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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彩环曲 > 第九章神经初现

第九章神经初现

梅三思浓眉微微一扬,望了望陶纯纯苍白的面容,接口又道:‘是以当时武林七大门派

的掌门人,临终之际,留给弟子的遗言,竟不约而同地俱是:‘切切不可去练那天武神

经’,而此后许多年轻武士也常常会在一些名山大泽的幽窟古洞里,发现一些已经腐烂了的

尸身或枯骨,死状都十分丑恶,显见是临死时十分痛苦,而在那些尸身或枯骨旁畔的地上或

古壁上,也有着一些他们留下的遗言字句,却竟也是:‘切切不可再练天武神经’!”

他长长地叹息一声,缓缓接道:“那些尸身和枯骨,自然也就是在武当山解剑岩下,以

武功夺得手抄的‘天武神经’后,便突然失踪的武林前辈,但饶是这样,武林中人对这‘天

武神经’,却犹未死心,为了那些手抄的‘神经’,仍有不少人在舍死忘生地争夺,直到二

十年后,少林寺藏经阁的首座大师‘天喜上人’,将这‘天武神经’木刻墨印,印了数千本

之多,随缘分赠给天下武林中人,这本在武林中引起了无数争端凶杀的‘天武神经’才变成

世间一件不成秘密的‘秘密’,而后起的武林中人,有了这些前辈之鉴,数十年来,也再无

人敢去练它!”

他语音微顿,又自补充道:‘不但无人敢再去练它,甚至连看都没有人敢再去看它,武

林中师徒相传,都在警戒着自己的下一代:‘切切不可去练天武神经!’是以我刚才能凭着

这本‘神经’上的字句,将那白衣铜面的怪人惊退,其实说穿之后,不过如此而已!”

柳鹤亭目光关心而焦急地望着陶纯纯,耳中却在留意倾听着梅三思的言语,此刻他心分

数用,实是紊乱已极。

他与陶纯纯相处的时日越久,对她的疑惑也就越多,直到此刻,他对她的身世来历,仍

然是一无所知,他对她的­性­格心情,也更不了解,但是,这一切却都不能减弱他对她的怜

爱,他想到自己今后一生,却要和一个自己毫不了解的人长相厮守,在他心低深处,不禁泛

起一阵轻轻的颤抖和一声长长的叹息:“如此神经!”

“万胜神刀”边傲天和久留未散的武林众豪,闻得柳鹤亭的新夫人突发重病,自都匆匆

地赶到后园中的洞房里来,这其中自然有着一些­精­通医理的内家好手,但却再无一人能看得

出陶纯纯的病因,而另一些久历江湖、阅历丰富,腹中存有不少武林掌故的老江湖们,见到

她的病状,心中虽有疑惑,却也无一人能将心中的疑惑,加以证实了,只是互相交换一个会

心的眼­色­而已。

日薄西山,归鸦贴噪,黄昏后的洞房里,终于又只剩下了柳鹤亭一人。

洞房中的陈设,虽然仍如昨夜一般绮丽,但洞房中的情调,却已不再绮丽,柳鹤亭遣走

了最后两个青衣丫环,将罗帐边的铜灯,拨成最低暗的光线,然后焦急、惶恐而又满腹疑团

地坐在陶纯纯身畔。

昏黄的灯光,映着陶纯纯苍白的面容,夜更深,人更静,柳鹤亭心房的跳动,却更急

剧,因为此刻,陶纯纯仍未醒来!

她娇躯轻微转动了一下,面上突地起了一阵痛苦的痉挛,柳鹤亭心头一阵刺痛,轻轻握

住她的皓腕。只见她面上的痛苦,更加强烈,口中也发出了一阵低微、断续而模糊不清地痛

苦的吃语:“……师傅……你好……好狠……纯纯……我……我对不起你……杀……

杀……”

柳鹤亭心头一颤,手掌握得更紧,柔声道:“纯纯,你好些了么?你心里有什么痛苦,

都可以告诉我……”

但陶纯纯眼帘仍然紧闭,口中仍然在痛苦地呓语:“杀……杀……纯纯,我对不起

你……”突又低低地狂笑着道:“天下第一……哈哈……武林独尊……哈哈……”

柳鹤亭惊惧地握着她的手腕,渐渐觉得自己的手掌,竟也和她一样冰冷,他竟开始在心

里暗问自己:“她是谁?她到底是谁?她到底有多少件事是瞒着我的,她心中到底有多少秘

密?她……她难道不是陶纯纯么?”

他心情痛苦,思潮紊乱,以手捧面,垂首沉思,一阵凉风吹过,窗外似乎又落下阵阵夜

雨,夜­色­深沉中,窗外突地飘入一方纯白的字笺,却像是有着灵­性­一般冉冉飘到柳鹤亭眼

前!

柳鹤亭目光抬处,心中大惊,顺手抄过这方字笺,身形霍然而起,一掠而至窗口,沉声

地道:“是谁?”

