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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中国科幻银河奖获奖作品集(第九至十二届) > 2000 第10期 - 银河奖征文

2000 第10期 - 银河奖征文

1840年6月5日”

穆勒拿着字条,真的有种神灵一般凌驾一切的感觉。看来自己的信箱真的是一个时空奇点,从前曾有人提出这种理论,说时空平衡在某些条件下会被打破,产生时空奇点,通过它可以穿越时间,回到过去或走入未来。但奇点出现的条件和规律几乎是人类现有科技所不能揭示的。从前穆勒对这种光怪陆离的说法付之一笑,可现在它却发生了,而且是如此巧合地出现在自己的信箱里!穆勒认为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他走到电脑前坐下来,手指开始飞快地敲击键盘,随着激光打印机的启动,一张字条出现了。穆勒拿起它,满意地笑着,把它轻轻地折好,投入了信箱。

早上九点半,尼尔斯刚跨进琼斯坟墓的围墙,休斯就兴冲冲地上来和他打招呼——按计划他本该今天出发的。可他告诉尼尔斯,增援计划已被搁置,东方战事顺利,前方的5000英军足以应付,清政府的官吏们已表现出妥协的意向,也许不久之后远征军就会胜利班师,自己可以继续和家人过快活的日子了。除了尼尔斯,休斯还向在场的每一个人讲述幽灵预言的灵验,所有的人都深信不疑。尼尔斯走到信箱前,投入报纸,顺便把索斯比先生要的字条取回。索斯比看过字条惊叫一声,字条落在了地上。休斯拾起字条,尼尔斯也伸过头去。字条上的字并不多:

“天空属于上帝,但他并不吝把它赐于人类。1903年,美国人莱特兄弟将会造出飞行器——飞机,为人类Сhā上双翼,自由飞翔在天宇之间。”在字条下面,印着一架古怪的机器,它有着鹰一样宽长的翅膀,通身泛着银灰的金属光泽,在湛蓝的云天中飞行。透过它背部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似的东西,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个人类(尽管他戴着头盔)在­操­纵机器。这让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他们想像不到在几十年后人类的飞行梦将会如此实现,更无法接受这种僭越上帝权力的行为。特别是尼尔斯,本以为只是一场闹剧,但不料这幽灵真的能通晓未知。尼尔斯也萌生了向幽灵询问的念头,因为他急切地想知道自己和索菲亚究竟会不会有结果。尼尔斯向休斯借了纸笔,写好字条,又小心翼翼地从贴身的衬衣口袋里凑足了三个英镑——那是自己后半个月的饭钱,把它们和字条一起装入一个信封,放进了信箱。今天还有六个人请尼尔斯代投字条。十点整时,幽灵之手足足取了三次才把它们拿­干­净。尼尔斯直到看见所有的东西消失在档板后面,才忐忑不安地离开墓园。

穆勒今天险些发了狂,因为他从信箱里取出了六张字条和十八枚金镑,外带一只信封。那六张字条中,有一张是休斯的,内容是感谢“琼斯”灵验的预言,全是颂扬赞美之辞;其余五张则是寻求昭示的,而那些所谓的“昭示”,任何一个二十世纪的人——只要他会使用网络,都能准确无误地完成。倒是那个信封引起了他的注意,因为信封里的三镑除了一个整镑,剩下的都是些零钱,多是先令,居然还杂着几枚便士。这说明投信封的人一定是个下层社会的市民。正因如此,穆勒特别关注信封里那张字条。

“亲爱的琼斯先生,我已经看到了您的本领。我只是一个无人重视的邮差,收入微薄,可我偏爱上了珠宝商皮尔逊的女儿索菲亚。他的父亲鄙视我,也没有人认为我会有希望。可……我真的爱她,为了她我会付出一切,甚至我的生命。我乞求您告诉我,我和她是否会有结果,最终将会怎么样。希望您明示。对了,那女孩叫索菲亚·沃顿。衷心祝福您。尼尔斯·菲尔 1840年6月6日”

