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存明道:“郡主,这里是一座温泉谷,四面都被高山包围,除了谷口瓶颈形的山峡之外,没有别的出入口了!”孟丝伦道:“有可以固守的地方么!”只要守上半天,救兵来到,便自不妨事啦!史存明想了一想,山谷南面有一座孤零零的小峰,小峰高度不过二三百尺,乱石嶙峋,地形也还陡峭。如果大家退了过去,齐心合力,未尝不可以支持几个时辰,他便向孟丝伦说了,孟丝伦点头道:“很好!我们向那边退!”她吩咐史存明引着众人先走,自己手握弹弓,担任断后。
史存明引着众人跑了几里路,果然看见了乱石如林的小峰,他指挥众人攀到山峰上去,俄顷之间在峰顶布了一个圆阵,孟丝伦最后退到峰下,维族战士抛下套索来,金弓郡主伸玉手挽住,几个战士用力把她向上一扯,孟丝伦身悬空中,清兵和伊犁兵乱箭射到,孟丝伦恃着自己穿了金丝火猴毛织成的背心,上半身不怕弓箭,只把手中剑左挑右拨,护住了下三路,上半截身体一连中了三四十箭,若无其事,清兵不禁大惊,孟丝伦一个飘身,上了峰顶,脚踏实地,指挥众人,布阵迎战。
史存明到了峰顶,一点人数,足有五百多人,居高临下,大可以支持几个时辰了!只有一件,这五百多人中,除了三百多人是孟丝伦带来的维人壮士,二百人不到是白熊谷住民之外连俘虏桑昆也带到峰顶,唯独不见飞龙师太一人,不知道她杀出谷口,还是被清兵冲到别处?他正在暗中沉吟,只听见孟丝伦高声叫道:“你们众人听着!现在我们到了这山峰上,决不容许一个敌人杀上来,守得住这山峰阵地,我们可以得生,守不住这山,峰,我们只有一条死路!现在我们分做三队人马,大哥,你带领一百五十人,防守山峰北面!”
她吩咐自己兄长亚图特,指挥一百五十名壮士守住小峰北面,这北面山峰斜坡,比较陡峭一点,可以不用许多人来防守,孟丝伦又向史存明道:“存明兄,你带领一百五十人,防守山峰东面,我也带一百五十人,防守山峰西面,山峰南面笔直如削,不用防守,另外还有五十人,负责捡拾石块,大家多用石头,少用弓箭,因为我们的箭有限,最低限度要一箭射中一个敌人,知道没有?”金弓郡主在敌众我寡,身陷重围的不利形势,居然镇静自如,从容指挥,顷刻决定了固守待援的大计。
就在这几句话的工夫,满清和伊犁兵,已经冲到小山峰下,把这座乱石嵯峨的小山峰,包围了数十重,兵甲铿锵,战马嘶叫,就要大举发动攻击,孟丝伦这五百壮士个个伏倒身躯,倚石为障,箭头瞄准了山峰下每一个角落,伊犁兵看见对方据峰为阵,临危不乱,也不敢冒失上前,只见伊犁兵队伍里,飘出一面黄旗,黄旗下面有三骑马,正中的一匹马坐着伊犁回王沙哈旺,左边的是满清铁甲军统领瑞麟,右边的是侍卫首领塔洛布,沙哈旺已经换过皮冠,高声叫道:“哪一个是孟丝伦,躲在哪里?可快快现身出来,我跟她有几句话说!”
孟丝伦向史存明打个手势,史存明立即会意,伏地蛇行,来到孟丝伦的身边,孟丝伦向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史存明皱眉道:“郡主,这好贼十分狡猾,恐怕不容易成功呢?”孟丝伦低声说道:“姑且试试,如果成功,未尝不可以解燃眉之急,敌人有几千军马,如果同时冲锋上来,顶多一个时辰,咱们就要完啦!”史存明一想也是实情,只好点头答允,金弓郡主由石后站起身来,高声叫道:“沙哈旺,你勾结满洲靴子,用诡计暗算我,就是仇敌,你还有什么话说?”
伊犁回王哈哈大道:“孟丝伦,你说我沙哈旺用诡计骗你么?”其实识时务者方为俊杰,大清国定鼎中原,天兴人归,准喝尔和大小金川,已经被天朝工师所荡平,安南缅甸暹罗各国,也先后向天朝称臣纳贡,只有你们回疆负隅一角,不肖臣服,可是你们抵挡得了天朝的大军么?不管怎样,今日你已经被我们手下大军重重围住了,要想逃走,简直比登天还难,依我良言,你们几百人还是下山投降吧,我沙哈旺可以向天朝保证,不伤害你们一毫一发!”
孟丝伦看见沙哈旺居然还老着面皮,花言巧语,劝说目己投降,不禁怒焰冲天,可是她回心一想,不小忍则乱大谋,自己和史存明商定了冒险一逞的大计,何妨将计就计,骗他一下,金弓郡主立即把面孔放平,现出一丝微笑,说道:“是么?如果我们肯向天朝投降,你用什么来保证!”
沥血伏龙--第十章爱深恨切师太约战神龙峰第十章爱深恨切师太约战神龙峰沙哈旺还未回答,瑞麟已经过去向伊犁回王耳边说了几句话,沙哈旺高声叫道:“兆惠将军已经说过,天朝皇帝海量汪涵,宽宏为怀,如果回部叛酋归顺投降,朝廷一律不咎既往,对回部子民百姓,决不侵害,只要大小和卓木酋长晋京谢罪,向天朝皇帝行跪拜礼,便可以恩蒙赦免!”
孟丝伦道:“如果天朝皇帝这样宽宏,我们兄妹情愿投降,只有一件,你要来到小山峰下,当天立誓,使我们部下个个听见,你答应不答应!”此时塔洛布走过去,对沙哈旺说道:“你就走过去立个誓吧!他在山上,你在山下,我门又有人给你保护,不用害怕!”沙哈旺无奈答允了,塔洛布即派李洪、周刚、杨成贵、常君志冈个卫上,跟从伊犁回王到小山峰下立誓,担任翼卫,沙哈旺虽然不大甘愿,可是自己既然入了满清的圈套,也不能够不照命令做,他只好跳下马来,由李洪等四个卫士,簇拥到石峰下。
金弓郡主却一长身,由石头后现出来,拍了一拍双手,表示没有兵器,一个飞身,跳到山峰一半,叫道:“沙王爷,你照我们伊斯兰教的俗例,折箭立誓!”沙哈旺心中暗骂:“好个狡猾贼人,几句誓则便可以保护你么、等一阵你不向我叩头求饶才怪!”
他只好低下头,解了箭囊,抽出一支雕翎狼牙箭来,双手托着,就要立誓,说时迟,那时快!半山的乱石里,嗖的一响,现出一个汉族少年,手执一柄明晃晃的宝剑,拔身一纵”如秋雁排空,由半山飞身下来,猛向伊犁回王沙哈旺立足处扑到!
这持剑少年正是史存明,他受了金弓郡主的嘱咐,借着峰顶乱石隐蔽身躯,蛇行匍匐,游了下来,这时候清兵伊犁兵全部精神都集中在孟丝伦的身上,因为金弓郡主不但容光绝艳,貌美如花,而且说的还是投降的话,叫他们怎不全神注视呢?史存明却趁这机会悄然爬下了乱石峰,距离沙哈旺还有七八丈光景,突然现身出来,展开雷电披风剑法,“怒雷狂蛟”,唰的一个飞身,连人带剑,一溜寒光向山下飞去。
这边孟丝伦也配合史存明同一动作,双足一点,身如掠隼似的向下飘落,虽然没有携带宝剑,却拿出自己跟飞龙师太练了许多年的奇门暗器七巧五云兜来,这五云兜本身是一根三丈多长的金丝软索,索身用着二十四个金钩,索头结着一个四尺见方的兜网,这金钩和兜网一罩到敌人的身上,立即向里收紧,抓牢了对方的衣服皮肉,把敌人由马上或步下硬生生的直抓过来,的确是一种出奇制胜的兵器,孟丝伦心性灵巧,知道要解今日之围,非要生擒沙哈旺不可,不过要在几千军马中生擒他,谈何容易?她看见沙哈旺劝自己投降,突生奇计,和史存明商量好了出奇制胜的妙计,配合行动,先由史存明猝起发难,以飞将军从天而降的姿势,突攻回王,自己却用六巧五云兜在旁边夹攻,双管齐下,她把玉腕一翻,一面五彩斑谰的五云兜,向伊犁回王飞了下来,沙哈旺一时大意,躲闪不及,啪的一声,被五云兜缠个正着,盂丝伦向上一提一扯,沙哈旺双脚离地,已经到了山半!
众清兵不禁大哗!沙哈旺被金弓郡主扯了上来,向乱石堆一摔,几乎摔得筋断骨折,他还要忍痛翻起,孟丝伦照他面上,就是一拳,把沙哈旺打得哼了半声,一跤仆在乱石堆。这边史存明却跟清军四个卫士交上手,当沙哈旺被五云兜扯起的时候,李洪等四卫士慌忙扑过来抢救,史存明把断虹剑一挥,截住了上山的道路,李洪破口骂道:“又是你这小贼!”四卫士兵刃并举,和史存明打在一处!
伊犁兵正要上山来抢,孟丝伦抓住沙哈旺腰身和双腿,向上高高的举起来,尖声大叫:“你们哪一个胆敢上前!我立即要了沙哈旺的命!”伊犁兵被金弓郡主这样一吓,果然不敢冲上来了!可是李洪等四卫士却是不管三七什一,乒乓乒乓,在山脚下和史存明打得十分猛烈,史存明看见来的四个敌人中,除了李洪和自己交过手之外,其余三个都是本领高强的人物,胡刚用一根豹尾鞭,杨成贵挺着花枪,常君志却用单刀藤牌,以四打一,数招一过,自己左支右拒,十分吃力,史存明将心一横,把自己苦练的雷电披风剑与摹仿飞龙师大的飞龙剑使了出来,他这套剑法诡异无比,上次在阿特朗玛峰大显神威,杀败雷木大师,今天又拿来应付兆惠将军跟前四个卫士,史存明首先窜到李洪面前,“劲风斩草”,一剑向李洪右边劈来,李洪知道他用的是宝剑,不敢硬架,连忙向左一闪,哪知史存明剑术自成一格,剑花陡的一挽,用个“闻雷入洞”,由右边绕向左面,嗤的一响,竟把李洪左腕划了一道伤口,李洪怪叫一声,连忙退后,胡刚的豹尾鞭和杨成贵的花枪,向史存明左右齐齐扎到,史存明却用了记“雷动万物”,反剑向上一撩,胡杨二人急忙抽兵刀纵后,哪知少年壮士剑锋外展,剑诀突变,竟用了招“金龙探爪”,青锋闪处,怪声暴响,竟把胡刚卫士帽子削了下来,孟丝沦在半山上看得清楚,心中十分诧异,想道:咦!奇怪!姓史的几时学会了咱们的飞龙剑法?
