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何吏这才睁开眼,仿佛有点恋恋不舍地把躺着的身子直了起来,接过杯子看了看,有点感慨地说:“以后不用准备我的了,名字改成段文胜吧。”
“草,他也配”陈玉麒冷冷地说道:“就是一些副局长来我这,也是用一般的杯子,副局以下,也就你有这个待遇”
“呵呵,”萧何吏笑了笑:“文胜也是副局了,你不知道”
“嗯”陈玉麒一愣,脸色有些难看:“他提副局了”
“草”萧何吏点点头,身子又向后猛地一仰,边随着椅子晃动便说道:“娘的,不但提副局,而且是提拔到农林局干副局长,不但是农林局副局长,还他娘地是分管项目科的副局长”说完突然意识到不对,坐直了身子骂道:“草,你都忘了,那天我们喝酒时说过的”
陈玉麒微微一思索,隐约记起了有这回事,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对,是有这事,不过他的事,跟我什么关系,我才懒得记住”
萧何吏脸上浮现出一丝忧虑:“玉麒,别这么喝酒了,再这样下去,你脑子会坏掉的”
“唉”陈玉麒叹了口气,凑上来说道:“何吏,我有时候也痛苦,我一旦喝上几杯酒,就仿佛被恶魔控制了一般,非要不停地喝啊、玩啊”说完用眼睛扫了一眼门的方向,表情痛苦地小声说道:“都已经被大老板知道了,已经旁敲侧击了我两次了。”
“真的怎么说的”萧何吏收起了笑容,脸上闪过一丝着急的神色。
陈玉麒一脸懊恼地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说道:“大老板在全局中层会议上说,说有的科长天天喝得晕晕乎乎,如果觉得这个岗位有人请客无法拒绝,那我可以帮他调整个没人请的位置”
“草这么严重”萧何吏紧皱着眉头责备道:“那你还天天醉马刀抢的赶紧收敛收敛吧”
“唉”陈玉麒重重叹了口气。
两个人一时无语,气氛变得沉重起来。
过了一会,还是陈玉麒先从愁苦中苏醒了过来,强笑了笑说道:“对了,你来什么事”
“哦,”萧何吏也醒了过来,没好气地说道:“段文胜非让我签字,妈的,看来他也知道这数字有水分”
“你想怎么办”陈玉麒恢复了往常的神态,目光也炯炯有神起来。
“你一定要给我顶住,这字必须由项目科长或者分管局长签,其他人不行”萧何吏端起白瓷杯喝了一口水。
“哦,那没问题”陈玉麒说着拿起资金申请表看了看,越看眉头越紧:“这三个乡镇的数字怎么跟牧羊乡差别那么大”
萧何吏冷笑了一声:“那还用说,肯定是有人想从里面发财呗”
“那你准备让我怎么办拨款”陈玉麒皱着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能拨最好,只要他们拿了钱,铁证如山,再想跑就难了”萧何吏说完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不过,总感觉心里总归有些不踏实,虽说他们是咎由自取,但我们如果故意熟视无睹的话,如果真闹大了,甚至进了监狱,咱们是不是也算故意害人呢”说完又有些担心地问道:“还有,你是不是也有负资金监管失察的责任”
陈玉麒苍白脸上露出一丝寒峭地笑容:“不用给我担心,我会给他们书面提醒的,一来也算尽尽心,给他们一个回头的机会,二来真出了问题,我就没什么责任了”
“行,”萧何吏点了点头:“那我回去了。”
陈玉麒指着那摞报表问道:“这些东西呢”
萧何吏笑了笑:“让他们自己来拿吧,你也正好提醒提醒他们。”说完突然想起了门外给的访客签字条,赶紧掏了出来:“还得麻烦陈科长签个字。”
“什么东西”陈玉麒接过一看,不由笑了起来:“怎么门卫还不让进他们一般不查车辆的。”
