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车子开到城里去,赶着进城,开得有点险,纳梵先生说:“这样子开车——”
我笑,“女子驾驶都是这样的。”
我没想到他会答应我的邀请,大概这只是他们的一种大方,而且我们毕竟相当熟稔了。
我叫了几个菜,吃得很多,纳梵先生很会用筷子,说是以前学的。他连啤酒也不喝,又不抽烟,我自然也没烟瘾酒瘾,反正活到这么大了,我是有点遗憾的——太乖了,乖得不像话,像一张白纸,一点字迹也没有,因此就乏味,好像根本没活过似的。
纳梵先生说他在美国念书时的趣事——“有个冒失鬼误按了警钟,大家马上疏散,我正在实验室,想:这下子可完了,怎么逃得过辐射?赶紧丢了仪器逃命,却原来是虚惊一场,也幸亏是虚惊。”
我笑。
他说:“自从你那次之后,学校里又发生过一桩事,一只红外线炉子爆炸了,不知道是哪一个学生的杰作,开了炉子忘了关,也不注意红灯。”
“有人受伤没有?”我问。
“没有。”他说。
“其实——纳梵先生,那一次我受伤,你始终认为是你的错吧?”我问。
“自然是我的错。”他说。
“并不见得。如果你一直这么说,我就有自卑感。我会想,纳梵先生对我好,不是真的,不过因为内疚之故,他请我吃饭,做我保人,全是为了内疚,不是因为他真喜欢我。”我说。
“当然我们都喜欢你,”他笑说,“你是知道的。”
我笑笑。是吗?纳梵先生对人最公道最和蔼最负责任,谁不知道?我有什么例外呢?
我招手叫侍者结账,侍者笑嘻嘻用广东话说:“这个西人已经埋单啦。”
我马上说:“呢个西人系我教授来,你唔好误会。”
他笑得这么有内容,非得堵堵他的口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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