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斌也有打算,他在精心策划制造机会。
伏魔剑客的挑衅举动,起初他并没介意,这些小有侠名的江湖风云人物,不是他要找的对象。但这次路上拦截,他从伏魔剑客的语病中,听出可疑的征侯,引起他的疑心,不再把伏魔剑客从可疑的对象中排除了。第一步行动,便是向店伙计询问,往来凤阳的船期,然后独自前往码头走了一圈,打听雇船离埠的细节。打听时故作神秘,透露的口风足以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他知道有心人一直就在他左近活动,眼线最少也有五名之多。他到了码头北端的堤岸,走向一艘泊在堤旁的单桅小船。这种短程小客船可乘坐十几个人,属于包租的客船,通常下航可抵凤旭临淮关。“大叔,很忙吧?”他跳上舱面,向整理舱面杂物的中年船伙计含笑打招呼:“在下打算雇船前往凤阳,你这艘船可以接受吗?”“我这艘船刚从凤阳返回。”船伙计放下手中的杂物,和气地谦恭地回话:“公子爷如果不急,略加打点便可启程。”“哦!那就不便劳驾你了,在下的事并不急,急的是必须尽快离开贵地。”
“急也急不在一时呀!公子爷。”
“不但急在一时,而且愈快愈好。”他苦笑:“贵地的人排外性强,急于赶我走。”
“公子爷可不要乱说。”船伙计笑了笑:“本地的人极为好客,从没发生排外的事故。本州有不少子弟在外地谋生,不希望在外地受到排斥岐视,所以十分好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们热诚欢迎外客,也希望外地的父老欢迎我们的子弟。公子爷雇不雇船无关宏旨,请进舱喝壶茶,我派伙计替你去问问,打听哪一家的船在最近启航,请舱里坐。”“谢啦!在下准备立即动身,得另找可动身的船只,不打扰大叔啦!”
“公子爷,那是不可能的事。”船伙计好意的解释:“任何船只进埠出埠,皆必须办理出入手续,旅客出入境的申请,办手续也得两至三天,没有任何船只,敢冒被充公法办的风险,偷载旅客航行,即使是私有船只,也不能犯法私载外客。欲速则不达,公子爷!”“总得试试呀!是不是?”他表示不信邪,跳上码头扬长而去。
不久,两名大汉上了这艘船。
他不可能雇得到船,虽则他愿以重金为酬。
有人告诉他,最好去找五爪蛟设法。
桑大爷是淮河朋友的老大,有各种可以私运各类物品,包括私运偷渡出入境旅客的船只,找那些奉公守法的船户雇船偷渡,那是不可能的事。他与五爪蛟几乎是生死仇敌,哪能去找五爪蛟协助迅速离境?
回到客店,月华曹娇在他房中品茗讨论情势,两人的客房相毗邻,往来百无禁忌。
月华曹娇是江湖浪女,出入男性旅客的房间毫无顾忌。
“真的毫无希望?”她显得忧心忡忡:“那么,只好从陆路远走高飞了。”
雇不到船,急于离开当然得走陆路起旱。
旱路旅客不需申请出入境,州附近也没设有查验路引的关卡,可以说走就走。
“能起旱走陆路?那些混蛋像饿狼,打埋伏一拥而上,你受得了?”文斌说出了困难,月华曹娇更为焦急:“伏魔剑客那混蛋,加上另一个矮小的人,已经可以和我拼成平手,再多一个武功相当的人,我恐怕支撑不往,自身难保,你呢?你受得了?”“在船上也不见得安全,水上是五爪蛟的天下,他会唆使淮河的好汉出面找麻烦,他的爪牙也可能在水上水下弄鬼。”“他敢?”文斌虎目中冷电湛湛:“有根有底的大豪大霸,在我这种人眼中,是不难对付的,他知道我可以把他城内城外的家宅,搞个烟消火灭。