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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却被无情恼(三)

扬,有很多时候,我们不得不学会自私,因为对别人仁慈,也就是对自己残忍。

扬,你会对着这样的我,露出失望的表情吗?

“我是,真的真的,喜欢着他。”

我看着商汤的眼睛,缓缓地,再次重复了一遍。

他凝视着我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眼睛里顿时闪过许多莫名的情绪。是失望,气愤,难过,还是无力的悲伤?

我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的心里,早有了一双漂亮的褐­色­眸子,它所承载的忧郁,已经快让我窒息了。

“那么,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隔了良久,他低低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冰冷彻骨,不带一丝温情。

“不知道。”我怔怔看向窗外,车水马龙,好一番热闹景象。

“也许,我一辈子都不会先开口,说出‘喜欢’这个词。”流逝的霓虹灯光,在玻璃上变幻出五彩斑斓的模样,我的声音,也不知不觉带上了几分梦幻的味道:

“如果是我先开口的话,那么,一定表示,我已经能够放下,不会再在乎他。到那个时候,我会对他说:

‘你知道,我曾经喜欢过你吗?’”

人的一生,总会有许多可笑的坚持。但即使我们明知道那是多么的幼稚,也还是会继续着这可怜的固执。

一直到,头破血流,遍体鳞伤。

很快就开学了,我带上大包小包的东西,来到­奶­­奶­家。

­奶­­奶­并不是很喜欢我,她喜欢的是和我年龄相若的表弟,不仅因为他是男孩子,更因为他是她一手所带大。现在他在外地念书,所以才肯勉强接纳我。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也许你优秀得可以得到所有人的宠爱,却还是赢不了一个什么都远不如你的他。

母亲对此所表现出的气愤与失落,远甚于我。她还指责起了父亲,认为他没有给我创造足够优良的学习环境。

其实我是无所谓的,谁能够保证一辈子都在受宠呢?来到一中,陌生的老师,陌生的同学,陌生的环境,一切都得从头开始。如果要做回以前那个卓忧,全部都得要靠我自己。但是我并不觉得辛苦,因为我清楚自己的实力,总有一天,还是会闪闪发光。

可是,我却觉得寂寞,那样的寂寞。

夜晚对我来说,开始显得太长,太悲凉。我常常一个人坐在床上,呆呆想着:阿极在忙些什么呢?祁维呢?史云呢?……

还有,那个,扬,你现在,究竟过得怎么样?

我开始过起了安静平淡的高中生活,也认识了一些新的朋友。他们总是说:卓忧,你跟人交往才是真正的君子之交。我笑问为何,他们回答:因为没人能走进你的心,你永远和身边人保持最佳距离。

我想反驳,可是话到嘴边却开不了口,因为实在太苍白无力。史云一事,早已经令我对所有所谓的知心好友起了戒意。也许那伤口所结的痂,实在太硬,它迟迟不肯落去,反而越长越厚,像茧一样,将我的心紧紧包裹,对外隔绝开来。

母亲也说,忧忧笑得少了,看着怪心疼的。

母亲!或许,成长的代价,就是用日渐稀少的欢笑,换得层层坚硬的壳,用在这复杂的社会上,好好武装自己。女儿的心,早已经不是,当日那透明的水晶。

我和商汤的关系,不冷不热。他从不与我主动说话,但也不会在饭桌上对我置之不理。总之,我和他就像最普通的宾主关系,他彬彬有礼,我态度恭谨。弄的好几次老先生差点当场发火:“你们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我和他相对无言。为什么成了现在这样?我的沉默寡言,他的烦闷失意,全部都复杂紊乱,纠缠不清。

也许大家都渴望着,知道答案罢?

这一切的一切,终于在那个星期三,有了重大改进。

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时飞扬的浅绿­色­舞衣,像一阵温柔的清风,就这么,拂去了天空的片片­阴­云。

那个周三,恰好是教师节,学校放了半天假。我本来打算回家,可老先生不让,非要我陪他过节,他说:“你这丫头,连爷爷的话都不听是不是?”

我无奈,只得背着书包乖乖来到大宅门口,却意外看到花园外停着一辆陌生的高级汽车。之所以说陌生,是因为我那时只认得奔驰和宝马的商标——三叉星和蓝白相间的方格子,因为汤家的私车全是这两个牌子。可这一辆的车头,却是竖着一个两臂后伸,身带披纱的女神,下面两个“R”重叠。我虽然不懂车,可看这华丽造型,怎么都估计的到绝对是价值不菲(后来才知道是劳斯莱斯),心里暗暗想着:莫非今天有贵客上门?

刚一进大厅,就看到商汤臭着脸坐在沙发里。我心想又没谁欠你钱­干­吗那付德行?正想也黑脸一个给他看看时,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这位就是忧忧吧?”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位打扮优雅,气质不凡的中年女­性­,她正笑盈盈的打量着我。

“……是……”我呆了一下,喃喃问:“您好!请问您是……”

“我是商汤的母亲。”她笑着走过来,亲热地拉住我的手:“也是你爸爸的学妹呢!”

我还没反应过来,商汤已经站起身,冲着她不耐烦地喊着:“妈!”

美­妇­人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又立刻对我换上笑脸:“别理他!他不好意思呢!”

我慌忙回答:“汤阿姨好!”说着还露出惊喜的表情,表示没有想到她今天会大驾光临。

这位商太太显然很满意我的表现,还爱怜地捏了一下我的脸:“真是秀气!像你爸爸!”

我只觉得自己脸蛋被她捏的发烧,又给这过分的热情弄得稀里糊涂的,正在晕晕呼呼之际,老先生下来了。

“佳韵,你见着小丫头啦?”他笑吟吟地看着我们。

“见到了,真是个伶俐的小姑娘!”她伸手搂住我的肩膀,显得很是亲密。

老先生点头微笑,感叹着:“很像当年的小卓啊,相当有灵气呢!”

我看着这两人相视而笑,实在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偷偷看向商汤——乖乖,不得了,他的脸更臭了!

汤家的人果然都是我的克星。我正暗自哀叹着,商太太忽然笑嘻嘻看着我,说道:“忧忧,我有一份见面礼要给你!你猜猜是什么?”

我呆了又呆:这怎么猜的到?只好连连摆手,表示自己无功不收禄,不用阿姨破费。

她嗔怪地看我一眼,说道:“我和你可不是普通关系!要不是……哎呀!总之你要收下它!”说着,她立刻塞给我一个包装的十分­精­致的大纸盒子。

我推脱不过,只得收下。

“打开看看喜不喜欢呀!”她又笑着催促。

我无奈地打开盖子,心里想着:就是您送我的是炸弹我也得说喜欢呀!

然而打开盒子时,我却真正惊呆了:

盒子里,静静躺着一件水绿­色­的丝绸芭蕾舞衣,光泽动人,­精­致无比。

我轻轻展开这件舞衣,立刻有层层浅绿的薄纱缓缓坠下,柔软的好似羽毛,整件舞衣造型流畅,轻盈飘逸——这是一件真正可以登上大剧院舞台表演的芭蕾舞衣!

我吃惊得嘴都合不拢了,这种衣服肯定价值不菲呀!

商太太看到我的表情似乎觉得很欣慰,就在一边笑着解说:“这是专门找人定做的,全部手工缝制,漂亮吧?”

我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拼命点头。

老先生也给我的激动模样逗笑了,他大声问:“丫头,那你有没有给爷爷准备礼物啊?”

我顿时大窘:怎么办?教师卡都已经送完了,现在身边什么都没有……

“这样吧!”商太太立刻善解人意地出来解围,“让忧忧表演一个节目给您吧!跳个舞也行!”

“可是……没有音乐……”我唯唯诺诺地回答。

“别忘了我们家商汤啊!”她不失时机地把在一边继续臭脸的商汤拽了过来,笑嘻嘻地回答:“这小子在我的调教下,弹首完整的曲子还是没有问题的!”

我悄悄看他一眼,没想到他也正在偷瞄我。四目相对,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只得轻轻回答:“好。”

商汤也扭过头,小小声说:“我没意见。”

于是,我换上了美丽的舞衣,在商汤优美的钢琴曲中,踮脚,跳跃,旋转……在飞舞的轻纱中,我隐隐看见,他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眼底也有了欣赏的笑意。我开始觉得全身轻盈起来,整个人,已经化身为舞蹈着的­精­灵。

原来,想要得到他的谅解,是这么简单容易的事情。

只愿君心似我心

那天晚上,商汤领命送我回家。

我下了车,正要上楼的时候,他忽然轻轻拉住我的书包,用很恳切,很恳切的声音问:

“如果我早他一步认识你,你还会这样的喜欢他吗?”

我看着他清澈无比的眼神,忽然就想起了一个故事:

女孩问自己的男友:“我有什么好?”男孩轻轻回答:“你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不过,”他指指自己的心,“这里缺了一块,而你,恰好是唯一能够添满它的人而已。”

或许,扬就是那个在我无助的时候,填补了心灵空缺的人。所以我才会这么地依赖着他罢!如果,那时出现在我身边的,是其它人,结果又会怎么样呢?

“不知道。”我看着他有些迷茫地微笑,“不过肯定不会先喜欢上你。”

我看着他骤然间变坏的脸­色­,认真地解释起来:“你的家世太好,条件太优秀,脾气也太差。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和你相处才能让你开心。可是他不同,至少我知道,自己对他而言,是特别的一个。他呵护我,疼爱我,令我觉得自在,开心,无拘无束。而我需要的,不过就是这么一个体贴的肩膀罢了。”

“啊,是这样吗?”他看着我,有些凄然地笑笑,“原来,和早到晚到没有关系啊!”

“是。”我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所以你要改改自己的脾气呢!女孩子都喜欢温柔的人。”

他抬起头直视我,眼神闪闪发光,语气咄咄逼人: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是你自己一直不肯给别人一个温柔的机会呢?!”