窗外果已落下秋雨,点点的雨珠,挟着夜来更寒的秋风,“嗖嗖”地打在新糊的轻红窗

纸上,秋风夜雨,窗外哪有人影,柳鹤亭叱声方了,方待穿窗而出,但回首望了陶纯纯一

眼,却又倏然止步,在窗口呆呆地愣了半晌,茫然展开了掌中纸笺,俯首而视,他坚定的双

掌不禁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

只见那纯白的纸笺上,写着挺秀的字迹,是:

“你可要知道你新夫人的秘密?

你可要挽救江苏虎丘,西门世家一家的­性­命?

你可想使自己脱离苦海?

那么,你立刻便该赶到江苏,虎丘,西门世家的家中去,后园西隅墙外,停着一匹鞍辔

俱全的长程健马,你只要由此往南,顺着官道而行,一路上自然有人会来替换你的马匹!假

如你能在一日之间赶到江苏虎丘,你便可发现你所难以置信的秘密,你便可救得西门一家的

­性­命,你也可使自己脱离苦海,否则……凶吉祸福,由君自择,动身且快,时不我与!”

下面既无具名,亦无花押,柳鹤亭惊惧地看完了它,手掌的颤动,且更强烈,他茫然回

到他方才坐的地方,陶纯纯的面容,仍然是苍白而痛苦!

“这封信是准写的,信中的话,是真的么?”

这些问题他虽不能回答,但犹在其次,最重要的问题是:“我该不该按照信中的话,立

刻赶到江苏虎丘去?”

刹那之间,这一段日子来的往事,齐地在他心中闪过:她多变的­性­情……她诡异的身

世……秘道中的突然出现……清晨时的急病……在秘道中突地失踪的翠衫少女……满贮鲜血

毛发的黑­色­玉瓶……以及她方才在晕迷中可怕的呓语……

柳鹤亭忍不住霍然长身而起,因为这一切都使他恨不得立时赶到江苏虎丘去,但是,他

回首再次望了陶纯纯一眼,那娇美而痛苦的面容,却不禁在他心底引起了一阵强烈的怜爱,

他喃喃他说道:“我不该去的,我该保护她!无论如何,她已是我的妻子!”

他不禁反复地暗中低语:“无论如何,她终究已是我的妻子;她终究已是我的妻子!”

在那客栈中酒醉的温馨与迷乱,再次使得他心里泛起一阵混合着甜蜜的羞愧,昨夜花烛下,

他还曾偷偷地揭开她覆面红中的一角,偷看到她含羞的眼波和嫣红的娇靥。

就是那温馨而迷乱的一夜,就只这甜蜜而匆匆的一瞥,已足够在他心底,留下一个永生

都难磨灭的印象,己足够使得他此刻又自沉重坐下来,但是,陶纯纯方才呓语中那几个杀

字,却又突地又在他耳畔响起。

“杀!杀!”这是多么可怕而残酷的字句,从第一次听到这个字直到此刻,柳鹤亭心里

仍存留着一份难言的惊悸,“天下第一,武林独尊!”他不禁开始隐隐了解到她心底深处的

野心与残酷。

这份野心与残酷,虽也曾在她目光下不经意地流露出来,却又都被她嘴角那份温柔的笑

容所遮掩,直到此刻……

柳鹤亭剑眉微轩,又自霍然长身而立,紧了紧腰间的丝绦。

“无论是真是假,我都要到江苏虎丘去看上一看!她在这里定必不会遭受到什么意外

的!”

他在心中为自己下了个决心,因为他深知自己此刻心中对她已开始生出一种不可抗拒的

疑惑,他也深知自己若让这份疑惑留在心里,那么自己今后一生的幸福,都将会被这份疑惑

摧毁,因为疑惑和猜疑,本就是婚姻和幸福的最大敌人!

只听她突又梦呓着道:“鹤亭……不要离开我……你……你要是不保护我……我……何

必嫁给你,我……要独尊武林……”

柳鹤亭呆了一呆,剑眉微轩,钢牙暗咬,身形动处,闪电般掠出窗外,却又不禁停下身

来,轻轻关起窗于,然后轻轻掠到左侧一问小屋的窗外,沉重的敲了窗框,等到屋内有了惊

诧的应声,他便沉声道:“好好看顾着陶姑娘,一有变化,赶紧去通知边大爷!”

屋内第二次应声还未响起,柳鹤亭身形已飘落在数丈开外,一阵风雨,劈面打到他脸

上,他望了望那灯光昏黄的新糊窗纸,心底不禁泛起一阵难言的寒意,使得他更快地掠出窗

外,目光闪处,只见一匹乌黑的健马,配着乌黑的辔鞍,正不安地伫立在乌黑的夜­色­与袭人

的风雨中。

他毫不迟疑地飘身落在马鞍上,缰绳微带,健马一声轻嘶,冲出数十丈,霎眼之间便已

奔出城外。

官道上一无人踪,他放马狂奔,只觉秋风冷雨,扑面而来,两旁的田野林木,如飞向后

退去,耳畔风声,呼呼作响,也不知奔行了多久,他胯下之马虽然神骏,却也禁不住如此狂

奔,渐行渐缓,他心中焦急,顾不得怜惜马匹,丝鞭后扬,重重击在马股上,只打得马股上

现出条条血痕,那马惊痛之下,虽然怒嘶扬蹄,加急奔行了一段路途,但终究已是强弩之

未,眼看就要不支倒下!

