来,恰入洞中,刚好看到秦桓仁一剑刺向紫逸的肩膀。
“紫逸!”司铭大惊,高喊出声。
秦桓仁忽听得这一声,惊得将手中的剑刺偏,只划破了紫逸的皮肉。他转过头来,看到赶来的苦琴和司铭,顿时慌张,四下寻找这狡兔,大喊道:“狡兔,快来帮我!”
狡兔已是寻到其他几个洞|茓的宝藏,此刻听得秦桓仁叫他,探了头便看到苦琴和司铭。他心中大叫不好,想着三对二,必是吃亏。若是将秦桓仁丢下独自逃跑,司铭他们将秦桓仁杀死,必定会满江湖的追杀他,就算他有再多钱财,也只怕难逃一死。若是帮助秦桓仁,凭他的功夫,又实在难以获胜。脑中几番做想,狡兔一直犹豫着。
秦桓仁此刻已是慌了,而司铭和苦琴没有耽搁,抽了武器便要将他置之死地。
说时迟那时快,狡兔飞身而出,挡在秦桓仁面前,手背在后边朝秦桓仁做了个手势便与司铭他们对战。秦桓仁瞬时明白,一边与狡兔并肩而战,一边跟着狡兔慢慢后退。他们的打斗方式突然转变,并不是要杀死什么人,而是在拖延时间。
苦琴举着双刀逼近秦桓仁,每一刀都砍得力道非凡。秦桓仁步步后退,稳妥应付,等他后背碰到墙壁,他忽然转身夺过墙上的火把,握在手中用作兵器。长剑与火把交替地挡在秦桓仁面前,司铭和苦琴靠近困难。紫逸在旁被狡兔缠住,不得速战速决,亦不得抽身。
苦琴气愤,受不了这般拖延,飞身而起扑向秦桓仁。秦桓仁霎时用长剑削下一块燃火的木块,而后掷向苦琴。苦琴旋身躲避,殊不知,秦桓仁即刻用火把攻了上来。燃烧着的火焰顿时扑向她的脖颈和脸颊,躲避已经来不及,只闻得一阵刺鼻之味,苦琴丢了手中双刀便在原地打滚,霎时痛苦不已,哭喊大叫。
“秦桓仁!”司铭气得眦目欲裂,他不想把苦琴丢在那儿,可是又不想让秦桓仁逃掉。然而,仅这片刻的犹豫,狡兔大喊一声:“就是现在!”
之间,狡兔从怀中掏出几样东西,用火折子点燃之后便丢向司铭和紫逸。刹那之间,一阵爆炸之声响彻山洞,那是狡兔在财宝堆中找到的炸药。
山洞忽然之间剧烈晃动起来,更有碎石从洞壁上坠落下来。狡兔和秦桓仁已经跳到下一个洞|茓,而司铭和紫逸所在的洞|茓还在爆炸四起,并且很快就会塌陷。
“司铭,你快带着紫堇离开!”紫逸从一旁角落抱起紫堇交给司铭。司铭却说要一起走,可是,紫逸还在坚持去追秦桓仁。
眼前坠落的石块越来越多,想要去追秦桓仁已是太过困难。司铭不同意道:“我们先出去,秦桓仁肯定会从另一个出口出去,到时再杀他不迟!”
紫逸没办法,只好答应先行离开。他将紫堇抱在手中,司铭则是扶起一边的苦琴。他们往岔路逃去,而石块还在不停坠落。
当脆弱的洞|茓中滚落一块巨石的时候,谁都没有料到它会来得如此突然。“紫逸,小心!”司铭大喊一声,紫逸抬头看的同时将紫堇抛向前方。可是,石块如此之大,一切都来不及了——石块压在紫逸的背脊之上,紫堇还在紫逸身下。受此牵连,紫堇的胸口传来疼痛,同时口中喷出鲜血。
“紫逸……紫堇……!”司铭大喊,冲向他们想要推开巨石。
鲜血从紫逸口中源源流出,他气息微弱到:“司铭……不要白费力气了……把紫堇带出去,一定……要治好他,……叫他好好活下去……”
“紫逸,我会救你出来的,紫逸!”司铭大喊着,可是他那样绝望,双手放在巨石上的时候几乎没了任何力气。
“司铭……答应我……照顾好紫堇……”紫逸在做最后的嘱咐,他用尽所有的力量,将身下的紫堇推出去。一寸一寸,极尽所能。
司铭心如刀绞,他只好放弃推开巨石,慢慢拉出紫堇。等到他好不容易抱起紫堇,又要耗尽所有力量转身离开。“司铭!……”他那样喊着跑起来,声音回荡在震动的洞|茓中。
之后,他们寻路离开,期间因为滚路的石块,司铭和苦琴都受伤严重。好在他们都活了下来,而紫堇,昏迷不醒。
司铭将紫堇带回村中,又怕他因为走动伤得更重,便拖着残破的身子回城中找医师。医师赶来的时候,紫堇已经奄奄一息,虽然用了续命丹为其续命,可是早晚还是会死去。
司铭欠紫逸和阿辛太多,他答应要照顾好紫堇,所以他不能让他死去。之后,他带着紫堇远赴西域。而红谷,自那一次血洗,再也无人。红叶树依旧日日火红热烈,可是,却成了地狱炼火一般。
“紫堇,你怎么样?”马车已是行了三天三夜,这样一个故事太长,紫堇那样不知疲倦的讲述,苏希青那样认真的聆听。待到结尾,竟有淡淡血丝流出了紫堇的嘴角。苏希青眉头收紧,抓过紫堇的手便去探他的脉象。
时隔这么多年,再提起当年之事,他还是会心痛到这般地步。紫堇慢慢拭去血痕,说:“爹和娘希望我忘记过往,好好活下去,可是,那又怎么可能?”
苏希青不会说安慰的话,她只说:“如果我是你,必定也会追杀他们到天涯海角。”
“我也是这般想的,所以才会拼了命的要活下来。”他那样说着,靠在马车内,眸底的恨与痛聚成深色。
“当时医师说你已是没救,你去了西域又碰到何人把你治好?”苏希青又不禁去看紫堇掌中的红斑。
“与其说是治好,倒不如说是推迟了我死去的时间。”紫堇那样淡淡的说,可是,那却是千万次认清事实之后的无奈。
苏希青不说话,她在等紫堇说出来。
“那是一种西域禁药,浸泡之后浑身骨头就如悉数粉碎一般,疼痛欲死。等到持续浸泡三十日,便如死后重生。断骨可复合,经脉亦通畅,血肉如新生,心脏勃发有力,只有内部器具,悉数无用。时间一到,人形如枯骨散架,再不可存活。”紫堇那样说完,没有去看苏希青,而是叹了一口气。
苏希青忽而空无的看着前方,体内血液冰凉,问道:“那你还有多久?”
四十 表白
当紫堇回忆起过往,他说出自己其实除了外在健全,内脏已经全部坏死。苏希青听闻,脑中霎时的空白,她没有感觉其他,只觉得自己血液冰冷,开了口便问道:“那你还有多久?”
紫堇靠在那儿,眸底是强烈的不忍,他想说抱歉,开了口却终究答道:“一年、两年,或是久些……”,说着他看了看掌心,又道:“不过,似乎没那么久了……”说完,他的眼光移向苏希青的面庞,沉默了许久还是说道:“抱歉,遇见我该是你最大的不幸了……”
“是,因为不知道要把你当病人看待还是正常人看待。”苏希青迎上他的眼眸,回答的坚决。
“你……”紫堇瞬时无言。他从来没有听到过苏希青表露情感,即使是笑容也是醉酒可见。可是,她如今这样的话,不显山露水,却坚定不移。那样的话语,不禁让人恍惚起来。
“为什么这么说?”紫堇最终还是问了出来,事已至此,什么事情都说得清楚才是最好。
“因为你需要我”,苏希青这样答道,还说:“可还记得秦彩儿出嫁那日?我说等你了无牵挂了,便取你性命?”
“记得。”
“那便是说,在你生命的最后时刻,我还会在你身边。”
“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知道。”苏希青回答的很清楚。
紫堇却摇着头不敢赞同苏希青的话。这一段感情,他从一开始就不敢开始。可是,那般情不自禁,所有她的行踪,她的过往,她的安危,他都挂心不已,等到回过神来,竟已经不可自拔。然而,越是这样,他越是担心起来。自己是一个没有将来的人,又如何连她的将来都剥夺掉?
“如果我现在叫你离开,你答应吗?”紫堇这样问道,慢慢将手松开,不再抓着苏希青。
可是,他这样犹如幡然醒悟般的举动,只让苏希青皱了眉头。她回答说:“你让我在马车上坐了三天三夜便是要说这个吗?”
“杀狡兔和苦琴还需要你。”紫堇别过脸去,他竟然在这种时刻找到了最好的借口。
“是吗?”
紫堇默认了。
苏希青定定看着他,良久都神色淡然。之后她靠在马车另一边,看着他说:“若是我现在离开,狡兔要怎么办?”
紫堇闭上双眼,长舒了一口气答道:“或许是我长久以来太看重你了,其实你不参与,狡兔还是我手中的猎物。淡水楼随后会有人过来,纵使狡兔聚众去了红谷,他还是无路可逃。你可以回荣安城,梅千素会给你足够的钱。”
现在说这些话来跟苏希青撇清关系会不会太晚?紫堇这样问自己,可是,越来越接近红谷,他越来越感觉到自己感情的自私。如果现在抽身,或许还不算太晚。
苏希青一瞬不瞬看着紫堇的面庞,她注意到他面上的表情变化,悠悠道:“嗯?既然如此……”话未说完,她忽然撩了帘子对车夫道:“停车!”
紫堇猛然睁开双眼,只听得苏希青道:“既然你赶我走,我也不好硬留下来……”说着竟是满脸淡然之中夹杂着忧伤,那般浅淡,却丝丝渗出,每一丝的忧伤到最后浓烈而又深刻。
她最终下了马车,探着头对紫堇说:“就此告别吧!”
紫堇忽然心上一紧,急忙问道:“你去何处?”
“回荣安城,或许其他地方。”
“等等,你……”紫堇撩起帘子也下了马车,他不自禁叫住苏希青,却又戛然而止。他让她走,却又叫住她,这样自相矛盾的事情他为何会做?一路走来,他只想着要她在自己身边,听自己的故事。可是,当她问起自己还有多少时日可活,他才猛然醒悟自己注定要独身一人!
听到她说她要留在自己身边,他本是高兴,可是传到心底,却是惆怅。他开口让她离开,却又矛盾地不想她走。她现在如他所愿要回荣安城,他却又将他叫住!紫堇啊紫堇,何时你竟变成这样?