一直到躺在床上,商汤那激烈的质问还在我的耳边回响。

是啊,扬。我好象,真的是没有给过别人机会呢!因为那个时候,你已经都把我的心,全部填的满满了啊。

扬,扬,扬!直到现在,我还在声声呼唤你的名字,只不过是希望,你也会像现在这样,需要着我罢了!

周末到了,我回到父母家,阿极已经打过电话约我出门了。我胡乱吃完饭,正匆匆收拾的时候,父亲的声音,忽然冷冰冰地响起:

“你也长大了,以后不要随便和男孩子混在一块儿玩!”

我呆住了,根本没有想到父亲会说出这样的话。

“好了好了,人家一星期才见一次面嘛,青梅竹马,你管那么多­干­吗?”母亲立刻出来打圆场,嗔怪着父亲。

“我是说实话!哪里有十几岁的姑娘家整天往男孩子家里钻的?我这是担心她……”

父亲的嘴巴,立刻被母亲捂上了,她向我使着眼­色­:“快走!别理你爸这个疯子!”

我默默走了出去,在掩上门的那一刹那,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原来,我们真的已经长大!

在阿极家玩的时候,大家都看出了我的情绪低落。阿极取笑我说:“怎么?看一中的帅哥都看得傻啦?回来嫌弃我们了?”

我勉强地笑笑:“怎么会呢?全世界最帅的人,也比不过鲁阿极你呀!”

扬一直没有说话,他只是盯着某处发呆,一直沉默,沉默,可怕地沉默着。

聚会不欢而散,阿极直骂我和扬破坏了气氛,要赶跑我们。于是我和扬只得早早回了家。

一路上,我和他都各怀心事,走的慢吞吞的。正当我思考着该找个什么话题时,他久违的声音,终于从后面低低传了过来:

“你在一中,过得好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的我居然有落泪的冲动。

“好,很好啊。”我转回头,笑盈盈地看着他。

他目光紧紧地盯着我,像要把我看穿一样。然后,隔了良久,他轻轻叹了口气,跨步上前,探出手,轻轻拂过我的长发,喃喃道:

“可是,你不开心,你不开心啊!”

我看着他担忧的表情,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扬,只有你知道,只有你看的出来!我不快乐,我在一中,真的一点也不快乐!

“不要哭,不要哭。”你轻轻搽去我的泪珠,有些悲伤地说:“你这个样子,叫我怎么放心地下?坚强一点啊,小姑娘。”

我赌气地回嘴:“谁是小姑娘啦?前两天还有人问我喜不喜欢他呢!”

他的瞳孔迅速收缩,手指在我脸上僵了僵,轻轻问:“是不是又是上次送你回家的那个男孩?”

我抽泣着点点头,嘟哝着说:“他说我不肯给机会别人,所以不知道别人的好!”

扬闻言,呆怔了好久。最后,他有些酸涩地回答:“是啊,忧忧,你结识的男孩子太少,你应该,要多多和他们接触一下,这样才有个比较啊!”

我立刻惊呆了:扬,你是在暗示,希望我和其他男孩子交往吗?

他避开我询问的目光,轻轻说:“回家吧,天已经很晚了。”

是啊,那时天­色­已晚,而且,还起风了。

定不负,相思意

又到深秋了,这是别离,伤感的季节啊。我看着窗外飞舞落下的枫叶,端起手中的咖啡杯,再度想起了你,扬。

你现在,究竟过得怎么样?

全市中学生篮球比赛拉开了帷幕,听阿极说,扬又开始忙起来。他还在电话里抱怨着:

“不知道为什么,西扬现在好卖力地练球呢!一付生怕进不了决赛的模样,都很少理我啦!”

我在听筒的另一头偷偷地笑:阿极,如果我告诉你,我很希望他这样继续苦练下去,你会怎样想?

因为,最后决赛的地点,是一中啊!

那样,我就可以再一次,光明正大地,看着他。

扬,我是否可以,这样小小的,自私的期望?

那天以后,商汤忽然对我特别地好,特别地体贴。

老先生说他:“真正长大了。”

他不回答,只是凝望着我,露出极清澈,极清澈的微笑。

如果是其他女生,应该早就醉了罢!可我偏偏生的是那恶魔身,对着他的笑意视而不见,反倒努力当起绝缘体来。

他也不恼,就一直围着我转,努力逗我开心。

有一次,我实在给他弄的烦了,就在厨房里拿着水果刀冲他大吼起来:

“我是绝对不会先放弃他的,你先搞清楚好不好?!”

他玩弄着手上的青苹果,对着我,无声地笑。

然后,他看着我的眼睛,轻轻回答:

“那么,让我等你,好不好?”

有很多时候,身边的人是很脆弱的,即使他的外表,被武装得有,多么的坚强。

我怔怔看着商汤,他也望着我,眼神平静,坚决。

可是,他的手指出卖了他,它们在微微地颤抖,显得那么紧张。

空气凝结了,周围一片寂静无声。

扬,如果那时我是你的女友,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当面拒绝他。

可惜,我不是啊!

于是我别开了脸,轻轻回答:

“好啊。”

空气再度开始流动,我清清楚楚听见,商汤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扬,我那个时候的回答,错了吗?

附中篮球队终于杀进决赛,我终于可以在学校的体育馆里,看到扬的身影。

那天也是周三,我很坚决地说不会去老先生家吃饭,表示宁可吃面包,也要看完整场球。

当我把这句话告诉商汤时,他沉默了一下,轻轻问了句:“是不是为了他?”

我点点头。

多可笑啊,扬!我可以在别人面前这般毫无保留,但对着你,却永远是开不了口。

商汤思量了一会儿,忽然笑起来,说道:“那我也不去吃饭了,就陪着你看球吧!”

那怎么行?我正要拒绝,他已经拉着我,匆匆走向了体育馆。

体育馆里相当热闹,双方的拉拉队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拼命想在气焰上压倒对方。

我看着附中拉拉队那群兴奋的,跳着舞的美少女,心里想着:如果我还在念附中,会不会已经是他们中的一员了呢?

这时,拉拉队里有一名少女突然转头过来,对着我嚷嚷:“卓忧!”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苏婧!

她急匆匆的跑过来,小脸红扑扑的,满是妩媚的笑意。

“我就猜到你会来看球!”她娇滴滴地捶了我一下,还有意无意地瞟了站在我身边的商汤一眼。

我仔细打量她:美丽的脸蛋上化了­精­致的淡妆,橘红的活力短裙衬的身材修长。果然是美女啊!于是我也就跟着笑起来:“那是,谁叫我是附中出来的呢?”

商汤这时有些不耐烦地冲我说:“你们慢慢聊,我先离开一会儿。”说完转身就走了。

苏婧冲他的背影瘪瘪嘴,问道:“那是你男朋友呀?真拽!”

我连忙否认:“怎么会?只是普通朋友罢了!他平时都是这样子的,你不要怪他!”

她若有所思地笑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哎呀,你知不知道西扬今天是主力队员呢!”她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着我开口抱怨起来:“他前一段时间训练好辛苦啊,我每天看了都觉得很心疼,教练简直是个魔鬼嘛!”

“哦,是吗?”我看着她,静静地笑。

“就是就是呀!他还跟我说,这次一定要拿到冠军呢!”她偏着头,又眯着眼睛笑起来:“唉,他就是太要强了!我怎么劝他都不听。”

“啊,是这样。”我附和着她,轻轻点头。

她又继续埋怨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都保持着一成不变的笑容,好修养地聆听着。

可能是我的过分安静让她觉得无趣,她没过多久就又跑回了拉拉队。

然后剩下我一个人,独自坐在看台上发呆。

“在想什么呢?”商汤的声音传来,把我拉回了现实。

我循声看去,他手里拿着一大桶K,正慢吞吞向我走过来。

“买这个做什么?”我取笑他,“弹钢琴的贵公子拿着大众便利快餐,样子还真是滑稽!”

“还不是为了你!”他狠狠瞪我一眼,脸皮微微发红,“总不能真的让你在这里啃­干­面包啊!”

我笑笑,赶快转移话题:“哎,刚刚那个女孩子怎么样?漂亮吧?”

“哪个?”他闷闷地问。

“就是刚刚和我说话的女生啊!人家可是我们以前班的班花呢!”

“是吗?没看清!”他懒洋洋地回答,随即把食物粗鲁地塞到我手里:“快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怔怔看了他好一会儿,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凶我:“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吗?”

我慌忙低头吃起汉堡包来,心里的味道怪怪的。

“哎,你刚才一个人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好象你很不开心的样子。”他忽然探头过来问。

“没有,什么都没发生。”

我看着他,浅浅地笑。

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比赛终于开始了,两大强队竞争相当激烈。我的眼光一刻都没有离开过扬,一直追随着他传球,过人,投篮……看得出,他使劲了全力,可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配合的相当漂亮。

两队的比分就这样紧紧相追,到了最后关头,我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焦急,对着场上大喊起来:

“陆西扬,加油——”

在这嘈杂的体育馆里,人声鼎沸,我根本没有奢望他可以听到我微弱的呼喊。

可是,像奇迹一样,他抬起头,向我这边看来,然后,仰起脸微微的笑了。

也许在别人眼里,这不过是一个英俊的少年,在对着他的追随者露出安抚的微笑。可是,这个笑容的真正含义,只有我和他知道:

他在用目光告诉我:

放心,我一定会赢的!

扬是永远不会让我失望的。他真的以微弱的优势,带领附中赢得了这场苦战。附中队员在欢呼声中将他高高抛起,我看着他脸上掩不住的明亮笑容,眼眶忽然湿润了。

我为你骄傲,扬。

比赛结束后,我激动地跑到休息室里去找扬。商汤则表示要等我,死赖在体育馆门口,怎么都不肯离去。我无奈,只得随他。

我在门口偷偷张望了一下,立刻就有男生起哄:“扬,小美女又来啦!”