雨丝渐稀,秋风却更烈,静寂之中,急剧的马蹄声顺风而去,传得更远,柳鹤亭振了振

已被雨浸透的衣衫,纵目望去,只听深沉的夜­色­中,无人的官道边,黝黑的林木里突地传出

一声轻呼:”换马!”马上人口中轻轻呼哨一声,自柳鹤亭身侧掠过,然后放缓缰绳,柳鹤

亭侧目望去,只见此人一身劲装,青巾包头,身形显得十分瘦削,却看不清面目,不禁沉声

喝问道:“朋友是谁?高姓大名,可否见告?”

哪知他喝声未了,那匹马上的骑士,已自翻身甩蹬,自飞奔的马背上,“唰”地掠下,

反手一拍马股,口中再次低呼一声:“换马!”

柳鹤亭左掌轻轻一按鞍辔,身形平空拔起,凌空一个转折,飘然落到另一匹马上,只听

身后的人沉声喝道:“时间无多,路途仍远,望君速行,不可耽误!”

新换的奔马,霎眼之间,便将这语声抛开很远,雨势已止,浓云亦稀,渐渐露出星光,

但柳鹤亭心中的疑云却更浓重,他再也想不出暗中传声给自己的人,究竟是谁,此人不但行

踪诡异,行事更加神秘,而且显然在江湖中颇有势力,门人弟子必定极多,否则又怎能力自

己安排下如此­精­确而严密的换马方法!他遍思故人,心中仍然一片茫然,不禁为之暗叹一

声,宽慰着自己:“管他是谁?反正看来此人对我并无恶意!”

他一路思潮反复,只要到了他胯下的健马脚力渐衰之际,便必定有着同样装束打扮的骑

士,自林木­阴­暗处突地奔出,为他换马,而且一­色­俱是毛泽乌黑、极其神骏的长程快马,而

马上的骑士,亦总是不等他看清面目,便隐身而去!

这样一夜飞奔下来,他竟已换了四匹健马,黑暗中不知掠过多少乡村城镇,也不知赶过

了多少路途,只觉东方渐露鱼青,身上晨寒渐重,又过了一会,万道金光破云而出,田野间

也开始有了高歌的牧子与荷锄的农夫。

柳鹤亭转目而望,四野秋­色­,一片金黄,他暗中忖道:“这匹马又已渐露疲态,推算时

间,换马的人该来了,却不知他在光天化日下,怎生掩饰自己的行踪?”

念头方转,忽听后面蹄声大起,他心中一动,缓缓一勒缓绳,方待转首回望,却见两匹

健马,已直奔到他身畔,一匹马上空鞍无人,另一匹马上,坐着一个黑衣汉子,右手带着缰

绳,却用左手的遮阳大笠,将面目一起掩住。柳鹤亭冷笑一声,不等他开口喝问,身形已自

“唰”地掠到那一匹空鞍马上,右掌疾伸,闪电般向那黑衣汉子手上的遮阳大笠抓去。

那黑衣汉子口中“换马”两字方才出口,只觉手腕一紧,遮阳大笠,已到了柳鹤亭掌

中,他一惊之下,轻呼一声,急忙以手遮面,拔转马头,向右边一条岔道奔去,但柳鹤亭却

已依稀望见了他的面容,竟似是个女子!

这景况不禁使得柳鹤亭一惊一愕,又自恍然忖道:“难怪这些人都不愿让我看到他们的

面目,原来他们竟然都是女子,否则我根本与他们素不相识,他们根本没有掩饰自己的面目

的必要!”

在那岔路口上,柳鹤亭微一迟疑,方才他骑来的那匹幢马,已虚乏地倒在道旁。

田畔的牧子农夫不禁向他投以惊诧的目光,终于,他还是扬鞭纵骑,笔直向南方奔去,

遇到稍大的城镇,他便越城而过,根本不敢有丝毫停留,下一次换马时,他也不再去查看那

人的形貌,只见这匹乌黑健马的马鞍上,已多了一皮袋­肉­脯,一葫芦温酒。

烈日之下奔行,加以还要顾虑着道上的行人,速度自不及夜行之快,但换马的次数,却

丝毫不减,又换了三匹马后,时已日暮,只听前面水声滚滚,七彩晚霞,将奔腾东来的大

江,映得多彩而辉煌,柳鹤亭马到江边,方待寻船摆渡,忽听身后一人朗声笑道:“马到长

江,苏州已经不远,兄台一路上,必定辛苦了!”

柳鹤亭霍然转身,只见一个面白无髯、身躯略嫌胖肥,但神情却仍十分清洒的中年锦衣

文士,含笑立在自己身后,含笑说道:“江面辽阔,难以飞渡,兄台但请弃马换船!”

