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夙站在车前,看着这栋外表灰白毫不起眼的小楼,突然有股抽烟的冲动。他其实烟瘾不大,一般只有在做特别重要的事情前,才会想到抽几口。其他时候多半只是为了打发时间罢了。
他把手伸进裤子口袋,本能地想要去摸烟和打花机,却突然想起来他昨天换了条新裤子,那些东西都没带过去。这会儿要再回去拿,一定会被袁怵打爆头的。于是他只能咂了咂嘴,重新钻进车里拿出聂西风给他的那个小电脑,开始查有关于这家医院的资料。
查了半天也没查到什么,台湾毕竟是个小地方,在国际上影响不大。更何况这里还是宜兰,不是台北高雄之类的大城市,甚至有点乡下的感觉,自然没什么有关于它的记载。
凌夙摆弄了半天电脑,直到袁怵过来催促他才合起盖子,冲他咧嘴一笑:“听说这家医院里开出了冷泉,有专门的理疗区,要不一会儿咱们一起去……”
他说着说着,眼睛里就流露出了熟悉的欲/望。袁怵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要干什么,泡冷泉是假,干别的事情才真。于是他重重捶了他一拳,警告道:“想都别想,拿上武器跟我进去。”
凌夙无奈地耸耸肩,挑出两把M500,塞了一把给袁怵。这枪样子不大,放在身上便于隐藏,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城市里使用比较好。要是他们两人端着把冲锋枪招摇过市,只怕会把人吓着。
但这枪威力极大,比起一般的手枪来杀伤力大得惊人。袁怵拿到手后不由愣了一下,本能地问:“有必要吗?”他们只是进去找个人,又不是去杀人,而且这里应该没有丧尸,何至于就要这么大阵仗。
“拿着吧,或许有用。兰斯既然已经控制了整个岛,他应该不会轻易让你见到你弟弟。Adrian,里面会有什么,我们谁也不知道。”
凌夙的话很有道理,像是一下子就点醒了袁怵。事实上他心里也清楚,在昨天见到艾维斯他们之后,他就知道不可能在这里再找到弟弟了。兰斯若是存心想让他们兄弟相见,早就让他见了,不会一直等到今天。他现在按兵不动看似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应该什么都知道。
自己这一路走来,其实都在他的监视之下。他从不阻止,甚至没有出面说过什么,就像是有意要把他引到这里来似的。
袁怵明知道这是一个圈套,却还是一头钻了进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或许就是有些卑微的希望,总盼着这世上会有奇迹出现。就算没有奇迹,也应该面对现实。他需要一个让他彻底死心的理由。
临进医院大门的时候,袁怵忍不住又打量了凌夙几眼。他们第一次相见就是在医院里,那时身边除了丧尸外,就只有他们两个大活人。现在,他们又要踏进另一家医院,历史似乎总是在重复着什么,极其相似。
凌夙发现袁怵在看自己,便摸了摸脸问道:“怎么了,看什么?”
“小心。”袁怵说了这两个字后,便不再多言。
他们拾级而上,很快就进到医院大厅。这里看起来很安静,一点儿也不像家医院,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现在正是中午,应该是一天里最忙乱的时候,可这里却是安静异常,连温度都比外面低了许多,往大厅一站只觉得冷嗖嗖的。
凌夙忍不住回头扫了眼外面的大街,突然觉得有点奇怪,便伸手捅了捅袁怵:“Adrian,你有没有发现,这里好像就我们两个人。”
“嗯,确实是,这是个空医院?”