就在她念头乍转的时候,史存明陆续展开飞龙剑法来,“云龙三现”,唰的一剑横劈,叮当,已经把杨成贵的花枪削成两截,连握枪的手指也削掉两只,杨成贵托地跳后,四卫士已经有两人受伤,史存明大奋神威,左边一招“迅雷贯顶”,右边一招“仙剑斩龙”,居然把雷电剑和飞龙剑合壁使用,削掉了胡刚一只耳朵,又把常君志的藤牌当中扎透,连虎口也划伤了!四卫士挂彩,个个知道不是史存明之敌,狼狈地折转身来,直向自己阵内窜了回去!
满清统领瑞麟看见回王沙哈旺被敌人生擒了去,李洪等四卫士又不是人家对手,负伤逃回,不禁勃然大怒,就要下令大军蜂拥抢登石峰,孟丝伦却把沙哈旺由地上抓起来,史存明一个飞身跳回半山上,用宝剑架住了头颈,叫道:“哪一个上来的,这样一剑,叫他脑袋搬家,你们哪个敢上?”伊犁兵恐怕伤了自己的王爷,不敢遽上,瑞麟勃然大怒,喝令手下的士兵道:“你们用得着顾存沙哈旺的性命么?沙王爷即使死了,还有别人承继酋长,今天如果把金弓郡主放跑,等同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你们还不冲上山么?”瑞麟是旗军统领,他的官阶仅次于兆惠和福康安两人,清兵听见他这样一说,只好呐喊连声,分东西北三面,风卷残云也似,直向小石峰下冲到。
孟丝伦看见清兵居然投鼠而不忌器,把沙哈旺性命置之度外,大队人马蜂拥过来,不禁大吃一惊,正要打算和敌人决一死战,同归于尽,就在这于钧一发的刹那,白熊谷外突然吹起呜呜号角声音来,孟丝伦倾耳一听,不禁大喜,叫道:“很好!这回救兵到了!”
金弓郡主这句话并没有错,清兵后队突然起了一阵骚动,波开浪裂也似,一团灰色缁衣的影子,疾逾奔马,由远而近,孟丝伦认得是自己师傅飞龙师太,不知怎的,她老人家引了救兵到来,不禁精神大振,只见飞龙师太一人一剑,由谷口外冲了进来,在清兵阵形里左驰右突,如入无人之境,所到地方,清兵像塌了土墙般纷纷仆地,不是折断肢体,就是抛掉头颅,接着大队维族战士波推浪涌一般,跟着杀入,清兵人数虽然有五千之众,可是一来妙计不成,心气已馁,二来回王沙哈旺被擒之后,伊犁兵已经全无斗志,有许多士兵还脱离了战斗的行列,不肯听命,这样一来,清兵哪里还有作战的本钱呢?瑞麟统领只好下令突围溃走,维人这番却是绝不留情,衔尾穷追,一直追出天山以外,方才收兵,这一次兆惠和福康安勾结伊犁回王,定出一条里应外合的妙计来,要把金弓郡主一鼓生擒,哪知道功败垂成,反而断送了几千儿郎的性命!
孟丝伦在解围之后,方才押着沙哈旺和桑昆两人由小石峰顶下来,可是飞龙师太就在这一会儿的工夫,不知哪里去了,统率大军来救援的,正是智禅上人,他遵照孟丝伦的吩咐,午牌一过,不见孟丝伦回来的消息,立即驱动大军来救,果然及时捣破清兵防阵,把孟丝伦一行人由白熊谷救了出来,孟丝伦在事后问自己手下,救兵为什么来得这样神速!维族战士异口同声的说,已牌过后不久,古特山大营前突然来了一个银眉鹤貌的老尼姑,向担任警戒的士兵说道,金弓郡主已经被围,火速援救,那老尼姑匆匆说了这几句话,便自飞奔去了,哨卒连忙报告智禅上人,上人立即用金弓郡主留下的令箭兵符,抽调了八千名精锐骑兵向白熊谷去援救,大军将到谷口时候,发觉清兵阵势己乱,一个淄衣玄裳的老尼姑在清兵队伍里纵横驰突,乱砍乱杀,搅散了满洲靴子的埋伏队伍,使他们不能成阵,援兵方才顺利的开入白熊谷,孟丝伦听了报告之后,方才明白一切,嗟讶不已!
清理战场已罢,孟丝伦索性把捕捉的俘虏和白熊谷劫后的子遗族人一起带到古特山大营,金弓郡主下令先提解伊犁回上上来,维族战士看见了沙哈旺,个个咬牙切齿,痛恨他勾通满清,残害同族,帐下武士几百只眼睛宛如火炬,仿佛愤怒得喷出火来,沙哈旺虽然强悍,看见这个情状,不禁心胆俱裂,不知道自己要怎样的惨死法?
孟丝伦却是一面柔和的神色,说道:“沙王爷,在阿特真神的面前,你不要说假话,我们跟你今日无仇,往日无怨,怎的要跟满洲靴子勾结,用诡计来赚我,你难道连唇亡齿寒这个道理也不懂么、为什么要受人利用呢?”沙哈旺现出尴尬的神色来,本来他并不存心跟满洲勾结,不过兆惠派使者到伊犁去,许以重利,如果他帮助清室剿灭了回部,不但由天朝皇帝赐他大汗国号,豁免朝贡,还答允把金弓郡主孟丝伦活捉给他做可敦(即是酋长妻子的意思),沙哈旺怦然心动,才有勾结清兵,计赚金弓郡主这一回事,试问这些话怎能够向金弓郡主说出来?孟丝伦是个聪明女子,看见伊犁回上的神色,当时瞧出几分来,她仍旧很温和的说道:“你一心一意的给满洲靴子做走狗,所得到的下场是怎样呢!当你被我们抢上石峰的时候,清兵主将不管你的死活,照旧督促士兵猛攻,还说你死了还有第二个继往大汗,由这一点看来,满清何尝把你沙哈旺放在眼里,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你也应该醒悟了!”这一席话把沙哈旺说得汗如雨下,天良顿现,说道:“郡主,我知错了!我受了满洲靴子的欺骗,出卖同族,对不起阿拉真神,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你把我杀了吧!”
孟丝伦点了点头道:“你说这几句话,还个失英雄好汉的本色,你能够在阿拉真神面前认错,我们也不为已甚,放你返回伊犁便了!”沙哈旺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孟丝伦故意开自己的玩笑,可是金弓郡王说完了这几句话。立即喝令左右把沙王爷解缚,并且下令把这次战役生擒的伊犁兵,一律释放,沙哈旺这时候才知道金弓郡主真个度量宽宏,以德报怨,一个人总有良心,伊犁回王感泣涕零道:“阿拉真神在上,我沙哈旺由今天起,痛改前非,如果辜负郡主好意,必死刀箭之下,连骸骨也不剩!”孟丝伦道:“沙王爷,知过能改,回头是岸,请吧!”沙哈旺一行人离开中军帐,亚图特道:“妹子,你不伯纵虎归山么?”孟丝伦道:“昔日武侯南征孟获,七擒七纵,令盂获心诚悦服,南疆永固,我这次用的也是这个方法,以德化人,要比用武屈人好些,假如我们杀了沙哈旺,伊犁部便跟我们成了不解之仇,我们回疆今后也多了一个敌人呢!”她这番道理一说出来,帐下人人叹服。
孟丝伦又下令带叛逆桑昆,桑昆被擒之后,自知必死,可是他看见金弓邵主释放了伊犁酋长,不禁油然生出一线生望来,他希望孟丝伦放了自己,所以桑昆一到帐前,立即双膝点地,叫道:“阿拉真神在上,我桑昆知错了……”他还要像戏文台词的念下去,哪知道孟丝伦已经把粉面一沉,厉声说道:“住口!桑昆,人生世上,忠孝为先,你在白熊谷世代居住,清兵杀了你的叔伯兄弟,你居然跟靴子勾结,这叫不忠不义,全无义节,你跟满洲勾通也还罢了,事败之时.不去洗心革面,赶快反正,还把亲生老父。置之死地,狼心狗肺,不忠不义,你还要活命么、来人!把他拉去五马分尸吧!”原来五马分尸是回疆的极刑,方法是用五匹骏马,分别站在东南西北中五个不同位置,把犯人的头颅四肢各用麻绳缚了,绳子的另一头却系在马的后脚上,命令一下,行刑人用鞭打马,五匹马立即向前跑,齐齐一撕,便把犯人身体,活生生的裂成五块,这种刑法十分惨酷,桑昆一听这几句话,登时晕厥!可是金弓郡主帐下回兵,却是绝不留情,把他脚不点地的抓出去,到大营后空地执行五马分尸去了,这也是不忠不孝的现眼报!
金弓郡主处置沙哈旺和桑昆,恰到好处,众人看了无不心诚悦服,智禅上人刚刚把兵符印信交给金弓郡主孟丝伦,帐外突然走进一名哨兵,说道:“禀告郡主,那位帮助我们跟清兵作战的老师太,去而复转!”