柳鹤亭露齿一笑,霍然下马,心中却无半分笑意,这一路奔行下来,他虽然武功绝世,

但身上雨水方­干­的衣衫,却不禁又为汗水浸透,此刻脚踏实地,双脚竟觉得飘飘地有些发

软。

那锦衣中年文士一笑说道:“兄台真是超人,如果换了小弟,这一路奔行下来,只怕早

已要倒在道畔了!”一面谈笑之中,一面将柳鹤亭拱手让上了一艘陈设甚是洁净的江船。

柳鹤亭索­性­不闻不问,只是淡淡含笑谦谢,坐到靠窗的一张藤椅上,放松了四肢,让自

己紧张的肌­肉­,得以稍微松懈,他只当这锦衣中年文士立刻便要离船上岸。

哪知此人竟也在自己对面的一张藤椅上坐了下来,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这两道目光虽

坚定却又有许多变化,虽冷削却又满含笑意。

柳鹤亭端起刚刚送来的热茶,浅浅啜了一口,转首窗外,望着江心万里金波,再也不愿

瞧他一眼。

片刻间江船便放悼而行,柳鹤亭霍然转过身来,沉声道:“阁下一路与我同船,又承阁

下好意以柬示警,但在下直到此刻却连阁下的高姓大名都不知道,当真叫在下好生惭愧!”

锦衣中年文士微微一笑,道:“小弟贱名,何足挂齿,至于那示警之柬,更非小弟所

发,小弟只不过听人之命行事而已!”

柳鹤亭剑眉微轩,深深端详了他几眼,暗中忖道:“此人目光好狡,言语圆滑,显见心

计甚多,而举止却又十分沉稳,神态亦复十分潇洒,目光有神,肤如莹玉,显见内家功夫甚

高,似这般人才,若亦是受命于人的下手,那主脑之人又会是谁?”

他想到这一路上的种种安排,以及那些掩饰行藏的黑衣女子,不禁对自己此次所遭遇到

的对手,生出警惕之心。

只听那锦衣中年文士含笑又道:“阁下心里此刻可是在暗中猜测,不知道谁是小弟所听

命的人?”

柳鹤亭目光不瞬,颔首说道:“正是,在下此刻正是暗中奇怪,似阁下这般人才,不知

道谁能令阁下听命于他!”

那锦衣中年文士面上笑容突敛,正­色­说道:“此人有泰山之高,似东海之博,如日月之

明,小弟听命于他,实是心悦诚服,五体投地,丝毫没有奇怪之处。”

他面上的神­色­,突地变得十分庄穆,语声亦是字字诚恳,显见他这番言语,俱是出于至

诚。

柳鹤亭心中一动,愕了半晌,长叹着道:“能令阁下如此钦服之人,必是武林中的绝世

高手,不知在下日后能否有缘见他一面!”

锦衣中年文士面上又露出笑容,道:“兄台只要能及时赶到江苏虎丘,不但定能见到此

人之面,而且还可以发现一些兄台梦想不到的秘密

柳鹤亭剑眉微皱,望了望西方的天­色­,缓缓道:“在下若是万一不能赶上,又将怎

地?”

锦衣中年文士面容一整,良久良久,方自长叹一声,缓缓道:“兄台若是不能及时赶上

么……唉!”又自重重叹息一声,倏然住口不语。

这一声沉重的叹息中,所含蕴的惋借与悲痛,使柳鹤亭不禁下意识地又望了望船窗外的

天­色­,他生­性­奇特,绝不会浪费一丝一毫力气在绝无可能做到、而又无必要去做的事上,他

此刻已明知自己绝不可能从锦衣中年文士口中,套出半句后来,是以便绝口不提此事!

但是他心中的思绪,却在围绕着此事旋转……

船过江心,渐渐将至对岸,许久未曾言笑的锦衣中年文士,突地缓步走到俯首沉思的柳

鹤亭身旁椅上坐下,长叹着道:“为了兄台,我已不知花却了多少心血,不说别的,就指让

兄台能以世间最快速度赶到江苏一事而言,已是难上加难,若是稍一疏忽,误了时间,或是

地点安排得不对,致有脱漏,那么兄台又岂能在短短十个时辰之中,由鲁直赶到长江。”

他语声稍顿,微微一笑,又道:“小弟之所以要说这些话,绝非是故意夸功,更不是诉

苦抱怨,只是希望兄台能排除万难,及时赶到虎丘,那么小弟们所有的苦心努力,便全都不

会白费了。”

他此番语声说得更是诚恳,柳鹤亭徐徐抬起头来,口中虽不言,心中却不禁暗地思付:

“听他说来,似乎从此而往虎丘,路上还可能生出许多变故,还可能遇着一些危险!”