“不,我指的不只是这家医院,还有外面的大街上。刚才没留意,这会儿才发现,似乎从我们进入这条街开始,就再没看到第三个人了。”
袁怵猛然一回头,扫了眼大街,只觉得炎热的天气顿时变得有些萧索,似乎一阵风吹过就会落叶满天飞似的。
这种感觉就像是又回到了卑尔根,万籁俱静形单影只,昨天台中的那种热闹景象,仿佛是镜中花水中月,一觉醒来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一直闲散下来的身体似乎也感觉到了这种变化,瞬间变得紧张起来。长年的军队生涯将他培养得非常敏感,几乎对危险有一种本能的预见。他忍不住掏出了腰中的枪,转头对凌夙道:“如果有什么,记得赶紧走,回到你那个空间去。”
“好,到时候记得把手给我。”
“不,我的意思是……”
“放心,我会带你一起走的。”凌夙打断了他的话,甚至不愿意再多说什么,像是做了个承诺一般,然后就大踏步地向里走去。走出几步后他见袁怵没跟上来,便冲他招招手,“走吧,说不定能见到你那个老朋友兰斯,我也同他打声招呼,谢谢他多年来对你的照顾。”
是照顾吗?袁怵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深吸了一口气,踩着坚实的步子向里面走去。他突然有点希望能够见到兰斯,再和他对话一次。上一次走得太过匆忙,一心只想着找到弟弟,甚至来不及和他细说什么。
或许这一次,应该彻底和他谈一谈,大家将彼此的心意都说明了,总这么藏着掖着也不是个办法。
军靴踩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因为医院空无一人,所以这声音显得格外刺耳。袁怵一面走一面用力地嗅着,想要判断一下这里有没有丧尸的味道。
出乎他的意料,这里非但没有丧尸那种特有的腐败的气息,甚至还带了点清新的花香气,真的给人一种身处疗养院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袁怵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弟弟或许真的曾在这里住过,只是在他来之前,他又被带去了其他地方。
他和凌夙一路往里走,走过前台咨询处,走过挂号窗口,又绕到了里面长长的走廊里。那里都是一间间的办公室,都是做各种检查的地方。门严严实实地关着,没有零乱的痕迹,不像是被丧尸侵袭过的样子,似乎单纯只是没有人来上班罢了。
想象一下这里平日里或许也很热闹,人来人往的,那些紧闭的大门一开一合,不时有人进进出出。
凌夙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用枪口指着大门,问道:“要进去检查一下吗?”
“不用了,里面应该不会有我们要找的人。往楼上去吧……”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抿了抿唇道,“要不要出去换两把枪?”
凌夙听到这话心里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袁怵认为这楼上可能会有一场战斗在等着他们。越是平静的表象下隐藏的波涛越是汹涌。目前看起来,要在这栋楼里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的。
于是他点头同意,两人返身出楼,重新钻进车里挑了两把冲锋枪出来,一副要进去干架的样子。临进医院大门前,凌夙忍不住又朝街道上扫了几眼,还是没见到一个人影。这里附近应该有些人家,但总给人一种毫无生气的感觉,那些紧闭的门窗后面,似乎一个人也没有,整条大街上都只是一间间空屋子罢了。
他的嘴角不由浮起一丝冷笑,潇洒的一个转身,一阵风吹来吹得他的衬衣角呼呼作响,打在皮肤上竟还有些疼。他和袁怵不一样,穿不惯那些迷彩服之类的东西,还是喜欢休闲随意一点的打扮。
袁怵扫了他一眼,提着大把枪大步向医院里走去。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听昨里面传来了一声嘶心裂肺的惨叫声,就像是身处于一间布满喇叭的房间里,那叫声震耳欲聋,从四面八方突袭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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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炎热的夏季,袁怵和凌夙却突然都觉得后背一阵发凉。那尖利的惨叫声就像一把刺刀,生生地扎进了两人的心房。
袁怵拿枪的手不由一紧,眼神又变回了昔日的犀利和冷洌。他不动声色地往凌夙身前一站,压低声音道:“跟我来,别轻举妄劝。”
凌夙没有托大,他知道在这种建筑物里找东西,袁怵是高手。自己显然不如他经验丰富,虽然擒拿格斗之类的技术他未必会输给对方,但是在判断力上面,始终弱了一些。
于是他点点头,小心地跟了上去,同时不忘时刻留意身后的动静,生怕有人突然会杀出来。
两人一路向内,走到大厅的一个角落里时,同时停下了步子。这里两面都是墙,没有玻璃之类的东西,十分适合隐藏,不用担心突然有人会蹿出来对他们进行攻击。而且视野极好,可以看清整个大厅的情况。
袁怵将身体紧紧地贴在墙角,闭上眼睛仔细听了听,刚才那声尖叫过去之后,陆陆续续又有几声叫声传过来。不过声音都不大,隐隐约约能听到。袁怵仔细听了听,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凌夙在望着自己,便解释道:“我想听听看,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Adrian,你觉不觉得刚刚那一声有点奇怪?”