愣在马车前边的紫堇心中几番念想,面上愁容越来越深。他眉头紧蹙,最终没有阻止苏希青离开,只说:“好,就此告别。”
苏希青性格如此,不会扭捏作态,不会犹豫不决,所以她说要离开,便是真的离开。她转身离去,只是背着紫堇摆了摆手。夏季的风吹起她的纱衣,带出浅绿色发带的方向。
竟然……真的走了。
紫堇遥遥望着苏希青返回的路,很久都还能看到她的背影。上了马车,他让车夫继续前行,可是那般失了气力和精神,除了满脑子的苏希青,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
“苏希青……”紫堇坐在马车中轻念出声,他听着车轮碌碌的声音,恍然间觉得离苏希青好远好远,远到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了。
若是说苏希青遇见紫堇算是不幸,那么,紫堇遇见苏希青那必然是幸运的。那么长久的被仇恨和报复占据的心灵,自从遇见苏希青,它开始有了喜怒哀乐。什么都发生的无声无息,他也不曾料到自己会有挂心于人的一日。
然而现在,他将苏希青推开。他不自信苏希青对自己的情感,也不敢奢望所有的未来。可是,为什么?苏希青那般干脆的离开,心中竟似少了一块?
可否自私一点?说不管还有多少生命,希望她留在自己身边?这个世上,除了她之外,该是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够让他牵肠挂肚、心心念念的了。也该是没有第二个人能够让他揭开过往,如此坦然的了。
“停车!”紫堇忽而大喊了一声。
马儿被突然勒住,马车停得不稳,紫堇却迫不及待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脚上用了劲力,飞身向相反的路追去。
这一段路看似很短,其实很长。紫堇那样奋力追着,就是想赶上苏希青。如今的他,已经知道自己心中所想。明明想要把人留在身边,却又去推开她的做法,太过不像自己。所以他要追上苏希青,说:“不管我还有多久可活,你都要留在我身边!”
待他追了许久,忽而瞥见前方清晰地飘扬着的淡绿色发带。她那样靠在路旁的树干上,用最恬淡的神情瞧着他赶来的方向。越来越接近,他看到她面上的笑容,不是梦幻,不是假象,她真的微微笑着,连眼底都是笑意。
“你喝醉了?”紫堇开了口,竟是这句话。
“没有。”苏希青回答,仍是笑着。
其实,紫堇没有想到,这个世上,除了他之外,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够让苏希青几次都没有杀成的了。
苏希青走近他的身旁,隐去笑意,却用最舒心的神情说:“我知道你会回来,所以特意在这儿等你。”
紫堇慢慢伸出手去,愣愣看着她,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待他触到苏希青的衣袖,终是不自禁上前一步将她拥在怀中。双手越收越紧,他就似要将苏希青融到自己的身体中。他埋首在苏希青的脖颈间,在她耳畔低语:“我决定自私到底了,只要我一刻不死,你便不能离开我半步。”
“好。”她只是这样简单的回答,却饱含了所有的答案和情感。
他慢慢抬起头来,看向她的面容,心中忽而躁动。从来没有,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想要亲吻她。所以当他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已是吻了上去。这一次,他们都很清醒。吻很轻柔,唇上传来的柔软触感真切不已。甜味从唇角滑了进去,浅浅的,从唇角舔了一口,整个口中都弥漫开甜味。
他慢慢将舌头伸了进去,他要共同分享这种甜味。缱绻与缠绕,湿滑与火热,越吻越深,那般缠绵,不留一丝喘息的余地。
许久,他抬起头来,眸中全是情~欲,口中亦是喘息不已。苏希青亦是轻轻喘着,有一种迷离开始蔓延。
“嗯,走吧。”苏希青推了推紫堇,率先避开他的目光。
紫堇却是不动,他抓着苏希青的手没有松开,胸口依旧起伏不定。
苏希青转头看他,一见他的双眼便皱了皱眉又道:“喂,走了!”
紫堇慢慢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停了许久才低哑地“嗯”了一声。
牵着的双手依旧没有放开,两人往前方马车走去,紫堇却不敢再看苏希青。手心传来炙热的温度,他竟也惊讶自己浑身的燥热。
“咳咳,突然好困啊……”紫堇放开苏希青的手撩起帘子便坐到里边佯装睡觉。
苏希青紧接着进去,却不知他怎么突然困这么快。不过转念想想,他们真的好久没有休息了。如此,苏希青亦坐到他身旁,闭上了双眼。
平稳的呼吸就在耳旁,紫堇缓慢睁开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苏希青,最终攥了攥手掌强迫自己闭上了双眼,心中默默说道:“她是否真的那般呆?如果我克制不住,她会不会像对付知府公子那般对付我?”
这样想着,紫堇心中发毛,也褪去了全身的热度。
四十一 沐浴湿身
马车平缓地行着,距离红谷已经没有多远,紫堇和苏希青在天黑之前便能到达。
紫堇趁着苏希青睡着,便一直在马车中看她。苏希青说是睡觉,却是睡得很浅,想起紫堇这般漫长的复仇之路,苏希青着实佩服他可以背负这么久。
几番想着,苏希青皱了皱眉头不能入眠,刹那睁开了双眼,却恰好对上了紫堇的目光,她“嗯”了一声,有些好奇。
紫堇不知她会突然睁开双眼,尴尬地转过头去,清了清嗓子道:“红谷很快便到了,到了那儿你再好好休息。”
苏希青却盯着他问:“你没有睡,一直在看着我吗?”
“没有。”紫堇回答地很快,却不敢看苏希青。
苏希青“咦”了一声,又道:“你不承认不行,适才我睡着便感觉一直被人盯着瞧”,她想了想又道:“难怪我会睡不着。”
紫堇这才转过头来看着她,皱着眉头道:“会是我的错吗?如果是这样,那你以后睡不着的日子多着呢。”
“啊?”苏希青听着紫堇的话觉得有些不对,却是思绪混乱、目光呆滞、不明所以。
紫堇忽然反应过来,急忙掩饰道:“没什么”,而后又错开话题,道:“到了红谷要万事小心,狡兔生性狡猾,现在我们在明他在暗,不能被他算计了。”
苏希青一看他把话题扯开,便不再纠结,而后问道:“你如何会得知狡兔在红谷?”
想起苏希青被苦琴抓了那日,紫堇便回答说:“你被苦琴抓走那次,我与白霄找到苦琴的藏匿之处,我留下与苦琴对战,他则是去追了那些黑衣人。后来他便发现那儿还有其他人被抓的踪迹,追查之下才寻到了知府的踪迹,而后又从我这儿得知如今的知府其实是狡兔。”
“你是说狡兔假冒朝廷命官?”
“嗯。”
“所以你来荣安城先想办法杀了秦桓仁,又想找机会杀了狡兔?”
紫堇答道:“不错,当年秦桓仁和狡兔带着一批财宝逃跑,而司铭带我去西域治病。等我们回来,一直四处打听他们的去处,直到六年前才知道他们在荣安城。那时,秦桓仁已经是武林正派的巨头,而狡兔则成了知府。司铭助我接近秦桓仁,而他与武林正派相对,自然而然成了魔教。三年前我终于杀了秦桓仁,但是狡兔却没有那么容易对付,而后来的事情你该是都知道了。”
苏希青这才想通了,而所谓知府公子的那些事情,全是为了杀狡兔而做的铺垫。想来,狡兔本就是一个狡猾之人,他定是在秦桓仁死后就调查起这些事情。在得知是司铭和紫堇回来报仇之后,更加小心谨慎。而后,碍于知府的身份,不能一走了之,便处处小心,这才使得紫堇一直没找到下手机会。
只不过,后来苦琴出现了,她趁着大火将狡兔抓了,如今被追查到行踪,却是他已经逃了出来。苏希青想了想,不解道:“时隔这么多年,狡兔又回到红谷是为了什么?”
紫堇心中甚是明了,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羊皮卷,答道:“当年还有大量的财宝被遗留在洞|茓之中,狡兔该是凭着他手中的一张羊皮卷和记忆去拿那些剩下的财宝。之后,他会逃得更远。”
“如果他在我们到达之前便找到了,那他如今岂不是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紫堇蹙了蹙眉,道:“当年洞|茓被炸,两个入口都被堵死,而后岁月变迁,现在该是很难找到了。只希望狡兔还留在红谷,否则天涯海角,我必定要追下去。”
苏希青从紫堇的脸庞上看到了坚定,她知道,只要狡兔不死,紫堇便会一直追寻下去。她拽了拽紫堇的衣袖,接口道:“嗯,之前是你一个人,之后我会帮你。”
紫堇微愣,继而眸中光亮,他探出手去,将苏希青的手抓在手中,道:“这是你说的,不可反悔。”
苏希青点头,没有半丝犹豫。
之后,只听得马蹄声渐渐变缓,车夫“吁”了一声便扬声道:“爷,我们到了!”
紫堇撩起帘子,牵着苏希青下了马车。外头,恰好夕阳西下,层层红晕打在红谷之中,如梦如幻。放眼望去,真的是满眼红叶之树,那般火红,竟把夕阳比了下去。
“这么久以来,这儿景物不变,人却早已不是以前的人了。”想起那些过往,紫堇的眸中含着淡淡的悲痛,更多的,却是忧伤。
苏希青牵起他的手慢慢往前走去,说:“带我入谷吧。”
两人走在红叶树中间,不紧不慢。即使什么都不说,都可感受着自己所见,那种心境,恰如置身世外桃源。片刻的宁静,走下一段仙境般的道路。
不知过了多久,夕阳全然不见,夜幕已是降临。两人此刻已是走到谷内的村口,只要朝着村中最大的红叶树走去,便可到达紫氏所住的木楼。
“那次之后,红谷中还有其他人留下来吗?”苏希青朝着村内看去,却没有看出有人居住的痕迹。
紫堇又是一阵伤痛,回答道:“在山谷另一头还住着仅剩的几户人家,其他的都已经死的死,走的走了。”
才说着,木楼便在了眼前。紫堇推开那扇木门,有一股久违的熟悉之感迎面而来。离开这儿,真的太久了……
车夫将准备的东西搬了进来,眼见着天色渐暗,他将蜡烛点燃放到屋内的烛台上。火光亮起的一刻,苏希青才猛然发现这儿竟然不像久未居住的模样。她不禁“咦”了一声,好奇地看向紫堇。
紫堇便说道:“我让人时常来这儿打扫,想着再次来这儿的时候还能看到当年的模样。”
“是否会触景生情?”
紫堇点头,有一半脸庞隐在黑暗之中,透着落寞和悲伤。他说:“纵使这样,都要铭记于心。”
苏希青却是问道:“可还记得你带我去苏家庄的时候?”
“记得。”
“在那之前,苏家庄是我从不会进去的地方,而自那次之后,我可以坦然面对。那时是你在我身边,现在是我在你身边。”苏希青说着拙劣的话语,可是她话中的意思却表示的很明确。她只希望这次回到红谷,是紫堇真正可以了却过往的时候。
紫堇淡淡勾起了唇角,他转过身正对着苏希青,用另一只手抚上她的发顶,说:“是,幸好你在这儿。”
两人相视一笑,整个房内的光线瞬时柔和起来。
而后,简单用过晚餐,苏希青便要去找了木柴生火烧水。车夫在旁帮忙,紫堇则是好奇道:“烧这么多水要做什么?”