他只是淡淡一笑,望向窗外,夕阳将逝,水流如故,他不禁开始想到,世上有许多事,

正都是人们无法避免的,一如夕阳虽好,却已将逝,水流虽长,亘古不息,又有谁能留住将

逝的夕阳和奔流的河水?一时之间,他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微带苦涩的安慰,因为他心中已十

分平静,有些悲哀与痛苦,既是无法避免之事,他便准备好去承受它。

船到彼岸,那锦衣中年文士殷勤相送,暮­色­苍茫中只见岸边早已备好一匹毛­色­光泽的乌

黑健马。

秋风振衣,秋水鸣咽,使得这秀绝人间的江南风物,也为之平添许多苍凉之意,锦衣中

年文士仔细地指点了路途,再三叮咛!

“切莫因任何事而误了时间,若是误了时间,便是误了兄台一生!”

柳鹤亭一面颔首,霍然上马,马行数步,他突地转身说道:“今日一见,总算有缘,只

可惜小弟至今还不知道兄台姓名,但望日后还有相见之期,亦望到了那时,兄台能将高姓大

名告于在下!”他生具­性­情,言语俱是发自肺腑,丝毫没有做作!

话声未了,他已纵骑扬鞭而去,留下一阵袅袅的余音和一片滚滚的烟尘。

那锦衣中年文士望着他的背影,突地长叹一声,喃哺自语着道:“造化弄人……造化弄

人,如此英俊的一个少年,却想不到也会坠入脂粉陷阱中,看来那女魔头的手段,当真是令

人不可思议!”

他负手而立,喃喃自语。远远伫立在一丈开外,似乎是守望着船只,又似乎是在守望着

马匹的一个低戴遮阳大笠、身穿紫缎劲装的彪形大汉,此刻突地大步走了过来,朗声一笑,

道:“金二爷,你看这小子此番前去,可能保得住­性­命么?”他举手一推,将顶上的遮阳大

笠推到脑后,露出两道浓眉,一双环目,赫然竟是那别来已久的“神刀将军”胜奎英。

被他称为“金二爷”的锦衣中年文士微微一笑,沉吟着道:“他此番前去,虽然必有凶

险,但谅可无虑,只是他若与那女子终日厮守的话——哼哼,那却随时会有­性­命之虑!”他

冷“哼”两声之后,语气已变得十分凝重。

“神刀将军”胜奎英倒抽一口凉气,道:“那女子我也见过,可是……可是我真看不出

她会是个这样的人物,金二爷,我虽然一直都参与了此事,可是此事其中的究竟,我到现在

还是不知道,譬如说……,‘西门世家’近年来人材虽不如往日之多,可是一直正正派派,

也素来不与别人结怨,又怎会和此事有了关连,而那女子既是这么样一个人物,又为何要嫁

给柳鹤亭,还有……这女子再强烈,也不过是个女子,却又有什么魔力,能控制住那么多凶

恶到了极处的‘乌衣神魔’,这……真教人难以相信!”

他说说停停,说了许久,方自说完,显见得心中思潮,颇为紊乱!

金二爷剑眉微皱,沉声说道:“这件事的确是头绪零落:紊乱已极。有许多事看来毫无

关系,其实却俱有着关连,你只要漏掉一事,就无法看破此中的真相!”他微微一笑,接口

又道:“若非有老爷子那样的智慧,若非有老爷子那样的力量,出来管这件事,我就不信还

有谁能窥破那女子的­阴­谋!”

胜奎英微一颔首,“金二爷”接口又道:“你可记得多年前盛传于武林的一事,‘西门

世家’的长公子西门笑鸥,神秘地结了婚,又神秘地失了踪……”

胜奎英忍不住接口道:“难道这也与此事有着关系么,”

“金二爷”颔首道:“据我推测,那西门笑鸥结婚对象,亦是这神秘的女子,他渐渐看

出了她的一些真相后,是以便又被她害死,至于……这女子为何总要引诱一些出身武林世

家、武功都不弱的少年豪杰与她成婚,我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一点理由,那便是她想借这些

人的身分,来掩饰自己的行藏,可是这点理由却又不甚充分!”他微喟一声,顿住语声。

胜奎英皱眉道:“难道此事其中的真相,金二爷你还不甚清楚么?”

“金二爷”长叹道:“莫说我不甚清楚,便是老爷子只怕也不尽了然,我到此刻对那女

子的一切,大半还是出于猜测,而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他又自长叹一声:“说不定事实

的真相,并非一如我们的猜测也说不定!”

“神刀将军”胜奎英皱眉沉吟道:“若是猜错了……唉!”

“金二爷”接口微笑道:“若是猜错了,只怕此后世间便再无一人能知道那‘浓林密

屋’与‘石观音’石琪的真相了!”

他语声微顿,面­色­一整,又自接道:“要知我等之行动,虽是大半出于猜测,但亦有许

多事,我等已有八分把握,在那山城客栈中,突地发狂的‘叶儿’与‘枫儿’,便的的确确

是被那女子暗中使下剧毒之药所迷,此等药力之强,不但能使人暂时迷失理智,若是药力用

得得当,还能使人永久迷失本­性­,而且至今天下无人能解。”

胜奎英心头一懔,只听他一笑又道:“此事其中最难解释的便是那班‘乌衣神魔’的来

历,这些人武功都不弱,行事却有如疯狂,几乎一夜之间,便同时在江湖出现,他们绝不可

能俱是新手,更不可能是自平地涌出,那么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呢?这件事本令我百思不得其

解,但自从‘叶儿’与‘枫儿’被药所迷后,我也猜出了些头绪!”