“确实有点,不像是人叫的,倒像是事先录好了似的。那声音太大了,一般人不可能发出这样的声音,丧尸也不行。看起来真如你说的,有人在这里等着我们,而且料定了我们一定会来。”
凌夙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想这个有人,肯定就是你那老相好了。今天要是能见他一面的话,倒也不错,一会儿记得跟我表现得亲热一些,好好气气他。”
袁怵不由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想这些做什么,还是先想想下一步要怎么办,你真的要和我进去吗?”
“那当然,这么好玩刺激的事情怎么能错过,行了,别总想着赶我走。其实我还是挺有用的,关键时刻还能立马带你离开这里。你就让我跟着吧。”
袁怵只觉得凌夙说到最后,简直就像只摇尾乞怜的小狗,让人不忍心再把他扔掉。于是他只能反复告诫他要小心,不能轻举妄动,没有自己的命令绝对不能擅自行动。
凌夙听得那叫一个认真,不停地做点头状,十足乖孩子的样子。但他那样子看在袁怵眼里,总觉得不太踏实,仿佛一个不留神,他就会自做主张似的。
两人贴着墙角听了一会儿,觉得那声音应该是从楼上传来的,于是便慢慢地挪到了楼梯口,一步步向上走去。
他们走得不快,每走一步都非常小心,总要先仔细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袁怵是个对声音很敏感的人,他耐心地听了很久自己和凌夙的脚步声,终于在走到一个楼梯拐角时,轻声开口道:“Vincent,我觉得这楼里不太像有人的样子。”
“什么意思?”
“我是说,刚才我们听到的,或许真的只是录音,有人录了点东西放在这里,来给我们听。可是人却不在这里,除了你和我的脚步声外,我完全听不到第三种声音,除非那个人根本没有走动过,一直待在某间屋子里。”
“你当初有查到你弟弟在这里住的是哪一间病房吗?”
“没有,资料不太详细,只说在荣民医院。说起来住院部好像不在这里,在后面的大楼里,你怎么想,要放弃这里去后面找吗?”
“不用了,我想答案应该就在这里了。还是继续往前吧,就算有人真的存心录了点声音给我们听,至少也该听完才是,也不枉别人一番心血。”凌夙说着用手肘捅了捅袁怵,示意他继续往前。
袁怵点点头,端着枪在前面开路,他就像一只豹子,动作极为敏捷,毫不拖泥带水,每转移一个姿势速度都很快,就像是机器人一般。相比之下凌夙就随意许多,枪口一直冲着楼下,透过楼梯扶手的缝隙向下张望,确保没有突然袭击。
他们大约花了半个小时,才从一楼走到顶楼。这期间尖叫声不绝于耳,似乎越来越清晰。凭借着那声音,他们直接被吸到了顶楼,轻轻推开安全门后,尖叫声便像是洪水一般扑而而来。
听得出来,这不是一个人的叫声,是许多人混杂在一起的既惊恐又无助的喊叫声。袁怵对这种叫声并不陌生,很多次执行任务的时候,他都听到人类这么叫过。一般来说那都是被丧尸追得走投无路的人才会爆发出来的喊叫声,凄厉而悲惨,仿佛死神突然从天而降,天空乌云笼罩。
凌夙走完最后一级台
55、60&61 尖叫 ...
阶,确认周围环境安全后,便将身子转了过来。没想到前面的袁怵突然停住了步子,害他一个不留神,直接撞上了对方的后背。他不由一愣,轻声道:“Adrian,怎么了,不进去吗?”