苏希青指了指自己说:“之前受了伤一直不能入水,除了用湿布稍作擦拭,我已经很久没有洗澡了。难道你没有在我身上闻到奇怪的味道吗?”
紫堇摇头,记忆中,苏希青的味道是淡雅虚无的,不可闻。
苏希青一边好奇紫堇的嗅觉,一边火热地烧着水。待水冒了热气,她便一桶一桶地拎去房中倒入木桶之中。等到够她浸泡,她才放下木桶对紫堇说道:“我洗完澡便会睡了,你也歇息去吧。”说着便关了房门迫不及待地去泡澡。
紫堇轻摇了头,却是没有离开。他在门前的石阶上坐下,看天上繁星,感受夜晚凉风。身后是苏希青轻微的动静,只要等到她去睡了,紫堇便会离开。
过了许久,紫堇看到身后的房内还亮着烛火,而他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他很好奇苏希青洗一个澡会洗这么久,便在门外问了一句:“喂,苏希青,你睡了吗?”
然而,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苏希青的回答。
紫堇皱了皱眉头,敲着房门又问了一句:“苏希青,你是否还醒着?”
然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紫堇想着如果苏希青是洗完澡就去睡觉,那他一直在外边坐着不可能听不到任何声音。所以,唯一的可能是她在浴桶中睡着了!
这样想着,紫堇一着急便踢开了房门。房内的烛火晃动了一下,他口中喊着苏希青,急忙绕到屏风后边去。
衣服散落在一边,苏希青那样靠坐在浴桶之中,她真的就那样睡着了。
“苏希青!”紫堇大喊了一声急忙去将她从浴桶中拉起。然而,当他看到苏希青白的晃眼的肌肤,他才惊觉情况不对。而此时,苏希青猛然睁开了双眼。
一个杀手,在这种情况下的下意识动作便是对敌。苏希青在自己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已是反手抓住紫堇,并将他拖入浴桶之中。而当两个人都清醒过来,才发觉,苏希青光着身子站在浴桶里,而紫堇跌入桶中,面庞正对之处,却是苏希青的胸部!
四十二 良辰如何美景
苏希青沉睡刚醒,动作快于思想。当她猛然清醒过来,才发现紫堇跌坐在浴桶之中,而自己,站着正对他,一~丝~不~挂。
“你怎么在这里?”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苏希青犹豫着要不要跳出去,然而当她发现衣服掉落在较远的地方时,她还是选择坐了下去。对,重新坐到浴桶中去!
紫堇已然失了言语,他看着苏希青重新浸到水中,除了祼~露的肩膀,其余全都没在水中。水面晃动,下面是隐约可见的身体。此刻,他正对着苏希青的面庞,有一股躁动和酥麻冲向头顶,他猛地咽了口口水,不知该如何动作。
苏希青看着呆滞的紫堇,慢慢皱了眉,当红晕染上面颊,她出声道:“你还不出去?”
两人是离得如此之近,紫堇似乎都感觉到了苏希青说话时传来的气息。他很想赶快离开,但是身体僵直的就像不是自己的一般。粗重的喘息和心跳的加速,恍惚间,身体的某处已然开始有了反应。
苏希青见紫堇依旧没有反应,眸色一变,霎时朝他劈出一掌。紫堇这时却是动作利索了,他很快从水中举起手来,一把便将苏希青的手握在掌中。
紫堇的衣服已经全湿,滴滴答答的滴着水。掌心逐渐传来热度,仅仅片刻,便烧灼着人满身是火。他眯了双眼盯着苏希青,那般灼热,竟让人不禁为之一颤。
“你现在可是清醒?”两人保持着这个动作,紫堇问了一句,声音低哑。
苏希青的胸口亦是开始起伏,但她仍是镇定道:“是又如何?”
紫堇猛然眸中一亮,仅是眨眼的功夫便欺身而上。他的面庞在苏希青眼中放大开来,她猛然瞪大了双眼,下一刻,却感受到了唇上传来的火热温度。
“可以吗?”紫堇稍稍将唇离开,眸色迷离,声线之中全是蛊惑。
苏希青没有回答,然而她抓着紫堇衣袖的手渐渐收紧。
紫堇没有给苏希青反悔的机会,霎那间又吻了上去。舌尖在口中缠绵,两人此刻只隔了一层薄薄的衣衫,并且衣衫湿透,勾勒出紫堇有着美好曲线的身躯。
待到吻的够深够久,紫堇带着留恋离开那双唇。他慢慢从浴桶中站起来,双手抚上苏希青的背脊,他抱着她,跨步走出浴桶。
苏希青的双手环绕在紫堇的脖颈上,她的身体紧贴着他的胸膛,双脚勾在他的腰部,任由他抱着。
还在滴水的衣衫成了紫堇唯一的障碍。他将苏希青抱到一边的床上,自己开始解掉那层潮湿。月光透进窗棂,淡淡洒进室内,很快,紫堇的身体泛起了光辉。
他低头亲吻,极尽温柔,在她每一寸肌肤上留下了灼热的印记。这一次,她清醒非常,可以感受着每一丝的爱意。迷离中,他轻唤她的名字,看进她的眸中,说:“唤我的名字……”
“紫堇……”
只是她这一句话,点燃了他所有的保留。他缓慢轻抚,开始挺近。他抬起她的双脚,放在腰间,又握起她的手,在手背上留下一吻,继而向上。每亲吻一次,便更深一寸。爱与抚,做与爱,满室旖旎,一室柔和。待到汗流浃背,以为结束,他却含住她的双唇,说:“我的感情,不止这么少……”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他的气息溢满鼻中,他的爱抚留在每一处。晃动中,她捧起他的面颊,吻上他的眉眼……
之后月落日升,虫鸣渐弱,已闻鸟叫。
紫堇醒来,看到身旁睡得很熟的苏希青,亲吻上她的额头,起了身,面上全是甜蜜。
他回自己的房中换了衣服,想着不去打扰苏希青,但又想着去等她醒来。走了几步,已是不知不觉到了苏希青的门外。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决定推门进去,然而还未举步,车夫便出现在了身后,低声报了一句:“爷,淡水楼来了人,还带来了一封信。”
紫堇叹了口气,转身走向车夫,转头看了看房门便向院外走去。等到了外边,才对车夫说道:“安排他们在村中住下,万事等我命令。信呢?”
车夫点了点头将信递给紫堇,紫堇打开一看发现是白霄写的,信上只有一句话:等我明日到达一起行事。
紫堇不明白白霄的意思,想了想还是去找了淡水楼刚来的手下。他问了些荣安城的情况,那手下却说:“白霄是将信送到怡红院的,当时梅千素也在,他们没有说发生了何事,只是叫我们将信送来。”
紫堇没有再多问,只是让手下注意戒备,以防狡兔突然出现。然而,想起梅千素和白霄,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顺利了。
而后,苏希青过了中午才醒来。紫堇在院中等她,两人稍稍有些尴尬,待苏希青坐了下来,却又恢复了正常。
“是否饿了?”紫堇问了一声,朝苏希青看去,却见她吸了吸鼻子只回答了一个“嗯”字,声音有些哑。
“怎么了?”紫堇不禁担忧起来。
苏希青才说着“没事”,一条清亮的鼻涕便从鼻子中流了出来。
紫堇惊得站了起来,着急道:“怎么感冒了?”
苏希青不回答他,却是掏出锦帕擦了擦鼻子。紫堇想起昨晚的事情,顿时面色一僵,什么都不说的坐了下去。过了一会儿他才伸出手去探了探苏希青的额头,而后放心道:“没有发热便好。”
之后,紫堇叫人准备了清淡的食物,又见着苏希青没有大碍才算放下了心来。
当苏希青问起何时去找狡兔的时候,他拿出白霄的信,说:“白霄这么说定是有原因的,我们暂且等他一晚上。”
苏希青亦是觉得妥当,也算是在与狡兔相对之前先把感冒养好。
夜晚,淡水楼的手下在村中看守,平静之中,有一种危险正在慢慢逼近。再一次月落日升,紫堇已是等不住要去找狡兔了。
“你去何处?”今日的苏希青起得很早,她见着紫堇在对手下交代完事情之后便向村外走去。问了一句便将他叫住。
“今日怎么起了?”紫堇转过身来,有些讶异。
苏希青便说:“知道你要去找狡兔,便想着跟你一块去。”
“你倒是知道。”紫堇这样说着不打算隐瞒,便道:“白霄今日会来,我们现在去找狡兔,万一有事发生,也还有转圜的余地。
苏希青便说:“有他在场固然是好,不过我们也算可以以一敌十的,便先去找狡兔吧。”
紫堇摸了摸她的头,有隐忍的笑意,问道:“感冒都好了吗?”
“不足挂齿!”她这样回答着便先踏出了步子。
紫堇跟在后边,很是放心。
如今,紫堇跟狡兔一样,只有一张羊皮卷在手。他想着狡兔要去的地方,亦是仅凭着记忆去找当年的洞|茓入口。
那段路,他还记得,可是记忆中的路都布满了鲜血,想要确切想起,却又朦胧不堪。模糊中循着红叶树中的道路往前走着,很快便出现了一个三岔路口。
“该往哪边?狡兔会不会也记不清方向,随意走了其中一条?”苏希青这样问着,又道:“不如我们一人一边走过去看看吧?”
紫堇却立刻不同意道:“不行,太危险了。”
苏希青倒也不坚持,只是问:“那就先走一条试试?”
紫堇点了点头,他往两条路看去,才举手指了一条,忽然飞身而起,口中喊道:“谁?!”
苏希青亦是看到了那个黑影,紧跟着紫堇追了过去。
在红谷,这种时候会逃跑的黑影,那必定是他们要找的人了,好巧!
那人跑得飞快,若论轻功,绝对不在紫堇和苏希青之下。两人追了一路,不知不觉已是到了路的另一头。那一头视野开阔,放眼望去,有几丈平地,前方不远处便有一个山洞。
那人的身形逐渐显露出来,待他逃到洞口,忽然转过身来。紫堇去瞧他的面容,却发现不是狡兔。
“那是……”苏希青瞧着那人,忽然她大喊一声推开了紫堇,道:“紫堇,小心!”
紫堇和苏希青避开那射来的飞镖,站在一边瞧着那人,苏希青道:“这家伙是个杀手,擅使飞镖……”才说着便向周围扫了一圈,冷声道:“他亦是在赖苍手下接任务!”
话毕,猛然听到了大笑之声。山洞之中走出数人,定睛看去,为首之人竟是赖苍!
“苏美人,几日不见,你愈发漂亮了啊,恰好给赖苍我饱饱眼福!哈哈哈哈!”赖苍越走越近,整个面目显露出来。然而,此刻看来,除了商人的市侩,更多的却像是常年躲在阴暗处的毒蛇一般,森冷阴鸷!