我只耽心伏魔剑客及昨晚抢劫桑家大院的人。”“天啊!我与他们无仇无怨,他们为何如此对待我?真是岂有此理。”月华曹娇叫起来:“真正要找我的人并不少,我不是一个好女人。但所有要向我寻仇的人中,决不可能有伏魔剑客这群天杀的混蛋在内,我没有把柄在他们手中,他们必须是讲理讲法的英雄。”“狗屁讲理讲法,你居然愚蠢得相信他们必须讲理法,真是可悲,世间情理法都很难讲,人人都讲岂不早就天下太平了?你仍然不想将武昌的遭遇告诉我,让我尽力的来替你分忧?”“没有什么好说的,我根本不知道对付我的人是谁。”月华曹娇打一冷战,脸上阴晴不定,怎敢把天网的事说出?她必须把这件事忘了:“水陆两途都走不通,我们岂不是只能在寿州坐以待毙?”“大概是的。”文斌有点失望,这妖女在紧要关头也口风紧得很:“不过,住在城内城厢,那些混蛋毕竟有所顾忌,英雄和强盗都不敢公然杀人放火,被官府捉住后患无穷,上法场还算是好收场呢!我有不少金银,住一年半载还不至于匮乏,放心啦,一切有我。”“我也有不少金银珍饰。”月华曹娇叹了一口气:“在城市公然长住,也是逃灾避祸的手段之一。那些天杀的混蛋,不可能在此地久留,反正我已是除了你之外,无倚无靠,一切听你的安排,过一天算一天。”“我还不想被困死在这里呢!我也没有过一天算一天的认命打算。他们最好放聪明些,见好即收不要欺人太甚,我还得外出走走,打听消息了解情势最为重要。”从节孝坊南首的小街往南走,便是颇为有名的留犊祠和留犊池。那是祀后汉寿春令时苗的名胜区,这一带的酒坊食店为全城之冠。从西门进城前往留犊祠,必定经过五爪蛟的大宅。
文斌大摇大摆经过时,桑家大宅立即有了骚动。
在城内,不会有人白昼登门撒野。
五爪蛟的公门朋友们,决不容许外地人在城内任何地方招摇生事;过门不入,谁也管不着。在祠右的小街绕了半圈,踏入一家小酒坊,来两壶酒几味下酒小菜,独自据桌小饮,其他的酒客并不多,没有人敢过来要求共桌。其他酒客分做在小食厅各处,三三两两一面喝酒一面大声谈笑,天南地北胡扯,看谁的嗓门大,只有他一个人默默地自斟自酌,意态悠闲。不出所料,喝了半壶酒,便来了三名大汉,恰好占住桌三方,三双怪眼狠盯着他。
店伙招子雪亮,不敢过来招呼,避得远远地,知道三大汉的来意,当然知道三大汉的身分来历。五爪蛟的一些心腹爪牙,本城的市民把他们看成瘟神。
“你们有几十具尸体需要善后,能用的人都派上用场,忙得不可开交,怎么能抽出人来盯我的梢?”他也狠盯着坐在对面的留山羊胡大汉,但脸上却挂着怪怪的笑意:“我不会打进桑大爷的家撒野,那是与全城为敌的不上道馊主意。”“你怎么还不早些远离疆界?”大汉咬牙问。
“雇不到船,怎么走?他娘的!五爪蛟这混蛋最好找处兔子窝躲起来,他封锁了水路,绝对封锁不了闯入他那座大宅的通道。白天不来,晚上可以来,我踩盘子探道的经验丰富得很呢!”“姓贾的大剑客授意封锁的,你不能怪罪大爷……”
“去你娘的!那位大剑客叫你们死,你们也去死?桑大爷怕大剑客,就不怕我,是不是?”“你……”
“我是真正无根无底的江湖浪子,那位大剑客奈何不了我,却唆使你们出面送死,你们有根有底,不会是活得不耐烦了吧?”“你如果一个人走,不带月华曹娇,大爷愿意用专船送你前往凤阳,任何时候皆可以动身。”“这是什么话?”他一掌拍在桌上杯盘乱跳,虎目怒睁:“月华曹娇跟了我,是我的女人,我会丢下她不管自己走路?没知识。”“于兄……”
