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淡蓝的光线从墙壁的裂缝里透进来。熊清渐渐看清了夏芸的脸。
夏芸昨夜一直蜷缩在他怀中,直到天明才睡着。晨光中她一张小脸沾满灰尘,还有两行眼泪滑落的痕迹。原本梳成发髻的秀发披散开来,乱蓬蓬堆在肩上。
熊清痴痴地凝视着她,苦笑着想他们两个居然又一次被人关在一起。他简直像一个灾星,每个靠近他的人都会倒霉。
他正想着,突然间嘎吱一声,屋门被杨孝行推开。
夏芸一下子惊醒了,懵懵懂懂地往熊清怀里钻。
熊清搂着她,警觉地瞪着杨孝行。
杨孝行似乎还没睡醒,哑着嗓子道:“天焚是不是正午才发作?”
熊清看着他,慢慢点点头。
砰的一声杨孝行把屋门关上了。
熊清莫名其妙,夏芸也抬起头,惊讶道:“他怎么知道你中了天焚?”
熊清道:“我不知道我师父怎么同他说的,但是他答应了帮我解毒。”他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来夏芸也中了天焚,不知杨孝行有没有发现。
夏芸不说话了,窝在他身边一动不动。
屋外很久都没有动静,熊清拿着逍遥子给的剑,几次三番想劈开门锁出去看看,又怕激怒杨孝行,只得作罢。到了晚间,天焚发作过,他和夏芸半死不活地缩在墙角,满头满脸都是汗水。
杨孝行拎着一个竹筐兴冲冲地开门进来,看到他们后吃了一惊:“你们要死了吗?”他快步走过来推了推夏芸:“你怎么也这副鬼样子?”
熊清气息奄奄道:“她也中了天焚……”
杨孝行愣了愣,恍然道:“原来如此。”他忽然又气道:“可是逍遥子没有跟我说!”
熊清挣扎起来:“你也没有跟他说隔壁那个女人中毒了吧?”
杨孝行想了想,好像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大手一挥:“不说这个了。”他把手中竹筐推到他们面前,竹筐里放着一堆黝黑的藤蔓。
杨孝行抓了一大把塞给熊清,炯炯有神地盯着他:“快吃。”
熊清怀疑地看着那堆藤蔓:“吃这么多?就这么吃?”
杨孝行摊手:“我也不知道。你随便。”
熊清小心翼翼拈起一根藤蔓放进嘴里。夏芸见了,也拿起一根。熊清连忙拦住她:“我先试试。”
杨孝行袖着手笑了一声:“吃不死。”
熊清慢慢嚼着那根又酸又苦的藤蔓,夏芸在一边担忧地望着他。可他吃到一半就放下了,拼命控制住脸上的表情。杨孝行好奇万分:“什么感觉?”
熊清张不开嘴。那根藤蔓的汁液似在他嘴里燃烧,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很快他便坐不住了,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杨孝行又问了几遍,熊清根本说不了话,他模模糊糊听见夏芸急道:“你别问啦。”而后有人把他翻了过去,一只手贴在他背心。
没一会儿,熊清感觉到一股暖流从背心处涌进来,沿着他周身经脉细细走了一遭。暖流所过之处,藤蔓带来的难受慢慢减轻,直到最后他像从热水中爬出来一样,浑身发懒,一动也不想动。
那只手拿开了。熊清软绵绵地回过头,看见杨孝行十分愉快的笑脸:“死不了了,明天继续吃。”
熊清还不知道是杨孝行运功助他化毒,他只觉少有的困意占据了脑子。他眼前杨孝行和夏芸的脸渐渐模糊,消融在黑暗里。
熊清很久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长觉,他醒来时心境平和得恍若隔世。
夏芸惊喜万分的声音从他身边传来:“你醒啦!”熊清懒洋洋地把头转向她,看见夕阳的余晖从墙缝里洒进来,夏芸周身都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熊清迟钝地想了一会儿,忽然明白过来:“我睡了一天?”夏芸连连点头,咬着嘴唇道:“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熊清扶着墙壁坐起来,瞪大眼睛道:“那今天天焚没有发作?!”
夏芸皱着眉头:“可是你睡着的时候,翻来翻去,好像很痛。”
熊清看看自己手脚,喃喃道:“但我自己没有感觉。”他抬起头,忍不住笑道:“解药真的有用。”
夏芸也笑了,抽了抽鼻子。
接下来几天,杨孝行又陆陆续续带回来许多奇形怪状的草药。熊清和夏芸不再抗拒。杨孝行也如之前那般助他们解毒。天焚的症状越来越轻。到了第九日,熊清除了正午时候眼睛看不见外,没有其他问题了。
傍晚时候杨孝行还破例放他出来走动走动。
熊清拿着逍遥子的剑,站在院子里仰头望去。两片青山间斜阳如血,余晖落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上,归去的飞鸟在残垣断壁上空盘旋啼叫。
熊清凝视着那轮斜阳,一阵奇异的苍凉涌上心头。斜阳还是他当初在山颠看见的斜阳,而今他已在血泊中滚过一圈,再看斜阳时,只觉那血色光芒冰冷又亲切,似在冥冥中洒满他前面的道路。
熊清百感交集,慢慢抽出长剑。右手环绕住剑柄时他一阵战栗,好像抓住一位许久未见的朋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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