“赖苍,你为何在这儿?”似乎这个问题很容易就会有答案,但是苏希青还是问了出来。
赖苍却是笑着,他一扬手,身后那些杀手就悉数围拢上来!
四十三 算计一场
本该在荣安城府衙大牢的赖苍此刻却出现在了红谷,并且他带着手下的杀手,见了紫堇和苏希青便将他们围了起来,这件事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苏希青瞧着那些功夫数一数二的杀手,心中有些不安。她朝满脸笑容的赖苍看去,寒声问道:“赖苍,你这是什么意思?”
赖苍越发笑得厉害,答道:“苏姑娘你这么聪明,该是知道什么意思吧?”
苏希青皱了眉,不耐烦道:“少罗嗦,有话说话,有屁放屁!”
“啧啧啧,苏美人不要这么呛嘛!”赖苍还是那副模样,待他看到紫堇和苏希青的眼中都有了杀意才说道:“很简单,交出你们手中的那张羊皮卷,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紫堇冷了脸,恶声道:“你竟也知道羊皮卷的事,你究竟是何人?”
赖苍摆着手说道:“我就是我,不是什么人。只是这羊皮卷实在是好东西,我会知道也不奇怪。如何?是否要我们动手才肯交出来?”
苏希青顿时气了,稍稍运功便要逼向赖苍,然而那些杀手很快挡在她的面前,让她无从下手。她只好暂且按耐住,先骂道:“难怪你不许赖景彤和梅千素来往,因为你早就知道你与淡水楼只能为敌,不可为友。”
赖苍也不掩饰了,直接说道:“女大不中留啊,本想着刚好有个九王爷愿意娶了我那宝贝女儿,我也好了了一桩心事,谁知冒出个梅千素坏了好事。就算他不是淡水楼的人,我也是不许的,长得比女人还好看,又是个烟鬼,不适合不适合!”
赖苍那表情,那话语,倒真的像是聊起家常来了。他把梅千素说得一无是处,直激起了苏希青的不满。她忽而拔出了短刀,眼神凌厉地朝那些杀手看去。杀手稍有惧色,后退一步却不动手,该是在等赖苍的指示。
赖苍最终没有下令动手,只是又笑着说道:“苏姑娘你本是个事事不问的杀手,现在怎么跟淡水楼走得如此近了?”
苏希青见赖苍的废话实在是多,实在懒得跟他磨叽,扬了扬眉便飞身而起,目标是赖苍,而对敌之人却看好了那些杀手。
“苏希青,等一下!”紫堇看着那些杀手,本是不愿随便动手,谁知苏希青按耐不住,也只好动了手,以免苏希青吃亏。
赖苍一见这情况,急忙闪身到了一边,嚷嚷道:“苏姑娘不要激动啊,有事好商量,交出羊皮卷便好,何必伤了身?”
苏希青不理他,先是看准其中一个杀手攻击,而其他人若是攻上来便巧妙避开,紫堇亦是为其挡下攻击。数招下来,那被攻击的一人已是不敌。只见得苏希青眸中寒光一闪,她的短刀已经架在那人的脖子上,仅仅眨眼功夫,皮肉破开,血液飞溅,那人倒地不起,已然没了气息。
“怎么?还没拿到羊皮卷吗?”忽然,一句问话由远及近。苏希青没有停下的意思,倒是紫堇,忽而瞪大了双眼转头看去。
那人越走越近,最终在赖苍身旁停了下来。紫堇瞧清了他的面目,顿时大声道:“狡兔!”
苏希青即刻停下了打斗,那些杀手亦是谨慎地退下。狡兔投来目光,霎时指着苏希青骂道:“就是你对我儿子下了毒手吧!”
赖苍却马上堆了笑脸道:“罢了罢了,若不是因为这件事,我们也不会有这么好的差事。至于儿子,你外边老婆多的是,想有多少儿子便有多少儿子,那个经常逛妓院的,不要也罢!”
狡兔这才将手放下,恨恨道:“快些交出羊皮卷,省得你们死无全尸!”
苏希青旋即咬了牙道:“赖苍,你竟然跟他混在一起?!”
紫堇这时听出赖苍话中的意思,道:“只怕他们从一开始便狼狈为奸了。”
赖苍和狡兔不禁相视一笑,赖苍瞧了瞧天色,道:“跟你们说说也无妨,反正你们最终只有交出羊皮卷一条路可以走……”
赖苍摆明了一副“让你们死得明白”的态度,他与狡兔站在一起,说起这些事的起因,苏希青才知道自己被算计得太早了。
刚开始的时候,苏希青从赖苍那儿接到的任务是去杀了骚扰怡红院的客人——也就是知府公子。后来,赖苍从府衙那儿接到了任务要去杀淡水楼楼主紫堇。本是平常的两件事,赖苍觉得蹊跷便去查探了一番,而后不禁发现两方的真正目的是:知府想要杀了紫堇,而紫堇又想要了知府的命!
一来二去,赖苍一路探查,待他得知羊皮卷的事情,他便心中生了一计。而这个计划,苏希青是一颗很重要的棋子!
其后,荣安城满大街的通缉令,苏希青需要银子跑路,去找了赖苍,赖苍恰好将暗杀紫堇的任务交给她。能杀掉紫堇自然是好,若是杀不掉,他也可将计就计。事情就这样继续下去,虽然府衙大火有些超出意外。然而,倒也成了狡兔消失的一个好机会。
后来,天助赖苍,苦琴竟然出现了!她要杀掉秦桓仁,并且拿回羊皮卷去向司铭谢罪。赖苍便利用这一点,得知了秦桓仁的羊皮卷在他女儿秦彩儿的手上。如此,便有了盗取司铭的棺木,引起苦琴和魔教在怡红院的纠纷,事实上却是想去找秦彩儿夺回那两张羊皮卷。
然而,事情并不顺利,苦琴失手,秦彩儿出嫁之后羊皮卷便落入白霄的手中。
之后,他们放出消息说狡兔返回了红谷,引了紫堇前来,就是希望一网打尽。而这些,都在按照计划进行下去。
苏希青听完这些,已经将杀气散满了全身,只要她一动手,哪怕战死亦不会停下来。
紫堇将手轻抚上苏希青的背脊让她按耐住,冷静地对赖苍问道:“就算你们拿到我手中的羊皮卷又有何用?少了白霄手上的两张,你一样找不到宝藏!”
狡兔和赖苍忽而都笑了起来,那般奸猾,不禁让人心中作呕。笑了一会儿,赖苍忽而从怀中取出一物,道:“你说的可是这两张?”
“你……!”紫堇和苏希青都吃了一惊,想了一遍,才知道白霄要来红谷应该就是为了这个原因。
“哈哈哈哈……!”紫堇忽然大声笑了起来,可是那样的面目,根本没有任何笑意可言,眸中阴寒至极,直笑得狡兔和赖苍一阵莫名其妙。
狡兔阴了脸说道:“你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当年你的父母不还是乖乖交出了羊皮卷?如今你没有任何胜算,还是妥协吧!”
紫堇将手握住苏希青的手,慢慢从她手中拿过短刀,继而道:“为了那些宝藏,你们竟然算计了这么多年。那么多的性命全部葬送在红谷之中,直到如今,你们竟然还在奢望!”说着,他从怀中慢慢取出了羊皮卷,又道:“没有人性,要那么多的财富还不是要下地狱?不如我做做好事,帮你们超生……”话才说完,他忽而扬手抛起羊皮卷,而他手中的短刀随后而起,仅仅是刀光几番掠过,那张羊皮卷竟然裂成碎片,散落一地!
“紫堇,你——!”狡兔和赖苍双双震惊。他们不禁血气上涌,红着眼睛对那些杀手道:“杀了他们!”
杀手们不再顾及,各自持了武器冲向苏希青和紫堇。紫堇将短刀递还给苏希青,在她耳旁低声道:“对不起,连累了你……”
苏希青却亮着眸子道:“觉得对不起便帮我把这些家伙全灭了吧!”
两人都勾了唇角,霎时尘土飞扬,只见刀光剑影!
狡兔看着紫堇和苏希青被困住,忽而脱下了衣服。下一刻,他将混着泥土的羊皮卷碎片悉数放到衣服之上,到了这种时刻,他竟然还未放弃!
时间已经接近正午,正值夏季的红谷到了最热的时刻。阳光炙烤着每一个人,苏希青和紫堇面对这么多的杀手,终究有些招架不住。他们攻击凶猛,只要稍有不慎,便会负伤流血。
汗水从额角流了下来,紫堇的后背紧贴着苏希青,哪怕是为了她,他也要全身而退!
“御前带刀侍卫在此,还不束手就擒?!赖苍,狡兔,看你们往哪里逃!”只听得脚步声声,白霄的人还未到,声音已经响彻四周。
赖苍和狡兔纷纷一惊,他们没料到白霄会出现地这么快。考虑到淡水楼和府衙的人都会来这儿,赖苍和狡兔只好先行撤退。他们喊了一声,抱着那堆泥土便飞身离开。
紫堇和苏希青已是受伤,不愿去追。片刻之后,白霄出现在他们面前,却只有他一人。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白霄道:“我预感着会出事便先行赶来,其他人还需半日才到。刚才我见了那么多杀手,只好先吓走他们,若是打起来,我们三个必定要死的死伤的伤!”
三人望着狡兔和赖苍逃跑的方向,不禁都皱起了眉头。
四十四 赖苍的计谋
白霄赶来之后,赖苍和狡兔为了保存实力而率先撤退,而苏希青、紫堇和白霄三人却不敢妄自去追了他们。正午的阳光直射头顶,夏季的燥热直叫人大汗淋漓。
三人心中亦是平静不下来,紫堇和苏希青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口,不禁都皱起了眉头。他们想起赖苍和狡兔,终究不解地问道:“赖苍不是被你抓去府衙大牢了吗,为何会在这儿?竟然还拿着你手中的两张羊皮卷?”
白霄沉了脸,一副挫败模样,他恨恨答道:“哼,我竟然被他算计了!”