孟丝伦知道飞龙师太回来,不禁大喜,原来金弓郡主拜一个老尼姑做师傅,由老尼那里学来一身武艺的事,在回疆可说无人不知,不过孟丝伦师傅是怎样的,却没有人真正见过,这次金弓郡主进军天山,捍卫回疆,孟丝伦知道满清的兵力十分强大。为了应付强敌起见,曾经亲自到章图克梭峰去,拜渴师傅,请求飞龙师太下山助战,可是飞龙师太说自己是空门女尼,不能够亲自到军队里去,只答允俟机行事,暗中相助,她还和金弓郡主亲自到天山前线去走了一遍,那次史存明和伊丽娜在阿特朗玛峰下,遇着番僧神力尊者,险遭不测,全靠飞龙师大解围,就是那一次飞龙师徒刚刚离开章图克梭峰,半途路过,史存明伊丽娜两人,刚刚适逢其会,这一次白熊谷破伏,飞龙师太虽然两次出现,始终没有人知道她的身分,所以哨官进中军帐报告,只说是老师太求见郡主,就是这个道理。
金弓郡主连声问道:“哦!老师大呢?她在营门外么?”那哨官恭敬回答道:“不是,她说跟咱们营里一位名叫智禅上人的老和尚是旧相识,交给他一封信!”智禅上人心头陡的一震,那哨官果然掏出一封书信来,孟丝伦接过信一看,果然是师傅的笔迹,封皮写着智禅上人安启六字,金弓郡主向帐下亲兵道:“我们有机密的事要说,你们暂时回避!”那些亲兵侍卫轰说一声,果然退出帐外去了,帐中只剩下小和卓木酋长、智禅。史存明和金弓郡主四人,孟丝伦方才向智禅递信,老禅师拆开一看,内容竟是:“五年一别,鬓已添霜,岁月不留,恩仇未了,三日后值月圆望日,请在神龙峰顶相会,比较剑术,以视君之雷电披风剑强,抑或我之飞龙剑胜也,余不另赘。”
智禅上人看了,先是须眉翁动,后来是面色如铁,哼了一声,史存明站在师傅旁边,一同看信,他看清楚了内容,便向孟丝伦道:“郡主,令师约家师三日之后,到神龙峰顶比剑哩!神龙峰在什么地方?”孟丝伦秀眉一竖,说道:“强仇压境,大敌当前,师傅老人家还要和上人比剑,真个是太不识时务了!”智禅上人合十说道:“阿弥陀佛,贫僧自从皈依我佛,落发空门以来,对于往日恩仇,本己了却,令师还是锲而不舍,三十年有一段小小误会,还未解开,郡主又怎会拜到他的门下呢?”孟丝伦似乎十分感慨。她向小和卓木说道:“大哥,你到后营去巡视一遍,顺便看看粮草吧!”亚图特答应一声,便向帐外走去。
这一来帐中只剩下三个人,盂丝伦道:“老禅师,实不相瞒,我并不是小和卓木的胞妹,我本身并不是回人,而是汉人血裔哩!”智掸上人愕了一愕,史存明却全不惊奇,因为他和孟丝伦共处了这些日子,金弓郡主的举止容貌,完全没有半点回人气习,盂丝伦道:“我是张家口塞外一个贩运皮革商人的女儿,有一年,我们全家到库伦去,拜谒蒙古活佛,哪知到了半路中途,突然遇了马贼,我父母双亲和哥哥弟弟,统统被马贼杀死了,因为我们顾了保镖的和马贼相抗,我那时只有五岁,躲在一架破马车下,混乱之中逃了性命,可是马贼去了之后,我一个人留在沙漠里,叫天不应,唤地不闻,哭了半日,喊得声嘶力竭,方才有几个蒙古人经过,问清楚了我的情形,说要送我回家,哪知道这几个蒙古人竟是买卖人口的人贩子,他们把我带到乌里雅苏台去,那里有一个买卖人口的市场,男汝奴隶都在那儿买卖,我才知道上当,可是一个五岁的女孩子,有什么本领逃走呢?只有任人宰割了!过了三天,回疆老王派人到乌里雅苏台买奴隶,连我也一并买了去,送入王宫,老王见我聪明伶俐,十分喜爱,立即收了我做女儿,给我穿回人的装束,改回人的名字,这就是我的出身,过了七个年头,我已经一十二岁,有一年我跟老王爷到白塔山打猎,突然起了飓风,成千累万的沙柱,排空飞舞而来,人马纷纷走避,我也被飓风吹得连连订滚,忽然一个沙浪盖下来,当堂晕了过去,不知经过多少时候,我才苏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山洞里,洞中生了炭火,温暖如春,旁边坐着一个老尼姑……”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史存明道:“这一位老尼姑就是你的师傅飞龙师太,她由沙漠里把你救回来了!”
孟丝伦点头说道:“不错,我师傅那一年云游南疆,恰好在飓风过后的沙漠里,发现了我,被沙浪埋藏了半截身子,立即把我救出来,带到南天山支脉的慕士洛格峰去,她老人家就住在那个地方,我醒转了之后,说明自己身世,还知道她是一个有本领的空门侠已,要求拜在门下,我师傅毫不犹豫,把我收下了,教了我三年本领,方才送我返回叶尔羌王城,嗣后她每逢三两个月便来看我一次,来的时候多半在三更半夜,考查我的武功,每次总住上十天八天才走。”智禅上人听到这里,方才明白飞龙师太以一个出家女尼,竟然能够收到一个金枝玉叶的宫主做自己徒弟,就是这个缘故。
金弓郡主又道:“我跟师傅学本领的时候,常常看见师傅神情抑郁,不时背人流泪,估量她老人家必定有一件非常伤心的事,问了几次,她才把自己跟上人当年负气结怨的经过说出来,我时常劝她老人家,人生在世,何必把争名好胜之念看得这样重,她总是疾言厉色的截住我的话头,不准我说下去,看来今日她要跟老禅师拼个生死强弱了!我师傅的性情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十分执拗,不过三天之后,我陪老禅师到约定的地点去,聊尽人事,开解一下便了!”智禅上人默然无语,史存明道:“令师成见很深,我青还是尽人事听天命吧!”
光阴迅速,过了三天,这三日内天山安溢异常,不见清兵卷土重来,到第四天,孟丝伦穿了猎装,带着智禅师徒,向神龙峰进发,神龙峰距离古特山不远,只有十里左右,孟丝伦一行人到神龙峰的时候,不过申牌左右,智禅向峰顶望去,只见白云片片,一片冥迷,飞龙师大却是踪迹不见,等到了黄昏日落,峰顶的密云里,陡的发出一声清啸来,一人飘然而下,正是飞龙师太!
飞龙师大仍是淄衣玄裳,面寒如水,她由峰顶用“风吹落花”的轻功,两只袍袖左右一抖,宛如一只大鸟似的,凌空窜落,孟丝伦飞步上前,叫了一声:“师傅!”飞龙师大陡的拔出那柄一丈柔剑来,猛向身边一块山石砍去,剑光闪处,噌的一声巨响,山石立时分为两半,石屑火光纷飞乱溅,孟丝伦出其不意,吓了一跳!
飞龙师太向徒儿喝道:“孟丝伦,你如果阻止我今天和老和尚斗剑,哪怕Сhā半句嘴,从今以后,我不是你的师傅,你也不是我的徒弟!”孟丝伦被她这一说,只好噤口不言。因为自己只要一开口排解,就要断绝师徒之谊了!智禅上人合十说道:“表妹。你要跟愚兄比剑,只管赐教便了,何心要对令徒生这样大的气呢?”飞龙师太横了他一眼道:“很好,你亮剑吧!”智禅便把凌霜剑掣在手里,从容不迫的向飞龙师太道:“我徒弟身边还有一把断虹剑,你那天借了它打败神力尊者,现在可借你一用,要不要!”史存明立即摘下断虹剑来,双手捧着,连鞘递了过去。
飞龙师太不禁面上一红,她忽然把一丈柔剑向地一掷,火星四溅,左手一攫,把史存明的断虹剑抢在手里,噌的拔剑出鞘,智禅上人倏地退后三步,飞龙师太横剑当胸,两人距离一丈左右,双目凝视,呆若木鸡,过了两盏茶的工夫,仍旧卓立不动,孟丝伦和史存明站在三丈以外,并肩站着,史存明道:“郡主,他们两位老人家都是以静制动,准备用上乘的剑术相拼!”
话犹未了,飞龙师太陡的一矮身于,双足跌坐在地,断虹剑似白虹一道,平穿出去,智禅上人沉剑一引,飞龙师太却像闪电似的,在地上一连打了几个盘旋,身形之快,真个不可方物,那柄断虹剑也化成十几道青白交辉的奇光,向智禅上人同时攻到,智禅不慌不忙,风车般转了五六个圈于,凌霜剑化一圈银虹,闪电似的掣动了几下,史存明看得眼花缥乱!智禅上人忽然向后一跳,长笑说道:“表妹,一别五年,功力大为精进,可喜可贺之至!”
孟丝伦嗤的笑出声音,她向史存明道:“我师傅刚才用的是神龙出壑,一招化出十几个剑点来,老禅师居然抵挡过去,真是一时瑜亮了!”飞龙师太喝了一声道:“老和尚少夸海口,看剑!”说着身形一晃,剑招又变,只见她活像一个醉汉,脚步歪歪斜斜,时而凌空直窜,如大鸟冲天,时而回旋扑地,似蜂舞花蕊,一把剑东指西划,不成章法,其实每一招都暗藏了好几个变化,飞龙师太这一路剑法,名叫“醉仙斩龙”,招式十分奇特,智禅上人使出雷电剑的“稳”字诀来,沉如泰岳,凌霜剑飘忽如风,跟着断虹剑光悠然来去,化拆怪招,全不吃力,飞龙师太一连攻了十六八招,分毫不能得手,她忽然一声清啸,剑法又变,斗场中四面八方都是她的身影,断虹剑冷光如电,剑花错落,就像秋夜流萤,星光千点,火树银花似的洒了下来,智禅上人整个身子,被卷没在一阵繁星的剑花里!
盂丝伦暗里担心,史存明倒吸凉气,智禅上人表面看来,似乎被他困住,其实他用了内家上乘的剑法,雷电剑一招一式,都具有无穷威力,仿佛在自己身子四面八方,布了一道铁壁铜墙,飞龙师太觉得自己剑尖指处,仿佛刺在无形的铁砧上,非但刺不进去,还被一般极大潜力挡了回来,还不时要用上乘内功,解除智禅上人凌霜剑的粘吸力量,似这样斗了七八十招,把孟丝伦和史存明看得眼花缭乱,飞龙师大用“醉仙斩龙”的剑法,循环往复,一连使了八九回,也攻不破智禅上人雷电剑凝成的剑墙,不禁心中着急,剑法一变,连抢三招,第一着是“叶公惊龙”,剑光一绕,下截双足,接着剑诀一领,连发两招,“探海屠龙”“潜龙升天”,剑光划了一道银虹,荡开上人剑点,拦腰疾扫,史存明惊叫一声,盂丝伦急喊道:“师傅,剑下留情,大家都是同根相生,不要自相残杀!”