我羞得脸蛋直发烧,扬则笑着走出来,还不忘给了他们每人一记重拳。

“怎么不在体育馆门口等我?”他笑吟吟地低头问。

“有个呆子也要在那里等我嘛!”我嘟嘟嘴,顺手把玩起他手中的毛巾。

“啊。”他应了一句,立刻就沉默起来。

“不过他倒是对你很照顾嘛!”,隔了一会儿,他终于再次开口。

“还可以吧,至少最近不错!”我笑起来,“估计是给我骂醒了。”

他没有笑,只是别过头,神­色­怅然,语气迷茫地说:

“是吗?那样我就可以放心了。”

喜欢一个人,是否需要永远和他在一起呢?

真正的答案,又有谁能够知晓?

乱红飞过秋千去

我陪着扬,默默在一中的林荫道上走着。

扬,你现在还记得吗?一中的林荫路,两旁种的是松柏,四季长青。

但是我不喜欢,总嫌它太单调。我依旧怀念着附中那条春有飞絮,秋有落叶的大道。也许,仅仅是因为:

我曾在那里,遇见了你。

“你现在,到底和苏婧怎么样?”憋在心里许久的话,终于还是被我问出了口。

“还能怎么样?就是普通朋友呗!”他踢踢路边的小石子。

“胡说!”我嘟起嘴,“一定是私下底好的不得了了,还想瞒着我,是不是?”

他抬起头来,看着我,微微地笑。

“不是,我永远都不会瞒着你。”他平静地回答,“我和她,是不会有结果的。”

“你骗人!”我瞪大了眼睛:“难道还有比苏婧更漂亮的女生吸引你?”

“不是,不是。”他扭过头,看着远方的来来往往的人流,轻轻地说:

“是因为,我马上就要留学,到英国去。”

哦,扬,忘了告诉你,我不喜欢一中的林荫路,还有一个最最重要的原因:

那里的颜­色­,寂寞,冷清,因为承载了太多太多,伤心的回忆。

“你在开玩笑,对不对?”我用颤抖的声音,小声地发问。

扬静静看着我的眼睛,神­色­哀伤,忧郁:

“不是。我说过了,永远不会瞒着你。”

“这计划本来是高一就要实施的,不过我想和你……还有阿极多待上一段日子,就推迟了,打算等到大学再去。可是我实在没想到,你根本就没打算念附中。现在我们平时很难见面,而且……你也有了自己的朋友圈子。所以我决定尽快办妥手续,离开这里。”

扬的声音,像天外来客一样,飘飘忽忽飞进我的心里。

我忽然间就明白了很多事情,比如为什么当扬知道我的志愿时,显得那样的愤怒;比如为什么当扬见到我流泪时,要说他不能放心;还有,那个盛夏的中午,当他听到那句“不要丢下我”后,不顾一切。飞奔而来的身影。

原来,他真的是,准备要丢下我,远去。

“……什么时候回来?”我别过头,看起了遥远的,川流不息的人群。

“不知道。我要先过去念一年高中,然后再考那里的大学。如果顺利,可能还会念硕士。”他的声音幽幽传来,压的好低,好低。

“是不是,如果发展的好,就会在那边定居,然后永远不回来了?”我恍恍惚惚地问。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一直沉默,死一样的沉默着。

隔了良久。

“好啊,这是好事。”我看着远方,终于开口,声音像羽毛一样飘忽:“我应该说,恭喜。”

“忧忧。”扬开始,轻轻呼唤着我的名字。

“以后若是飞黄腾达,可不要忘了我啊!”我没有理会他,自顾自说着。

“忧忧!”扬的声音,渐渐显得焦虑。

“逢年过节,也别忘了通个信什么的……”我还在倔强地,继续着。

“卓忧!”扬终于忍不住,把我的头扳了过去。

我对上了他的眼睛,然后,我看见他一脸惊呆的表情。

我知道,因为自己的脸上,早已布满了哀伤的眼泪,它们顺着光洁的面庞,肆意落下,湿满衣襟。

“对不起。对不起。”

我还记得你那时,望着泪流满面的我,眼眶微红,用颤抖的声音,不停地,喃喃重复这个词语。

对不起?什么是对不起?

不用,你没有做错啊!你完全用不着说这句话。因为你那么优秀,还有远大前程,怎么可能为了顾及一两个青梅竹马的感情,就放弃大好的出国的机遇?

不用啊,你真的不必那么痛苦地责怪着自己。

因为我已深深理解了:

这,就是生活。

这,就是我们的命运。

回到体育馆门口,商汤还提着我的书包,在傻呼呼等我。他一看见我,就不耐烦地骂起来:“你想冻死我吗?去这么久……”

然后,他看到我红肿的眼睛。

“怎么,他欺负你啦?”他紧张兮兮地问。

我摇摇头。

“那么,你表白被他拒绝啦?”他继续穷追不舍。

“不是,你别问了。”我闷闷地接过书包,准备回家。商汤也呆呆地往前跨了一步。

“别跟着我!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我没好气地骂了一句,然后转身,扬长而去。

一个人走夜路是很恐怖的,尤其是像我这样胆小的娇娇女。

走着走着,我忽然觉得有人在跟踪我,可是又不敢回头求证,只得硬着头皮拼命往前冲。

我的步伐越来越快,心里的­阴­影也越来越大。我开始后悔,后悔赶走了商汤那个傻小子。

扬!如果你在就好了。以前,一直都是你体贴地送我回家啊!我那时,只会觉得幸福,温暖,甜蜜,哪里会恐惧?

可是,就是这小小的甜蜜,也即将随着你的出国,永远离我而去!

想到这里,我停下脚步,开始低声抽泣起来。

“怎么啦怎么啦?”一个人影“嗖”地窜到我面前,焦急地询问着。

我抬起模糊的泪眼,隐隐约约认出前面的人是商汤,就气呼呼地说:“你来­干­什么?”

他略微尴尬地笑起来,“不就是不放心你嘛……,你怎么还在哭呀?”说着就慌里慌张地要掰开我用来挡住泪水的手指。

“要你管!”我甩开他的手。

“好,我不管!”他也发起火来:“就让你哭死在这里好了!”

“呜……”经他这么一凶,我索­性­大哭起来:“你滚,你们就都丢下我好了!我谁也不稀罕!”

他气的牙痒痒,眼神凌厉逼人。我也不怕他,就蹲在在那里撒泼:“反正全部都要走,现在都走光算了!呜呜……”

我听见他先是深深叹了口气,然后也随我蹲下,轻轻问了一句:

“他不管你了?”

我顿时止住哭声,抬头怔怔看着他。

他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小声问:“他是不是要离开你?”

我把脸埋进膝盖,闷闷回答道:“他马上要去英国留学。”

他“哦”了一下,便再无下文。

我等了好一会儿,实在忍不住,就抬起头问:

“你有些什么看法? ”

他沉默了一下,慢吞吞地说:“如果我说我觉得很高兴,你会不会打死我?”

我呆了一呆,这家伙……真是太老实了!一点都不体谅女孩子的心事!

但是,也很可爱,不是吗?

于是我破涕为笑,啐他:“你就不能说点安慰的话吗?那么直接!”

他看着我,认真地说:“为什么你们女生老是渴望得到安慰呢?安慰是没有用的,你要面对现实才好。与其在这里伤心他的离开,还不如……”

“还不如什么?”我好奇地问。

“另找一个目标!”他涨红了脸,飞快吐出了这句话。

“神经!”我拿起书包给了他一下,脸蛋也有些发烧。

不过,心情已经好多了,真的。

聚散两依依

周末在家里吃饭,母亲在饭桌上对父亲说:“陆家的小孩要去英国留学呢!”

父亲淡淡应了一下:“是么?这么早?”

母亲点头附和:“我也觉得太早了,孩子还小,怕出去不懂事,惹什么祸回来。”说着,她又看看我:“至少我就不放心咱们家忧忧,要留学,怎么也要到大学毕业才能去。”

我一声不吭,只是埋头扒饭。

“不过陆家在英国有亲戚,加上他们家也算挺有钱了,应该不会让孩子吃苦。”母亲又喃喃补充道。

“哼,不吃苦还出什么国?老是享福,能经受得了什么挫折?”父亲语气冷淡。

“你会说!你舍不舍得自己女儿在外打工受罪?平时都是把人家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主儿!”母亲驳斥他。

“忧忧不同。”父亲望着我,盈盈地笑:“忧忧是女孩子啊!需要照顾。”

我抬起头,茫然地看着父亲。

难道只是因为我是女孩子,就要一辈子被别人保护?

扬,你以前,是不是也只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会对我特别温柔呢?

晚饭后,阿极打电话找我。我刚一接过听筒,他就劈头盖脸,气急败坏地冲我嚷嚷:

“西扬要出国的消息,你知道了?”

“知道了呀。”我平静地回答。

电话那头呆了一呆,又咕哝起来:

“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是前两天啊!他来我们学校打篮球时,亲口告诉我的。”我淡淡地应着,手指开始玩弄起电话线。

“他亲口说的?那……那你有什么反应?”阿极吃惊得嘴皮子都不利索了。

“有什么反应?就是说了声恭喜啊!”我心不在焉地回答着,看着鲜红的电话线在洁白的手指上缠绕,越来越密,越来越紧。

“……就这样?就说了句恭喜而已?”阿极在另一头吃惊地大呼小叫起来。

“不是,当然不是。”我松开电话线,看着手上的粉红­色­的勒痕,轻轻笑了起来:

“我还哭了啊,阿极。”

电话的那一头,忽然就沉默了。

“唉……你们啊……”阿极的声音,不知隔了多久,终于再度传了过来,酸酸涩涩的。

“这是好事,我们要高兴才是。”我静静劝着他。

“是,这是好事。”他感叹了一句,又慢吞吞回答着:“这件事,也让我明白一个道理呢。我们要学会珍惜。”

“是啊!”我微笑起来。

一定要,学会珍惜。

我开始抓紧一切时间,找各种机会和扬见面。父亲虽然对此颇有微词,可在母亲的劝阻下,他也只好默许。

还记得那时,母亲用看透一切的明亮眼神,微笑着轻轻对我说:

“去吧,忧忧。抓紧时间,免得以后后悔呀!”

母亲!原来女儿的心事,你早就明白了啊。你一直在微笑着,默默注视着我那青涩的少女情怀,看着我逐渐的成长和蜕变。

也许,还曾经想起了当年的自己罢?