看到索菲亚·沃顿的名字时,穆勒不禁全身一震,这女孩的姓氏竟和自己相同!祖母活着的时候,曾对自己讲起过,祖上曾出过一位在伦敦颇有名望的珠宝商,穆勒一时记不得他的名字,只知他姓沃顿。后来,他的女儿,也不知是祖母的第几个祖母了,和一个穷小子——穆勒也不知他是­干­什么的和姓甚名谁——私奔了。那小子对那女孩感恩戴德,并将他们的儿子冠以其母的姓氏。难道这其中和自己有什么关联?穆勒想起了阁楼上祖母的遗物,那里有一本家族的世系谱。祖母在时总是捧着它如数家珍般讲给穆勒听,可惜当时穆勒对那些陈年旧事根本不感兴趣。穆勒快步跑上阁楼,一阵乒乒乓乓的翻拣之后,穆勒带着一身尘土走回卧室,手上拿着那本族谱。找到关于珠宝商的记录足足费了穆勒半个小时的工夫,所幸上面的字迹尚未漫漶,依然可辨:

“……索菲亚·沃顿,生于1820年5月14日,皮尔逊·沃顿之女,其父皮尔逊为伦敦望族,经营珠宝生意。索菲亚于1842年6月19日同本城一名叫尼尔斯·菲尔的邮差私奔,并于1845年4月23日生下儿子,尼尔斯建议采用母姓,于是儿子便姓沃顿……”

看到这些已经足够了,穆勒从这些熟悉的名字已经能够断言这是怎么回事了。这位尼尔斯先生果然是自己的先祖,尽管其人已逝去多年,穆勒甚至不知他葬于何处,但自己对他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

又是一个晴朗的上午,尼尔斯照例来到墓地。他从信箱里取出六张字条后发现箱底躺着一只信封,上写着“致尼尔斯·菲尔”,信封沉甸甸的。尼尔斯没有声张,他悄悄收好信封,把字条分给询问者,照例聆听完他们敬畏的议论,就匆匆离开了公墓。

天黑下来以后,尼尔斯到邮局交还了马车,回到家里才打开信封,里面有一张字条,还有昨天投进信箱的三镑,原封未动。字条上的话尤其令他激动和兴奋:“你的问题圣约翰已有晓谕,你不必担心自己的前途,你和索菲亚会有美满的结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由于你的虔诚我很喜欢你,今后你可以经常和我说话,不必付钱。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帮助你。”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穆勒和尼尔斯通过字条保持着联系。穆勒一直关心着尼尔斯的情况,穆勒开始喜欢这个职位卑微却志向高远的小伙子,他觉得自己这位先祖很有些现代人少有的持重,愿意和他交往。从谈话中,他知道时间奇点存在于位于两个时空的琼斯墓前的信箱和自己的信箱之间,他始终未对任何人讲起过,他认为那是属于自己的时间奇点。但两个月之后,事情突然有了变化。

这天,穆勒照例从信箱中拿出尼尔斯的字条,看了字条他眉头紧锁:“尊敬的琼斯先生,恐怕我们今后不能再谈话了。市政厅已征用了公墓的土地,所有坟墓很快将尽行迁出,原地将建筑贵族公寓。我们今后怎么办?请您明示。”穆勒对此也很苦恼,公寓一建,琼斯墓前的信箱必将不存,奇点将再难寻得。这样的事儿一定要制止,可自己又怎能办得到呢?最近两个月,穆勒从信箱中得到了三百多个金镑和许多报纸,大部分都卖给了古玩店,穆勒藉此骤然暴富起来。既然一百多年以前的东西在今天能买上大价钱,那么今天的物品回到过去不是也能价值千金吗?只要尼尔斯有了钱,他就能买下琼斯墓所在的那幢公寓并保留那只信箱,一切不就都解决了?穆勒认为这是可行的办法,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索尼牌计算器上,那是自己用来算股票收益的,这东西在过去一定是极为贵重的珍宝。穆勒一把抓起计算器,连同包装盒一起塞进信封,又附上了一张字条:“尼尔斯,把这只计算器卖了,这是天国的圣物,换回的钱应该够你买下琼斯墓所在的那幢公寓。切记,万不可动那只信箱。我们今后还可联系。”

穆勒的猜想没有错。在伦敦商会举行的拍卖会上,绅士贵族们对这小巧神奇的计算工具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兴致。据说,在拍卖皇室藏品时场面也没有如此激烈,竞价者都惟恐别人得手,最后,计算器以七万六千金镑的天价被威廉公爵购得。尼尔斯如愿以偿地卖下了公寓,保存了那只信箱。穆勒得知了事情的经过,深为自己的巧计而骄傲。一只价值几美元的计算器在一百多年前竟换回了一幢公寓!可惜信箱只能传送些小玩艺儿,否则自己也能回到从前作一名圣明的先哲。