就在这话声里,盂史二人耳边只听见噌噌噌三响,智禅上人一声长笑,厥若龙吟,连人带剑倒纵出去,窜出三丈以外,飞龙师太呢?却是呆如木偶,站立在地,断虹剑垂了下来,满面羞愧,半晌做声不得,史序明定睛一看,原来她右手持剑的袍袖,不知什么时候,对穿了三个破洞,每个破洞都有几寸纵横,好像透明天窗一般,这不用说,当然是被智禅上人用剑锋穿透的,这还是禅师手下留情,不然的话,飞龙师太已经丧在三尺青锋之下!
沥血伏龙--第十一章剑胆琴心报恩援艳侣第十一章剑胆琴心报恩援艳侣原来智禅上人解拆飞龙师太“探海屠龙”“潜龙升天”两着剑法时,很巧妙的用了雷电披风剑里面“电光三现”的招式,这一招是雷电剑里面的精华妙技,一剑刺去,连环三招,三招分出六点,汗首三点的剑招,点中飞龙师太手持宝剑的剑愕(即是剑柄吞口接着剑身的地方),使飞龙师太刺出来的剑势,劲力化于无形,下面三点连续发出,在电光火石般的瞬息时间内,把飞龙师太的袍袖,穿破了三个大洞,这时候的飞龙师太,面色一阵白一阵红,她忽然端起断虹剑来,向着旁边大石一掷,当的一响,剑锋扎入石头盈已,她疾忙一俯身,拾起太柔剑来,缠在腰间,回头向智禅叫道:“姓耿的——今天我和你拼斗百招,输了一点,明年今日,我再来讨教你这‘电光三现’的剑法!”飞龙师太说完这几句话,如飞退去。
孟丝伦心中一急,追赶过去,高声大叫:“师傅!”飞龙师太身形一顿,回过脸来,一张木然面孔,冷森森的,十分怕人!只见她冷冷的说道:“金弓郡主,由现在起,你不要叫我做师傅了!你亲眼见了吧,老和尚的剑法,比我高强得多,你跟那姓史的小子一道,拜了老和尚的门吧!我可没脸收你这徒弟啦!”孟丝伦心中一急,几乎哭了起来,哽咽叫道:“师傅,弟子哪里能够欺师灭祖,你你……”飞龙师大狂笑说道:“欺师灭祖,哈哈哈,滚开,我没有你这样的徒弟!”话声未完,猝的一掌横挥,劈向盂丝伦的胸膛,孟丝伦出其不意,砰的一声,口鼻间着了一掌,鲜血直冒,她当堂哎哟一叫,闭气晕了过去!
史存明跟在孟丝伦的身后,看见飞龙师太居然用重手法打自己的徒弟,不禁勃然大怒,喝道:“泼尼!你还是出家人么?对徒弟也下毒手!”他把断虹剑由石缝里拔了出来,合在手里,唰的一剑,居然施展“雷神殛妖”的绝着,向飞龙师太背后刺来,飞龙师太刚才和智禅上人比剑输招,又再失手打晕了徒弟,满腔怒火无从发泄,她看见史存明举剑刺来,宛似火上添油,怒喝一声,反手一攫,运用飞龙掌攫拿功夫,“金龙献爪”,要抓史存明的手腕,这一下卸肩旁闪,回手反攫,又准又狠,史存明换了旧日的本领,这一招就要宝剑出手,可是他自从兼学了飞龙剑之后,武功大为精进,尤其是刚才看了智禅上人和飞龙师太相斗,更加增益不少!飞龙师大这一手抓回来,史存明把身一矮,居然用了个“神龙掉尾”,身躯竟似一尾游鱼,自她掌底溜过,反手一剑,撩向敌人手腕,飞龙师大一下没有抓着,这后生小子的剑反戳回来,用的还是自己飞龙剑的剑法,不禁大吃一惊,连忙吸胸一退,正要再施辣手,智禅上人已经一个飞身横截过来,喝道:“存明,不准无礼!”左手袍袖拂处,把史存明撞出一丈以外,右掌势如卷瓦,把飞龙师大手臂一拨,罡气到处,将她推出三步,然后合十说道:“阿弥陀佛,明年今日,老衲就在阿特朗玛峰候教!”飞龙师大被对方一推,觉得麻辣辣地,真个又惊又怒,她连头也不回,一股风奔下山去了!史存明还要仗剑追赶,智禅上人喝道:“看金弓郡主晕倒了,你还不救她,追赶这个老尼有什么用!”史存明恍然大悟,Сhā剑入鞘,一看金弓郡主面白如纸,呼吸紧促,少年壮士失声叫了起来,喊道:“不好,金弓郡主这回不妙,师傅,咱们快些来抢救!”
智禅上人用手一摸孟丝伦的粉面,登时变色说道:“不好!她的脑盖受了震荡,受伤不浅,快把她送回营里!”史存明立即把女兵喊来,女兵看见自己郡主这个模样,不由慌做一团,立即把孟丝伦搭上马背,前呼后拥,回到古特山大营里,亚图特看见盂丝伦受伤很重,昏迷不醒人事,连忙问智禅师徒,怎的弄成这个样子?史存明只好扯谎说是由马背跌下来的,一下头撞山石,震晕过去,亚图特搓手道:“这怎样好!这怎样好!如果清兵大举来攻,指挥无人,我们这回要一败涂地了!”
史存明十分抱歉,只好向小和卓木酋长道:“事情未必会这样坏,家师颇通歧黄之术,由他老人家医治一下吧!”亚图特很不高兴,可是到了这个地步,也是无可奈何,智禅在寝室里精心替孟丝伦医治,盂丝伦突然发起高热来,乱作呓语,无非是说些求师傅饶恕的话,她还说自己和史存明心心相印,想用下一辈的力量,比解两位老人家的宿仇,史存明听了十分惭愧,金弓郡主一连病了五天,还是时愈时发,口中乱说梦话,就在这个时候,兆惠手下十二万满洲铁骑精兵,已经杀到天山来了!
兆惠因为自己一连几次败兵折将,失败在金弓郡主孟丝伦的手里,非常忿怒,这次和副帅福康安各自统率大军,杀入天山之内,他还由乌鲁木齐调了甘肃总兵富德到来,富德是乾隆一代的饶将,善于用兵,曾经平定大小金川之乱,荡平青海,兆惠有勇无谋,富德做他帮手,再好没有,前后不到两天,清军已经深入天山中部,各族牧民鉴于上次清兵屠杀白熊谷的惨酷,携老扶幼,纷纷走避。
至于回人这一方面,孟丝伦伤势虽然好转,可是她的头脑始终没有清醒过来,如痴如呆,忽哭忽笑,哪里能够指挥军马,只好由她的兄长小和卓木发号施令,亚图特是个一勇之夫,不知道什么叫做韬略,怎样叫做兵法,只知硬撞硬拼,要知道清初开国的旗兵,十分精锐,兆惠手下的军队,全是身经百战的雄师,人数有十多万,维人只有三万名不到的战士,相形之下,已经见继,没有了金弓郡主运筹决策,哪里是清兵的对手呢?何况清兵还由乌鲁木齐运来几十尊红衣大炮,参加战斗,不住用炮猛烈轰击,怒吼发威,维人更加抵挡不注,亏输大败!
这一仗真是兵败如山倒,清兵不但摧毁了古特山的大营,还突破了天山的防线,兆惠大军的先锋部队,还推到天山山脉以南的平原,史存明在乱军里各自力战,他失散了师傅,还失散了金弓郡主孟丝伦,少年壮士一个人仗着断虹剑在清兵阵营里杀出杀人,毙了不少清兵,可是回头一望,身边的牧民战士已经只剩下寥寥十多人,背后尘土大起,一彪人马杀到,一面大旗迎风飘舞,竟是兆惠将军的帅旗,几个战士齐声叫喊:“苦也!清兵的统帅亲自追来了!”
史存明忽然精神奋发起来,他想兆惠是清军的主帅,俗语说得好,擒贼先要擒王,射人先要射马,自己身边十几个战士,如果被清兵追上来,明刀明枪对战,当然不能幸免,一个也逃不掉,与其必死,不如想一个方法,拼着牺牲这十多人,把主帅刺死,如果一下成功,清兵一旦失了主帅,群龙无首,自己这一边岂不是可以反败为胜,史存明主意已定,便向那十几个维族战士问道:“各位兄弟,满清的追兵近了!带兵追来的还是满洲靴子的主帅,你们愿意拼上一,死,干掉他们主帅么?”他身边的维族战士总共一十三名,异口齐声喊道:“我们愿意替阿拉真神战死,杀掉敌人主帅,这是至大无上的光荣,我们这一十三人,任凭壮士调遣,死而无悔!”
史存明见他们人人效死,十分高兴,他看见前面三十丈外,有一个小小的沙丘,立即生出奇计,说道:“我想出一个方法来了,大家先跑到沙丘下,我一个人伏在沙丘顶上,你们十三个人躺在沙丘之下,一律装死,最好用浮沙掩盖了自己下半身,但是每一个人都要打侧身体,暗扣弓弩,把弓箭压在身子底下,如果看见满清的主帅走近,一声号令,十三把弓一齐射箭,瞄准骑马主将射去,就算射他不中,我立即由沙丘跳下来夹攻,能不能够一击而中,那就要看运气了!”这十三个战士大喜说道:“好计!快些准备!”这时候追兵距离他们不到一里之遥,史存明带着十三名战士朝着沙丘跑去,片刻之间,已经到了沙丘下面,史存明爬上沙丘,匍匐趴倒,十三名战士躺倒在沙地,各自拨起浮沙来,遮盖了自己大半身,人人把弓箭压在时底,箭头朝着前方,十三人屏息静气,闭目装死,果然不出所料,过了半晌,追兵已经渐渐迫近,人数约莫有三四百人,全是骑兵,帅字旗下,坐着一员清将,这清将四旬年纪,黑面浓眉,嘴唇上长了短短的胡子,骑一匹黄瞟马,使一杆大砍刀,左右二三十个削刀手围绕拥护,史存明看得清楚,心里叫道:惭愧,兆惠真个在这里!