说起这件事,白霄身为御前侍卫应该有的那种骄傲和优越全都被蒙上了阴影。三人返回谷中的村落,一路听着白霄讲来龙去脉。
那日,因为发现赖府藏有司铭的棺木之后,白霄将赖苍直接带去了府衙。他本来还没有把这一系列的事情跟赖苍联系在一起,只是觉得这件事中赖苍可能是受害者。而他做了些询问之后,更加认为赖苍什么都不知道了。
之后,他将赖苍暂时收押在府衙大牢,而当晚,昨日知忽然来找了他。
昨日知是江湖上很出名的说书人,而他口中那些真真假假的消息,却无人知道他从何得知。关于羊皮卷的事情,这个老头似乎一早就知道,并且明着暗着、装疯卖傻地在调查这羊皮卷的下落。如果白霄不是凭着他御前侍卫的直觉,他该是还不知道要如何利用这个老头去得到秦彩儿手中的两张羊皮卷。
然而,越是这样捉摸不透的人,利用起来就越是该小心谨慎。白霄因为这样的疏忽,最终被他算计。这个老头只是说了句:“赖苍若是见到羊皮卷,一定不会再说什么都不知道了”,白霄瞬时便拿着羊皮卷去了府衙大牢。
谁知,等在府衙大牢的,却是昨日知和赖苍的联手。他们早有埋伏,神不知的鬼不觉,不惊动其他官差,却能顺利潜入大牢,并且,当白霄拿着羊皮卷前往的时候,就是羊入虎口的时候。
之后,赖苍从府衙大牢逃跑,纵使白霄立刻带了人在荣安城搜查,都没有找到任何线索。考虑到这些事情都跟羊皮卷有关,白霄不得不去了怡红院找紫堇。只是,那个时候紫堇已经被狡兔引去了红谷。
当白霄见到梅千素的时候已经是一天之后了。他带着赖景彤等在怡红院,而梅千素出现的很及时。这个时候,整件事情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白霄将自己所知都讲了出来。而梅千素听说赖苍逃跑,并且带着羊皮卷的时候,他忽然觉得事情很严重了——紫堇会在红谷陷入赖苍的陷阱。
之后便是白霄写了信让淡水楼的人先带来,自己准备妥当之后与梅千素他们一起出发前往红谷。待白霄先行一步赶来的时候,便是紫堇和苏希青已然陷入困境……
三人回到了村中,手下为紫堇和苏希青处理了伤口。苏希青想着事情从头到尾的发展,猛然想起自己被苦琴抓住那次,他朦胧中看到了黑影,并且听那人说:“谁让你们把她绑来了?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时应该就是赖苍了吧。
现如今,狡兔、苦琴、赖苍和昨日知,全都为了羊皮卷千番算计,想起那万恶的洞中财宝,真不知是该惋惜还是厌恶。
紫堇想起狡兔离开之前拿走了那些羊皮卷的碎片,他终是不甘心地皱了眉道:“现在他们拥有了所有的羊皮卷,而我们不知道藏有宝藏的洞|茓在何处,又如何再去找他们?”
白霄挑了挑眉自信道:“这个时候就要靠我们朝廷的官差了!”
“什么?”苏希青好奇。
白霄便自得道:“在牢中待过的人,身上都有一种独特的气味。虽然人闻不出来,但是我养的那只隼却能靠这个辨别出正确方位。”
“那总要猎物出现了,你那只隼才能凭这个找到目标吧?”苏希青有些质疑,而她也没有看到白霄带着任何鸟类。
白霄看着紫堇说道:“只要知道洞|茓的大概位置,我们去那儿候着,一旦赖苍和狡兔出现,我们就可以找到他们!”
紫堇这才点了点了头。同样是为了宝藏,这一次在洞|茓之中,紫堇需要讨回这么多年以来所有的债!
待到傍晚,淡水楼和府衙的官差如约而至,官差还带来了白霄的那只隼。不过,当梅千素带着赖景彤出现的时候,众人还是有些吃惊的。
现在,赖苍的身份已经暴露出来,赖景彤随他们前来,这其中的气氛,到底是有些尴尬。她没有管其他人的眼光,只是径直走到苏希青面前,问道:“你见到我爹了吗,他是否真的……”
只是她还未把话说完,就已经问不下去了。倒是苏希青,她很认真的点了头,道:“这是江湖恩怨,你还是离开比较好。”说着便去看梅千素,梅千素却用不能察觉的动作摇了摇头。再看向赖景彤,她却回答说:“我要当面问一问他,他把我放在何种地位?”
赖景彤或许在这个时候才知道,一个人的贪婪,不是他缺少什么,而是他想要什么。纵使赖苍有着千万家财,但是面对那未知的宝藏,他仍是趋之若鹜。
苏希青不再说什么了,梅千素亦是没有阻止赖景彤的意思。而后,在场的人合计着天明之后的行动,待到夜深,都各自回房歇息。
紫堇不能入眠,坐在院中看着天上的明月。那般皎洁,纵使时光变迁,都不曾变过。苏希青靠在廊下的栏杆上看着紫堇,她不去与他说话,只是这样坐着,偶尔抬头同他一起看天上的皎月。这样的宁静,无需言语。只希望明日之后,他们可以用所有的时间一同看各地风景。
次日,阳光普照大地,红谷中的红叶树展示着别样的火热。村中,所有的人聚集起来,一同前往只可胜不可败的前方。
依旧是昨日的道路,紫堇走在前头,再一次来到了那个三岔路口。虽然昨日已经在赖苍的引诱下走了其中一条,但是不能排除山洞就在那一边的可能。此刻不能判断,紫堇便对白霄问道:“你那只隼可以追踪到多远距离内的猎物?”
白霄则反问道:“怎么?不能确定是哪一条路吗?”紫堇点头,白霄瞧了瞧那两条不长的路,便道:“那我们便等在这儿吧。虽然赖苍只会出现片刻便往山洞中去,但是我这只隼应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判断出方向的。”
白霄这样说着,众人便等在原地。紫堇放眼望向前方,回想起过往,他忽然想起当年山洞中的事情,不禁转身吩咐道:“待会儿你们留一部分人在洞|茓外边,若是狡兔和赖苍故技重施放出炸药,你们也好在洞口截住他们,并且入洞救人。”手下抱拳领命。
紫堇转身面对着苏希青,又道:“我要你留下来,留在洞口。”
苏希青很快摇了头,道:“我不会答应。”
“我不要你进洞冒险,狡兔和赖苍都是狡猾之人,我不希望再看到我所珍重的人在洞中死去。”他说得那样认真,就似不想让苏希青再有异议。
苏希青却说:“若是真的这样,我便会让你在洞中陪我一起死,你可愿意?”
“苏希青,你……”紫堇语滞了,他明白苏希青是这样一个倔强的人,就算说狠话,都不会妥协。她要的不是一同去死,而是扶持而生!
“喂!”白霄忽然喊了一声,继而对着空中徘徊的隼长长吹了声口哨,大声道:“他们出现了,快走!”
众人紧跟而上,踏入其中一条岔路,红叶树快速向身后退去,前路越来越开阔,只是片刻,空地前方便出现了一个向下的洞口。洞口狭窄,不能同时进入三人。几人商量了一番,便决定让大部分人留下,其余部分跟着进入洞|茓。而紫堇、苏希青、白霄、梅千素和赖景彤,纷纷入内。
洞口不深,当他们跳到平地上之后,打开随身的火折子,光亮使得洞|茓明亮起来。孰料,伴随而来的是带着寒光的刀剑!
似乎是赖苍和狡兔早有准备,他们手下的杀手等在洞口,就是为了拦下碍事之人。
紫堇不能停下来与他们纠缠,于是,官差和淡水楼的手下便留下应付杀手,而其余的人,全部去追击赖苍和狡兔。只需很短的时间,他们便可与他们正面相对!
四十五 正文终章
洞中狭窄昏暗,白霄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火把点燃,与紫堇走在前头,苏希青和赖景彤走在中间,梅千素殿后。
洞口的打斗之声还能不间断的传来,而前路却越来越显得未知诡异。他们不知道赖苍手下到底还有多少杀手,他们只知道这些杀手极难对付。
行了很久,几人走在洞中,感觉到气氛愈加紧张。纵使他们不说任何话语,仍旧只听得到自己的脚步声,至于其他,再无动静。而这样一个长长的通道,不知要何时才能走到头。
火把的噼啪声传入耳中,白霄终于忍受不住这样的压抑,开口道:“我们明明很快就追了过来,怎么走了这么久都看不到他们的人影?”
这的确很奇怪,因为这个洞|茓之中还未出现岔道,只要沿着通道一直走,总会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可是现在,他们还在迷茫中追着狡兔和赖苍。
紫堇却说:“不对,他们进洞的时候是毫无顾忌地往前走的,可以说速度一定是极快。反倒是我们,为了谨慎行事,一直走得很慢。由此跟他们拉开了距离,以至于我们到现在都没有抓到任何动静。”
众人觉得有理,白霄把火把往前探了探,道:“难道我们也要加快速度吗?”
苏希青则说:“还是谨慎些吧,他们毕竟在我们前面,若是加快速度,碰上埋伏便麻烦了。”
白霄皱着眉头又将火把往前边探了探,以便能照到更远的地方。谁知他还未走上几步,忽而看到了前边越来越宽的道路,以及愈加接近的转弯之处。
“看,是另一条路!”白霄兴奋起来,而他料定狡兔和赖苍一定就在前边。
说着,白霄已然跑了起来,而刚才他们约定好的谨慎行事早就被他抛到了脑后。
“喂,等等!”紫堇喊了他一声,却未能阻止。无奈之下,他也只好跟了上去。苏希青见状,亦是没有落下。梅千素护着赖景彤走在后边,不敢贸然行事。
“叮叮——”只听得前方传来两声兵器相交之声,继而听到白霄骂道:“好小子,竟然敢偷袭我!”
看来被苏希青说中,前方真的有人埋伏在那儿。
紫堇和苏希青很快赶上去,只是还未走到白霄身旁,便被迎面飞来的飞镖阻了去路。
“好险!”苏希青暗叹一声,看着Сhā入身后墙壁中的飞镖,只要慢了一分,她就要破相了。
那边,紫堇同样是堪堪避过了那飞镖。待他们两人回过神来,飞镖又再次袭来,而只靠他们手中火把的照明,他们到现在都未看到敌人在何处。
再一次避开,前方已经传来打斗之声,看来白霄已经将杀手从暗中揪出,正在对敌。紫堇和苏希青互相看了一眼,慢慢沉静下来。他们放缓自身的呼吸,感受着洞中的杀气。
霎那间,紫堇和苏希青飞身而动,只见得火把几番晃动,他们竟已经找到杀手的方位,并用极快的速度到了他们面前。杀手悉数吃了一惊,近距离对敌,他们放弃了飞镖,改用阔刀。
苏希青用左手举着火把,右手从怀中掏出短刀反手握在手中。她眯了眼睛,杀气骤现。杀手横了横眉没有退缩,提起大刀便迎向苏希青。
那边,紫堇对敌,没有武器,却用火把充当。杀手几次攻了上来,都被火光喝退。那杀手见几次失手,便用刀刃对着火把,想要将那恼人的火把切断在地。紫堇却避了开来,一掌劈过去,恰好打在杀手的手腕。那番力道,直震得杀手将阔刀丢在地上。
如今,白霄、紫堇和苏希青三人都被杀手阻了去路,而后赶来的梅千素和赖景彤见状,本想Сhā手,却被他们拦了下来。赖景彤心中愈加不安,她咬了咬牙往前跑去,口中说道:“我一定要找到我爹。”
“景彤!”梅千素大喊了一声。紫堇让他赶快追上去,并叮嘱他万事小心,他们会随后跟上。
梅千素应了一声追了上去。前面的路已经开始看得到亮光了。
光线开始变得清晰,虽然梅千素没有见到任何空隙照进光来,但是那样的亮度,就似到了外边一样。他加快了脚步,而赖景彤就在前方。
“景彤!”梅千素又喊了一声,脚下增了劲力便快步到了赖景彤声旁。“你跟在我后边!”他这样说着,就走到了赖景彤前边。
赖景彤神色凝重,她低声对梅千素问道:“爹真的是可以为了钱财而不顾一切的人吗?”
