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丈夫还未开口，旁边一个书生摇头晃脑地Сhā嘴：“不可，万万不可啊！”“为什么不可？”商人夫­妇­和老丁一齐发问。那书生皱起眉头，满脸危言耸听的样子：“你们都是外来之人，所以不知道吧？那金辰关外的荒原上闹鬼！”

“闹鬼？”这下整个船舱的渡客都竖起耳朵来，书生有些得意：“就是闹鬼！闹得可厉害呢，都大半年了。”老丁期期艾艾地问：“那方圆十几里，好大一片地吧？也不会都闹鬼吧?”书生横了他一眼，突然抬高声音：“不对，你方才说什么金辰关外老宅？”“是啊。”书生一拍大腿：“不好！恐怕你们要去的就是凶宅鬼屋！”“啊？！”老丁张开结舌：“你……你怎么知道？”

书生大声道：“你们有所不知，这金辰关外遍地赤野，以前不闹鬼的时候都荒僻地可怕，行路之人一般不敢耽搁，更没听说过有人定居。可就在今年年初，刚过完新年后不久，就有路人在夜间看到荒原上鬼火闪动，一连数月夜夜不宁啊。”“天哪，”­妇­人吓得面­色­发白，忙问：“这是孤魂野鬼吧？”书生连连摇头：“据说不是的。后来有些胆大之人在白天结伴去探查，走到出现鬼火的地方附近，才发现那里竟有座宅子，只是人去楼空，活脱脱就是所鬼屋！”

老丁咽着唾沫问：“可你怎么知道，那宅子就是我们今天要去的……”书生道：“我在金辰关里长大的，从来不知道关外还有宅院，这所新发现的宅子就是方圆几十里唯一的一处，不是那里又是哪儿？！”他又压低声音，凑到老丁跟前道：“听说那宅子后头有座新坟，坟头之上怨气冲天，鬼就是从那里头爬出来的……”

“呃……”老丁恐惧地望向沈?B孤立的身影：“沈小姐说，她就是要回家祭拜新年时刚去世的爹爹。”

渡船靠岸了，脚夫、车把式们纷纷围拢过来。那对商人夫­妇­登上一驾马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沈?B也上了自己的马车，老丁欲行又止，沈?B这才收拢心神，悠悠地道：“老丁叔，您不认识路是吗？咱们先走一段官道，然后要往西北方向去，我认得，我给你指路。”

“沈小姐，那里去不得啊！”老丁的噪音都变了。“唔，为什么？”“听说闹鬼啊！”沈?B愣住了，许久方凄然一笑：“真有鬼吗？那大约是爹爹的魂魄吧，我正好去见他……”“我的妈呀！”老丁大叫起来：“沈小姐，那死鬼是你亲爹你当然不怕，可我怕啊，我、我是绝对不去的！”

沈?B沉默了，半晌抬起头来，用她那特别温润清醇的声音道：“老丁叔不必为难，你不想去就别去了，只把我送到官道的岔路口，你就将车赶去金辰关内歇宿吧，待我祭拜过爹爹，再去金辰关寻你。”老丁犹豫再三，长叹一声赶起马：“吁！”

荒原上空的寒风，比黄河之上更为肆虐。沈?B挽着个小包袱，一路踯躅行走在茫茫贫瘠的旷野中。天己擦黑，夜空中浓云压顶，没有半点星光。她已经走了将近一个时辰，走得气喘吁吁，身上却越走越凉。寒风不停歇地吹着，将沈?B的发髻吹得散乱，她抬头远望，黑沉沉的前方出现了一个庄院模糊的­阴­影，擦了擦脸上冰凉的水珠，那不知是泪还是随风飘来的雨滴，她喃喃自语：“爹爹，阿?B来看你了。”

仿佛是听到了她的低语，旷邈的天地间，突然响起尖锐的哨音，夹杂在沉闷的风声之中，显得异常凄厉。前方的黑暗中，俨然有几个暗红­色­的光点．在一片漆黑中飘摇不定地舞动。这样恐怖的场景，就算是最胆大的男人恐怕也会望而却步吧，但沈?B目不斜视，反而加快了脚步。她离开大半年的家，就在眼前了。

这处荒僻的宅院果然比以前更加­阴­森，门前的两盏白­色­风灯，只剩下破损的竹骨随风狂摆。沈?B在门前站住，依稀可见当初她亲手挂上的白­色­孝幡，大半幅垂落于地，她俯身去拾，才发现这孝幡已被践踏得污浊不堪。泪不知不觉地滑落，沈?B举手推门，那门“吱呀”一声便开了。

院落中黑黢黢的，不过沈?B在此生活好几年，是闭着眼睛也能认清的。她刚刚抬脚踏进，迎面的正房内，一缕红光应声而亮。沈?B全身颤抖了一下，随即疾步向前，嘴里轻轻唤着：“爹爹，是您吗？是您在屋里吗？阿?B回来了，来看您……”正房的门敞开着，她刚要往里进，忽然屋内传来嘶哑的低喝：“别靠近，往后退！”

沈?B这时才看见对面的墙壁上，被红光照亮的光晕中，有个长达屋顶的影子左右摇摆，难以形容的诡异飘忽。她并不惊慌，反对那身形惨然微笑：“真的是您吗？爹爹，阿?B知道您是枉死，心有不甘。今天阿?B来了，您有什么话尽管对我说，我……我也有好些心里话要告诉您。”

语罢，沈?B泪如雨下，纤弱的身子直直跪倒在正房门前。那鬼影晃了晃，静默片刻后嘶哑的声音又起：“女儿……是你来了……”“是的，爹爹。是我。”沈?B悲呼着叩头及地。

“啊，女儿……你来做什么？”“是岚哥哥，他、他不要阿?B了。他要阿?B走……”“走？去哪里？”“去西域，去嫁给梅先生。”“那你来？”“来祭拜爹爹，阿?B此去就是一去不复返了，所以回家来最后一次祭拜爹爹……”

许是终于找到倾诉的对象，沈?B伏倒在地上痛哭起来，一边泣不成声地说着：“爹爹，爹爹，是您从小吩咐阿?B，岚哥哥就是阿?B要一生敬爱的人，也是您告诉阿?B娘的遗愿，要阿?B与岚哥哥‘不离不弃，生死相随’，可是阿?B做不到了，再也做不到了……爹爹，阿?B本不想苟活，但岚哥哥要我去西域，我不能违背他的意愿啊……要不爹爹，您就带阿?B去吧，让阿?B去地下陪您，还有阿?B从没见过的娘，阿?B想你们，好想你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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