那清将距离沙丘还有两三箭地,勒马站住,他瞥见了沙丘下面横七竖八,躺着十多个死了的维人,便向左右亲兵道:“这里怎的有十多个死尸,沙丘上还有没有埋伏,我们先要查清楚,快过去看!”他发施了号令之后,走出三四十匹骑马来,马上清兵纷纷离鞍跳落,直向沙丘走去。
这时候清将人马站处距离维族战士约莫有十多丈远,如果用强弓劲射,还可以勉强射得到,这十三个维吾尔族的战士,表面装死,暗里已经用足全副精神,拉满弦线,看见这队清兵向自己走来,距离不到十几步远,突然一声号令,十三个人齐齐跳起来,十三把弓突然生响,十三支箭齐向马上清将射去!
这清将的身手煞是了得,他听见弓弦一响,立即把身一翻,用个“镜里藏身”,向马鞍下一挂,接着一个“斜柳穿鱼”,由马腹下横穿上来,十三支箭有六支射向他,全被他躲开,另外七支箭却射中他身边几名亲兵卫士,呼号声中,纷纷仆倒,史存明看见射清将不中,不禁大惊,心中想道:“估不到兆惠也有这样的本领!”
少年壮士更不犹豫,一个飞身由数丈高的沙丘顶掠了下来,一缕剑光扑向清军主将,那清将高声叫道:“快拿住他!”削刀手一窝蜂般涌上,史存明断虹剑一绞,叮叮当当,砍断了四柄单刀,两杆长枪,只一下起落间,飞越各人头顶,抢到清将马前,那清将大喝一声,舞动大砍刀,用个“斜劈大树”招式,猛向史存明的天灵盖顶砍落,哪知道史存明身手奇快,只一弯腰,游鱼似的从刀锋下滑过,“玉女穿梭”,嗤的一剑,刺中坐骑肚腹,那匹黄骠马一声哀嘶,前蹄立起来,把清将抛下马背,这清将本领煞是不弱,虽然穿了沉重铁甲,双掌向地一按,用个“鲤跳龙门”身法,猛翻起来,史存明趁势一剑,“电光穿云”,射向他的胸口,清将却把身子一偏,用右肩的铁甲抵挡剑锋,底下腾的飞起一脚来,用了个“绞丝腿”,疾踢史存明的膝盖,这是关东长白派的“十字绊”,也是摔跤本领之一,哪知史存明的断虹剑斩铜削铁,这一剑贯穿铁甲,鲜血迸流,清将的“十字绊”还未使出来,已经惨叫一声,扑地跌倒,史存明手起一剑,“迅雷贯顶”,把他透心穿过,刺死在地上!
史存明杀死清将,不禁心花怒放,以为除掉兆惠,建下不世奇功了!哪知道清兵齐声大叫道:“岂有此理!这小子杀了副统领大人,咱们一齐过去,把他碎尸万段!”史存明吃了一惊,原来他杀的不是兆惠,却是铁甲军副统领佟大寿,佟大寿和塔洛布同门师兄弟,两个都拜在秃眉叟耿玉航的门下,武功造诣相若,至于佟大寿以一个副统领的身分。怎会掌着证西大将军的帅旗呢!原来兆惠冲破天山防线之后,就要亲自率领兵马,追逐败残的回人,佟大寿劝阻道:“我兵已经得胜,追击残余叛逆,由小将担承便行了!未将斗胆借帅旗一用,镇压叛回,也可以显一显大将军的威风呢!”兆惠立即答应了他,自己返回后军,把帅旗借给佟大寿,哪知他冒充大将军,结果反而丧命在史存明的剑下!
少年壮士不禁大失所望,清兵已经像潮水般的杀上来,史存明大展神威,左冲右突,拼力厮杀,顷刻之间,被他手刃了二十多人,血染征袍,可是回头一看,十三个维族战士已经杀亡大半,只剩下寥寥四五人,陷在围阵里面苦斗,史存明忽然想起,这些都是维吾尔族里面出色的战士,不能够平白牺牲,他立即一领剑锋,使出雷电披风剑来,一阵狂风似的,刺倒了清兵八九人,逼开血路,然后拔身一纵,抢到那五名战士的身边,剑光一绕一抡,舞成一个圆轮,清兵百人辟易,史存明大喝道:“快抢沙丘!”这五名战士已经有三个负了伤,汗血交流,立即翻身向沙丘跑去,吏存明担任断后,剑刺掌劈,又杀了十多人,然后拔身一纵,跳上沙丘,他顺手抢了一把雕弓,一壶翎箭,居高临下,嗤嗤嗤的连珠发射,箭无虚发,许多清兵被他射下马背,其余五名战士也张弓乱射,清兵虽然有几百人,却被他们这一阵乱箭阻挡住了,不敢上前,只把土丘远远围住,四面八方的放箭,刹那之间,又由近身肉搏变成弓箭交射的战斗。
箭雨狂飞,高下相持,过了一顿饭的时候,东南角上突然鼓乐喧大,黄尘大起,一簇人马漫天匝地而来,史存明以为是满清的大军,暗中叫道:“不好!今番休矣!”征尘影里现出旗帜,几个维族战士抬头一望,不禁大喜狂叫道:“妙呀!大和卓木酋长来到!”
大和卓木酋长名叫做亚巴克,是小和卓木酋长亚图特的堂兄,这次清兵向回疆大举入侵,亚巴克为了联合回疆各族抗清,亲自跑到喀什葛尔城去,见着了罗布族酋长唐刺古,请求帮助,唐刺古是大和卓木的妻舅,也是香妃娘娘的胞兄,立即答应出兵,并且命令葱岭各部酋长,一同协力作战,不到半个月内,答允出兵的有塔山部酋长盂萨,萨马儿部酋长哈雷,恰堪部酋长葛士达,只有巴达克山酋长当年求婚香妃不成,挟嫌在心,不肯出兵,可是南疆四大部的联军合起来有三万多人,连同大和卓木本身部众,差不多有五万人了!大和卓木因为天山前线吃紧,立即统领各族联军三万,昼夜兼程,增援小和卓木部兵马,刚好开到大山之下,便遇着了小和鱼木部下的败兵,亚巴克勃然人怒,下令驱军向清军迎击,草原上重新展开了一场惨烈血战!
兆惠手下的兵马,虽然有一十二万人,可是过了天山,追入南疆草原的,不过是一万五六千名先锋部队,这万多人除了搜索残余,主要的还是掳劫牛羊,寻觅妇女,分散成了许多小股,一旦遇着数万回兵,排山倒海似的杀来,哪里抵挡得住,纷纷后退,抢在前头的几千名清兵,很快的被回兵围住,统统杀个清光,佟大寿带来这几百名清兵,看见尘头大起,敌人如风卷云涛的杀来,哪还有心恋战,立即放弃了对沙丘的包围,狼狈向东逃去!
史存明看见来了援救,他忘记了饥饿,也忘记了疲倦,立即由沙丘上追了下来,向前冲杀,这一仗真是杀得昏天黑地,史存明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敌人,双手和宝剑都被血沾满,方才住手,他大笑了一声,精疲力尽,扑通一声跌倒在地,就在沙场上呼呼睡熟,旁边还有许多清兵死尸,他也管不了那么多!
再说史存明在战场上不知睡了多少时候,方才醒转过来,只见满天星斗,原来已近子夜,夜风如剪,侵肤起栗,他立即跳起来,但又觉得自己身子软绵绵的,知道精力消耗太甚,赶忙盘膝在地,运起峨嵋派的坐功来,调气运血,增养精神,过了半晌,方才气力复原,史存明自言自语道:“刚才好一场惨烈恶战,双方人马到哪里去了!”忽然一阵夜风吹来,风中带来女于啜泣的声音,还有一个女子低低的劝告,少年壮士吓了一跳!在这个死寂如墟墓的战场上,怎的会有女子哭声,难道鬼魂出现?
史存明一向不信神鬼,站起身来,侧耳细听,哭声起自旁边不远一个土丘下,少年壮士拔出宝剑,直走过去,距离渐近,人声也渐渐听出来,只见一个女子说道:“福晋,事情到了这样,哭也没有用了!在这里蹲一晚,天亮之后,我们找路走吧!”另一个女子道:“咳!我不成了,没有马匹,臂上又受了箭伤,叫我怎样走呢?万一撞着回子,哪里还有活命,不如死了干净!”史存明几乎叫出声来,原来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兆惠将军的侧福晋贺兰明珠,也是十几天前,在雪崩后救了自己性命的女恩人,今日居然会在战场上,真是莫名其妙的一件事哩!
史存明立即绕向土丘的正面,真个一点不错,土丘下面横躺了一匹死马,马腹上坐着两个女人,一个旗装少妇,正是贺兰明珠,还有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女子,大概是贺兰明珠身边的侍女,手里还拿了一把明晃晃单刀,那侍女一见有人来,霍地跳起,把手中刀一扬,娇声叱道:“哪一个胆敢侵犯我的主母,我跟他拼了命!”史存明摇手道:“不要动手,我正是被你主母救过性命的史存明,现在来救你们,没有一点恶意!”
贺兰明珠哎呀一声,睁开明如秋水也似的双眸,她看清楚了史存明的容貌,娇喊一声,伸双手扑了过来,撞入史存明的怀里,史存明略微侧了侧身子,伸手向她腰肢一扶,柔声说道:“夫人,不用害怕,我保护你回去!”贺兰明珠仿佛离了|乳的孩子,哇一声掩面痛哭起来,那侍女还不放心,走到史存明的身边,期期艾艾的说道:“你你,你是我们的对头,连我们的副统须也杀掉了,你会救我的主母,她是兆大将军的侧福晋呀!”
史存明如遭雷击,陡的跳了起来,把贺兰明珠一推,贺兰明珠扑通一交,跌倒在地!史存明睁大了眼睛,厉声说道:“怎的!你是兆惠贼子的小老婆!”他想起兆惠是清军的主帅,也是乾隆皇帝派来屠杀回疆牧民的刽子手,他带领的满洲八旗精兵,旋风似的扫过草原,杀入天山,不知杀掉了多少回人,焚烧了多少帐幕,现在他的爱妾落在自己手里,岂可以轻易放过?