梅千素微愣,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他惯常的笑脸已经摆不出来了,他只好那样苦涩地说:“你可有了心理准备?”
赖景彤咬着下唇不说话,过了许久才说:“若是到了那个地步,请对爹手下留情,毕竟……我只有他一个亲人了。”
梅千素默然了。他想说“你还有我”,却最终没有开口。
未久,他们到了另一个洞口前方。这个洞|茓明亮宽阔,只往里边走了走,便感觉开朗开来。梅千素往四周看了看,又在其中发现了两个洞口——这是一个岔路,任何一个都有可能是狡兔和赖苍走过的。
再次到了选择的时候,梅千素却不能很好的判断了。这次没有人手两边都走,亦没有白霄的隼来判定方向,若是只凭感觉,很有可能一去不回。
“哈哈哈哈,怎么,在困惑走哪一条路吗?”然而,谁都没有料到,本应该一路向前的狡兔和赖苍忽然从其中一个洞|茓中走了出来。他们满脸自得,一副胜利姿态。
“爹!”赖景彤霎时惊呼。
赖苍见了,顿时吃惊,继而对梅千素骂道:“你竟然还把我宝贝女儿拐来了这里?臭小子!”说着对赖景彤招了招手,道:“景彤,道爹这儿来。”
赖景彤却满脸痛苦表情,道:“爹,你真的为了钱财一直在蒙骗别人吗?甚至蒙骗我?”
“景彤,爹并没有做有违道德之事啊!爱财乃人之常情,又岂能枉论对错?”赖苍一边解释一边走向赖景彤。
赖景彤却向后退去,伤心道:“这么多年来,你可不是这么教我的。”
梅千素见状,挡在赖景彤身前,赖苍本还是慈父模样,霎时黑了脸,道:“我应该早点杀了你的,现在害的我宝贝女儿也被你带坏了!”他说着便招了招手,站在两旁的两个杀手立刻围了上来。
“爹!你要干什么?”赖景彤大惊,却被赖苍拉到身旁,而那两个杀手已然举刀挡在了梅千素面前。
梅千素不禁撇嘴笑了笑,他将烟斗叼在嘴中,慢慢将原本披在肩膀上的衣服穿好。只见他系好腰带,抬头的那一霎那,各种风情和妖娆,似乎只需他吐一吐烟,那两个杀手便会迎来万千刀剑。
不过,今日的梅千素没有抽烟,那烟斗只是随意叼着,而它真正的作用是对敌!
杀手不敢再拖延下去,哼了一声便向梅千素砍了上去。梅千素将白玉烟斗抓在手中,不管是挡刀,还是攻击,都带着锋利割破张弛的气氛。
电光火石之间,他们早就过了数招。梅千素节节逼近,杀手已有些招架不住。凭着梅千素的功夫,要杀了这两个杀手是早晚的事情。然而,当所有人都关注着这样一场打斗的时候,有一个人正寻思着如何将梅千素置之死地。
所以,当狡兔的手中偷偷握着一枚三棱镖的时候,飞镖带着风声直直飞向梅千素,快速而又狠厉!
“梅千素……!”这样一个时刻,赖景彤喊得声嘶力竭,并且甩开了赖苍用最快的速度挡在了梅千素面前。她张开双手,明知道飞镖会刺中她的胸膛,但是仍是毫无退缩!
“景彤!”
“景彤……”
梅千素和赖苍同时喊了出来,可是太晚了,鲜血已经从赖景彤的伤口不断流出,霎时便染红了胸前的衣衫。
“怎么会这样?”这时,恰好苏希青三人赶来,他们首先见到的便是赖景彤身中飞镖!
“你们,都是你们!”赖苍突然叫喊起来,“都是因为你们才害得景彤身受重伤!”他的眼中聚满了杀意,却责怪的毫无道理。如今的他,不管是为了钱财还是为了赖景彤,都要和紫堇他们敌对到底了。他们之间有不可化解的矛盾!
他的悲愤到了极点,他站起身来,与自己的杀手一起,亲自与紫堇他们刀剑相向。
苏希青知道,赖苍手中能有这么多杀手,不仅是因为他有经商头脑,更是因为他也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好手。对付赖苍,只怕紫堇和她自己联手都有些不够。
“嘶嘶嘶——”忽而,苏希青听到了弱不可闻的声音,她猛然转头看向狡兔,继而大喊道:“不好,快离开!……”话才说完,震耳欲聋之声传来,紧接着是山洞的剧烈晃动。
“狡兔,你要置我于不顾吗?”猛然发现的赖苍最后嘶喊着,但是石块已经在落下了。
狡兔大笑着逃进身后的岔路,那个洞|茓应该通向出口。他故技重施,又一次运用炸药使自己逃脱,并且这一次,没人跟他分享财富,并且是所有的财富!
“狡兔,你未免想得太美了?”然而,这样一句问话从狡兔身后响起,他才在怔忪,苏希青和紫堇已经挡在了他的面前。
“这,这……这不可能!”他害怕起来了,震惊不已。
“什么不可能?不可能跑这么快并且追上你吗?”苏希青反问,又自己回答说:“早料到你狡猾奸诈,我们关注其他人的时候,也没有将你忽视!”
“你,你们……你们谁都不能阻止我得到宝藏!”他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可是,连他自己都明白,若是单纯论武功,他又怎么会是苏希青和紫堇的对手?
洞|茓外的日光慢慢减弱着,太阳从一边降到了另一边。当苏希青和紫堇从出口出去的时候,他们的身上还沾染着狡兔的鲜血。傍晚的余晖洒在身上,别样绚烂。
狡兔那般对钱财执着的人,已经到了病态的程度,哪怕是最后一刻,他仍旧抱着装有金银财宝的箱子不肯撒手。紫堇亲自砍下了他的头颅,将他丢弃在那堆散发着邪恶之气的宝藏之中。所有那些过往,终于在鲜血流满一地的时候,做了一个了结。
之后,白霄和梅千素从入口处顺利逃了出来。梅千素将赖景彤抱了出来,可是她早就没了气息,至于赖苍,已然葬身在洞|茓之中。
淡水楼有手下说看到昨日知出现在附近,并且他的手中拿着羊皮卷。或许他的目的从一开始便不是钱财,而是这个江湖的争斗。他是说书之人,总不想这个江湖显得太过枯燥。然而,这已经跟紫堇没有关系了,不管以后会有什么人来红谷寻找宝藏,都与他没有关系了。红谷是曾经的家园,只是从狡兔死亡的那一刻起,这些都变成了过往!
几日之后,他们返回荣安城,那个时候司竺早在郊外寺庙杀掉了苦琴。而魔教医师,却跟紫堇说:“南疆有一种药,或许能使你活得长一些。”
番外一 我叫尹书
师妹去了城中接任务,我要做的便是去卖春宫图,并且速去速回,然后在朗朗月光中一边洗衣服一边等师妹的烤鸭。
趁夜,我头顶星辉夜空、手拿春宫画作、脚踏祥云黑靴,去那荣安城中找一找买画的大客!
嘿!今儿个真热闹!靠了那师妹满大街的通缉画像,府衙官差竟也大晚上的出来巡视了。啧啧,只希望师妹别碰上他们才好。再瞧一瞧街上的潜在大客,我握了握手中的春宫图便锁定了一个目标。
那是个背影看上去极其柔弱的书生,但是我敏锐的判断力告诉我他要去的地方是怡红院,并且这个公子哥儿今晚想要寻一寻乐子!如此,不如让我尹书在他实战之前给他一点经验指导吧!
我挺了挺背脊朝他走去,一个快步便挡在他的面前,并且很礼貌地作了一揖,客气道:“这位公子且慢。”
身材并不高大的公子哥儿抬头看我,他“嗯”了一声,然后我只是瞟了他一眼便取出画作低声道:“公子可是去那怡红院?那你可要看一看在下的画作了,保证你受益匪浅,并且待会儿在那温柔软榻之上雄壮威武,技术高超!”
那位公子哥儿明显被我话震住了,他一定从未见过这么厉害的东西!不是我吹牛,一般买了我画作的爷们,到最后都会变成“高手”!
我“嘿嘿”笑了两声去看他的脸,并且想着要开价多少。可是,可是……我尹书从未见过有着如此细滑皮肤的男子,他整张脸都泛着光芒,唯有他唇上的小胡子格外碍眼。
我紧紧皱了眉头,想着他难道是个兔爷?然而,在我想要凑近他研究一番的时候,胸前传来的那凌厉之风是怎么回事?
我一跃而起,脚尖点地便向后飘离。稳了稳脚步才发现那家伙取出了一条鞭子,正挥舞地霍霍生风!
“咦?这位兄弟为何要突然袭击我?”我很好奇地看着他和他身边同样凶神恶煞的跟班。
那家伙蹙着眉气鼓鼓地把鞭子向我挥过来,然后终于开口说话了:“登徒子!荣安城中竟然都是你这样的下流之人吗?!”
妈啊!他……哦,不对,应该是她!她开了口,我才赫然发现这位公子哥儿竟是个女人!我暗暗自责,没想到我尹书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我抓住她挥过来的鞭子,并且十分真诚地塞了几张春宫图给她,然后说:“不要客气,女子也是需要的,这个免费送给你,咱们有缘再见!”说着,我便用最快的速度全身而退,毕竟,我是个有风度的男子,不会与女子计较!
待到再也见不到那位女子之后我才稳下了脚步。虽然今日的第一笔生意失败了,但是行走江湖,总会遇见女扮男装之人,会认错也在所难免。啊!既然这样,不如去找一找男扮女装之人吧!
我深刻的明白那些“道行高深”的男子,为了更贴近女子,都会把自己打扮地花枝招展。待他们与心仪的女子畅谈小女儿家心事之时,便会亮出身份。那个时候,娇羞的女子早就与之姐妹相称,掏心掏肺,甚至“坦胸露|乳”!如此,我尹书的春宫图便是他们的福音!
哈哈!甚好,甚好!待我尹书用敏锐的洞察力来辨一辨你们的雌雄吧!
我躲在一旁巷道,紧紧盯着来往之人,忽而,一位满身煞气,并且随身带着随从的女子从我面前走过。那般气势,我可以肯定这就是我要找的人了!
我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戳穿他,所以我依旧很客气地采用“君子之道”,慢慢走上前之后便作了一揖,道:“这位美人,可否知道‘花前月夜下,琼浆玉露液’?”哼哼,只要这句话一出,他一定会明白我的意思!
然而,我等了很久都未听到他的回答。就在我脖颈酸痛之时,我恍惚间听到了什么“吱吱嘎嘎”的声音,就似某种东西被狠狠攥紧一般。莫非,他在抓银子?
