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从苦寒寺的后山跌入深谷奄奄一息,是她姐姐段红棉路过救了我。
虽然她所言非虚,可我现在听了却只觉可笑,“所以我就应该一动不动的等她再将我杀死,然后把这条命还给她?”
“你——”段红绸一滞,缓了片刻还是倔强的别过头去,“论武功你根本就不是我姐姐的对手。”
她又说了一句实话,我再次无言以对。
那一年我跌入崖下未死被段红棉所救,后来辗转数月又落入风北渡之手。
那时正赶上他为拓展暗影门的势力训练杀手,可能是看上了我之前的身份能够为他所用,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选中了我。
而为了能够继续活着,我也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
半月之后,我和其他几十名少女一起被送上了一艘航向未知的大船,不想却意外得见了被强行掳劫上船的段红棉。
之后我们一起被带到一个荒岛上接受最残酷的训练,等重回中土,再见到风北渡已经是两年以后。
我一直记得那次再见他时的情景,裹着华贵裘袍的男子斜倚在镶金的宽大座椅上,神情慵懒的看着堂下狼狈不堪的我们,展颜轻笑。
“你们之中只能活一个。”他说,“至于要留下谁则由你们自己决定。”
那是一场赌命的游戏,他让我们从岛上活着下来的一十八个人互相残杀,以抓阄的形式随机的选择对手,一场一场不间断的比下去,最后——
活着的人便能留下来。
为了能够活着,昔日里的伙伴成为最凶残的敌人挥刀相向,至今回想起那一场近乎野兽式的搏杀我还不寒而栗。
在那十八个人里,若论起在武学上的造诣我不是最有天赋的,正如段红绸所说,最起码比起段红棉来我是略逊一筹,而我支撑到最后一局所遇的对手恰恰是她。
不过十招我已经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不过是勉力支撑而已,最后关头她的剑斜刺而来,我却没有躲,只勉强避开要害,混乱中果断出手以左手肉掌为鞘制住她刺入我肩头的剑,同时右手持刀杀了她。
她死的那一刻还不可置信的望着我染血的左手,但无可否认那一战我赢了,而且赢的光明正大,但却并非胜在武力上,而是胜在心肠。
风北渡对我的表现很满意,不仅践诺保了我的性命,还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惊人之举,将他一手经营了十数载的暗影阁交于我手。
当初我杀段红棉的时候段红绸就在场外,她疯了似的冲过来,却被风北渡的人强行拖了出去,那接下来的一连数天每逢夜深人静我总能听到那女孩子破碎绝望的呼喊声,直到有一天她彻底的从暗影阁里消失。
杜明楠说她是被风北渡假手于人,而至于她到底去了哪里却是不得而知。
因为她姐姐的死,如今时隔一年之后她回来找我报仇我也无话可说,可是——
我从不承认在绝境之下求生的本能是错。
我弯腰捡起地上她丢弃的剑,冷然的牵了牵嘴角,“如若杀一个人就活该万劫不复,那么这一年来你是不是也要跟着堕下十八层地狱?”
干了杀手这个行当才发现其实我们都一样的自私,只把自己和亲人的血看的弥足珍贵,可细算起来又把别人的父母亲人置于何地了?
段红绸若有所思的愣了一愣,仍是愤然的瞪了我两眼就再次倔强的别过头去。
“既然是各为其主,我姑且也不与你清算今天的私人恩怨,”她不说话我也不勉强她,将手里的剑扔到她面前转身负手走到一旁,平静道,“你自己了断吧。”
杜明楠神色复杂的看着我,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生与死往往只在这一瞬间,段红绸双眼直愣愣的盯着脚边的宝剑半晌,才迟疑着伸手捡了起来。
“今天我技不如人,无话可说,” 她说,一手按住受伤的肩头踉跄着站起来,紧接着却是眸光一敛,凄声道,“但是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她要横剑自刎,那一道冰凉的剑锋却是直逼我的背心,我料到她不会甘心如此赴死,身形迅速一回旋闪过她暗袭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她的咽喉,将她擒在手中。
“段红绸,虽然今天杀你不是我的本意,但你也非死不可。”我说,卡着她的脖子强迫她与我对视,“我告诉你,做了别人手里的棋子,就别再过问这个世界上的是非对错,因为死了的人永远都不会再开口说话,唯有活着的人才有资格去看别人的笑话。”
我说着,手上突然发力,段红绸本能的抽搐了一下,想要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细碎的呜咽声。
我看着她,手上一寸一寸慢慢加大力度,眼见着她的脸色由红转青,眼神也渐渐涣散,院子里却是突然平地而起一股劲风。
影卫警觉的迅速往我身后靠拢,我抬头逆风看去,但见着空空如也的围墙上方突然飞起一道五尺宽的红绫横切入场,直铺到我脚下。
“雪阁御下不严,陆某特来向影阁主领罪。”
下一刻,一个清亮如雪的男声由九天之外散开,一袭白衣胜雪的男子由天际踏风而来,踩着空气中虚飘的红绫从容入场,径自飘落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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