他连叫了好几声,袁怵却一点反应也没有。这不禁令凌夙心中一惊,赶紧绕到他面前,焦急地问道:“Adrian,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话音刚落,他便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袁怵的眼睛又一次变成了那种颜色,在空间里的时候,他这个病就时常犯,经常两人说着说着话,他就突然变了副模样,显得极为阴狠,像是突然会张开嘴巴,露出一口锋利的獠牙似的。
袁怵手一松,那把冲锋枪便掉落在了地上。紧接着他便双手抱头,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整张脸的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嘴里轻轻地发出呻/吟声,像是正在忍受着剧烈的痛苦。
“Adrian,你又发病了?”凌夙抬脚一勾,就把那把冲锋枪从地上勾了起来,一手接住。然后他把枪挂在肩上,双手用力搂住袁怵,一遍又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
他也不知道这么做有没有用,只记得以前每次袁怵发病的时候,他都会叫他的名字,大约叫了几次之后袁怵便会恢复正常。
但这一次显然情况更为严重,他只觉得怀里的袁怵有一种即将爆发的冲动,像是随时随地会和他反目成仇取他性命似的。他的身子在剧烈地颤动着,虽然强忍着痛楚,嘴里还是不时地逸出痛苦的叫声。
那种声音搞得凌夙心烦意乱,恨不得立马就把他带回空间去,从此再也不出来。但他知道袁怵的性格,不是那种轻易会妥协的人,今天就算回去了,明天还要再过来,或许还要再痛苦一次。
想到这里,凌夙慢慢地抬起他的手,只见他疼得满脸是汗,牙齿死死地咬着嘴唇,要不是一直被凌夙抱着,只怕很快就要倒下。凌夙看到这样的一张脸,身体里瞬间涌起一股冲动,想也没想就吻了上去,一手紧紧地搂着他的手脑勺,另一只手则放在他的腰间,将他整个人往自己这边按。
袁怵没有推开他,只是任凭他死死地吻着自己的双唇,最后因为吻得太过激烈,几乎吻破他的嘴唇。他就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依旧是小时候的时光,和父母弟弟在一起,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模样。
他平时其实很少回忆这些事情,总觉得过去的幸福现在想来太过残酷。只有当身体不由自主的时候,他才会想起那些来,仿佛是被强迫着想起来似的。
凌夙吻到最后,几乎把他整个人推到了墙上,身体的欲/望越烧越旺。他突然有些发不清楚这里是哪里,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剥下袁怵的裤子,将自己□的器官直接Сhā进他的身体里。在这样紧急的时刻,他却突然发了疯似的想要他了。
他没有注意到,袁怵眼珠的颜色正在慢慢恢复正常,等到完全变回琥珀色后,他整个人便清醒了过来。他对于自己正在和凌夙激吻这个事情表示了强烈的疑惑,直接伸手推开了他,靠在墙上剧烈地喘息着。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到胸口上,最终划到了腹部的肌肉上。
他们两人都有种虚脱的感觉,站在那里大口地喘着手,伸手抹了把额头的汗,手心里立马就湿了。喘了半天后,凌夙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是的,刚刚明明气氛挺好的,你怎么一下子又变正常了。”
袁怵冷冷扫了他一眼,不悦道:“如果我不及时醒过来的话,你是不是打算要做点什么?”
凌夙见心思被拆穿,不好意思地想了想,又厚着脸皮贴了过去:“没什么,就是突然有了点感觉,其实这里蛮好的,没有人,说不定还有床位。实在不行找个办公桌也好。说起来第一次在卑尔根的医院见到你时,我就有种冲动,想把你放在桌子上,然后狠狠地……”
凌夙话还没说完,脑袋上就被打了一记,随即又看到袁怵一脸不悦的神色,立马转移了话题:“好好好,咱们继续找吧,总要先把那声音找到为止。Adrian你要不要紧,头还疼吗?”
“不了,谢谢你。”说到这里,袁怵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他将头撇到一边,轻声道,“一会儿如果我再发作的话,Vincent,你不要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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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62&63 兰斯 ...