“混蛋……又是你,又是你这个登徒子!”伴随着这句话,满是杀气的鞭子朝着我的俊脸飞来!我只好先避开,再做分析。待我定睛看去,嗬,怎么跟方才那女扮男装之人如此相像?!
我跳跃着避开那飞来的鞭子,想了几次都不敢相信我遇上了同一个人。因为刚刚那位女扮男装之人的面貌只算得上儒雅小生、白面公子,怎么换了女装,却生得鬼魅妖娆、慑人心魄?
“哎哟!”我不禁叫了一声跌倒在地,那位姑娘很快冲到了我的面前。我抬头仰望她,看到她姣好的面容中透出冷艳,还有那种叫人移不开眼的吸引。想起那位赖姑娘,似乎也是这般火辣的脾气,但是不同的是,这位姑娘的火辣被冰块包裹了起来,很是带劲!
“登徒浪子!我今日要挖了你的双眼为荣安城整顿整顿风气!”这位女子很生气地对我威胁了一番,我忽然有一种感觉——我要征服这个女子,或者被她征服!
为了稳住她,我很快用尽全身力量做了一个最楚楚可怜的表情。终于,在我眼中的一滴泪将落未落的时候,她缓和了自己的情绪,然后我顺势说道:“能够遇上女侠真是太好了!我,我因被奸人所困,逼不得已每日每夜出来卖春宫图,若是哪天空手而归,必定遭到非人对待……!”
我说着蹙紧了眉头,并且将整张脸皱了起来。再去看那位姑娘,她已然想要听一听我的“悲惨”境况了。
在这个时候,我想着这兴许就是我这辈子的缘分了,若是不好好把握,连老天都会恨我。所以我不能浪费这个大好机会,而要把握这个机会,就要牺牲我师妹了!我在心中默念着“对不起”,并且许诺以后数倍报答师妹。
于是,我接着说道:“我本名尹书,自小便被现在的奸人所抓。与我一起被抓的还有数人,我们每日研习春宫图的画作,之后再拿出来卖。久而久之,我们变成了赚钱工具,并且谁想要逃跑,就会有一个杀手出来将我们抓回去。侥幸的可以活下来,却生不如死,不幸的便再也见不到第二日的太阳了……”
我将话说完,慢慢站了起来,并且摆了一个最沧桑无奈、天地悲凉的姿势。这样一来,我不仅不会被看成登徒子,反而会被无限同情。
“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这样一个黑暗组织?”那位姑娘很冷静,但是对我的话感到疑惑。
我想着能够存有疑惑的人,便说明她还聪明伶俐,所以我原谅她的怀疑,并且接着说道:“姑娘一定要救救我!若是你不信,在接下来的三天可以去城中的三大妓院守着,必定会有一个女杀手出来寻我!”
“哦?”那位姑娘已经渐渐开始相信我了。
我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并且用恳求的语气说:“所以请姑娘抓了我吧!我再也不想回到那个组织去了!”
“少主,小心有诈。”这位姑娘身边的随从凶狠地看了我一眼,并且提醒着这位姑娘。
虽然我的确使诈,但是绝对无害!他们现在还不能明白,像我尹书这样的男人,一定会对自己看上的女人负尽全责!
就在我等着那位姑娘发话的时候,她终于不负所望地说道:“要想知道他有没有使诈,三天之后便知道了!我们先将他带回去!”
哈哈哈!我在心中大笑三声!我知道,三天之内,师妹一定会来寻我!
而后,我知道了这位姑娘名叫司竺。她的名字,就如她的人一样美丽神秘。
司竺带我到了郊外一个布满坟墓的山林,后来我到了一个叫地宫的地方,再后来,我知道了这儿是魔教。
魔教教主旧伤复发,医师留下照看,司竺女扮男装进城抓药,后来遇上了我。要说起她为何后来又换回了女装,那还要怪我。因为她在遇上我之后才觉得女扮男装没有为她办事增添方便,所以她在去了怡红院之后才又换回了女装。
咦?她为何要去怡红院?
抛开这个问题,我首先要解决眼前的事情。之后,在我的建议下,我写了一封信,内容为——师妹请不要责怪师兄,师兄遭人暗算被擒,速准备好黄金一百两来救我——然后解释说这样他们才会相信我被人所抓。
司竺便回答我说:“若是他们敢拿钱来赎人,我一定将他们灭了。”
我“呵呵”笑着很是感动,但是另一方面,我知道师妹没有一百两黄金,而她也不知道要到什么地方将我救出去。所以,只要三天一过,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跟在司竺身边了!
接下来的三日,事情就像我预料的那样发展着。当师妹弃我而去,我除了片刻的伤感,很快便恢复了心情全心全意跟在司竺身边!
后来的后来,我知道了怡红院的紫堇与司竺渊源颇深。再后来的后来,司竺在紫堇那儿见到了师妹,而可怜的我,谎言被全部戳穿!
那一段日子,司竺日日挥舞着鞭子要将我置之死地,好在我尹书有着金刚不坏之身,并且我对司竺的爱可以克服一切的折磨和障碍!
然后,我在这场狂风暴雨中活了下来,并且顺利留在了司竺身边。虽然她依旧冷如冰山,但是能够使她融化的,只有我尹书一个人!
在经历了荣安城那些事件之后,我与司竺走得愈加的近了,杀掉苦琴使得我们终成正果。所以,我感谢苦琴!
现如今,紫堇将荣安城的淡水楼让给了我和司竺。能够从地宫搬来这儿居住,我很高兴,因为花草湖泊中的司竺更加美丽。
“尹书!你那一堆柴火要砍到何时?快些过来准备饭菜!”司竺在屋内喊我,我知道,这是她对我爱的呼喊!
番外二 梅花
自红谷归来已是半月有余,荣安城中的那些纷争也终于告一段落。由于之前医师说南疆可能会有药能够使紫堇活得久些,所以打点好一切之后,紫堇、苏希青和医师三人便要前往南疆。
按照目前的状况来看,淡水楼本来可以就此解散,但是考虑到妓院、赌场和烟馆的那些伙计都靠着淡水楼而活,贸然散了,反倒会使一帮人没了生计来源。如此,唯一可以担起淡水楼的便是梅千素了。
可是……红谷之中,赖景彤那样死去,回来之后,梅千素已是许久不见人影了。
细数起来,梅千素与赖景彤的那段感情,并没有多少日子,可是,细细回忆,竟是那般深刻。
苏希青去烟馆找他,毕竟这是他最常出现的地方。可是,店中伙计亦是许久没见他了。而后,寻了许久,苏希青想着荣安城才这么大,他要去的地方也不外乎那几个了。终于,她在赖府门外找到了梅千素。
他站在那儿,衣服穿得整齐,手中亦是没有烟斗。听到身后有声音,竟是先开了口,道:“你和楼主大人就要去南疆了,可是来让我照看好淡水楼?”
他没有转身,苏希青听着他这样说着无关紧要的话,不禁撇了撇嘴,而后飞起一脚将他踢翻在地。
梅千素微微笑着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起来之后才看着苏希青说:“苏姑娘这是干什么?”可是,苏希青不能从他的笑容中看到任何笑意,眼眸之中的雾气将悲伤藏得很深。
苏希青一把将他拽起来,也不生气,只是很有气势地说:“你跟我来!”
梅千素瞧了瞧赖府的大门,很是不舍得跟在苏希青后边。路越走越远,当他们越来越接近城外的墓地时,梅千素的神情开始恍惚起来。这个地方,是他半个月以来一直未敢踏足的地方……
苏希青似是早就料到他会停滞不前一般,手上一用劲又将他拽了过去,最终半拉半拖地将他带到了赖景彤的坟前。
坟墓凄凉,才过了这么些日子,杂草已是旺盛起来。本以为不再痛楚的心,终于在看到墓碑上那三个字的时候,全部席卷过来。
苏希青从怀中掏出短刀递给梅千素,她很平淡地说:“你还是去死比较好,若是你自己动不了手,我可以帮你。”
梅千素接过短刀,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那墓碑之上。他的面上依旧挂着笑容,等了许久,他才回答说:“我怎么敢去死?若是死了,谁来记得你?”
他的话语轻柔,竟似面对着赖景彤在讲情语一般。他终究是将短刀还给了苏希青,而后笑得恬淡,待他再看向墓碑,他慢慢坐了下来。
苏希青将短刀收回,而后转身离开。她知道,今日过后,梅千素会回到淡水楼打理一切,只是,他的心中会永远刻着一个再也见不到的人。
其后,紫堇他们离开前往南疆,梅千素在荣安城照看一切事务。
如此,半年的时光稍纵即逝。
冬末那日,正逢天降大雪,荣安城中各地都积起了厚厚的雪。梅千素穿了裘皮大衣和驼毛软靴出门办事,途经半路,忽而见了有人家中的梅花已是开了花,是红梅。他不禁停了步子,站在墙外轻轻嗅了嗅,那种淡淡的香味刹那便萦绕鼻端。
“咦,是梅花。”只听得浅淡的一句飘入耳中,待梅千素转头看去,有一紫衣女子已是跃上墙头,折了其中一支梅枝拿在手中把玩。
紫衣女子跳下半墙拍了拍身上沾上的雪,抓着手中的梅枝便开心地笑了起来。等她注意到梅千素,她不禁憋了憋嘴,道:“看什么看,再看小心挖掉你的眼!”
梅千素不禁笑了起来,他看着她,不禁想起了曾经也有这样一个紫衣姑娘说要挖了他的眼。
那女子见梅千素一直笑着看着她,顿时恼了,气道:“一看你便不是好人,哼!”说着,她便朝着梅千素一掌劈了过去。
梅千素眉眼弯起了好看的弧度,稍稍伸手便将那女子拦了下来。他将她的手臂抓在手中,笑着问道:“可否告诉我你的姓名?”
紫衣女子认定梅千素是个下流之人,忽而不知从哪里抓出一把粉末,二话不说朝着梅千素脸上洒去。
梅千素只好将她放开,待他再去看那女子,她已是在另一头朝他吐着舌头跑掉了。
“这姑娘……真是好呛……”说着,他看了看手中的那支发钗,自语道:“或许她想要来拿回去的……”
三日之后,梅千素在同一条路上又遇见了那个女子。其实,若要说遇见,倒不如说是那个女子特
意在那儿等他。
“小人!盗贼!快将发钗还给我!”女子一开口便大骂梅千素,没有一丝客气。
梅千素反倒是乐了,他将发钗在手中晃了晃,无赖道:“想要拿回去的话就答应我一件事。”
“谁要答应你!你不还给我,我自己抢!”说着,那女子徒手便向梅千素扑了上去。
梅千素不与她打,只是轻松地避开,那女子抢了许久,连梅千素的衣袖都没有碰到。她气极了,喘着粗气在原地跺脚。
梅千素笑着看她,又说道:“我说过,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这个就还给你。似乎,这对你很重要!”