“草,我坐公交车来的”萧何吏有些苦闷地催促道:“快签吧,段局长还等着我坐公交车回去交差呢”
“这个王八蛋”陈玉麒麻利地签好字递给了萧何吏,嘱咐道:“下次如果还坐公交车,从传达给我打个电话就行我下去接你”
“嗯。”萧何吏脸上闪过一丝感动。
从财政局大门出来,萧何吏的心里还是有些七上八下,如果徐丽珍真的因此而获罪,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最早的初衷只是想赶走徐丽珍,可事情的演变却越来越不受他控制。
回到局里,见了段文胜,先把财政局关于签字的事情说了一下。
段文胜并没有想象中的过度反应,只是淡淡一笑,说道:“那这事以后再说,咱们先去乡里。”
萧何吏有点惊异于段文胜的态度,也不便多问,收拾一下东西便跟随段文胜去了牧羊乡。
陆春晖早已在等待,等段文胜和萧何吏到来之后,便一起去了好中选好,优中选优的几个村子。
段文胜不停地向养殖户问着各种问题,虽然是刚接触,但问的却并不外行,看得出是下了功夫研究过的,其中有些问题让萧何吏也不得不佩服,考虑得确实太周到,太细致,太深入了。
几个村子转下来,一行人重新回到了陆春晖的办公室。
“何吏,我是外行,我先说说自己的看法,一会我说的不对的,不全的,你再补充”段文胜对萧何吏说完,翻开记录本,开始一条一条地给陆春晖布置需要进一步完善的地方。
陆春晖有些不太舒服,曾经的属下,现在却给自己布置任务,而自己又不得不听,这真是件让人郁闷的事情。
萧何吏也有些郁闷,段文胜才来项目科一天,居然就把能繁母猪的情况摸得这么透。
段文胜一条条说完,一脸谦虚地对萧何吏说:“何吏,你是专家,你补充补充。”
虽然下了苦功夫,但段文胜毕竟还是半路出家,而且时间又短,所以还是遗漏了几个比较重要的地方。萧何吏也没客气,用淡淡地口气又一条条做了补充,把段文胜刚才点到却没有说透的地方,也捎带着讲了讲。
陆春晖不停地点头,脸上也越来越有些紧张,等萧何吏一说完,便站了起来:“你俩稍等,我先开个会安排一下。”说完也不等二人回答便去了楼下给农委主任和兽医站长开会去了。
刚才萧何吏谈问题的时候,段文胜一直刷刷地在本子上记着,这时还在看着本子沉思着,仿佛在抓紧消化一般。
过了半响,段文胜才抬起头来笑道:“何吏,专家就是专家以后这些事,你还得多跟我提个醒啊”
“呵呵,”萧何吏笑了笑,很是发自肺腑地说道:“文胜,就凭你这种劲头,不出一个月,你就是绝对的行家了”
段文胜没有故作谦虚,柔和地笑了笑,认真地说道:“早上我说的材料的事情,你可不要忘了”
“嗯,记着呢”萧何吏点点头:“回去我就开始弄,明天一早交给你”
段文胜摇摇头:“别明天一早了,今天晚上咱们加班,不管几点,都要弄出来,我带回家看。”
“呵呵,好”萧何吏笑着点了点头。
两个人再次陷入沉默,段文胜走到窗前,突然指着远处说道:“何吏,看,白杨林,你还记得咱们报到时的那片白杨林吗”说完转过身对萧何吏说道:“你估计早就忘了吧,我回去看过很多次呢”
“呵呵,是吗”萧何吏随口应了一句,眼睛却不由自主转向了窗外,一幕幕场景也都在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心里竟然一时感慨万千起来。
当年,他们四人被乔玉莹招进了农林局,与陆春晖一起组成了乔家嫡系子弟兵,虽然后来的境遇不同,相互亲疏也差异很大,但毕竟都曾经属于过同一个团体。尤其是他们四个,几乎是社会的起跑线上同时起步,可是未来呢他们会殊途同归吗如果不会,他们各自的归宿又会分别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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