我和扬,还有阿极,再一次回到了以前的甜美时光。大家都小心翼翼地避开即将会分离的话题,努力营造欢乐的气氛。

这天,我们三人约在公园见面。我到的早,就一个人坐在长椅上看着喷泉发呆。

初冬的风刮起,我开始觉得寒冷,就跺跺脚,伸出手到嘴边呵气。

“冷吗?”扬的声音,从背后低低传来。

我回头一看,原来不知何时,他已经悄悄站在了我身后,满脸笑吟吟的。

“手冷啊!”我吐吐舌头,“阿极还不来,要冻死我了。”

他皱皱眉,有些责怪地问:“怎么不把手放进衣兜里?”

“没有嘛!”我跳起来,转身面对他,向他展示自己的外套上并没有口袋。

他见我孩子气的动作,轻轻笑了,然后拉起自己外套下摆,温柔地说:

“放在这里面罢!”

我呆了一下,没动。

“快点,不然你的手又要生冻疮了!”他低低催促着。

于是我红着脸,把右手Сhā进他的上衣口袋里。

衣服的质地很好,是绒里的,相当保暖。我只觉得一股热流从指尖蔓延开来,一直渗入到,我的心里。

“暖和吗?”扬侧头问,一边还伸手捂了捂口袋,生怕进了风。

“恩。”我已经说不出其他话来,只得拼命点头。

“那就好。”他满意地偏头过去,不再开口。我却分明见到他嘴边,染上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我就这样默默把右手Сhā在他左边的衣兜里,两人肩并肩站着,像连体婴一样,安安静静。

女孩子们,你们是否都渴望,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可以依靠呢?

对于那时年少的我而言,一个小小的衣兜,已经可以让我,幸福地想哭泣!

无意间,我注意到路边竖放着一块很大的透明玻璃,估计是谁急着搬家,暂时把东西随便搁在那里了。

“扬,我们先过去玩好不好?”我童心大发,就用左手指着玻璃,偏头问他。

“好啊。”他看着我,笑。“你想怎么个玩法?”

“就写字啊,写字!”我拽着他,一路走过去。

站到玻璃前,我对着光滑的镜面开始呵气,接着就准备大显身手,一展自己的书法绝技。可惜我忘了自己只有一只手露在外面,而它笨拙地几乎写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讨厌!”我嘟着嘴,无奈叹气。

“你想写什么字?”扬站在我身边,轻轻发笑:“我来替你写,好不好?”说着,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好。”我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转,说:“我要写‘陆西扬是大混蛋!’”

他呆住了,我就盯着他得意地笑:“写还是不写?”

他沉默了一下,就真的动手在充满水气的玻璃上写起来:“……是大混蛋。”

“名字呀,你的名字!”我兴奋地催促他。

于是他微微笑着,飞快地在前面添了“YO YO”两个字。

那是我的英文名字。

“好哇你!”我跳起来就要打他,他不恼也不躲,只是一个劲地笑。

“你欺负我!”我瘪嘴抱怨。他不回答,依旧满脸是笑。

“哎,忧忧,你真的认为我是大混蛋吗?”他忽然止住笑意,有些认真地问。

我打量着他阳光下更显玉树临风的身影,笑着回答:

“怎么会呢?你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男孩子呀!”

“比一中那个还要优秀?”他轻轻问。

我点点头:“比一中那个,更优秀。”

于是他再度笑起来,那笑意漾开来,满心满眼都是,连我都感受的到他的喜悦。

我看着那样得意的他,忽然心中一动,问了一句,憋在心里许久的话:

“我送给你的卡片,你究竟有没有给别人看过?”

他怔怔回头:“没有啊,除了鲁阿极以外。”

“哦。”我轻轻应一声,便不再说话。

“有什么问题吗?”他探头过来问我。

“没有啊,什么都没有。”我看着他关切的眼睛,甜甜地笑起来。

你从来都没有给别人看过我的卡片,这,已经够了。

扬,我很幸福,真的很幸福。

那时青­色­的天空,像我的心情一样,透明而­干­净。我注视着天上飞翔的鸽子,觉得它们很单纯的快乐着。

然后,我听见你说:“签证下来了,我下个月初,就动身去英国。”

觉来惆怅消魂误

扬走的那天,我没有去送他。

原因再简单不过,因为我正好要考试,而那时在我的字典里,还找不到逃课这个词。于是我那天依旧坐在教室里,当着乖乖女。考试间隙里,我偶尔也模模糊糊想着,今天是扬上飞机的日子,大家会如何和他道别呢?

而那只存在于电视剧里的伤心离别,我根本,就还没有来得及经历过。

考试发挥的不好,我也不怎么在意。趁着放学,就一个人在路上闲逛。我特意挑了一条平时不怎么经过的小巷,慢吞吞在里面绕着。那里面有窄窄的青石路,低矮的砖瓦房,一切都那么的古旧,质朴。我恍恍惚惚沉浸在这令人怀念的气氛里,直到被孩童天真稚气的声音唤醒:

“你又打我!我要去告诉妈妈!”原来是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在哭泣。

“你告呗!谁怕你!”旁边有一个年纪相仿,浑身脏兮兮的男孩在凶巴巴地骂:“什么都要告诉你妈,娇气包!”说着冲她还扮了个丑陋的鬼脸。

“呜呜……”女孩子哭得更厉害了:“你每次都欺负我!我再也不要跟你一起玩了!”

“……谁稀罕和你一起啦?”小男孩的语气明显紧张起来,可态度还是依旧强硬。

女孩子跺跺脚,捂着脸转身就跑了。

男孩子呆呆看着她的背影,肩膀都耷拉了下来。

我看着他那可怜兮兮的模样,不觉好笑,这小子逞什么强啊?于是就拉住刚从我身边经过的小女孩,笑着对她说:

“人家知道错啦,就原谅他吧?”

女孩子止住泪水,瞪大眼睛傻傻看着我。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下一句话,男孩子已经飞奔过来,立刻“啪”的打掉我原本牵着小女孩的手。

“你是谁!?想要­干­什么?”他站在畏畏缩缩的小姑娘前边,以保护者的姿态询问起我来。

我愣了一下,不禁失笑起来:“你又是谁?­干­吗挡在人家前面?”

“我是育苗幼儿园大班的孙大成!老师说过我们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讲话!”他挺着胸脯,气势汹汹地回答道。

“好,大成。”我微笑地看着他,轻轻说:“姐姐不是坏人呀!姐姐只是看到你在欺负小妹妹,所以就过来安慰一下她。”

他警惕地看了我一下,嘴硬地嘟哝着:“我没欺负她,我是在照顾她!”

“是,是,是!你是在照顾她。”我忍住笑,温和地哄他。“那以后可不许再让人家掉眼泪了!”

小姑娘连忙站出来维护同伴:“我刚刚已经原谅他了!”

“真的?”小男孩喜不自禁地扭过头去,傻呼呼的问。

女孩子点点头,学着当时正红的电视剧,俏皮地说:

“哀家原谅你啦!”

我呆住了。

年幼的回忆,终于在这一刻呼啸着,汹涌而来,成功地将我脸上所有笑容,深深的掩埋。

扬,很久很久以前,我似乎也对某个人,说过同样的话呢!

那是四岁的小卓忧,被五岁的陆西扬欺负了。卓忧委屈大哭,扬言要和所有姓陆的绝交,还要告诉父母老师。陆西扬无奈,只得允诺以后要保护她,照顾她,不再让她被别人欺负。小卓忧终于破涕为笑,得意地冲着他说:

“哀家就原谅你啦!”

于是陆西扬立刻就放下悬着的心,笑了。

但是小卓忧回家就忘记了这句话,还把被人欺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了母亲。结果第二天母亲就拖着她找到老师,把陆西扬狠狠教训了一顿。

那时,陆西扬很伤心地哭了。

然后,他跑去念小学,小卓忧就忘记他了。

再然后,两人在初秋的林荫路上重逢,她那时几乎已经认不出他了。

但是,小男孩还记得她,他真的遵守着自己当年的诺言,默默地守护着那个傻姑娘。她一哭,他就慌张的不知所措;她一闹,他就规规矩矩立刻臣服。他就这样宠着她,让着她,小心翼翼呵护着她。

一直到,最后的分别时刻。

我呆呆看着面前一对小人儿开心和好,牵着手亲亲热热离去,只觉得眼眶发热,喉咙­干­涩,怎么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这个姐姐怎么啦?”隐隐约约,听见小女孩怯生生的声音。

“不要理她,她是神经病!”跟着是小男孩不耐烦的声音:“我们快回家吧!回去刚好演‘七龙珠’呢!”

脚步声远去了,我静静靠在墙边,望着他们的背影渐渐缩小,直到消失不见。

夕阳西下,在屋檐下拖出长长的影子。我默默蹲下身子,把自己也悄悄溶进这­阴­暗的角落。偶尔有人推着自行车叮铃铃路过,就用诧异的眼光打量着我,小声议论起来:“谁家的小姑娘啊?好端端的缩在这里做什么?”

“啊呀,她原来是哭了!”

扬,你可知道?从那天以后,我的眼泪,三年间都没有一滴掉出来过。

因为,我那年少的泪水,早在你走的那天,就已经通通流光了。

刚回到家里,就接到阿极的电话。

“你还真的不来呀!”他劈头盖脸就先给我来了一顿臭骂。“我们一帮人都还傻呼呼盼着你呢!”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要考试啊!”我无力的应着。

“唉,你也真是……”他咕哝了一会儿,轻轻说:“万一这是最后一面呢?”

“怎么可能?”我笑起来,“你别乌鸦嘴,扬肯定还会回来的。混的再好,至少要也归国探亲吧?”

“那倒是……”他犹豫了一下,又骂骂咧咧说道:“你还真乐观啊!亏得西扬走的时候口口声声托我照顾你哪!真是白费心了!”

我呆了一下,小声问:“他还说什么没有?”