尼尔斯的名字随着那只奇妙的机器,很快传遍了伦敦的大街小巷。那天在拍卖会上,连威廉公爵对他也表现出几分尊敬,甚至还邀他有空去家里喝茶。尼尔斯俨然成了名人,靠那笔钱他预购了位于琼斯坟墓处的那幢公寓,并要求建筑工人在修建公寓时切记不要破坏琼斯坟前的信箱。尽管人们都不理解尼尔斯保留那只闹鬼的信箱用意何在,但尼尔斯的名望和财富使他们言听计从。结果公寓建成之后,那只信箱就立在了尼尔斯的客厅里,为了保存它,客厅里连地板都没铺,就那么­祼­露着泥土。除此之外,拍卖所得还极大地改善了他的生活境遇。昨晚请索菲亚散步时,皮尔逊竟然没有反对,这使尼尔斯惊喜万分。第二天早上,尼尔斯刚刚来到邮局套好马车,就有同事来告诉他局长要他去一下。

尼尔斯的心跳骤然加速,邮局里的人都知道局长肖恩是个极为苛刻的人,他找自己是因为什么?尼尔斯诚惶诚恐地来到二楼的局长办公室,敲开了门。迎上来的是局长笑容可掬的面孔,他问候尼尔斯,还请他就座,尼尔斯更不安起来。

“肖恩先生,我是不是工作上又犯了什么错?上次的误投是因为地址差错,我很抱歉……”

“不,您没犯任何错,不必担心。我今天请您来是因为鉴于您的出­色­工作表现,我想提拔您到计划室作文书。您的意思如何?”

“可局长,我书读得很少,作文书恐怕……”

“别多虑,慢慢地就会熟悉的。”局长一脸谦和。

“如果您还没有决定,我还是想当邮差。您知道我­干­这已有六年,而且我喜欢逛来逛去,每天在投递途中还能欣赏街景,我真的愿意继续­干­下去。”其实尼尔斯担心的是自己与“琼斯”的对话会因此中断。

“当然,我不会勉强您,您喜欢怎样都可以。如果您想进清闲的办公室,随时可以向我打招呼。噢,对了,听说威廉公爵曾邀请您去他家里喝茶?”

“是的,是在前几天的拍卖会上。不过像我这种小人物怎么配和公爵交往呢?我想还是不去了,因此我一直没有再见公爵。”

“哪里话,现在您已经是大人物了,伦敦城里谁不知道您呢?我想您最好还是去公爵家里坐坐,这于您,于我们局都有光嘛。顺便我还想麻烦您向公爵谈谈我们局里的情况,您看自我上任以来,局里的工作不是大变样了?诸如……”

尼尔斯突然醒悟过来,局长是在讨好自己,让自己替他在公爵面前美言!尼尔斯紧张的情绪顿时松弛下来,说话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肖恩先生,我明白您的意思,我还是做我的邮差吧。威廉公爵那里我会去的,您的事情我会替您办好的,您尽管放心好了。”

“那太好了,真心感谢您。要是您邮差­干­得厌烦了,跟我说一声就行,文书的位子随时等着您。”

肖恩局长一直把尼尔斯送出门外,引得走廊里的同事都伸颈观望,肖恩这样对待自己的下属可是破天荒头一次。尼尔斯回到门口时,发现管车的已经为自己换了一辆漂亮的新车,那是上个月局里刚刚添置的。尼尔斯高兴地坐上马车,发现自己的邮袋也轻了许多,同事们纷纷走过来用恭敬的语气问候自己,和自己道别;另一个街区的邮差则自己要求去公墓为琼斯送报,不过尼尔斯婉言谢绝了。他第一次感到了名望的巨大力量。

尼尔斯和穆勒的交谈仍在继续。穆勒感到尼尔斯在一步步走向成功,皮尔逊对他的态度大为改观,居然有天挽留尼尔斯和自己共进晚餐,连威廉公爵也对他有些赏识,常让尼尔斯陪自己打马球、狩猎和品茶。看来尼尔斯的幸福结局很快要降临了,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尼尔斯根本不必和索菲亚私奔了,自己家族的历史要改写了,穆勒暗暗得意。

又过了一个月,尼尔斯告诉穆勒,自己已经向索菲亚正式求婚,皮尔逊欣然应允,但他要求尼尔斯举办盛大的婚礼,购置豪华的家具。尼尔斯仅凭自己的收入自然无法实现,现在他又要求助于“幽灵琼斯”了。在穆勒眼里,这不过是小事一桩,像上次一样,再资助他一次就万事俱备了。这次穆勒看上了自己小时候的一件玩具——一架日本理光自动相机,他把相机连同使用说明一起­精­心包好,附上字条放进了信箱。