可是他回心一想,十几天前,贺兰明珠清如银铃的声音,仿佛又由他的耳边响起来:“满洲人并不是个个都坏,他们并不是个个甘心情愿替皇帝打仗!”史存明暗中想道:对了,满洲人并不是个个都坏,即如眼前这一个娇怯的女人,她的行为跟她丈夫刚刚相反,当日自己被清军卫士追逐,几乎丧命,全靠她把自己救起来,还收藏在帐幕里,过了一日一夜,跟自己说了许多心腹话,自己岂可以恩将仇报,史存明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大过粗暴了!只听见贺兰明珠抽抽咽咽的哭道:“不错,我是兆惠将军的小老婆,现在打散了队,叫天不应,叫地不闻,又冷又饿,你快把我一剑杀了吧!”
史存明十分内疚,Сhā剑入鞘,伸手把贺兰明珠扶起来,面有愧色的说:“夫人,我史某失言了!大丈夫恩怨分明。我承夫人救了性命,当日还说了结草衔环,必图报复这两句话,言犹在耳,岂敢忘心、请起来吧!我把夫人送回去!”贺兰明珠方才拭泪起立,史存明见她哭得像带雨梨花一般,倍加怜悯,他又看见贺兰明珠左肩扎了一幅蜀锦,鲜血嫣红,急忙说道:“夫人受伤了么?我这儿有金创药哩!”
贺兰明珠摇了摇头,说道:“我已经用药裹创了,不用费心,你带路吧!蝶儿,你来扶我!”那名叫蝶儿的侍女,连忙过来,搀住了贺兰明珠受伤的左肩,贺兰明珠一看四外景物,登时吓得金莲发软,两脚无力,原来眼光所及,几十丈纵横一片地面,横七竖八,全是清兵死尸,有的头破脑裂,有的肢体断缺,血肉模糊,惨不忍视,被那惨白的月华一映,越觉得肌肤起栗,恐怖异常,贺兰明珠哎呀了一声,自言自语说道:“这就是战争么、多惨酷呀!为什么要人杀人,无贵无贱,做了沙场上的枯骨,他们的魂魄死而有知,一定痛恨自己糊涂哩!”她接着又念道:“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
史存明看见贺兰明珠念出唐诗来,不禁嗤的一笑,说道:“夫人,男儿志在四方,如果是誓扫匈奴,实在是应该不顾身的,可是你们的满清皇帝,好大喜功、穷兵默武,劳师万里,进侵回疆,可怜无数清兵,暴骨黄沙,长伴白杨衰草,单是这一场大战,中原已经增添了不少孤儿寡妇,夫人,你还是回去劝劝将军,大家息兵停战吧!”贺兰明珠如梦初觉,说道:“是是,我应该回去劝一劝大将军,叫他不要打这劳什子的仗!”
史存明道:“夫人,你怎的会到战场上呢?兵凶战危,打仗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呀!”贺兰明珠吁了一口气道:“我如果知道战争这样惨酷,不止不上战场,也不到西域来了,当我们大军冲过天山的时候,我一时见猎心喜,要看看天朝军队追奔逐北的雄风,带了儿个侍从由后军上来,哪知道你们的军队杀回来了,万骑奔腾,天昏地暗,我被乱军冲得头晕脑胀,侍从完全失散!坐马中箭倒毙,我的左肩也中了箭,打个跟头,翻人士沟里面,叫天不应,叫地不闻,喊了半天,几乎叫破喉咙,方才来了蝶儿,把我由土沟里面拖出来,又伤又饿,天色黑下来了,如果不是遇见了你,那真上……”她还要说下去,前面涌起一片火光来,有人高声叱喝道:“是哪一个?快报姓名,不然的话,咱们可要放箭了!”
贺兰明珠吓一大跳,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在地,史存明知道来的是大和卓木部下的回兵,挺身上前,操维语高声大叫:“不要放箭,是自己人!”对面火光一闪,走过十多个回人战士来,这些战士个个五色丝中包头,身佩长刀,原来是恰堪族的骑兵,当先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少年,面孔黄瘦,眼珠浮动,穿了一身名贵貂裘,他望了史存明一眼,看见史存明带着两个如花美貌的青年旗装女子,不禁心中一动,这少年正是恰堪族酋长葛士达的儿子,名叫做葛布林,性好渔色,他向史存明厉声说道:“你这混账东西,居然敢冒充自己人,你如果是自己人,怎的带着两个满洲姑娘,要带她到哪里去?你快说!”
史存明气向上冲,不过他仍然忍耐,说道:“我不是冒充的,我名叫史存明,是金弓郡主孟丝伦的部下!”葛布林忽然冷笑起来,说道:“你拿金弓郡主的名头来吓我,不行,你是奸细,这两个满洲姑娘由我带回去!”
原来这一位小酋长葛布林,几年前曾经派人到小和卓木酋长的那里,向孟丝伦提亲,被孟丝伦一口拒绝,所以他对金弓郡主犹有余忿,他看中了贺兰明珠的姿色,要把她带回去做自己第四位夫人。(伊斯兰教习俗,一个男子可以娶四个妻室)当然要把史存明吓走,哪知道史存明是个何等人物、哪里肯受葛布林的骗吓,他把胸脯一挺,手按剑柄喝道:“胡说:她不是你的俘虏,又不是你亲自捉拿的,凭什么要带她回去叶南疆草原上的牧民,有一个牢不可破的陋俗,双方交战,哪一个战士生擒俘虏了敌人,是男的便做奴隶,是女的便做婢妾,史存明在孟丝伦的军队里混了一个时期,知道有这陋俗,他看出葛布林起了不良之心,听以拿这话来压他。
葛布林哈哈狂笑道:“我是恰堪族的小酋长,你是个汉蛮子,凭这一点,我就要这两个美女!”史存明还未回答,葛布林突然觉得眼前一花,砰砰两响,一名恰堪族的武士,已经被抛出两丈以外!
原来史存明跟小酋长葛布林对话时,葛布林身边一个武士,有心要讨好小酋长,突然一个箭步,窜到史存明的身后,左臂一勾他的头颈,右拳一抵他的肋下,就要使用摔跤手法,把他推跌在地!哪知道史存明是智禅上人的高足,哪里会被他这一下暗算着,少年壮士立即一个躬腰曲背,反时一撞,顶中这名武士胸口的气门|茓,这武上当堂两手一松,史存明翻身一把,甲个“三环套月”手法,抓住这武士的右臂,向外一抛,这武士活像断了线的纸鹞一般,飞出一丈七八,跌了个ρi股朝天,四肢着地!
葛布林吓一大跳,又有两个恰堪族武士猛扑过来,要擒捉史存明,史存明反手一甩,摔倒一个,再一抬腿,将第二个踢了个大跟斗,其余的战士不禁大哗,正在蜂拥向前,倚多为胜,葛布林喝了一声:“且慢!”
沥血伏龙--第十二章莺嗔燕叱玉女折飞龙第十二章莺嗔燕叱玉女折飞龙他向史存明强笑道:“青年人,我瞧你带着这两个满洲姑娘,就知道你不曾娶老婆了!罢罢罢,我跟你两人对分,每个人要一个!”葛布林说着用手一指贺兰明珠,笑道:“我要这个!”又指指蝶儿道:“这个年轻的给你!”
蝶儿羞得粉面通红,史存明勃然大怒骂道:“放屁!我史存明顶天立地,岂是好色贪淫的人,你趁早给我让路,不要瞎缠,以免伤了和气!”葛布林见他半点不买账,怒火冲天,喝道:“岂有此理,给你面子不要,孩儿过来,把这个子宰了!”二三十个恰堪族武士齐齐上前,长刀竞举,史存明因为对方是到来协助大小和卓木作战的,非到万不得已时候,不愿伤人,他抽出断虹剑来,剑锋闪电似的一旋,叮叮当当,一阵断金斩玉的声响,七八个武士手中的长刀,同时被史存明的宝剑削折,其余的武十看在眼里,不禁大惊后退!
葛布林看见史存明用是斩铜削铁的宝剑,一腔盛气当堂消失大半,知道不能够和他作对了,只好高声喝道:“孩儿住手!”他制止了自己部下的轻举妄动,再向史存明道:“好好,就凭你这一柄宝剑和一身本领,我让你过去吧!”史存明看见对方已经服软,也自不为己甚,拱手说道:“承让承让!”恰堪族的武士,果然让开路来,史存明吩咐蝶儿扶着贺兰明珠走过,自己仗剑断后,他刚才走出三十步,葛布林突然喝道:“小子!归西去吧!”把手一扬,嗖嗖,两支标枪脱手抛出,朝着史存明后心飞到!
史存明眼看四面,耳听八方,标枪呼的一响,他已经回过身来,双手迎着标枪一抄,已经把两支三尺长的棱头标枪,接在手里,史存明看见葛布林居然用这种卑鄙阴险的手段来对付自己,不禁勃然大怒,叱了一声:“狗贼!”反手一甩,两支标枪朝着葛布林的面门胸口反射回去,疾如闪电,葛布林立即振臂一迎,他满心要学史存明使用的手法,接住自己的标枪,哪知道史存明这一回掷的力量,劲猛十足,标枪两颗雪亮枪头,齐齐扎入葛布林的胸膛,这葛布林武功和史存明相差很远,要想依样胡芦接住标枪,那里能够?他一下抓住了枪身前半截,可怜恰堪族小酋长,哎呀的喊了半声,便自倒身死在地上!
