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金碧辉煌的画舫足有两层楼高,夜幕下分外出众。二楼栏边站了数个花容月貌的女子,攥着各色巾帕,向江边行人娇笑。
熊清漫不经心看了一眼,点点头:“漂亮。”他刚刚低下头,突然又抬了起来!
这条画舫上挂了一块牌匾,上书“馥香阁”三个字。
一股寒颤从脚底升起,熊清僵在原地,揉揉眼睛,又看去。明晃晃的灯火照亮的千真万确是“馥香阁”。
熊清心里狂跳,两手发抖,呼吸急促。木木托斯觉出异常,悄悄握紧短棍,警惕道:“怎么?”
熊清咽了口唾沫,扭头道:“你先回客栈。我进去看看。”
木木托斯松了手,眼中闪过失望之色,垂下头独自离开。
熊清一直站在画舫前,手中已攥出冷汗。莫非当真这么巧,或是老天开眼,让他撞上大运。
他一步步踏上这条画舫,立刻有两名锦衣女子笑嘻嘻地迎上来:“公子里面请。”熊清等不及走进去了,哑着嗓子问道:“你们这里有一个叫清荷的人吗?”
那两个女子对视一眼,摇摇头,却又笑道:“馥香阁佳人众多,公子何不进去看看。或有满意的,也未可知。”
熊清见她们摇头,心便沉了下来,勉强进去,靠窗坐下。立刻有人摆上果品酒菜,熊清拉住她,又问:“你们这里老板是谁?”
那个姑娘噗嗤一声:“想见我们老板,可难的很。”
熊清解下长剑,当啷一声掷在桌上:“请他一见。”
四周立刻安静下来,酒客们惊异地扭头看他。熊清不管,一字一顿重复:“请他一见。”
那姑娘睁圆眼睛,迟疑一会儿,转身走了。
馥香阁的老板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一举一动,同船中那些年轻女子大相径庭。
熊清拱拱手:“冒犯了。请问尊姓大名。”
老板拿把小扇轻轻扇着一炉香,淡淡一笑:“风月之名,素兰。”她抬起眼,波澜不惊地看着熊清,“这位公子,找我何事。”
熊清紧盯着她,缓缓道:“我想打听一个人,十年前她在这里住过。”
素兰的手停了停,而后继续扇着香炉。缭缭轻烟升起,她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
熊清双手握紧:“素兰老板认不认识清荷?”
素兰垂眼望着香炉,长久的沉默。
熊清静静等着。
轻烟渐淡,素兰终于轻声道:“竟然都有十年了。”她缓缓站起身,走至窗边,推开窗,任江风吹进屋中。
熊清看着她鬓角发丝被风吹散,喉咙忽然哽住。
素兰望着窗外夜色,慢慢道:“你叫什么名字?”
熊清咬紧牙:“熊清。”
素兰沉默良久,轻轻苦笑:“你总算回来了。‘熊清’是唐锲给你改的名字。”
熊清心跳一滞:“你去过唐门?”
素兰道:“去过一次。那个时候她刚刚生了孩子,托产婆给我带的消息,让我去一趟。”
熊清霍然站起来,颤声道:“什么孩子?”
素兰回头,眼神中有些凄楚:“她和唐锲的孩子。”
熊清气血上涌,撞得脑门生疼。片刻之后,他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那她找你去干什么?”
素兰轻轻叹息:“她拜托我把你和那个孩子带出唐门。她那时已准备豁出性命——”
“刺杀唐锲。”熊清沙哑道。
素兰沉默,转身扶着窗棱:“没错。可惜你已长大,我实在没办法,只带出了那个婴儿。”
熊清眼前一阵阵模糊,声音发抖:“那是个女孩。”
素兰道:“是个女孩。我把她养到十岁,送她去了另一个地方。她毕竟也算赵婉的骨肉,赵婉不会愿意她长留在馥香阁。”
熊清不知何时已满脸水渍:“你送她去了夏家。”
素兰回过身,轻轻道:“你都知道了。她在夏家,过的还好?”
熊清用力擦脸,可很快又变得潮湿。他鼓足勇气咧了咧嘴:“很好。她会唱歌,唱得很好听。我听过几次。”他拼命抹着眼睛,“好听。”
素兰忧伤地微笑,轻启朱唇。
熊清又听到了那支让他魂牵梦绕的歌。哀婉空灵,伴着一江风声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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