凌夙这个人向来不怎么听别人的话,袁怵说的话他更是只挑自己喜欢的听。所以当袁怵说完那番话后,他只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懒得再和他废话,直接推开安全门,大步走了进去。
开什么玩笑,就算袁怵真的变异成丧尸,他也不可能对他下得了手。这种爱得深入骨髓的感觉,怎么可能说割舍就割舍下。要他亲手杀了袁怵,他宁愿直接给自己一颗子弹,也好过长长久久的痛苦。
袁怵看着凌夙挺拔的背影,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随即又收拾好心情,继续往前。
顶楼和其他几层没什么差别,都是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所不同的话,通往其他楼层的安全门都被锁了起来,只有这一层是开的。袁怵走进去后,习惯性地伸手在接待台上抹了一把,发现手上没什么灰尘,很干净的样子。空气里也没有长期荒废的霉味儿,看起来这里不久之前还是有人居住的。只不过一夜之间人都被赶了。
就像是临时搭了个舞台,专门等他来似的。好吧,既然有人要演一场好戏给他看,他说什么也得捧捧场。
想到这里,袁怵一直冷峻的面孔上,难得的也显露出了几分笑意。在他观察周围环境的时候,凌夙已经开始一间间屋子检查了。这里看上去像个办公楼,门上都挂着门牌号。仔细一看全是些院长副院长之类的头衔。推开门一看,里面除了书桌书架皮椅沙发之类的东西,什么也没有。
有几扇窗似乎忘了关,风一吹来,窗帘便沙沙作响,还吹动了桌上摆放的文件,散落到了地上。凌夙上前几步捡起一张来看了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繁体字,不由有些头疼。他能说中文,但认字不多,小时候家里教的也多是简体字,看繁体字对他来说很吃力。
不过他并不需要了解这里面的具体内容,他只需要注意到文件的下文签名处的日期,是距离此时大约两天前。也就是说,两天前还有人在这里签文件,一眨眼的功夫,人就全被转移了。
那刺耳的嘶喊声还在不停地回响着,袁怵见这屋里没人,本能地就要退出去,却被凌夙一把抓住了手腕:“等等Adrian!”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你有没有觉得,这些叫喊的人有些奇怪?”
“你是指哪方面?”
凌夙屏息凝神又听了听,肯定地点头道:“他们说话的口音,不像是中国人,说的也不是英语,你听出来了吗?”
袁怵一直没留意听那些人在叫些什么,只觉得似乎喊叫声中还夹杂着说话声。只是刚才在楼下的时候听不太清楚。这会儿经凌夙一提醒,他也觉得有些奇怪:“确实不是中文,也不是英语,那是什么你能听明白吗?”
“像是俄罗斯语。”
“俄罗斯语!”袁怵脑海里一下子就出现了马克西姆的身影,以及那个下着雨的傍晚,他们被一堆俄国人追得走投无路几乎丧命的场景。当时战斗的时候,他并未曾感到害怕,现在仔细想想却觉得有些心悸。只要当时有一颗子弹,哪怕只是一颗不长眼,打中了他或是凌夙的脑袋,今天的一切或者都会不同。
他才知道原来凌夙的命竟然关系到这么多人,如果他真的因自己而死了,自己又该如何自处。可是无论他怎么赶他,他都不愿意走。袁怵突然发现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不能再由着自己的性子继续把凌夙带入危险的境地了。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他当然知道,只是一直以来寻找弟弟的念头压制住了一切,让他变得有些茫然起来。
他看着凌夙抓着自己的手,白皙细嫩骨节分明,突然一个用力,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沉声道:“Vincent,我们离开这里,马上!”
这下子轮到凌夙吃惊了:“怎么了Adrian,这里有危险?”
“不管有没有,都马上离开,回到你的空间里去。”
凌夙脸色一沉,本能地伸手将袁怵拉进自己的怀里,安慰他道:“好好,我们马上走,马上离开,你别担心,不会有事情的。”
说着他便开始要念进入空间的咒语。就在这个时候,刚才还叫个不停的人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整间医院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里,听不到一点声音。
这突然的变故令凌夙暂时忘记了回空间的事情,皱着眉头盯着袁怵,两人谁都没开口,只用目光交流着。
突然其来的安静令他们措手不及,似乎有些被勾起了好奇心,想要看看对方接下来会做什么。过了大约两三分钟后,一个声音缓缓的从四面八方传了出来,直扎袁怵的耳朵。
“好久没见了,我的Adrian。我早说过,你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兰斯……”袁怵喃喃自语,整个人像是被施了魔法似的,目光顿时变得有些模糊起来。虽然只是听到兰斯的声音,但他似乎已经能看到对方正站在自己面前,冲他挥手微笑的模样。
那是他一惯的形象,虽然在其他人看来,兰斯?麦克米兰是个嗜血又铁腕的人,但是在袁怵面前,他永远都保持着一种温和友好的表情。那个笑容就是他的招牌式表情,而他也永远只朝袁怵一个人挥手。
凌夙伸手拉了拉袁怵,把他又拉了回来。袁怵回过头来扫了他一眼,眼中的表情有些复杂。还没等他开口,兰斯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Adrian,既然来了,不如就来见一面吧。有些事情一直忘了告诉你,现在大约是时候对你说了。我想你一定会很感兴趣的。对了,把你的这个同伴也一起带来吧,说不定一会儿说到什么,有些细节需要他来补充呢。”
袁怵愣了一下,皱着眉头望着Vincent:“他说什么?”