小酋长这一死并不打紧,恰堪族武士大动公愤,不要命的冲上来,史存明看见自己用标枪掷死了葛布林,非常后悔,因为自己这一举措,可能破坏南疆各部牧民的团结,给满清敌人一个可乘的机会,但是到了这个地步,自己也顾不得许多了!他先下手为强,一声叱喝,连人带剑,冲人恰堪族战士人丛里,跳高窜矮,兔起鹘落,只听见一阵叮当叮当的声响,和扑通咕咯倒地的声响,原来史存明使出一套独特的打法来,上面用飞龙剑削断对方的兵刃,下面用旋风扫叶腿勾扫对方下三路,这些武士如何是他敌手,刹那之间,二十多人完全被史存明削断兵刃,踢得七仆八倒,被他踢倒的人个个满身酸疼,躺在地上,挣扎不得,少年壮士看见他们个个面面相视,丧失了战斗能力,方才冷笑说道:“你们听着!我并不是有意杀你们的小酋长,不过他自己居心险恶,暗算伤人,我为着自卫起见,失手把他打死,这件事我返回大营里,自有交代,现在可要失陪了!再见!”他说罢头也不回,引着贺兰明珠和蝶儿两人,直向前面走去。
贺兰明珠经过刚才一番大变,面无人色,良久良久,方才樱的一声,痛哭起来,史存明道:“夫人,前面是一路坦途了,再也没有险阻,不用哭啦!”贺兰明珠吸位道:“壮士,我不是哭这个,一个女人长得好看一点,就偏偏有许多魔障,我我我,我真是生来要受这些磨难!”她忍不住双手捧面,痛哭起来,史存明是个鲁男子,不善言词,被她这样一哭,不禁手忙脚乱,呆然木立,莫知所措,少年壮士心里暗想,她做了兆惠将军的侧福晋,吃不尽珍懂百味,穿不完绸缎绫罗,享受人间繁华富贵,还有什么不够称心快意的地方?今日不过在战场上受了一点虚惊恐吓,便说什么孽障磨难?史存明呆呆的想着,好比丈八金刚,摸不着自己的头脑!其实贺兰明珠是清朝有名的才女,唯其是有才的女子,才多愁善感,“红楼梦”里面的林黛玉,不就是这样一个造型么?她下嫁给兆惠,表面上是享尽繁华,其实兆惠是个粗犷武夫,绝对不解温柔,何况频年以来,东征西讨,戎马倥偬,贺兰明珠已经有“悔教夫婿觅封侯”的感觉了!今日她为了徘遣闺中寂寞,跟随大军来到塞外,无意中遇着了史存明,史存明调傥的容貌,大方的谈吐,都使她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心理,她心底下燃烧着青春之火,换句话说,贺兰明珠正需要史存明这样一个青年男子来慰藉!不过这个意思,她哪里能够宣之于口,史存明却又像木偶似的站着,不懂感情,所以贺兰明珠哭得更加厉害!
侍女蝶儿看见主母哭得这样伤心,她到底是个女儿家,看出几分来了,蝶儿向史存明努了一努嘴唇,说道:“你这个人呀,单就懂得厮杀,我主母哭成这个样子,你还不过来安慰她一下么?”史存明浑金璞玉,不懂得蝶儿这几句话,心里暗暗不悦,想道:“你自己伤心罢了,与我何于?”就在这个时候,黑夜的草原上,传来了一一阵得得马蹄声,史存明如梦初觉,立即向贺兰明珠道:“夫人,快快伏下,不要哭啦,前面有人来哩!”贺兰明珠吓了一跳,果然止了哭声,和蝶儿两个人蹲了下来,史存明蛇行鹤伏,迎上几步,定睛向前面细看时,只见前面来了一队骑兵,马上坐的全是拖辫子的清兵,还有一个戴帽翎的军官,史存明不禁大喜,他向贺兰明珠叫道:“夫人,那边有你们的人来了,我不便跟他们对面,再见!”史存明说了这几句话,回身便走,贺兰明珠突然站起身来,一手拉住他的衣角,问道:“壮士,你要到哪里去?”史存明愕然道:“我当然是回到自己的队伍去啦!我是你的敌人呀!”贺兰明珠幽怨的问道:“那么,你几时再来见我?”史存明想这句话真希奇,她是兆惠的侧福晋,当然住在兆惠的大营里,自己难道冒险到清军的大营里找她不成?可是他看见贺兰明珠楚楚可怜的样子,却又不忍不答应她,随口说道:“夫人,打完了仗,我自然会去看你!”贺兰明珠还要说话,清兵骑队已经距离渐近,当先几个兵士还挑着风灯,高声大叫:“喂!前面伏的是什么人?”蝶儿长起身来,叫道:“是我,侧福晋在这里!”史存明看见侍女已经和清兵答上了腔,立即一甩贺兰明珠的手,说道:“夫人珍重,我走了!”一纵身窜出几步,展开陆地飞行功夫,刹那之间,消失在夜影里,无影无踪!
且不说贺兰明珠主仆和清军接头,跟着他们回到大营里去,再说史存明救了贺兰明珠之后,心安理得,他觉得自己以恩报德,救回了贺兰明珠的性命,正所谓一报还一报,以后谁也不亏欠谁的情了!史存明满心痛快,不知不觉,走到天亮,史存明迎着晓风,吸着草原上的清新气息,头脑为之一爽!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昨天一场大混战,小和卓木酋长几乎全军覆没,后来大和卓木酋长统率南疆各族联军到来,方才反败为胜,可是大战之后,自己师傅智禅上人到了哪里?金弓郡主孟丝伦又到了哪里?史存明急于要解决这个疑团,希望找着自己战士和游牧部民,可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就像青色的海洋,史存明漫无目的地走,足足逛了半天,前面突然现出一个小小的市集来,史存明个禁大喜道:“妙呀,发觉有人烟的地方了!”
他混战了一日一夜,在草原上寻找了大半天,委实又乏又饿,西北地广人稀,往往行走二三百里,不见一个生人,别说是市集了!史存明看见了房屋栉比的市镇,不禁精神一振,少年壮士忘记了疲乏和饥渴,加快脚步向那市集走去,距离渐近,只见通往市集的大路口,竖了一块木牌,写着“甘泉集”三个大字,史存明自言自语道:“甘泉集!咦,这个地名,仿佛师傅老人家也说过!”他并没有想差,这里是危险的地界,距离天山不过七八十里,智禅上人每年都有几天下山到这里买粮食,史存明无意之中,迷失方向,居然到了这里!
少年壮士挺身直入集内,这甘泉集附近有清例泉水,是沙漠商队行旅歇脚的地方,所以也住了二三百户人家,还有不少汉人开的店铺,史存明看见市集入口有一问小小酒肆,挑着青帘,店里卖烙饼和马肉,史存明不假思索,进了酒肆落坐,吩咐店伙要一斤白酒,烤一盘马肉烙饼来,狼吞虎咽也似的吃个清光,史存明觉得自己的肚皮还不够饱,正要再叫一盘烙饼,忽然听见市集外面传来一阵人马嘶叫的声响,史存明探头向店外一望,原来是一小队清兵,直向着甘泉集开到。
这队清兵的人数约莫有二百多人,领头的是一个满洲军官,那军官的马后,铁索锒铛,原来跟着十多个维族妇女,也不知道清兵由哪里捉来的,史存明一看之下,不禁怒火冲大,他向那些妇女望去,忽然发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一个金黄|色秀发的维族少女,正是自己视同骨肉亲妹的伊丽娜!
伊丽娜居然被清兵捉住,史存明这一惊作同个可!就在他要拔剑离座的时候,已经有十多个清兵走入市集来,他门一窝蜂拥向酒肆,向酒肆主人大喝道:“我们路过这里,肚子俄了!快烤五十斤马肉,二百斤烙饼,有酒暖几斤来,给我们的把总喝,回头你到大营去拿银子,知道没有?”这酒肆主人却是汉人,知道这些兵勇大爷,平日强买强卖,白吃白喝,这一顿酒肉的银子必定没有得给,到大营拿银子。不过是风凉话罢了!他苦着脸央求道:“将军,小店本钱短缺,没有这许多烙饼马肉呀……”话未说完,清兵噌的拔出佩剑来,喝道:“大爷管你什么店子,没有本钱、供应一点军粮也不能么?哼,你要不要脑袋!”店主还要央求,史序明突然由店里走出来,两臂一振,作势拔刀的两名清兵,扑通咕咚,抛球似的飞出一丈多远!
这一下出其不意,清兵一阵大哗,史存明拔刀一晃,好像兀鹰一般,扑向镇口,伊丽娜一眼望见了他,尖声大叫:“存明哥哥,快来救我!”史存明一溜烟奔向被俘维族妇女,那骑马的军官名叫喀达,是镶白旗的把总,使一杆镔铁枪,枪标杆如杯口,枪身重六十斤,他大喝了一声:“大胆反贼!”手提一枪劈面刺来,史存明一晃身避过枪头,反手一把掳住枪杆,叫声:“下马!”用力一抖,哪知喀达是清军里有名的力士,他用力往回一拖,叫道:“小子,你过来吧!”两下运力一扯,马上步下全然不动,史存明勃然大怒,正要抖断虹剑直刺,冷不防眼前一花,一条黑衣人影由市集人口飞出来,落向二人中间,挥掌向下一截,这一掌斫在铁枪的枪杆上,劈啪,茶杯口粗细的铁枪,齐中断成两截!
喀达几乎由马上翻下来,史存明看见来人是个缁衣老尼,正是飞龙师太!少年壮士不禁出乎意料之外,飞龙师太一掌所断了铁枪,右掌向外一挥,喀达狂叫半声,翻身跌落马下,口鼻冒出鲜血,一命呜呼!清兵高声大叫:“不好,把总大人叫这老贼尼杀了啦!”飞龙师太冷笑一声,双脚一点,跳出圈外,向史存明喝道:“小子!我给你宰了满洲靴子的主将,你怎的还不动手!”史存明知道她脾气古怪,不敢执拗,仗剑上前,左挑右劈,刹那之间,杀伤清兵二十余人,飞龙师太也不闲着,清兵一冲到她的身边,立即吃她劈面一把抓住头颈高举起来,向外一抛,跌了个发昏二十一,有的还当堂手足折断,不到盏茶工夫,被她一连摔倒三四十人,其余清兵看见老尼和少年来得勇猛,哪还敢抵敌,呐喊一声,纷纷四散奔跑,飞龙师大哈哈大笑。
史存明不管别的,冲到伊丽娜的跟前,用断虹剑斩掉了她身上的铁锁,问道:“妹子!你怎的会被靴子捉住?押来这里!”伊丽娜哇的一声,痛哭起来,哭了一阵,方才抽抽咽咽的说道:“三天前那场大战,我给乱军冲散了,我骑了一匹马,夺路狂跑,走不到十里路,忽然一队清兵截路,迎面几箭射来,我的坐马中箭,倒毙地上,我便给靴子活捉生擒,送到一个大帐幕里,那里有许多妇女,全是被清兵捉来的,她们被将官分批的带走,据说要到伊宁……”她还要说下去,史存明猛觉背后一个冷峭声音道:“听完了哭相思没有,我还有话跟你说呀!”