伦敦商会的拍卖会又一次掀起了狂潮,见惯了那些笨重庞大的老式相机的人们无法抵御这架纤细玲珑的相机的神奇魅力。尽管每一位竞拍者都竭尽全力想要得到它,但他们终于无法和财力雄厚的威廉公爵攀比,最后是公爵以三十八万九千金镑的叫价成为它的主人。尼尔斯陡然变得炙手可热,他成了公爵府邸的常客。在别人眼中,他简直是神的宠儿,公爵对他也格外垂青,还把女儿介绍给他认识。尼尔斯真有些受宠若惊,飘飘欲仙了。

穆勒觉得自己真是神通广大,居然可以创造历史。他再不必为尼尔斯的前程担心了,他一定能堂而皇之地迎娶索菲亚,毕竟他现在已是伦敦的显赫富豪了。又是早上十点,穆勒同往常一样取出尼尔斯的信,坐在餐桌前悠闲地读了起来:“亲爱的琼斯,我迫不及待地想和您分享这份快乐。今天,公爵提出要招我为婿!这真是莫大的荣耀。说起公爵的女儿多丽娅公主,真是年轻貌美,雍容华贵,我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喜欢她了。几天来我一直陪着她,她的温文尔雅和落落大方会令每一个男人着迷。如果我娶了她,我一定会平步青云,再也不必为机遇忍受漫长的煎熬。至于皮尔逊,他一定会为当初对我的冷落而捶胸顿足;索菲亚么,我会付给她一笔可观的金钱,足够她找到如意郎君时置办一份体面的陪嫁了……”穆勒读罢大为震惊,他隐隐感到一阵莫名恐惧袭来。必须制止这一切!他用气得发抖的手提笔写下了字条:“你不可以娶多丽娅,绝对不可以!索菲亚才是神钦定给你的妻子,绝不可违背神的旨意,否则你将会遭受恐怖残酷的惩罚!”穆勒太太第一次看到丈夫的表情如此狞厉,吓得不敢出声。

这张字条静静地躺在尼尔斯公寓客厅中的信箱里,一天、两天……就那么躺着,无人理睬——尼尔斯不再住公寓,他在唐宁街附近购了豪宅,因为公爵为他在商会谋得了一份待遇优厚的董事职位。他不愿再回公寓,那儿让他忌讳。

穆勒从此再也没见过尼尔斯的字条,整整一年他都心神不宁。他预感到会有什么发生,现在他感到尼尔斯的婚变把自己在这个时代的生存机会从历史上一笔勾掉了,他本应是尼尔斯和索菲亚的后代,但现在自己是谁呢,没人知道。他冲上阁楼,叫嚷着要烧掉那见鬼的晦气的族谱,可是当他打开族谱时却发现书写索菲亚·皮尔逊和穆勒·皮尔逊名字的字迹突然变得模糊起来,再也无法辨认,而他清清楚楚地记得从前那些字都是十分清晰的,当时他还为此惊诧不已。穆勒更加惶恐,好几次他抄起铁锹想把门前的信箱砸碎,但犹豫再三终于没有落下去,他希望事情突然会有转机。穆勒太太为丈夫的郁郁寡欢深感忧虑,她不知如何才能给他安慰。

又是一个周日傍晚,编辑举办化装舞会,穆勒太太极力要求穆勒参加。穆勒并不想去,但经不住妻子的一再请求,又看到她担忧的样子,便答应参加舞会。妻子为他穿上了笔挺的新西装,打好漂亮的黑领结,还为穆勒做了他最爱吃的煎牛排作为晚餐。用过餐后,两人乘公交车前去参加舞会,本来穆勒一年前就购置了豪华跑车,但此时他不愿意再见到它。

舞会的场所,被选在伦敦郊外的一栋古旧的两层小楼,年代虽久,保存依然完好。说来好笑,连伦敦古迹维护协会也弄不清楚宅子的来龙去脉,倒不是因为沧桑百年,物是人非,而是现在的房主懒于世事,不愿向外界透露房子的历史。但从这一百多年前的楼房华贵的巴洛克建筑风格和门廊里的多利亚柱式结构看,当年主人一定地位显赫。这次编辑部租用了楼房的大厅作为舞会场所,为了增加神秘­色­彩,直到头天晚上才通知大家准确地点。穆勒和妻子到达时,也开始称赞组织者的新奇创意,毕竟远郊、密林、古宅等等一切对于整日忙碌于闹市的人们是不可多得的休闲场所。