凌夙只觉得有股凉气从后腰处突然蹿了上来,整个人像是跌入了无底的冰渊。那个时候在俄罗斯,掉进河里的时候他也不曾如此寒冷过。那个时候,袁怵血流不止,几乎就要死掉,他只觉得满心绝望,却也不曾像现在这般恐慌过。
至少那个时候,袁怵的心里是有他的,即便他最终死去,临死之前也和自己在一起。但现在,听到兰斯的话之后,凌夙突然就有了一种绝望的感觉,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那里和他争夺着袁怵,生生要将他从自己身边拉走。
袁怵留意到了凌夙瞬间苍白的脸色,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他突然有种冲动,什么都不想听到,就想和凌夙回到他的空间里,从此不再管任何事情。可是兰斯显然不愿意放过他,还在那里继续蛊惑道:“Adrian,你的父亲是怎么死的,你的弟弟现在在哪里。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就过来找我吧。我会一一告诉你的,如果你不想知道的话,现在就走吧,我不会拦着你。去找你想要的幸福吧,把以前的那些都抛下吧,不用执着于过去,放眼于未来更好一些。”
兰斯说话的语调非常平稳,声音很低沉,就像是念一首诗似的。那些字一个一个地蹦进袁怵的耳朵里,无论他多么努力想要忽视,却还是一字不拉地听了进去。事到如今,他怎么可能还走得掉。不弄清楚这些事情,他简直死不瞑目。
一直以来他都清楚,兰斯一定知道弟弟的下落,但令他吃惊的是,他居然连自己父亲的死因都知道。这个困扰了袁怵十年的秘密,甚至改变了他一生的秘密,现在终于要被揭开了。
这个诱惑实在太大,几乎击中了他最后的心理底线。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兰斯手中的一只风筝,无论飞得多高多远,最后只要他一收线,就可以轻易将自己拉回来。
他张了张嘴,感觉自己的声音似乎有些沙哑:“兰斯,你在哪里?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是不是?Malcolm根本不在这里!”
“没错Adrian,这确实是我安排好的。卑尔根的资料是我让人放进去的,你这一路的行动我全都知道。我这么爱你,又怎么可能真的让你脱离我的视线呢。”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袁怵瞬间爆怒,两手紧紧握拳,手背上青筋直冒。这是凌夙第二次看他发脾气,和上一次的打人事件不同,这一次他似乎变得有些难以控制,整个人即便脱离轨道。
凌夙心一惊,上前一把抱住了他,轻声安慰道:“Adrian,Adrian,冷静一点,别生气别生气。我们现在就去找他,把一切都弄清楚,好不好?”
袁怵听到凌夙的声音后,整个人果然放松了许多,他收起眉眼间的暴戾,整个人又恢复了柔和,沉默半晌后忍不住苦笑起来:“我就知道不可能真正从你手里逃出来。你这么处心积虑,给我安排了这么长的一段旅程,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应该已经遇上艾维斯他们了吧。那么你应该知道,现在这个地球,归我统治。那个时候你情绪太过激动,总是吵着要见Malcolm,我忙着夺权的事情,实在有些□乏术。便索性给了你一个小小的希望,把你调开一段时间。反正以你的身手,对付那些丧尸没有问题。这世上到处都是我的眼线,你想要逃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除了那一次,在俄罗斯,马克西姆擅自行动,想把你抓来向我邀功。哼哼……”
兰斯的声音一直平稳无波,直到最后那两声冷笑才让人感觉到,他其实是个城府多么深的人。那笑声比起刚才的尖叫声,显得更为凄厉恐怖,在场的两个人听了后,都不由身体一凉,头脑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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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怵最终在一间大型的多媒体会议室里找到了兰斯。但那只是一个投影的大屏幕,真正的兰斯此刻正在大洋彼岸的美国,享受着他刚当上帝王的生活。
袁怵当时站在门口的时候,几乎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他有些害怕,若是兰斯真的端坐在里面,手里拿着杯咖啡或是红酒,冲自己遥遥一举杯,轻笑着说句“好久不见Adrian”之类的话,自己该有什么反应?