阿极在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下,终于还是开了口:

“大家都在等你的时候,他就笑着说:‘卓忧是肯定不会来的,我了解她。’不过,我觉得他好象有什么话想跟你讲,一直是在强忍着失望呢!”

那时侯阿极闷闷的声音,透过听筒,一直传到了我的心里,嗡嗡作响。

扬,你怪我吗?是怪我胆小逃离了你?还是逃离了这分离?

对不起啊,考试只是一个借口,我是真的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即将远行的你!

所以,我惟有选择了逃避。

所以,那外表清高自傲的卓忧,也只不过,是一个可笑的懦夫而已。

云飞烟灭

扬,又是过年时节了,我买了礼花,跑到了当年和你一起放烟火的地方。

还记得你走后的第一个春节,我也曾和阿极拿着一堆鞭炮来到这里呢!我还第一次亲手点燃了爆竹,听着它们“砰砰”的炸裂声,忽然就觉得过瘾起来。

“喂喂!你以前不是很胆小的吗?怎么现在玩得爱不释手?”阿极皱着眉头,在一旁讽刺我:“西扬一走,你的本­性­就全露出来啦?”

“不是。”我点燃手中的魔术礼花,微笑着回答到:“人是会变的啊!阿极!”

阿极愣了一下,悄悄坐到了我身边。他怅怅然看着天空中五光十­色­的烟火,轻轻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在遥远的英国,有没有新年烟火可以看呢?”

那时,礼花正在天空中绽放出鲜艳夺目的光彩,然后转瞬间,便溶入这漆黑的夜幕。

所有美好的一切,就这么无声地,灰飞烟灭了。

这个世界,没有谁少了谁就不行的。扬走后,我继续过我平静的高中生活。

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已经变得越来越冷漠。我开始学会起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永远都挂着笑脸。我也开始学会说谎,为了搞好所谓的同学关系。

成效是很大的,我在班里每次的­干­部选举中,都成了得票最多的一个。因为大家都觉得我是老好人,温顺善良,不会告密。

我在心里冷冷发笑,是的,我绝对不会去告密,那是因为我根本就不关心别人。他们的成绩和前途,完全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为什么要去花心思?我对所有的人和事,都提不起半点兴趣。而那些企图用礼物和情书打动我的男生,全部都碰了钉子。

那个时候,商汤常常用一种锐利的,探究的眼光看着我,然后轻轻感叹:

“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不好吗?”我回头看着他,甜甜地笑:“大家都说我成熟了呀!”

他摇摇头,不再讲话。

母亲对我处世手段的渐渐圆滑,感到十分满意。她说:“这是生存的必经之路!”父亲只是笑,意味深长。“你还­嫩­着呢!”他对我摇头。

果然,不久之后就出事了。

那时班里有一群爱慕着商汤的学艺术的女生,对于她们而言,商学长就是天神,代表了一切。

对于这种人,我当然知道要瞒着她们我和汤老先生的关系。所以一开始,她们只觉得我是一个普通的乖乖学生,也不怎么为难我。直到有一天,她们推举我做了学校新年晚会的司仪。

那时学生会极力希望商汤出来弹钢琴,他们认为这样即提高了晚会水平,也可以增加人气。可是商汤以学习任务繁重为理由,多次婉拒了他们的请求,大家都十分伤脑筋。我看着那些女生这么烦恼,就主动请缨,说自己可以去试试,看能不能说服商汤。

结果毋庸质疑,商汤那小子一听说我就是司仪,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还缠着问我当天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他打算要和我配对。

我啐了他一口,就跑回去交差了。

那些女生自然高兴,还抱着我亲了一口。我莞尔,原来商汤这么有魅力?她们唧唧喳喳地回答道:“那当然!还有好多低年级女生找他要签名呢!”

天!我翻翻白眼,这小子是偶像明星么?

然后就到了晚会那天。我为了和男司仪搭配,选了条浅绿­色­的连衣裙,样式虽然是优雅飘逸,可在寒风中也把我冻得瑟瑟发抖。母亲怕我感冒,提前为我准备好了父亲的鸭绒大衣。

开场前,我裹着大衣坐在一边看开幕辞,商汤笑嘻嘻走过来。

“冷不冷啊?”他拍拍我的衣服。

我抬头看他,一袭合体的考究墨绿­色­礼服,称的他愈发英挺,俊美的面庞倒还真有几分明星气质。一时心里不平衡,就没好气骂他:“你说冷不冷?你倒好,穿得暖暖的弹琴,我却要光着膀子受冻!”

他愣了一下,似乎有些心疼地保证说:“不会不会,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冻着的!”

果然,在随后的演出中,只要没有被安排出场,他就一直站在后台口,手拿大衣等着我。我刚一走下场,他就立刻把大衣披过来,然后紧紧将我裹住。许多后台演员看了都羡慕得不得了,纷纷打探:“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我笑笑,小心翼翼回答道:“就是父母认识而已,没有其他关系。”

商汤听了,有些受伤地,悄悄别过了脸。

我有些歉意地看着他,可也没有其他办法。冷漠,已经深深扎根进了我的心,而面对着商汤,我根本就不需要伪装自己。

晚会很成功,我也得到很多人的好评,甚至还抢了不少商汤的风头。因为有些低年级的学妹,开始在私下讨论起我和商汤来。她们说着什么我挺漂亮,和商汤很相配之类的话。然后,这话全部传进了班里女生的耳朵里。

她们开始讨厌起我来,认为我抢走了她们的王子。于是无论何时何地,她们都想尽办法和我作对,竭尽挖苦讽刺之能。

比如有一天,班里人讨论《铁达尼号》,纷纷表示起自己哭得多厉害,简直恨不得一个比一个更惨。我随口说了一句:“有那么感人么?我一滴泪都没有掉呢!”这下立刻招来那群女生的攻击,一直说什么我心肠歹毒,是典型的恶婆娘之类的话。

又一次,学校组织我们看由劳教犯人组成的艺术团进行的表演。他们在台上后悔当初,声泪涕下,于是许多女生在台下也泣不成声。我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节目,连眼眶都没有红一下。跟着第二天骂我的话就铺天盖地而来,说什么我冷血啊,虚伪啊……

我一直静静听着传言,不予任何理会和解释。不知道为什么,她们骂得越凶,我反而越想笑。

你们啊,根本就无足轻重,说出的话怎么能伤害得了我?

其实我那时,真的很想这样对她们说。

最后,商汤听到传言,终于找到了我。

“她们因为我而那么对你,真是抱歉!”他一脸焦灼,拼命赔罪。

“为什么要道歉?”我懒懒看着窗外,也不想正眼瞧他。

“……你们女生不是很在乎别人的评价吗?”他似乎对我的回答很是吃惊。

“是,但是为什么要在乎她们的?”我轻轻笑起来,“我和她们能同学多久?她们又能给我的未来带来什么好处?”

他听着我轻蔑的语气,脸­色­大变:

“你是说,你只和对你未来有好处的人交往?”

我立刻明白他会错了意,但是忽然间,一个念头从我脑海里闪过:

“就让他这样误会下去吧!”

于是我静默,没有吱声。

商汤沉着脸,捏紧拳头,咬牙硬声问道:

“你是不是,一直在利用我?”

我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讲出一句话。

终于,他无法忍耐,转身拂袖而去。

那件事之后没多久,就传出一中贵公子商汤情定校花林觉的消息。

而从此以后,我就常常看见他们两人整天出双入对的背影。商汤是满面春风,林觉师姐则是愈发水灵。

多好的一对啊,郎才女貌,金童玉女。

我在背后,轻声发笑。

这世界,是人都会变的。我可以冷漠,商汤也可以变心。

说要等我?呵呵,那不过也是一时冲动的承诺罢了。

我在风中转身,微笑着,优雅地离去。

啼莺声住

时光如水流逝,一学年就这么过去了。

阿极正式步入了高三,他时常打电话向我抱怨:“高三好辛苦呀!简直是地狱!”

我在电话另一端发笑:“你这呆子,休要在那里吓我!不然我得了高三恐惧症就要找你!”

他嘿嘿傻笑。

提到阿极,我总是会觉得很温暖,不光因为他人好,而且,他也是唯一能让我轻松面对,毫无顾忌的人。偶尔,我也从他嘴里套套消息,看看扬的近况如何。

因为扬他,从来不给我写信。

他总是在给阿极的信里,问卓忧好不好?顺不顺利?我知道他还关心着我,可是,有几多关心?有几多在意?

谁都无法知道。

有时候,我会在梦里梦见他。他依旧俊美潇洒,在阳光下对我微微扬起漂亮的嘴角。

“扬!”我叫着他,像天真的小女孩一样,欢快地跑过去。

可是,无论我跑得多努力,多用劲,始终都抓不住他。

他就这么一直暖暖笑着,然后面孔逐渐模糊,最后终于悄悄隐去。

每每此时,我都会从梦中惊醒,然后凝视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扬,我好害怕!怕有一天再也也记不得你的长相;怕你回来的时候,我再也认不出你。

因为,我连一张你的照片也没有,

如果多年后,我向别人说起自己的初恋是一个优秀的男孩,而他们问我:“证据呢?他到底长的什么样?”我该怎么回答?

关于你一切一切,都只是存在于我的脑海里啊!

而人,都是最最不可靠的东西!

周末在家吃饭,父母又聊起高考来。

“鲁家小孩今年高三了吧?”母亲问我。

我点点头:“他大我一岁。”

“怪不得!”母亲轻笑,“鲁家和史家都吵翻天了!”

“什么?”我瞪大眼睛,吃惊极了:“是鲁阿极家和史云家吗?”

母亲颔首:“不然还有哪个史家?他们为了孩子早恋的事情,都翻脸了!”

“早……早恋?”我忽然紧张地结巴起来:“……谁和谁?”

“你不知道?”母亲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就是鲁阿极和史云呀!他们在你高一的时候就搅在一起啦,不清不楚的!现在鲁阿极上了高三,他家大人肯定不愿意啦!”

