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那雯最近遇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这件事情给她造成的直接影响,就是她开始说谎,不由自主的、情不自禁的,就像切洋葱会流眼泪一样,几乎成为本能反应。
她在一所略有名气的大学读书,但她并不是这里的学生。她只是个在食堂打散工的外来妹。她曾经梦想光明正大地成为这里的学生,可惜高考时的3分之差,令她的梦想瞬间破灭。姜那雯没有放弃,她寻着梦想一路找来,好话说尽,亏得食堂老板刘大宝怜悯她,才能在这找到一份工作。每天上午和下午有两个小时空闲,她就装成学生的样子四处蹭课。
刘大宝看中了她的本分踏实,他喜欢她、信任她,将食堂里最容易生出猫腻的买菜进货的工作交给她,那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发生在她去买菜的路上。
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姜那雯就开始变得莫名其妙起来。她莫名其妙地买了一个白色的口罩;莫名其妙地天天戴着;然后就开始莫名其妙的撒谎。
比如刘大宝问:“好生生戴个口罩干什么?”
姜那雯撒谎说:“哦,感冒了。”
比如刘大宝问她上午去蹭了什么课?明明是文学课,她却说是历史;
比如她晚上给母亲打电话,刘大宝说,是伯母吧?姜那雯听了,生生冒出一句:“是我爸。”
没来由的,就是莫名其妙。
也不是完全没来由,或许那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就是这莫名其妙的缘由。
那是一个隐晦的中午,她骑着食堂的破三轮,拉着一车的圆土豆扁豆角,气喘吁吁往回赶。为了赶上下午的课,她抄了近路,一条冗长狭窄的小巷。屋漏偏逢雨,就在小巷的转角,她和一支庞大的送殡队伍狭路相逢,进退不得。
一个蒙着口罩的少年披麻戴孝抱着遗像走在队伍的最前端,他低低地哭泣着,每眨一下眼就会眨出一串眼泪,那些眼泪很快钻入口罩的上方,殷湿了一片。姜那雯顿然手足无措,她和他胸前遗像里的老妇对视了一眼,心想他们一定是呣子吧,眼睛长得一模一样,都那么好看。那少年定定地望着他,微微皱起眉头,然后缓缓摘下口罩。在他摘下口罩的一瞬间,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包括姜那雯的身子也莫名地向后倾了倾。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可能是他吓到她了。是的,他吓到她了了——除了年纪性别造成的些微差异,他竟和遗像上的人一模一样。他慢慢靠近她,然后猛地靠过去,像个疯子一样轻吻了她的唇。那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深深地刺进了她的心里,酸酸的,疼疼的,她彻底呆住了。
少年轻薄地吻了她,然后在她耳边说:“哦咧,你身上有行尸的味道,留心你的身边的人。”说完,他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轻轻带好口罩,出殡的队伍停顿了几秒后,立刻在她身前分成两支又在她身后重新汇聚在一起,继续前行。白色的圆形纸钱在她身边扬起又飘落,它们连同那些白色的孝衣们,将她围成一座充满了柴米油盐味道的孤岛。送殡的队伍很长,各式各样悲切的哭声将姜那雯淹没在死亡的哀伤里,以至于送殡的队伍过去以后,她还呆呆地矗立在原地,脑子里不断冒出遗像里的脸和那少年的吻,待她回过神儿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是因为惊吓?是因为被羞辱?还是那句关于行尸的话?抑或是,因为感染他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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