这句话被梅千素说中了,这个发钗的确对女子很重要。她一想到自己抢了这么许久都抢不回来,心中气愤,却又想不明白。待她想了许久,眼中竟然泛起了盈盈泪光,气道:“我与你素不相识,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梅千素面上的笑容忽然僵住了。眼前的紫衣女子,他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她只是穿着紫衣,脾气暴躁,还有……喜欢梅花。
他的眉目之间又染上了那样的忧伤,淡淡晕染开来,传递到唇边,勾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他看了看手中的发钗,走向那女子递给她道:“抱歉,是我失礼了。”
女子担心有诈,抹了抹泪珠不想去接。梅千素却将那发钗戴到她的头上,淡笑道:“你戴着很好看”,说着便转身离开,再没有说一句话。
几日之后的深夜,冬季的寒冷似乎要将人整个冰冻起来。梅千素坐在院中品着新酿的酒,不觉一丝冰寒。偶然间,他听得院外传来脚步声,犹豫了几次亦未进入院内。
他出了声便问道:“谁在那儿?进来说话吧。”
“是我……”抬头看去,竟是那个女子!
惊讶布满了梅千素的脸庞,然而想起那些爱管闲事的手下,他终是淡笑了开来,问道:“你这样来这儿不要紧吗?”
女子蹙了蹙眉,终是答道:“我叫水儿,听说这儿需要侍奉的丫头……我来当工。”
梅千素又笑了起来,看来那些手下连借口都已经想好了。
女子回答地有些尴尬与无奈,看来,若是逼不得已,她是不会来这儿当丫鬟的。梅千素却不去问她,只是很自然地说道:“那便来帮我斟酒吧。”
水儿不禁讶异,然而看到梅千素不像开玩笑便走过去为她斟酒。
夜很深,几乎冻得人手脚发麻。梅千素让水儿去屋内抱了暖手炉站在一边,自己却是一杯接着一杯喝着酒。自始至终,他的脸上都挂着笑容。
就在水儿以为梅千素永远都不会喝醉的时候,他倒了下去。水儿吃了一惊,赶紧将他扶到房中,却听得他暗自说着:“这辈子,我似乎再也忘不掉你了,景彤……”
那夜之后,水儿在梅千素身边伺候他,以贴补家用,梅千素却没有按照手下希望的那样与水儿有进一步发展。可是,当水儿再看向梅千素的时候,眼神已然不同。
她从其他人耳中听闻了关于梅千素与赖景彤的故事,她告诉自己,纵使他的心中永远容不下第二个人,她也要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待到春季来临,他们一同去梅园看早春的梅花。梅千素取笑初次见她的时候她在人家墙头偷偷折了花枝,她却背过身去,轻声说道:“我就是喜欢梅花,并且会一直喜欢下去……”
番外三 温柔南疆
南疆之地,层峦叠嶂,山水秀丽。入得山中,可寻珍稀药材。医师将紫堇的病情几番研究,终是在古老的医书上寻出一个办法延长他的寿命。只需凑齐所需的动植物入药,每日服用,即可生效。
从荣安城到南疆,前后一共花了半个月的时日。之后三人在南疆住下,耗费些许时日,已将一个月所需的药材全部集齐。
此药甚为猛烈,更有许多禁忌,所以,从第一次服药开始,紫堇便失了全身功夫,从此便成了一介文弱书生。
那日,苏希青贪玩,想要去参加当地的节庆聚会,才到门口便被紫堇拦了下来。
“去哪里?”
“自然是去玩。”
紫堇看苏希青回答地干脆,不禁面带怒色,道:“可还记得你上次出去玩,不懂民俗风情而得罪了他人?”
“然后我安然回来了。”苏希青想要侧过身子避开紫堇,紫堇却一步跟上又挡在了她的面前。
紫堇皱了眉更怒了,道:“你与人家打了起来,你是安然回来了,人家却被你弄得断了手!此处村落甚小,家家户户都是认得,突然冒出个外村人,很容易便被找到了,后来还得靠医师去将人家的断手接好才算了事,这些你可还记得?”
苏希青撇了撇嘴道:“那也怨不得我。近来不用再做杀手的活计,便也越来越难控制下手的力度了。”说着还摆出一脸遗憾的表情。
紫堇一听,顿时觉得天地黑暗了。他生气地抬了手,作势欲去打苏希青,谁知苏希青一个本能反应,抬了手便将紫堇的手抓在手中。紫堇动了动不能抽离,这才想起自己已然拿苏希青没有办法了。
然而,越是这样,紫堇越是生气,而后他不禁吼道:“你就不能待在屋中或者与我一同出去吗?”
苏希青摇了摇头,说:“你除了‘药’,便是‘要’,我才不与你一起。”
“什么?”紫堇本还是未听出来,待他反应过来,忽然面上多了层红晕,更是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而后才说道:“我又没有强求你。”
他说得很轻,苏希青几乎没有听到。所以,待苏希青侧了头,她说道:“说话这么小声,是不是力气不足?你还是好好休息吧,不要管我了。”说着,她竟是快速闪身避过紫堇,稍稍运功,便已到了院门外,一高兴,还挑着眉对紫堇道:“我会赶在子夜之前回来的!”
紫堇倒是想去追她,不过哪里追得上她的速度,所以只好站在原地干生气。医师进来,见了这样子,便问:“怎么那副表情?”
紫堇却咬了咬牙,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恢复功夫,或者让苏希青武功尽失?”
医师顿时明白过来,干笑了两声回答道:“现在只有苏姑娘一人身手不凡,老夫可不敢惹她。”
紫堇恨恨道:“一定要想个办法让她安分下来。”
医师忽而狡黠一笑,道:“那好办,有一种法子可以让她十个月文静下来……”
紫堇看着医师那样意味深刻的笑容,忽而明白过来,随后高兴地扬了扬眉,道:“十个月之后她也不会轻松了。”他的眸中闪着精光,就似看到了美好的未来。
等到快子夜的时候,苏希青按照约定回来。她本以为紫堇会因为生气而早早睡了不来理她,却不知,在她刚踏入房门的时候,他便举着蜡烛等在堂前。
“你想怎么样?”苏希青看到他诡异的表情,不禁觉得渗人,挺了挺胸膛又觉得无可畏惧。
紫堇淡淡勾起唇角,面上却看不出任何笑意,只是道:“你过来。”
苏希青往门边退了退,道:“你有何事明日说吧。”
紫堇将烛台放到桌上,起身朝苏希青走去,不说任何话语,只是慢慢松了衣襟,露出白嫩的胸膛。
“你……”苏希青不禁咽了口口水,开始显得不知所措。
紫堇知道自己会是胜利者,所以他很顺利地靠近苏希青,抬手抚上她的面颊,继而贴近她的双唇,用指腹在她的唇上来回摩挲,又沿着下巴慢慢往脖颈扫去。
一阵酥麻传遍苏希青的全身,她又止不住咽了口口水。然后两人靠得如此之近,苏希青能够清晰地看到紫堇的衣衫就要滑下肩膀了。
“你好狠,竟然用这招……”苏希青低声控诉着,可是目光已经移不开了。
紫堇“嗯”了一声,眸中全是自豪,悠悠道:“每次都很有用。”
苏希青试着避开,而结果是果然不行。
紫堇带着她朝屋内走去,又说道:“下次还是带我一同出去吧,不然我不要了性命也会让医师让我恢复功力的,这样你就逃不掉了。”
苏希青皱了皱眉头,她还未来得及回答便看到紫堇的衣服都要掉下来了。伸了手想要去帮他将衣襟拉好,却不禁碰上他的肩膀,霎时一股烫人的热度从指尖传到心头。
“准备好了吗?”紫堇这样问道。
“什么?”苏希青抬头对上紫堇的双眸,但还未从他的眸中探究到什么,便忽然觉得身上一凉,才发现竟已衣衫落地。
“你果然在这个时候最可爱……”紫堇低头在她的耳边低语,暖暖热风扫过耳朵和脖颈,引得苏希青一阵酥麻。
下一刻,紫堇强势而来,吻上了苏希青的双唇便吮吸着她口中所有的甜味。双手在背后游走,慢慢探到胸前,食指一寸寸划过她的肌肤,骚乱人心。
“紫堇……”苏希青在迷离中唤了一声。
“嗯?想要吗?”紫堇抬起头来轻轻喘息,忽而苏希青将双手抵在他的胸前,一用劲,竟是将他推开。就在紫堇以为今日的计划就要泡汤的时候,苏希青忽然一个起身,反过来将他压在了身下。
“你……”紫堇顿时吃惊不已,同时,苏希青贴着他的身体正滚烫起来。
“今日我来……”苏希青说着话,却是气势不足。
低了头,她吻上他的双唇,慢慢向下吻上胸前和胸前的凸起,渐渐地显示出动作生涩。
“喂……”紫堇想要起身,苏希青却皱着眉头将他按住,说:“不要小看我。”
其实,不用什么手法和技巧,紫堇只要能够感觉到苏希青的爱意,便可浑身燥热。当苏希青那样生涩地在他身上游走的时候,腹下的某物早就忍耐不住了。
当苏希青的手扫过紫堇的大腿内侧,紫堇的火终于燃了起来。等到他下意识地翻身压过苏希青,一切又恢复了原位,还是他掌控着主导权。
今夜的紫堇,特别卖力。纵使苏希青再怎么迟钝,她都可以从他的力度和次数中感觉出不同。可是,他一次次地将她的火点燃,她已然没有空暇再去揣摩他的用意。
热度从腹下一波一波传来,有些时候,真是特别怀疑他是一个有病在身的人。朦胧中,去看他那张脸庞,回想起来,竟然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他毫无控制力的了。然后,她心中念着:“真好,遇见了你……”
第二日,天色大亮,苏希青还在床上睡着。不过这并不奇怪,她一般都是过了午时才会起床的。可是,等过了午时,苏希青竟然还在屋中躺着。
紫堇坐在院中喝茶,医师有些好奇,不禁问道:“今日苏姑娘怎么还未起?”
紫堇眸中水波荡漾,答道:“起不了。”
医师不禁张大了嘴巴,赞叹道:“你行动的真是快啊!”
紫堇回身看了看房门,道:“这可不能拖延。”
医师深深笑了笑,很是明了。
苏希青却躺在床上用软布擦了擦她的短刀,心中暗暗道:“果然应该杀了紫堇吧!”
只可惜,她的那句话,在当夜看到爬上床的紫堇时,全部土崩瓦解。紫堇为了自己的目的,不得不夜夜劳心劳力!
功夫不负有心人,没有等很久,在那一日苏希青哈欠连天、食欲暴增的时候,医师把着她的脉,奸笑道:“恭喜两位了!”
苏希青看着医师和紫堇忽然明白过来自己跌入了陷阱,而她最大的报复,便是不让紫堇如愿以偿,那便是——纵使怀有身孕,她仍旧可以使得一身的好功夫,轻功、刀法,全都不减。
紫堇恨得咬牙切齿,医师却只好感叹:“世事难料!”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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