胜奎英又目一张,脱口说道:“什么头绪?”

“金二爷”微一拂袖,转身走到江畔,微一驻足,道:“这些线索,我虽猜出一些头

绪,但还未十分明显,此刻说来,还嫌太早。”他边说边又从容的走上江船。

“神刀将军”胜奎英木立半晌,口中喃喃自语:“此刻说来,还嫌太早……唉!要到什

么时候才能说呢?”他与此事虽无甚大关连,但此刻满心疑虑,满腹好奇,却恨不得此事早

些水落石出,此时他竟似已有些等得不耐烦了。

江船又自放掉启行,来时虽急,返时却缓,船尾的梢公,燃起一袋板烟,让江船任意而

行,“金二爷”坐在舱中,沉思不已,并不焦急,因为一些能够安排的事他均已安排好了,

一些无法安排的事,他焦急也没有用!

船到江心,夜­色­已临,万里苍空,秋星渐升,突地一艘快艇自对岸如飞驶来,船舷两

侧,水花高激,船舱内灯光昏黄,不见人影,“金二爷”目光动处,口中轻轻“咦”了一

声,回首问道:“你可知道这是哪里的船只?为何这般匆忙?”

“神刀将军”胜奎英探首望了一眼,微一沉吟,道:“这艘船锐首高桅,正是长江‘铁

鱼帮’的船只,他们这些在水上讨生活的人,生涯自是匆忙得银!”

“金二爷”口中不经意地“哦”了一声,却听胜奎英长叹一声,又道:“长江‘铁鱼

帮’,自从帮主‘铁鱼’俞胜鱼前几年突地无故失踪后,盛况已大不如前,江湖风涛,波谲

险恶,在江湖中讨生活,当真是越来越不容易了!”

他语声之中,甚多感慨,要知他本亦是武林中成名立万的人物,近来命运潦倒,居于人

下,心中自有甚多牢­骚­。

“金二爷”微微一笑,住口不答,两船交错,瞬息之间,便已离开甚远,立在那艘快艇

船首的两个赤着上身的大汉,遥视着“金二爷”所坐的江船,一人手中卷着一团粗索。一人

口中说道:“喂,你瞧立在那艘江船窗口的汉子,可是前些年和前帮主一起到舵里去过一次

的胜家门里的胜奎英?”

另一个汉子头也不抬,皱眉道:“管他是谁?反正现在我也瞧不见了!”

先前那汉子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膀,无意间望了门窗紧闭的船舱一眼,突又压低了声音,

道:“你可瞧得出,船舱中的这个女子,是什么来路,她脸­色­蜡黄,面容憔悴,像是病了许

久的人,可是她来的时候……”他说至此处,顿了一顿,继道:“骑着的一匹脚力十分够劲

的健马,都已跑得吃不消了,一到江边,就口吐白沫,倒到地上,她反而一点事都没有,轻

轻一掠,就下了马!”

另一个汉子突地抬起头来,面上已自微现惊容,口中道:“这事说来真有些奇怪,我在

江湖中混了这么久,谁也不能在我眼里揉进半粒沙子,可是……可是我就是看不准这女子的

来路。”他语声微微一顿,回首望了舱门一眼,又道:“最怪的事,我们‘铁鱼帮’的船,

已有好多年没有借给外人,可是她一上船,三言两语,立刻就把我们那位‘诸葛’先生说服

了,我看……”

先前那汉子口中突地“吁”了一声,低声道:“捻短!”

只见船舱之门轻轻开了一线,闪出一条枯瘦的身影,黑暗中只见他目光一扫,瞪了这两

条汉子一眼,道:“决先和岸上连络一下,让第四卡上的兄弟准备马匹!”

两条大汉垂首称是,那枯瘦人影便又闪入船舱,闭好舱门,只听舱中轻轻一声咳嗷,一

个娇柔清脆的语声微微说道:“人道‘长江铁鱼’,船行如飞,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

唉!武林中真能名实相符的人,毕竟是太少太少了!”

两条大汉嘴角一撇,对望一眼,凝神去听,只听方才那枯瘦人影的语声不住称是,竞似

对这女子十分恭敬。

灯光虽昏黄,但却己足够洒满了这简陋的船舱,照遍了这简陋的设备,粗制的器皿,斜

斜挂在简陋的桌椅上,随着江船的摇晃而摇晃。

昏灯下,木椅上,坐着的是一个云鬓散乱、一袭轻红罗衫、面上稍觉憔悴,但目光却澄

如秋水的绝­色­少女,她神情似乎有些焦急和不安,但偏偏却又显得那样安详和自然,她随意

坐在那张粗制的木椅上,但看来却似个坐在深宫里、珠帘下、锦榻上的绝代妃子。

坐在她对面的枯瘦汉子,双手垂下,目光炯炯,却在瞬也不瞬地凝注着那绝­色­少女掌中

反复播弄着的一只黑铁所制的青鱼!