通向大厅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脚步声回荡在静谧的走廊里,显得异常诡异。在接近大厅入口的走廊尽头,一扇门引起了穆勒的注意,那是一扇有着西番莲浮雕图案的高大的红木的门,说明门的后面一定是宽阔的厅室,然而门上却挂着粗笨的大锁,使人望而却步。

穆勒愣愣地看着那扇门,脚步随之慢了下来,穆勒太太看到丈夫这样,便挽起他的胳膊拽着他走进大厅。宾客们都已到来,大家戴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面具,点起枝形吊灯,奏起古典舞曲,纷纷步入舞池,翩翩起舞。

穆勒觉得这是自己一年来最快活的夜晚,所有的担心和不快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一曲又一曲地跳着,丝毫感觉不到疲倦。大厅里的座钟敲过十一下后,舞会接近尾声,这时本宅的主人被请出与来宾们见面,只见他身着黑­色­燕尾服,打着鲜红的领结,脸上罩着传说中吸血鬼达库拉男爵的面具,走上来依次和宾客们握手。穆勒心里很讨厌他那种装束,但出于礼节,在他走过来时还是把手伸向他,然而,就在他们的手握在一起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只见一团白光猛然从天而降,包围了穆勒,穆勒太太惊得手足无措。白光越来越亮,穆勒在白光的围裹中痛苦地挣扎、抽搐,他张口呼喊,却发不出声音。穆勒太太回过神来,扑上去想要拉丈夫,却只拉住丈夫的领结——穆勒已连同那白光一同遁失无踪,只有他那崭新的西装掉落下来,笔挺地躺在地上。

穆勒太太在医院里整整住了一个月,丈夫的突然失踪使她的­精­神濒于崩溃,所有这一切足以摧毁任何人的理­性­,更何况是对于她这样一个脆弱的女人。在从医院回家的那天下午,她收到了警署送来的关于穆勒失踪案的调查报告,报告全文如下:

尊敬的穆勒太太,我们已经对尊夫穆勒·沃顿的失踪案进行了初步调查,现将结果通报给您。穆勒先生失踪的地点位于伦敦西郊的一栋古宅,我们对现场的所有物品作了认真的检查,没有发现异常。对当晚参加舞会的人员,我们也作了调查,并排除了他们的嫌疑,据此我们可以排除谋杀或绑架的可能。尽管如此,为慎重起见,我们还是传讯了古宅的主人,开始他并不想透露他的真实身份,但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他不得不讲真话。他叫穆勒·威廉(竟然和尊夫同名),是威廉公爵的后裔,他的母系先祖就是威廉公爵的女儿多莉娅公主,据他说公主当年嫁给了一个不知因何突然暴富的邮差,结果他们的子女也都采用了母亲的带有贵族高贵血统的姓氏。至于那栋宅子,原来是伦敦市政厅于1841年建筑的贵族公寓,历经百年,其余许多楼宇都已荡然无存,惟有属于当年那邮差的这一栋保留了下来。我们对古宅的全部房间进行探测,并无收获。惟一的疑点是在靠近大厅的走廊尽头的那扇紧锁的门,当我们要求房主开门检查时,他却说那扇门从他继承古宅时起就一直锁着,自己也没有钥匙——他说的是真的,因为那把锁确实是件老古董,上面还雕有“史密斯制锁厂1840”的字样。我们撬开了那扇门,里面破败不堪,看样子似乎原本是间客厅,但房内却没做任何装修,甚至连地板也没有,黑乎乎的泥土就那么露在外面,发出刺鼻的霉味。在那房间的中央——真是太离奇了——居然立着一只信箱,那只铁皮制成的信箱,锈迹斑斑,信箱上写着“琼斯先生”,信箱没什么特别之处,倒是在信箱里发现了一张字条,不知在那儿放了多少年了,纸不仅泛黄,而且脆得厉害,一碰就碎,上面的字迹也大半漫漶不清。我们仅能辨认的文字,只有下面这些:“……神钦定给你的妻子……神的旨意……恐怖的惩罚。”没人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看来这看似荒诞的案件还真的很是复杂。穆勒太太,对尊夫的失踪,我们深表遗憾,但我们会继续展开更广泛的侦察,争取早日使案件真相大白。

穆勒太太看完报告,再也说不出话来,那页报告从她指间轻轻滑落,掉在冰冷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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