“啊……有什么证据吗?”我艰难地发问。

“就是两个人的情书啊!阿极爸爸都搜出来了!”母亲笑起来:“你还和他们是好朋友呢!居然什么都不知道,看样子他们很会保密嘛!”

我没有跟着笑,只是呆呆应了一句:“哦,原来是这样。”

原来,大家都在变化,甚至变的比我更陌生,更虚伪,更无情。

如今的我,真的只剩下了自己。

商汤和他的校花女友也都升上高三了。按理说,他们应该都忙得不可开交,可是校园里还是随处可见两人卿卿我我的甜蜜身影,都不知道惹得多少女孩子在背后暗自伤心。

唉,太过招摇的恋情,简直就像作戏!

我对他们唯一的印象,也就是这样而已。

之后的某一天,母亲通知我,舅舅因心脏病去世了。

我以前不是没有经历过亲人的生离死别,但是那时都还小,根本都不懂得伤心,只知道跟着大人呜咽哭泣就对了。

这次不同,离开的,是小时侯疼我抱我的舅舅。我还记得五岁那年,我蜷着身子缩在他心爱的藤椅上摇晃着,一时得意,就“啪”的连人带椅摔倒在地上。

我当下号啕大哭,舅舅却哈哈大笑,一个箭步迈过来将我高高举起。

“我来看看,小忧忧有没有划伤脸蛋呀?”他声音洪亮,还伸出手在我脸上狠狠刮了一下:

“哈哈,还是个小美女嘛!”

我止住泪水,瞪圆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于是他爱怜地拍拍我的头,回头对母亲说:“妹妹呀,你这个娃娃带得太娇气了,以后是要吃苦头的呀!”

母亲在一?

云中谁寄锦书来

路上回家,意外碰到祁维。他长高了许多,成了外表纤弱文雅的美少年。

“啧啧,你还真是男大十八变啊!”我围着他直打转:“小样儿你骗了不少纯情少女吧?”

他无奈瞪我:“哪有什么少女看上我?”

“难道是壮男?OH MY GOD!”我张大嘴巴,呈现完美“O”型。

“神经!”他笑起来:“你呢?你那群狐朋狗友走的走,散的散,现在过的怎么样?”

我呆了呆,勉强笑着说:“还不是那样?”

他沉默了一会儿,就换了个话题:“以后打算报考哪里的大学?”

“S市吧!妈妈在那里工作过,她说那里比较有发展前途。”我轻轻回答。

“唉。我可能也要报那里的学校呢!你忘了我妈和你妈以前是在一起工作的吗?她也挺喜欢那个城市呢!”他笑着感叹。

“好呀!”我望着他,笑得极开心:“到时候上学放假都有免费苦力了!”

“你呀,自私鬼!”他狠狠瞪我一眼。

我大笑,这次,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意。

“哎,听说你舅舅去世了?”他探头过来小心翼翼地问。

“恩。”我收敛起笑容,语气闷闷的。“爸爸妈妈都奔丧去了。”

“那你周末住哪里啊?一个人在家吗?”他关心地问。

我点点头,­奶­­奶­又不喜欢我,何必呆在她家受气?

“这样啊……”他皱起眉头,想了一下,忽然说:

“来我家住吧!反正我爸妈都在家,他们也挺久没见你呢,老是问起你呢!”

“那怎么行!”我慌忙摆手,“怎么好意思打搅?”

“有什么不行?”他满不在乎的瘪瘪嘴:“你家和我家什么关系啊,­干­吗那么客气?”

我看着他诚恳热情的眼睛,忽然间觉得温暖传遍了全身。

“好啊!”我笑着回答:“就是呢,我们是什么关系!”

“那说定了?周末放学我来接你!”他露出一口白牙,向我摊开手心。

“啪!”我轻轻在他手心里拍了一下:

“一言为定!”

祁维还有急事,就先匆忙告辞了。我望着他风风火火的背影,不由得想起当年幼稚园里蹬着小单车的拉风男孩,还有那一场经典的事故。哑然失笑间,我轻轻转身,准备离去。

然后,我看到,不远处站着商汤。他正静静凝望着我,当然,身边还陪伴着那位校花美女。

风吹起,扬起一地落叶。

我拨开轻盈飞舞的长发,娴静地冲他们微笑。

然后迈开步子,从容地,和他们檫肩而去。

这世界,谁又永远是谁的宝?爱与恨的距离,不过就在一线之间而已。

又是周三了,我如约来到汤家大宅吃饭。

客厅里的茶几上,赫然摆着几份《高考志愿填报指南》。原来填报志愿的关键时刻又到了。

我闲的无事,就随便拿了一本来翻着看。

“你想考S市的大学?”老先生的问话冷不丁从后面传来。

我给他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就捂着胸口嗔怪地嚷嚷:“爷爷您吓死我了!”

他笑笑,继续问:“想考S市的哪个学校啊?”

我侧头望去,商汤正好站在门口紧紧盯着我们看。于是我就想顺手把这问题塞给他:

“您还是问问自己的宝贝孙子想考哪里吧!”

“他我可不­操­心!不过如果忧忧是想考S市的话,那里可是离家很远啊!”没想到姜还是老的辣,老先生火眼金睛,立刻看穿我的小伎俩。

我无奈,只得老实回答:“是打算考S市的学校,具体的什么都还没定,可能是要念经济或管理一类的专业吧!”

老先生摇头:“你们个个都扎堆跑去念现在所谓的热门,一点远见也没有!”末了,他又拍拍我的头:“你家在那边有亲戚么?一个人在外念书是很辛苦的啊!”

“不会呀!”我笑起来:“我有很要好的同学也会在那边念书,大家可以互相照顾的。”

话音刚落,我就感觉到商汤凌厉的目光狠狠向我袭来。

“怎么,不论在何时何地,我们卓大小姐都会有人抢着要照顾么?”他语气恶毒,神­色­挑衅,整个人就像绷紧了弦的弓箭,简直一触即发。

“怎么回呢?”我垂下眼帘,温柔地笑起来:

“不过是,青梅竹马的玩伴罢了呀。”

青梅竹马,它曾经是我一生中,最美好,却也最痛苦的字眼。

合唱比赛过了没多久,学校里就传出了商汤和林觉分手的消息。

据消息灵通人士透露,商公子分手的借口是——为了不耽误高考和各自的前程。

多光明正大的借口呀!于是校花只得悲哀同意,然后独自一人在背后饮泣。

“你怎么看?”通知我这一劲暴八卦绯闻消息的,正是面前这位欧也欣学姐。此刻她眼巴巴望着我,恨不得从我的心里掏出点什么东西来。

“咦?”我一呆,怎么人人分手都要跑来问我的意见如何?我卓忧几时成了如此重要人物?

“我的感想是——”于是我望着学姐,笑盈盈地回答道:

“啊!爱情,它犹如一道闪电!”

“然后呢?”学姐焦急地询问下文。

“然后?”我放大了笑容:“就来得快,去得也快呗!”

学姐瞪大了双眼,看着谈笑风生的我,终于败下阵来。

临走的时候,她拍拍我的肩,感叹说:“以后喜欢上你的男孩子,估计下场都会很惨。”

我知道啊,因为我的心门,已经悄悄上了锁。

而那唯一持有钥匙的人,他还迟迟没有归来。

不久之后,黑­色­的七月到来了。商汤和阿极都被卷入这闷热的风暴里。

然后,就放榜了。

商汤以相当优异成绩考取了S市最著名的大学。

而阿极则意外落榜了。

高考,果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的事情啊!

假期里陪着阿极解闷,他表示自己要复读,争取来年考个好大学。

我本来很想问问他,这次失利是不是和史云有关,但想了想,终究还是没能张开嘴。

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也许自己受到的伤害,就越小。

装聋作哑,自欺欺人,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直到有一天,阿极兴冲冲跑来找我。

“忧忧,你知道吗?西扬考上英国的大学啦!”

“是么?”我也兴奋起来:“是什么大学?什么专业?”

他得意洋洋的说:

“是曼彻斯特大学 !Univrsity of Manchester的著名医学院!他以后出来就是医生啦!”

我愣住了,傻傻呆在原地。

年少稚­嫩­的回忆,终于再一次,排山倒海,朝我狂奔而来。

“扬!”

“什么?”

“你以后去做医生吧!”

“为什么?”

“好照顾我这个小麻烦呀!”

“好啊!”

扬,扬!你可曾听说过?

胜绝,愁亦绝,此情谁共说?

惟有两行低雁,知人倚画楼月!

芭蕉轻展丁香解

今霄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扬!每每午夜梦回,我都还是会想起你。这一腔脉脉的相思,你在遥远的大洋彼岸,可曾有一丝的感受到过?

商汤很快就收到了录取通知书,于是老先生打电话来邀请我们全家过去庆祝。

到了大宅,大人们一番客套寒暄后,很快就把两个小孩子晾到了一边。

不对,商汤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刚刚过了十八岁,终于是成|人了。

我在花园里找到他的身影时,他正蹲在地上对着那藤艺秋千默默发呆,手中还捏着一根香烟。微弱的红­色­光芒,在夜­色­中若隐若现,照耀着他漂亮却哀伤的双眼。

“怎么抽起烟来了?对身体不好呀!”我看着他有些寂寥的背影,一时间心生怜意,不知不觉就柔声问起来。

“怎么,你也还会关心我?”他连头也不回,就这么背对着我,冷冷讽刺道。

我没吭声,直接走到他对面,静静在秋千上坐了下来。

他依旧垂着头默默吸烟,也眼皮也没抬一下。

“不要这样!大人会看见的!”我迅速夺过他手里的烟头,飞快的扔到地上踩灭。

这举动一下子惹恼了他,他“嚯”的站起来,冲我破口大骂道:

“你他妈算什么东西?为什么我一直就要受你这小丫头摆布?你凭什么?!你凭什么?!你说啊!!!”