他嘴­唇­不安地启开了数次,似是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敢启口。

那绝­色­少女微微一笑,轻抬手掌,将掌中的“铁鱼”一直送到那枯瘦汉子的面前,含笑

道:“长江铁鱼,统率长江,谁要是得到这只铁鱼,便可做长江水道的盟主,你知道么?”

枯瘦汉子面­色­一变,目中光芒闪动,满是艳羡之­色­,口中喃喃说道:“长江铁鱼,号令

长江……”语声一顿,突地大声道:“陶姑娘,俞总舵主至今已失踪将近三年,这三年来,

他老人家的下落,江湖中从未有一人知道,是以小可想斗胆请问陶姑娘一句,这‘铁鱼令’

究竟是何处得来的?”

坐在他对面的绝­色­少女,不问可知,便是那突然晕过、突然清醒,又突然赶至此间的陶

纯纯了,她秋波转处,轻轻一笑,缓缓道:“俞总舵主不知下落,对你说来不是更好么?”

枯瘦汉子神­色­一愕,面容突变,却听陶纯纯含笑又道:“你大可放心,俞胜鱼此后永远

也不会回到这里来了,他临死之前,我曾帮了他一个大忙,是以他才会将这‘铁鱼令’交付

给我,让我来做长江上下游五十二寨的总舵主……”

桔瘦汉子本已铁青的面容,此刻又自一变,身下的木椅,“吱吱”作响,陶纯纯淡淡一

笑,又道:“但我终究是个女子,怎敢有此野心,何况你‘诸葛先生’近日将长江水帮,治

理得如此有声有­色­,更非我所能及,我又何忍让‘长江水帮’偌大的基业,毁在我的手上,

你说是么?”

枯瘦汉子“诸葛先生”展颜一笑,暗中松了口气,道:“陶姑娘的夸奖,在下愧不敢

当,想‘长江水帮’的弟兄,大都是粗暴的莽汉,怎能委屈姑娘这般金枝玉叶,来……”

陶纯纯“噗嗤”一笑,截口说道:“其实我最喜欢的便是粗鲁的莽汉。“诸葛先生”方

自松懈了的面­色­,立刻又为之紧张起来。

陶纯纯秋波凝注,望着他面上这种患得患失的神­色­,面上的微笑更有如春水中的涟漪,

深深在她娇靥上荡漾开来,她一手缓缓整理着鬓边紊乱的发丝,一手把弄着那黝黑的“长江

铁鱼”,缓缓说道:“我虽喜欢粗鲁的莽汉,但有志气,有心计、有胆略、有武功的汉子,

我却更加喜欢。”

“诸葛先生”倏地长身而起,又倏地坐了下去,口中期艾着道:“当今之世,有志气、

有心计、有胆略、有武功的汉子,的确难得找到,小可几乎没有见过一个。”

陶纯纯再次嫣然一笑,更有如春日百花齐放,这一笑不但笑去了她面上的憔悴,也笑去

了她目中的焦急不安。

她目光温柔地投向“诸葛先生”,然后含笑说道:“这种人虽然不多,但此刻在我面前

就有一个……”

“诸葛先生”双眉一扬,心中虽极力想掩饰面上的笑容,却又偏偏掩饰不住,本自垂在

椅背的双手,此刻竟不知放在哪里才好。

只听陶纯纯微笑着接口道:“我本来还拿不定主意,不知该将这‘铁鱼令’如何处理,

直至见到你后,才觉得长江五十二寨由你来统率,正是驾轻就熟,再好也没有了,希望你不

要大过谦让才好!”

“诸葛先生”­精­神一振,口中讷讷说道:“不……我绝不会虚伪谦谢的,姑娘放心好

了。”

陶纯纯含笑着道:“那是最好……”她面上的笑容,突地一敛:“可是这‘铁鱼令’我

得来大不容易……”她语声一顿,倏然住口。

“诸葛先生”微微一体会,便已体会出她言下之意,连忙接口说道:“姑娘有什么吩

咐,小可只要能力所及,愿效犬马之劳。”

陶纯纯满意的点了点头,她面上笑容一敛,便立刻变得令人想去亲近,却又不敢亲近,

不敢亲近,却又想去亲近。

她目光凝注着面前的枯瘦汉子,就正如庙中女佛在俯视着面前上香敬火的虔诚弟子一

般。

她轻轻伸出三只春葱般的玉指,缓缓道:“我此番要赶到江苏虎丘去,办一件极为重要

的事,希望你此刻以信号与岸上的弟兄连络,叫他们替我准备好脚力,最快的长程健马,而

且每隔百里你还要替我准备好一个换马的人,和一匹可换的马!”

“诸葛先生”沉吟半晌,面上微微现出难­色­。

陶纯纯柳眉微颦,道:“这第一件事你就无法答应么?”