“不要多说,要我把女人丢下不管,办不到。这世间有两件事,值得用命去争,那就是财与色;至于酒和气,我争不争无所谓,酒色财气我只沾两门,我是个大好人。”“于兄,你一表人才,何必与一个浪女……”
“你给我滚!”他又在桌上拍了一掌:“男人喜欢的女人,从不计较身分门第,又不是娶来做烧锅的;何况曹姑娘是浪女,我是浪子,正是天生的绝配,你少给我胡说八道找挨骂。”“这……”
“没有船,我走路。路四通八达,腿长在我身上,爱怎么走那是我的事,任何时候,我都可以带了曹姑娘动身,说不一定下一刻,我已经离城二十里了。你们走吧!别在这里打扰我的酒兴。”“不听劝告,你会后悔的。”大汉不敢再多说,举手一挥,偕两位同伴气呼呼地走了。
路四通八达,不一定向东走凤阳,但不易逃出对方的控制网,即使能避开埋伏,也摆不脱随后穷追的人。最安全的是利用五爪蛟的快船,船轻水急乘夜一泻数十里,但五爪蛟不肯合作,水路不通,必须冒险走陆路,和追赶的人玩命。伏魔剑客向五爪蛟施压,用意就是逼文斌走陆路。
三大汉一走,不远处另一副座头,独自喝闷酒的一位老态龙钟穿得褴褛老酒客,放下三十文酒资,一步一顿向店外走,慢吞吞经过文斌身侧。片刻,文斌也会帐扬长出店。
两个穷汉在街角相候,悄然一前一后紧锲不舍。
在折入大街转弯的片刻,他掏出藏在袖内的一个纸方胜,展开略一过目,撕破丢入口中。吞下肚灭迹,取道出城返回客店。方胜是老酒客经过他身侧时,用极巧妙的手法塞入他手中的。淮南老店有食堂,今晚投宿的旅客并不多。
伏魔剑客表现得热诚大方,治筵替杨琼瑶饯行,因为杨姑娘表示已经结帐,明天一早便动身西行,走颖州返回河南。陪客只有江湖客一个人,其他几位朋友不在店中,很可能前往监视寿春老店的动静,留意文斌和月华曹娇是否连夜动身溜之大吉。伏魔剑客扮演好主人,非常称职得体,礼貌周到,表现得真像男子汉侠义大丈夫,江湖豪杰正人君子,甚至有点道貌岸然,完全以对待朋友的态度应酬,毫无儿女情长不胜依依的感情流露。也许,杨姑娘一直不曾以本来面目相处,脸色不健康,所穿的男装又宽又大毫不出色,看不到女性诱人身材,因此无法吸引男人的注意。今晚她仍然穿了平民式的青宽直裰,灯光下毫无吸引异性的魅力。
江湖客年岁最大,已经是四十出头中年人,自然而然地成为位高辈尊的老大,虽则名头声威,皆比伏魔剑客低一级,成名却早十几年。江湖客也许有点倚老卖老,话也最多,谈起江湖见闻武林秘辛津津有味,不愧称见多识广的老江湖。“杨姑娘,武林中论武功,尽管派流甚多,各具秘学,但万变不离其宗,不论如何巧立名目,皆脱离不了阳罡与阴柔两源流。”江湖客话锋一转,从江湖见闻移至武林技击:“也因此一来,由于各有专精,一些前辈们日新月新不断参研,逐渐形成内家外家,日后很可能演变为分道扬镳各拥山头局面。最近百年来以阴柔内功,享誉武林的八大家,迄今仍然健在的三位宗师级前辈,有两位是女的。姑娘的口音该是中州人氏,但不知与陕州函谷九灵仙姑有何渊源?她老人家已年近百龄高寿了,九阴真气被誉为武林九大绝学之一,姑娘所发的内劲爆发力惊人,与传闻中的九阴真气极为相符呢!”交情并不深的朋友,探询对方的师门与所学,是相当犯忌不礼貌的事。但江湖客是以前辈自居,向晚辈探询并不算失礼。“我听说过九灵仙姑这个人。”她不介意对方托大,反正年龄上她的确差了一倍以上:“也对九阴真气所呈现的表象略有所知。顾兄,我见识有限,对武林各门各家的绝技所知微乎其微。对我来说,九阴真气只是武功修习中,另一种我并无所知的技巧而已。可惜我的行程,与陕州函谷南辕北辙,日后有暇,也许会去拜望这位前辈请益。”对在河南地区的一些成名人物,她不算陌主,但也仅限于闻名而已,见了面也不认识。
