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还在床边低头坐着。高秀贞往她面前一站问道:捡,你是想知道你爹娘是谁?
捡点点头。
高秀贞说:其实谁也不知道,光知道你是人家扔的。
捡抬起头,直盯着她的眼睛。
你爹那年早起拾粪,听一个地瓜窖子里有动静,过去一看,有个小孩,还有一摊血。他就捡来了。那就是你。
捡说:没见大人?
谁那么傻,生了私孩子还待在那里丢人现眼。你娘,谁也猜不透是哪一庄的。这样的人都刁,从不在自己庄上生孩子,到时候去外地撅腚一屙,再跑回自己庄上装没事人。
捡的脸变得很白,让人想到腊月十五的一轮冷月。她对孙凤来老两口说:我明白了,你们捡我,就是为了给大豁换媳妇。怪不得这些年把俺当猪养着。
老两口不敢看她,眼睛躲躲闪闪。
捡咬着嘴唇又问:那个地瓜窖子在哪儿?
孙凤来吞吞吐吐道:就是……孙世安家那口。
哦。捡应了一声。
她缓缓站起身说:好了,俺都知道了。俺上车。随即洗脸,梳头,更衣。见她如此,高秀贞与孙凤来一家挤眉弄眼交流着愉悦。
村人们久等的一幕终于来了。大豁将一挂鞭炮啪啪炸响,新嫁娘穿着红袄红裤,平平静静自院里走出,平平静静上了车子。推车汉子将车把一端,稳稳当当往村外走去。
村人们觉得这一幕过于平淡。他们曾有过数十种关于上车场面的估计,而任何一种估计都要比眼前生的更加生动,所以他们目送彩篷小车出村时,心里都揣了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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