“诸葛先生”连忙赔笑道:“在岸上准备真正容易,而且小可已经吩咐过了,每隔百

里,便准备一个换马的人……”

言犹未了,陶纯纯已自冷笑一声,接口说道:“我凭着小小一枚‘如意青钱’,使得到

江北‘骡马帮’之助,由河南一直换马奔来,难道你这号称统辖长江沿岸数百里的‘长江铁

鱼帮’,还及不上那小小的江北‘骡马帮’么?”

“诸葛先生”双眉紧皱,长叹一声,垂首道:“非是能力不逮,只是时间来不及了!”

陶纯纯双目一张,笑容尽敛,倏地长身而起,冷冷道:“你难道不想要这‘铁鱼令’了

么?”

“诸葛先生”头也不敢抬起,双眉皱得更紧,抬起头来缓缓道:“此事小可实在是无能

为力,因为‘铁鱼帮’的暗卡,只到江岸边五十里外为止,而时间如此匆迫,小可也无法先

令人赶到百里之外去,如果姑娘能暂缓一日,小可便必定能办好此事!”

陶纯纯目光一凛,面上尽失温柔之­色­,大怒道:“暂缓一日?”

“诸葛先生”垂下头去!

陶纯纯长叹一声,“你可知道莫说再缓一日,就是再缓一个时辰,也来不及了!”

“诸葛先生”面­色­已变,视线似乎再也不敢触及她那冷若冰霜般的面容,仍自垂着头,

期艾着道:“那么小可只有抱歉得很了。”

陶纯纯面如青铁,木立半晌,突又娇笑一声,嫣然笑道:“既然如此,你也不必抱歉

了!”

嫣然的笑语声中,她身形突地一动,缓缓举起手掌,似乎又要去抚弄鬓边的乱发,“诸

葛先生”见到她面上又已露出春花般的笑容,心中方自一宽,哪知她手掌方抬,掌势突地一

变,立掌横切,闪电般切在那犹自茫然不知所措的“诸葛先生”的咽喉之上。

“诸葛先生”双睛一突,直直地望了她一眼,身形摇了两摇,连声音都未及发出,便

“噗”地一声,倒在舱板上,气绝而死。

他这最后一眼中,不知道含了多少惊诧、怀疑与怨毒之意,但陶纯纯却连看也不再向他

看上一眼,只是呆呆地望着自己掌中的“铁鱼令’,嘴角犹自残留着一丝令人见了不禁销魂

的娇笑。

她缓缓走到窗前,玉手轻抬,竟“噗通”一声,将那“铁鱼令”投入江中,然后沉重地

叹息一声,自语着道:“怎么办……怎么办呢……”轻抬莲步,跨过“诸葛先生”尸体,走

到舱门口。她脚步是那么谨慎而小心,就像是慈爱的母亲,唯恐自己的脚步会踩到伏在地上

嘻戏的孩子似的,然后她打开舱门,面向门外已被惊得呆了的两个彪形大汉,温柔地笑道:

“你们听得够了么?看得够了么?”

两条大汉的四道目光,一起呆呆地望着她的一双玉手,一双曾经在嫣然的笑语中便制人

死命的玉手,他们的面­色­正有如晚霞落去后的苍穹般灰暗,他们已在烈日狂风中磨练成钢一

般的强壮肌­肉­,也在她那温柔的笑声中起了一阵阵栗悚的颤抖。

陶纯纯笑容不敛,缓缓向这两条大汉走了过去,江船渐渐已离岸不远,她身形也离这两

条大汉更近,岸边烟水迷蒙,夜­色­苍茫,依稀可以看见一条黑衣大汉,牵着一匹长程健马,

鹄立在江畔。

两条大汉垂手木立,甚至连动弹也不敢动弹一下。

陶纯纯秋波转处,轻轻一笑。

两条大汉见到她的笑容,都不禁自心底泛起一阵寒意,齐地颤抖道:“姑娘……马……

已准备好了。”

陶纯纯笑道:“马已准备好了么……”她笑声更温柔。

那两个大汉却吓得一起跪了下去,颤声道:“小的并没有得罪姑娘,但望姑娘饶小的一

命!”

陶纯纯“噗哧”一笑,缓缓道:“长江铁鱼帮,都是像你们这样的蠢才,难怪会误了我

的大事……”语声一顿,突又嫣然笑道:“你看你们吓得这副样子,死了不是更痛快么?”

两条大汉心头一震,还未敢抬起头来,陶纯纯窈窕的身躯,已轻盈地掠到他们身前,轻

盈地伸出手掌,向他们头顶拍了过去。

她手势是那么温柔,笑容亦是那么温柔,亦如慈爱的母亲,要去抚摸她孩子们头上被风

吹乱了的头发。

左侧的大汉张口惊呼半声,只觉一只纤柔的手掌,已抚到自己的头顶,于是他连剩下的

半声惊呼都来不及发出,周身一震,百脉俱断,直挺挺跪在地上的身躯,便又直挺挺地向前

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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