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无殇走后,我把自己关在毓硫宫里一整夜,等到再次推门出去的时候雪已经停了。
殿外的广场上清扫的干干净净,完全的不留痕迹,远处浓墨重彩的宫殿群却是已被白雪掩埋,银装素裹一片洁白。
骆无殇事先打发人备了轿子在殿外候着,我出来之后就直接送我回了栖凤宫。
栖凤宫是即为中宫,是南野历任皇后的寝宫,但是自当年被澜妃破了这个先例以后,这座宫殿恍然是在一夜之间就冷清了许多。
孝康皇帝一生未娶,他在位的那十五年间,这座栖凤宫也跟着空置了十五年;又因为我父皇继位之时年岁尚轻,所以一直到两年后他迎娶我母后进宫,这宫里才又恢复了些许的生气,只是天意弄人,我七岁那年母后却又早早的去了,即便是后来我嫁给骆无殇,这座栖凤宫却都好像是受了谁的诅咒,再没能恢复它往日的荣光。
轿子抬到栖凤宫外就停了下来,轿夫替我拨开轿帘,旁边马上有一个嬷嬷递了手过来扶我下轿。
虽然今时今日我已经没了往日里的娇贵,也还是像往常一样搭着她的手背款步踏了出去。
时隔三年,这座宫殿的样子却是丝毫未变,只是门匾上“栖凤宫”那三个鎏金的大字在阳光下灼灼生辉,刺的人眼睛生疼。
心里苦涩一笑,我一声不响的把目光移开,往大门前走去。
彼时门前的台阶下面正密密麻麻的跪了一地人,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这栖凤宫里大到管事的总管、女官,小到守门的宫女、太监,整整七十四个人,一个不少全都到齐了,动作规整划一的跪在那,把大门堵了个严实。
而腰杆笔直,跪在众人之前,正眼泪汪汪的看着我的——
正是自幼便跟在我身边一起长大的宫女琉璃。
我不知道他们跪在那里有多久了,只是从那一张张冻的或者通红或者的青紫的脸蛋上看,该是时间不短了。
宫里有规矩,是以虽是三九严冬,他们也都穿着统一的宫女、太监服,偶尔寒风拂过,几个年纪小的就瑟瑟的抖上一抖。
按照南野宫廷沿袭下来的惯例,这些宫人该是每年都在不断的更换的,可是我的目光从前到后一路扫过去,七十四张面孔竟是张张都有着我曾经熟悉的影子。
“奴婢恭迎公主回宫。”琉璃仰头看着我,唇角微弯,然后便是伏下身去,刻意加大了幅度的一个响头重重的叩在地上。
“奴婢、奴才们恭迎皇后娘娘回宫。”
后面的七十三个人也紧随着她的动作,伏下身去,七十四个弯曲的脊背连绵成一片,温暖且踏实。
也就是在那一刻我才终于意识到——
即便是再没有了骆无殇,这里于我,也终究还是“家”的。
“琉璃,带他们起来!”我说,往前一步,弯腰拽着琉璃的胳膊把她拉起来。
“是!”琉璃的语气明显是欢喜的,只是出口的声音却带着哽咽。
她没有多看我一眼,起身之后便是马上背转身去疏散人群给我让出路来,我注意,转身的那一瞬,她抬起胳膊使劲的抹了一下眼睛,可是我没有揭穿她。
琉璃带着众人把我拥簇进门,在正殿里又正式的给我见礼之后,这才安排他们各自退下。
然后,她转身下去斟了一碗茶双手呈到我面前,“这是公主最喜欢的茉莉,公主喝两口润润喉吧。”
虽然一直没有真的见她哭过,可是从刚才开始琉璃的眼圈就是红的,此时看着她刻意笑的乖巧的样子,我心里突然没来由的一酸。
我伸手接过那杯茶,可是没有心情喝,捧在手里踟蹰片刻,还是执意的开口道,“翡翠呢?”
翡翠长琉璃三岁,早前是在我母后身边服侍的,母后驾薨之后她就跟了我。
因为是同乡,所以她与琉璃两人的交情甚笃,拜了姐妹,平日里形影不离,即便是当年我在苦寒寺里避世的那半年,也是她二人一起服侍左右的,可是这一天——
自我踏进栖凤宫,翡翠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乍一听我提起翡翠的名字,琉璃很大程度的愣了一下,刚好证实了我心下那种不安的预感。
然后,下一刻,很顺利成长的她的眼圈再度一红,虽然没有吭声,眼泪却如断了线珠子倾盆而下。
我倒抽一口凉气,手上一抖,碗里的茶也跟着溅出来好几滴。
我赶忙放下茶碗,也顾不得去找帕子,直接拿手去抹琉璃脸上的泪,强作镇定道,“翡翠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琉璃开口,那些压抑着的感情终于瞬间爆发,伏在我肩上大哭起来。
我心乱如麻的抚着她的背,“先别哭,告诉我,翡翠她人呢?”
“我——我不知道!”琉璃哭的越发汹涌澎湃,整个身子都颤抖不止的断续说道,“三——三年前,公主——公主你失踪之后的——的那个冬至是——是皇后娘娘的寿辰,翡翠姐姐——就请了皇上旨意,代公主去皇陵拜祭,然——然后——”
难道是翡翠出了意外?我心下一惊,然则说到这里,琉璃早就泣不成声,整个人都瘫软了似的落在我怀里,只剩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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