他歇斯底里地大吼着,发泄着积压已旧的怒火和怨气,喊到最后,他已经嗓子沙哑,声音颤抖。

我一直呆呆看着茫然无助的他,没有做任何解释。

原来外界号称完美贵公子的商汤,也终于忍不住,在我面前撕下了高傲的外衣。

他好不容易发泄完了,然后跟着我一起发呆。俩人就这样相对无言,默默呆了许久。

我终于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站起身准备离开这里。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我忽然听见他用极小的声音,无限悲凉地自言自语道:

“还不是就是凭着我犯贱,喜欢你?”

我心里一酸,就猛然回头过去。

却不期然看到,在他的眼角,挂着一点晶莹无比的泪滴。

“……商汤!”我涩涩开口,低低唤着他的名字。

他没有理我,别扭地赌气转过身子。

我见他这孩子气的举动,心中一时柔肠百转,就走过去拉住他的衣角,轻轻劝道:

“不要这样啊,我会难过的。”

“你会难过?你不是铁石心肠,谁都不在乎么?”他声音虽然哽咽,但语气还是恶狠狠的。

“谁说我不在乎了?你和林觉卿卿我我的时候,我还……”我自觉失言,顿时就捂住了嘴。

“你还怎么样?”他立刻转头过来盯着我的眼睛,目光炯炯。

我低下头,没吱声。

“你说啊!”他急了,一下子把我的身子扳到他面前。

我瘪瘪嘴骂他:“谁叫你那么快就和别人好了?还故意显摆给别人看?”

他呆一呆,有些烦恼地挠挠头,吞吞吐吐地说:“还不是怪那个欧也欣!她说你不理我是因为我对你太好,要我刺激你一下,所以……”

“所以你们就找来林觉演戏?”我冷冷看他。

“不是,我们不是演戏!”他紧张地结巴起来,“我本来想着要是能忘记你,就和她一直交往下去也不错,何况她还是主动追求我的……但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我白他一眼。

“没想到你依旧是谈笑风生,我却一头栽在里面爬不出来了!”他气呼呼地瞪我:“才刚走了一个青梅竹马,你马上就又找来一个,害的我整天提心吊胆,真是够厉害的!”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有傻傻地笑。

他顿了一下,脸微微发红。

“哎,忧忧。”他低声叫我,声音恳切:“你还不能忘了他么?”

我抬起头朦朦胧胧看他,忽然间想起了阿极乐癜癜的话:“扬以后,就是医生了!”

这样的人,又如何教我忘记?

“对不起,我还没有忘记他。”我温和地对他说:

“但是,如果有一天我可以走出来,那么我第一个走向的人,一定会是你。”

商汤的脸上很是有些失望,不过最终他还是露出了笑意:“好啊。如果那时我也还没有找到更喜欢的人,我们就在一起吧!”

凉爽的晚风,送来阵阵清甜的花香。

我俩静静站在灌木丛里,眼神交会,终于相视而笑。

过去的一切,终究有一天会云淡风轻。

重要的是,明白自己即将要走的道路。

纵然年少,也终是会有明白事理的那一天。

希望到那时,回忆起往昔,你我依然可以像今天这样,微笑着,坦然面对自己。

商汤走了,奔赴遥远的S市。

阿极留了下来,继续在高三的炼狱里生活。

我也步入了这残酷的竞争里。有人说,读高三简直是要脱一层皮。我估计自己连一层­肉­都快没了,实在因为一中的学习氛围太令人压抑。

每个月我都要放声大哭一次,发泄一下。而每次模拟考后哪怕小小一名的变动都足以让我心惊胆战,前思后想老半天。

那个时候,我准备了整整三本画簿,一烦恼就在上面涂涂抹抹,借以此来放松心情。

有时候,我也会想画画扬,可怎么也抓不住他的神韵。越是焦急地想回忆,他的面孔反而越是模糊不清。

扬!隔的太久太远,又没有丝毫的联系,我真怕你,已然把我忘记。

高考前的一天,阿极跑来找我,他笑嘻嘻地说:

“西扬有信给你!”

原来在航空信里,扬专门给我写了满满一张纸,还特地嘱咐阿极务必要带给我看。

于是我接过信纸,展开阅读起来。

内容很普通,无非是关心我的学习和汇报他的近况。

但是在信尾,我看到这么一句:

“我知道你要强,但是面对高考,你要轻松一些。

请你永远记得,在你的背后,至少还有一个我,在默默支持你。”

我微笑着合上信纸,抬头望天,碧空如洗。

扬,有了你这句话,终是不枉我们十几载的情谊。

足矣,足矣!

天呀!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居然有两篇长评?表理偶了!偶在天上漂浮in....

moonthtr,小青,很感谢你们的抬爱和关心。

现在我已经感动的话都不会说了。

真的谢谢你们!在JJ有这么多知音,是非常幸福的事情呢!

我会好好写完这篇文的!这是唯一的报答!

亲所有曾经年少过的米女一下!

谁共我,醉明月?

我在平和的心态下,走入了一中的考场。

当考完最后一门科目,迈出校园大门时,我回头,深深看了母校一眼。

“怎么?有些舍不得?”早已等候在一旁的父亲笑着问我。

我点点头。

也许,在这里我没有得到什么快乐的回忆,但她依旧让我受益匪浅。我在这里度过了人生中仅有的花季和雨季,经历了难忘的磨练与蜕变。

然而不管有多痛,那段青涩时光,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考完试后,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以前想看而不能看的漫画,偶像剧,影碟通通搬回家大看特看一番。而且还跟母亲扬言要不眠不休战斗三天,警告谁都不许来招惹,结果实在不争气,熬到两点就撑不住了,索­性­和了衣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起来。

朦朦胧胧中,我恍惚听到母亲爱怜的话语:

“这孩子,总是在硬撑,实在是太累了啊。”

商汤一早就从S市赶回来了,天天催着我出去陪他玩。那厮出落的愈发英俊潇洒,和他走在街上简直极大地满足了我的虚荣心。

我有一个怪癖,就是绝对不能和男生一起逛服装店,一是对自己身材不自信,二是实在觉得男生的品位有待提高。所以我和商汤就天天流连与各种食品超市和小吃饭馆,弄得他直骂我:“你一天不吃不行吗?”

“不行。”我笑笑,接着就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目光闪闪发亮:“大侠,您厉害啊!几天没吃啦?”

他气恼又不能发作,只得在一边摧胸顿足,狠自己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小馋猫。

这天又和他在街上闲逛,我看到一家大超市就死拉活扯地把他给拽了进去。

“啧啧,这是什么新品种的水果?好漂亮!”

“这里的烤鸭好香!啊,不行不行,口水要出来了!”

一路上,都只听到我在叽叽喳喳,商汤的脸都气绿了:“你是饿死鬼投胎吗?”

我回头过去正想反驳,却看到旁边一对衣冠楚楚的老年夫­妇­在看着我们和蔼地笑。老太太还对着老公感叹道:

“你看现在的小青年,多恩爱!”

“是啊,小是小了点,不过倒挺般配的。”老先生微笑着冲我们点头,眼睛里满是祝福。

我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尴尬地胡乱回笑一下,赶快就拉着商汤不要命似的逃出了超市。

一直跑了老远,那老先生充满怀念的语调还让我起­鸡­皮疙瘩。

“是归国华侨吧?还真是够直接!”我嘟哝着向商汤看去,却见他紧咬嘴­唇­,肩膀颤抖,面孔涨成了猪肝­色­——实在是憋笑憋的太厉害。

“笑吧笑吧笑死你!”我恨恨打了他一下。

“哎,原来别人眼中的我们,是这样的关系啊!”他放声大笑,满脸都是掩不住的得意。

“呸!”我又羞又怒,狠狠啐他一口。

其实我心里早就明白了,年纪相仿的少年少女独自一对儿玩耍,别人又岂会有不误会的道理?

不过看着商汤那神采飞扬的模样,我也就禁不住低头笑起来。接着,我抬起眼,随意向街对面望去。

然后,我就看到了那令我朝思暮想的人儿,他的身影,静静伫立在淡淡的逆光里。

清风微微扬起他的衣角,阳光下的面庞俊美一如往昔。

他凝望着我,目光似幻如影。

“扬!”我低低地,轻轻叫出声来。

这只是一个梦吗?

如果是,那我宁愿,永永远远,都不要再清醒!

“我回来了。”

梦中人终于缓缓开了口。

他朝我微微颔首着,脸上还带了一丝温润如玉的浅笑。

多奇怪啊,明明隔了一条车水马龙的街道,但我还是能知道他说了些什么。

于是我呆了呆,又怔了怔。

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曾多次在脑海中浮想联翩的重逢,终于就这么不期而至了。

然而它来得太快,也太匆匆。

我还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我不是应该大喊着他的名字,冲上去抱住他吗?

还是需要紧紧靠在他怀里,痛痛快快大哭一场?

不过那些,终究只是电视剧里的情节罢了。

我只是张了张口,­干­涩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啊……你回来了?”

红灯停,他越过人行横道,朝我翩然而来。

“忧忧!”他站在我面前,那年少时熟悉的怀念气味,终于扑面而来。

唉,好温暖,真是好温暖。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镇静一下,然后对他努力绽放出最最美丽的笑颜:

“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浅笑:“昨天晚上刚到,本来还打算今天去探探你的,怎知……”

说到这里,他微微抬起头,看了商汤一眼。

“啊,我和他就是无聊随便出来晃晃,你要不要现在和我们一起逛街?”

我连忙慌里慌张地解释起来。

“是啊,不过是无聊,就每天这么一起晃晃,你都不知道她有多爱吃!”

一直没吭声的商汤,这会儿忽然就笑了起来。他索­性­就抱起了双臂,懒洋洋地盯着扬看。

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正想开骂,扬柔和的声音低低传了过来:

“是么?”

他微笑着看我,轻轻拍了拍我的头:“小姑娘,你那烂毛病还没改过来?”

我一下子红了脸,小小声抗议说:“阿极比我还爱吃呢,人家不是到现在也活的好好的?”

他有趣地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接着就摇头笑起来:“你呀,还是没变!”