最终还是凌夙把门给推了开来,尽管他的心一直被揪着紧紧的,一种即将失去什么的感觉深深地擭住了他的心,令他几乎呼吸困难,但他面上依旧表现得很从容。他拉着袁怵的手,紧紧的死死的,怎么也不愿意放开。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希望一直拥抱着他,永远维持着那样一个美好的姿势。
会议室里空无一人,既没有丧尸也没有人类,除了那个投影的大屏幕上正在上演着什么,其他一无所有。
在看到屏幕上的内容时,袁怵甚至有短暂的忽略了兰斯,因为那上面正在上演着一部真人血腥暴力的“电影”。他终于知道刚才那些惨叫声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原来这里一直在播视频,声音通过医院各个角落的喇叭,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屏幕上的内容其实很简单,就是一群人被丧尸追赶的画面。跑在前面的那几个袁怵一眼就认了出来,是在他俄罗斯的苍狼里认识几个。难怪刚刚凌夙说这几人说的是俄语,看着他们惊慌失措疲于奔命的情景,袁怵有时有些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幻。
这些人说起来了,也都是对付丧尸的好手,这会儿却只是逃命的份儿。可显然他们找不到出路,他们被关在了一间封闭的屋子里,丧尸源源不断地被送了进来,像是古罗马的角斗士那样,用自己的生命作为赌注,来完成这场战斗。
他们看上去已经很疲惫,地上倒下不少丧尸的尸体,可是活着的显然比死去的要多,像是杀不光灭不尽,每当他们杀死一只,就会有两三只被放进来。整个屋子里充斥着十几只丧尸,目露凶光地盯着仅有的几个人类。
袁怵仔细一看,发现地上除了丧尸外,还有一些人类的尸体,大约已经被感染,很快就会异变,脸上无一不露出绝望的神情,似乎分不清自己应该攻击丧尸,还是攻击自己的同胞。
这一幕看上去极为血腥,没有对白没有情节,有的只是不停的打斗和撕咬。每当有人被丧尸咬住脖子后,就会爆发出一声绝望而无助地呐喊。他们的脸孔会被切换到近镜头,似乎是为了方便袁怵看清楚似的。
袁怵慢慢地向里走,越来越靠近大屏幕。突然他的眼前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一张曾经虚伪而狡猾的面孔,此刻正露出惊惶的神色。那是马克西姆,圣彼得堡那一队苍狼的首领。现在看上去却是极为狼狈,和当初高高在上,坐在直升机里让人围捕他的情况完全不同。
他的嘴里似乎还在大声地叫着什么,仔细一听像是兰斯的名字,接下来便听他用英语大声地求饶,往日的形象尽毁,胆小懦弱的就像一个普通人。
袁怵终于明白,苍狼也并不是毫无畏惧的。当知道死亡的阴影即将笼罩地头顶时,他们也会不顾一切地想要寻求生的希望。
只可惜,马克西姆的求饶没有任何用处,兰斯根本不回应他,甚至在听到他的叫声后,似乎有意放进了更多的丧尸。场面变得越来越混乱,袁怵只觉得眼前血肉横飞,耳朵里满是尖利的叫声。那叫声越来越微弱,越来越无力。
到最后,屏幕上只出现满屋子丧尸乱蹿的景象,人类统统倒在了地上,几乎个个都抚着自己的脖子,眼神里满是无助的神情。
叫声渐渐归于平静,屋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兰斯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Adrian,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我都替你解决了。从此以后在这个世上,再也
56、62&63 兰斯 ...
没人可以伤得了你了。”
原来,他在是替自己报仇。这么说起来,他已经知道在俄罗斯发生的一切了,知道了他被人围捕,受伤跌掉河里的事情了?