史存明回头一望,飞龙师太卓立在自己的身后,面挟寒冰,那十几个被俘的维族妇女,身上的铁锁不知什么时候完全解去,瑟缩地站在一边,史存明忽然想起自己在几天以前,曾经向她进刺一剑,还骂了她一句泼尼,难道飞龙师大今天要算这个账么!史存明不由自主的后退三步,手按着断虹剑,准备战斗。
飞龙师大冷笑一声道:“你是老和尚的徒弟,拜在老和尚门下有多少年了?快说!”史存明恼恨她翻面无情,打伤了金弓郡主孟丝伦,他由鼻孔冷哼了一声道:“哦!我在家师门下日子不浅啦!整整十二年了,可是资质愚鲁,只学得一点皮毛功夫罢了!”飞龙师太哈哈一笑道:“皮毛功夫,未必未必,老实回答我一句话,你怎样学了我的飞龙剑?是不是孟丝伦教给你?”
武林中人首重门户,比如少林派的弟子,只可以练少林派的功夫,武当派的呢?也是一样,所以凡是每个练武弟子,入门之先,都要遵守本门的戒条,决不能够欺师灭祖,所谓欺师灭祖,就是绝对不准把本门的功夫,传给别门别派,违犯这戒条的,轻的逐出门墙,重的立时处死,史存明当然明白,他不知道由哪里来的勇气,一阵哈哈大笑道:“飞龙师大,你以为你的飞龙剑法天下独步,宇内无双,可以压倒我师傅的雷电披风剑么、别妄想吧!你出身是峨嵋派中人,不问拳式剑路,万变不离其宗,总脱不了峨嵋派的胚胎,想学你的剑法,何必要孟丝伦教?老实说一句话!那次在阿特朗玛峰我看你和神力尊者相斗,前时在神龙峰看见你和师傅争斗,你的飞龙剑我也学得一二成了!你别难为孟丝伦吧!”飞龙师大被史存明说得面上青一阵红一阵,陡的一声大喝,使个“苍龙探爪”招式,左手一扬,右手五指疾如闪电,猛向史存明迎胸抓到!
史存明在过去几次混战场合里,认清了飞龙师大的飞龙掌法,他把腰身一躬.双肩晃处,嗖嗖两卢,身似渔鱼,中她手掌底下溜了过去,有如行云流水,绝无凝滞,他用的是“神龙掉尾”功夫,也是飞龙剑的绝招,飞龙师太一抓不中,更加忿怒,左掌一圈,右掌外吐,跟着双脚一起,猛踢史存明的小腹,这下名叫“战龙在野”,史存明微一仰身,脚跟目力一顿地皮,身子似弩箭离弦般,窜出七八尺远,再一扭身,拔起六尺多高,恰好让过飞龙师太双脚一蹴之势,这下也是飞龙剑的绝招,名叫“时乘六龙”,不过史存明始终客气,没有动剑还手罢了!
飞龙师大两招走空,喝道:“小子,你怎的不用剑!”史存明退后三步,手按剑把答道:“不敢,你老人家还是前辈,我是一个晚生下辈,怎敢对你老人家无礼呢?”飞龙师太嗤的一笑道:“老和尚一生虚假得紧,想不到你也学了他一套,来来来,你不用跟我说客气话,我和你比几招玩玩!”她说着左脚一伸,脚尖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子。约莫有五尺的圆径,然后站在圈子里,说道:“我就在这里站着,任你用剑刺我,不管你用雷电披风剑也好,用飞龙剑也行,向我身上招呼,如果你削我一根毫发,或者是刺破我一点衣服,甚至迫我踏出圈子一步都算我输,这个便宜你敢不敢比试?”这时候甘泉集里面的居民,也纷纷走出来,排成一个圆圈,在瞧热闹,看看这汉人少年怎样和老尼比武。
史存明是个青年人,少不免有一种刚强之气,他暗想这老尼姑对自己轻视得紧,自己的本领虽然不及对方,忠不相信她站在一个圆圈里,徒手搏斗宝剑,可以战胜自己,史存明把断虹剑拔了出来,叫道:“老前辈,我可要无礼了!”嗤的一剑,先用本门雷电披风剑法,“怒雷贯木”,猛向飞龙师太左肩刺到!
飞龙师大不慌不忙,喝了一个好字,左掌向剑身一击,右手闪电似的,攫向上存明的面门,史存明猛然奇+shu$网收集整理瞥见她十恨手指亮晶晶的,居然戴了钢套,不由吃了一惊,连忙吸身退步,剑锋一翻,“雷神挥凿”,截向她的下盘,飞龙帅大袍袖一拂,一股强烈掌风向少年壮士胸口迫来,史存明知道不能抵受这样劲猛的内功掌力,只好一扭身躯,窜出两丈多远!
两招一过,史存明知道自己在形势上占不了便宜,飞龙师大虽然说是徒手,十指戴了钢套,可以不用畏忌宝剑。她固定站在圈子里,虽然不动,可是无形中扎定脚步,宛如落地生根,史存明要扑过来攻击她,岂不是以动斗静,全身在敌人攻击之下么?他再次向前一跃,展开雷电披风剑来,更不留情,“闻雷入洞”、“雷光穿云”、“沉雷曳岭”,一连三招,剑光如银蛇乱掣,向飞龙师大上中下三路同时刺到,飞龙师太突然叫了声“着!”听见当当当几声,史存明的剑锋居然被她用手戴钢套一下激荡开去,飞龙师太右手五指宛如铁钩,闪电般疾攻过来,史存明猛吃一惊,右腕上“高明”、“紫阙”、“会宗”三处|茓道,已经吃对方同时一手拿住!
原来飞龙师太用的是“绞龙手”法,这种手法善于以静制动,专在对方明知不能发招,或是连环进攻自己之时暴起疾进,以攻还攻,所以最是难挡!史存明虽然得到智禅上人的真传,究竟经验还浅,被她一下扣个正着,史存明暗叫道:“不好!”要知道脉门在人身名叫“寸关尺”,如果被对方一扣,马上半身发麻,丧失战斗能力,史存明心中一急,连忙使出师傅传授自己的“排云掌”功夫来,后退半步,右手用力一挣,左手屈起中食二指,半拳半掌,陡的向外一推,猛向飞龙师太胸口拂去!
飞龙师大也是一时大意,她以为一扣住对方脉门,史存明必定受制,哪知道危急自卫是每一个人必有的本性,史存明居然使出峨嵋派绝技排云掌来,这一反掌回甩,劲力十足,劲力十足,距离又近,飞龙师太急忙把身子一侧,卸了对方一半来势,可是砰的一声,左胸脯着了一下,排云掌威力大得出奇,史存明虽然功候不到,这一掌之力也非同小可!飞龙师太不由自主倒退出四五步,不但退出自己划定的圈子外,还险些儿一交跌倒!她退后时把手一挥,史存明像断线纸鹞一般,抛出两丈多远,扑通,头下脚上的摔在地上,跌得天旋地转,头晕脑胀!看热闹的人不禁一阵呐喊!
飞龙师太虽然摔倒了史存明,可是自己胸口吃了一掌,又退出圆圈外,已经算是落败!她自己以一个老前辈的身分,跌翻在一个后生小辈的手上,真个是阴沟里翻船,丢脸之至!飞龙师大不禁老羞成怒,叱喝一声:“小子,你敢向我无礼!”缎衣振处,宛似一头怪鸟,飞掠过来,史存明刚才翻起身子,看见飞龙师太发恶扑来,只好把剑诀一领,“怒雷排壑”、“雷母照镜”,嗤嗤两剑,分刺出去,可是他的本领委实和飞龙师大有一段距离,而且摔了一下,头昏脑胀,剑招不比平时迅疾,飞龙师大用了个“滚龙手”,十指一荡剑锋,左手食指一递,点了他腰后的“白市|茓”,史存明扑通一声,跌翻在地!
飞龙师太点倒了史存明,狂笑一声,弯腰拾起断虹剑来,向史存明一指,喝道:“你的师傅当年害得我好苦,我半生遁迹空门,削发为尼,还不是为了他,我两次斗剑败在他的手里,今日杀了你解恨!”话未说完,猛听脑后呼的一响,一条怪蛇似的影子,直向飞龙师太背心飞到!
原来伊丽娜看见飞龙师大拿起宝剑,要杀害史存明,不禁心里一急,她虽然懂些武艺,可是手无寸铁,怎样拾救史存明呢?就算她有兵器在手,但是武功肤浅,要想和飞龙师太硬拼,何异以卵击石?不过伊丽娜一向把史存明当做心上人,爱情的力量胜过一切,她忽然看见地上有一截砍断了的铁链,这是清兵刚才锁拿自己的,被史存明斩断,约莫有三尺长,伊丽娜不假思索,一欠身抄起铁链来,用力一掷,朝着飞龙师大背心打到,飞龙师太耳听风响,疾忙挥剑回臂,回头一截,断虹剑寒光一闪,铁链研成两截,掉在地上,飞龙师大喝了一声:“大胆丫头,居然敢使暗算,我先杀你!”把手中剑一扬,向伊丽娜迫去。
伊丽娜昂然不惧,她把两手叉住纤腰,胸脯一挺,朗声说道:“飞龙师太,你也是个成名的武林前辈,怎的这样不顾脸面,史存明并不是跟你有仇,他完全没有犯过你,是你迫他动手的,你打他的师傅不过,却拿他一个晚生下辈来出气,拿他出气也还罢了,自己比武不认输,落败了不认败,还要杀人灭口!”飞龙师太听了杀人灭口四字,皱纹满布的面动了一动,喝道:“胡说!”伊丽娜道:“什么胡说,这里许多人都是见证,你有宝剑在手,又有武艺,爱杀哪个就杀哪个还不是么?你把史大哥杀了之后,最好连我也杀掉,我们两个是心心相印,他如果死,我也不想活命啦!你有种的就先杀我!”这个年轻的牧羊女,面对着杀气腾腾的飞龙师大,全无惧容,大有视死如归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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