说完话,他冲我挥挥手:“你们慢慢逛吧,我还有点儿事要办。忧忧,我回去会打电话给你的。”

然后,他立刻就转身离去了。

望着他颀长的背影,惆怅一下子溢满了我的心头。

这就是重逢?这就是让我稚­嫩­柔肠千折百转的重逢?

没有泪水,也没有疯狂的惊喜。

我们果然是凡人,果然是生活在真实的世界里。

忽然间,我就想起了一段话:

于千万人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

于千万年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

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

刚好赶上了,

那也没有什么别的可说,

唯轻轻地问一句:

“哦,原来你也是在这里?”

扬,那时的我,已经悄然改变了呀!

而你对我的感情,是不是还能够,一如往昔呢?

此情可待成追忆

扬,你可曾记得?曾经有那么一个星光满天的夏夜,我们几人一起溜到荷塘里摘莲蓬?

你一直紧张地伴在我身边,生怕我会有个什么闪失。我开始还咯咯地嘲笑你太婆妈,没想到后来就真的踩滑了,还冒冒失失一头栽进了你的怀里。

于是你立刻把我扶起来,还半真半假地玩笑说:“就知道你笨!”

我慌里慌张站稳,然后别过了微微发烫的脸。

扬!那是我第一次离你的心脏那么近啊,虽然只是极短的一瞬。

但是现在我似乎还依稀感受的到,那时空气丝丝滑过发尖的,敏感滋味。

晚上回到家里,阿极兴冲冲打来电话,说是扬邀我们出去玩。

我放下话筒,开始对着镜子静静梳起头起来。

扬,其实在我心里,一直有一个问题:

为什么你从来都是通过阿极来约我?为什么你一直都不肯亲口说给我听?

如果是你在电话一端,用好听的声音低低对我说:“今晚出来罢!”

也许我的心,早就醉了,不用再这么苦苦清醒。

我到达公园的时候,意外发现阿极也早早到了,正坐在长椅上发呆。

“怎么这么早?”我走到他身边,笑着坐下来。

他微笑了一下:“为什么不早?以后很少有能够这样相聚的日子了呀!”

我沉默了一会儿,就安慰他说:“没关系,只要我们大家的情谊永远不变,这样不就好了?”

他摇头,有些感伤地叹了口气:“怎么会不变?其实除了你,我们都变了很多。”

我听了,心里微微一颤,就小声回答:“不是呀……其实我也变了好多,冷血了好多呢!”

他侧头看我一眼,笑起来:“冷血?就因为你看悲剧不掉眼泪?就因为你不理会班里女生的挑衅?”他再次轻轻摇起头来,感叹着:

“你呀!只不过是找不到保护自己的方法,所以强作冷酷,伪装镇定罢了!”

我呆了一下,无力地辩白道:“……不是,我是真的不在意……”

他斜睨着我,冷笑:

“你不在意?那是因为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只不过是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当着自己的乖乖女,完全不知道周围人的一切变化!”

阿极的声音,是第一次那样残酷的冷静,简直就像在对我做着最直接的控诉。

“总会有一天,你们将知道,为了自己那可笑的骄傲和自尊,你们付出了多惨痛的代价!”

这最后一句话,直白坚硬,掷地有声,狠狠地撞疼了我的心窝。

“我……”我没有办法反驳,只的低下头,沉默着。

就这么静静过了好一会儿。

“你知道么?”

阿极的声音,忽然间幽幽传来,低了好几度,弥漫着淡淡哀伤:

“西扬他这次回来,是准备帮助全家移民,一起迁到英国去的。”

“什么?”

我从沉默中猛然惊醒,一下子抬起头怔怔盯着阿极看。

他的眼睛,在月光下清亮如水,却也寒冷如冰。

“……真的?”我恍恍惚惚,开口问道。

他点点头,赌气别过了脸:“以后再想见他,就要凭运气了。”

“哦。”我怔怔看着路面上树木的倒影,呆呆应了一声。

无话可说,我真的无话可说。

扬!如果今日的相见,是为了以后漫长的别离;

那我宁愿,永永远远,都不要与你相聚!

这时,扬远远地,朝我们走了过来。

“你可千万不要告诉他,我们已经知道他要移民的事!”阿极紧张地叮嘱起我来:“他可能暂时还不想让我们知道!”

我点点头,咽下心中苦涩,对着扬展露出甜美的笑颜,嗔怪道:“怎么现在才来呀?”

他淡淡一笑:“不过是你们两个早来一会儿罢了!”

说着就走到我身边,靠着我轻轻坐下来,距离掌握的刚好,不远不近。

“唉,不愧是在英国待了三年的人,把人家的绅士风度学了个十成十啊!”

阿极在一边嘻嘻哈哈打趣着。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转头对我说:“忧忧漂亮了好多呀!”

“骗人!”我嘟起嘴:“阿极刚刚才说我没有怎么变呢!”

“不是。”他温柔地笑起来:“气质没怎么变,还是个清纯的小姑娘,不过到真是成熟了许多呢!”

“那当然!”我笑起来:“怎么说我也十八岁了呀,是成|人了!”

“是啊……已经过了三年,你终于满了十八岁了。”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怅然地感叹着,然后又摇头低低笑起来。

“你考的是哪里的院校?”他忽然抬头看我,眼睛里闪着动人的光泽。

“S市的,就和今天你看到的那个男孩一个学校。”我瘪瘪嘴:“那学校名气太大了,好难考!估计悬的紧!”

“啊!”他低低应了一下,别过头去。

“没关系,你肯定没问题。”终于,他又转头过来,微微的笑。

“蒙您吉言啦!”我摆摆手:“听天由命好了!反正我是尽力了,决不会后悔!”

“是啊,我就是喜欢这样子有自信的你。”他的笑容缓缓漾开来,温暖如春。

我怔住了,呆呆回头看他。

他脸上依旧还是一派云淡风轻的笑意。

别会错意了,我喃喃对脸蛋发烧的自己说:

人家,只不过是在夸奖你而已。

大家跟着就闲聊了一会,感叹了一下往事。我厚着脸皮问扬:“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回来?”

他笑了一下:“当然有!不过今天出来的匆忙,没有带在身上,明天你到我家来取罢?”

我自然是满口答应,心里盘算着他到底会给我什么样的惊喜。

可是,扬!现在想起来,我多希望那时候的我,根本就还没有机会,进去你的家里。

晚上扬送我回家,我一直是欢声笑语不断,扬则静静听着我在一边眉飞­色­舞,微微含着宠溺的笑意。

那甜蜜的年少时光,那抚慰我的小小温暖,终于就这么回到了我的怀里。

然后,我们在家门口停下,极其意外地见到了两个人:

商汤和他的母亲。

只是当时已惘然

陪着商汤母亲的,还有一个人,他们正在谈笑风生着。

那是我的父亲。

我呆呆看着他们,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父亲个­性­严谨,一般不会这么和人大声放松地讲话。而且商汤这小子没事­干­吗也跑到我家里?

这时,商汤刚好转头过来,看见了我们。

他先是呆了一下,然后嘴角边露出一个极奇怪的笑容。

然后他抬起脸望着扬,目光炯炯,里面似乎充满了挑衅。

“卓叔叔,您的宝贝女儿回来啦!”他忽然转过头,对着父亲似笑非笑说道。

父亲立刻抬起头看向我们,然后他嘴边的笑容凝固了。

“回来啦?这么晚?”他淡淡点了一下头:“还不快过来招呼汤阿姨?”

我慢吞吞的走了过去,扬也跟了上来。

“卓叔叔好,阿姨好!”他先是很有礼貌地打了一个招呼,接着就解释起来:“天­色­太晚了,我是来送忧忧回家的。”

父亲轻轻颔首:“多谢你啊,小伙子。”

商汤的母亲则微笑了一下,眼睛上下仔仔细细打量起扬来。

“汤阿姨晚上好!”我老是觉得气氛怪怪的,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就只好胡乱地打了声招呼。

“忧忧还是那么乖!”她的脸立刻笑开来:“以后和咱们家商汤一块儿读书,你可要好好教教他怎么讨人喜欢一点。”

扬闻言,迅速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我有些紧张,就小声说:“也不一定能考上……”

“哎呀,怎么能这么咒自己?”她拍拍我的肩膀:“你怎么可能会有问题呢?我跟你爸都说好了,等你拿到通知书,咱们两家就一起去西藏自助旅游,你看怎么样?或者你是想出国看看?”

“不……不用了……”我给她的热情弄的结巴起来。

“你女儿还不好意思呢!”她朝我父亲看了一眼,满脸都是笑意地抱怨着:“咱们两家是什么关系,她还这么客气!”

父亲但笑不语。

这时,扬忽然开了口:“叔叔阿姨,我把忧忧送到家,任务也就完成了。家里还有点事,就先走一步了。”

“好啊!”父亲朝他点点头,又微笑着叫住他说:“你家里最近要移民吧?回去多帮帮父母,也是好事。”

他的身影立刻就定住了,接着露出了一丝极僵硬的微笑:“……是。”

然后他转身离开了,身影渐渐融入这漆黑无边的夜幕里。

而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再正眼看过我一眼。

扬!我们那个时候,都还只是稚­嫩­的少年啊!怎么能够敌的过,那些在江湖上历练了多年人的,几句戏言?

扬走了。父亲邀请汤阿姨上去坐坐,她以天­色­太晚为理由婉拒,接着就和商汤坐上私家车走了。临走时她还向我千叮万嘱,叫我一定要多去他们家玩,还说准备了很多好吃的给我。我勉强答应着,然后和父亲一起目送他们离去。

“爸爸,你和汤阿姨是什么关系?”我盯着远去的车辆,轻轻地问。

父亲啊,千万不要怪我多疑。我在心里默默念着:只是我绝对不允许,有任何破坏自己家庭幸福的人出现!

他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你这傻丫头!她不过是我以前的学妹罢了!”

“哪有那么简单!”我嘟着嘴:“不要想着敷衍我!我看这种书看的多了!都是以学妹什么的为借口……”

他摇头失笑:“你都看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书啊?不过……”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神情有些怅然起来:“我和她……倒也算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

“你以前喜欢过她吗?”我好奇地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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