袁怵苦笑了一声:“不不,兰斯,你完全不必要这样。他们不应该死的,他们做的不正是你一直希望的事情吗?抓住我,把我交给你。”
“我不需要他们多事,因为我知道你总会回到我身边的。更何况,他们还伤了你,这简直不可饶恕。任何一个伤到你的人,我都不会让他们好过。你说我现在应该拿他们怎么办,是这么等着让他们异变,还是送他们一人一颗子弹,直接上西天?”
兰斯的语气里竟有些询问的意味,这和他最高领导人的形象有些格格不入。一般来说像他这样的人,更习惯于发号施令。或许只有对袁怵,他才会有点耐心仔细问一问他的想法吧。
袁怵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的时候,看到的还是那副可怕的场景。他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我不知道。”
“没关系,你不知道的话,我替你决定好了。”兰斯的话音刚落,屏幕上就出现了这样的一幕。似乎有无数顶机枪同时从墙壁和天花板里伸了出来,对着屋子就是一顿胡乱扫射。丧尸也好人类也罢,统统在子弹的冲击下摇晃起身体来,最终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后便不动了。
上百条生命在顷刻间就成为了尸体,血流得满地都是,甚至有一些溅到了摄像头上,以至于白色的投影布上血光一片。
一阵乱糟糟的枪声之后,现场再次归于平静。兰斯做事的果决与不留情面,连凌夙都有些吓一跳。那么多的人,说杀也就杀了。把他们像玩物一样地戏弄够了后,便取了他们的性命。
凌夙虽然也很恨马克西姆这帮人,但终究没下得了手杀了他们。去俄罗斯带走尼克时,他只是打晕了几个看守,利用空间转移的方法带走了尼克。那个时候其实他是有机会杀掉马克西姆的,但他还是没有这么做。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也被袁怵感染了,对于人类不怎么下得了手了。这里毕竟给他留下了不错的回忆,他和袁怵第一次坦呈相见就是在这里。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让他一时心软吧。现在想想倒不如让他一枪把他们全干了,至少不用受这样痛苦的折磨,临死前还被丧尸戏弄了一番。
凌夙越来越好奇,这个叫兰斯的家伙到底是个什么人。心肠如此之硬,做事如此果断,而且他居然知道袁怵父亲死亡的秘密。一直以来他都以为,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除了他和另外一人外,全都在那场大火中死掉了。没想到,居然还出现了第三人。
袁怵盯着泛血的白布看了半天,突然抬头大声道:“好了,我已经在这里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如果你人在这里的话,不如出来和我见个面吧。”
“对不起Adrian,我这会儿还在美国。不过不要紧,一会儿听完我的故事后,你一定会乖乖跟我回美国的。现在就先将就一下,不如就通过这个屏幕,先见上一面吧。”
话音刚落,屏幕上的画面就抖动了一下,紧接着便切换到了兰斯在美国的办公室。只见他坐在那里,身上穿一件深色军装,手里叼着根雪茄,正冲着袁怵挥手。那模样和以前一模一样,丝毫不见老,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
袁怵得承认,兰斯这个人笑起来其实还算柔和,虽然他长得极为硬朗,五官线条非常欧化,但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他总会刻意放松面部线条,努力营造出一种友善的气氛来。
初见兰斯的时候,袁怵甚至有些愣了愣,觉得他依旧是那个友好的长官,一个总是照顾自己的好朋友。但一想起刚才那么多条人命,他又很快意识到,兰斯?麦克米兰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他从来就不是善类,他仅有的那些友善也只是在自己面前伪装出来罢了。
袁怵忍不住后退了几步,本能地想要和兰斯保持点距离,尽管那只是屏幕上的景象。他退得有点急,不小心撞上了后面的凌夙,被他一把抱在了怀里。这亲昵的动作显然引起了兰斯的不满,只听他呵呵笑了几声,一把掐灭了手里的雪茄,撇了撇嘴道:“Adrian,你真的是太天真,也太容易被骗了。跟一个背景来历如此不明的人待在一起,你觉得这合适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你应该很明白,只不过你不愿意接受现实罢了。看起来你对这小子是真的动了情了。不过没关系,我会慢慢说给你听,从十年前说起,一直说到五年前。等到一切真相大白的时候,我敢担保,你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离开那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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