一些雄心勃勃,或者有意发扬武学的人,登高一呼开山立门,打出旗号招收徒子徒孙,以一代宗师自居,确也搞得有声有色,名利双收。但大多数参研有成而且成就斐然的人,却不想张扬挟技自珍,甚且认为是家传武学,传媳不传女。也许一生之中,从没有用上绝学的机会,也不以绝技示人,就这样一代代默默下传,要想查询这种人的渊源根底不是易事。杨琼瑶总算不糊涂,避重就轻不想将根底暴露。
在意识上,她也不承认江湖客是前辈,因为她觉得伏魔剑客这个人还不错,其他的人多少流露出一些鬼祟味。迄今为止,除了江湖客是成名人物,通名时大方亮名号之外,其他的人在第一次见面时,只通姓名不提绰号,张三李四她觉得不可能是真名实姓。她也隐瞒了真名实姓,所以也怀疑对方用假姓名。除了可见的六七个人之外,她知道伏魔剑客另有一些朋友,隐身在暗处策应,伏魔剑客不说,她也不便问,反正她也不想与这些人打交道。可以肯定的是,伏魔剑客是武功最高的一个,江湖客可能差了一两级,在所有的人中,找不出可以和伏魔剑客武功相当,可以联手对付文斌的人。她,却是唯一可和文斌匹敌的最佳联手人选,伏魔剑客尽力劝说挽留她,是理所当然的事。“杨姑娘,你考虑过没有?”江湖客不死心,作进一步探索说服。
“我考虑什么?”她惑然问。
“你练的是纯阴内功,火候惊人精纯得匪夷所思。贾兄弟练的是至阳神功,精纯度比你相差不远。你两人如果讲求配合,乾坤衍化六合相融,必定劲一发石破天惊,铁定可以天下无敌,为武林大放异彩,造福江湖除魔卫道宇内同钦。杨姑娘,想想未来吧!”“我知道,太极玄功与两仪神功,就具有阴阳合运的功能,但仅限于本身的转化运用,但两个阴阳各异的人衍化配合,极难有圆熟的可能,稍有差错配合不当,很可能不等对方攻击,自己先就同归于尽了。”她是行家,直接指出对方想法的错误和困难:“这次与那个叫于虹的人交手,贾兄并没受伤,而我却气机接近崩毁境界,原因就是我不但承受于虹的真力反震,也受到贾兄所加的一部分震力伤害。如果我的修为稍弱一分半分,恐怕尸体早寒了。”“所以须讲求配合……”
“这岂是三年两载便可圆熟配合的?得找地方苦修苦练漫长的时日。我家练武功在于强身保命,可没有天下无敌造福江湖的志向。有件事我感到疑惑,不知该不该问清以解惑释疑。”“你所问的事有何疑惑?”伏魔剑客问。
“记得在信阳,我第一次与贾兄相遇,贾兄只有一个人,尔后朋友似乎愈来愈多,你们不会是凑巧走在同一条路上行道的,是否事先约好了,要在这条路上,进行某一种秘密大事?”“我在信阳请朋友传讯,留下话说明调查的事故根由,请途经信阳的朋友或同道,跟来助一臂之力。”伏魔剑客有条有理地解释,理由充分:“我觉得你在查问这件事,必定是志同道合的我道中人,所以邀你协力参与,今后我仍然邀请同道协助,人数可能愈来愈多,我多么希望你能留下……”“我抱歉……,明天必须动身返回河南。”她仍然坚决地拒绝:“希望你能忍耐,等后到的朋友中,有可以对付妖女的高手,有充分的准备再动手,操之过急,成功的希望不大,凭人多并不可恃,那会造成惨重的损失。”“我们会谨慎安排的,我和贾兄弟会重视你的忠告,杨姑娘,敬你一杯水酒,祝你西行顺利。侠义道朋友,盼望日后你能举剑行道江湖,咱们在江湖等你,日后江湖上见,我先干为敬。”江湖客转变话锋,知道说服的努力徒劳无功:“目下的女英雄武林三凤算不了什么,你一定可以凌驾她们成为江湖第一女杰。”江湖客的见识,就比伏魔剑客高,及时中断话题,结束可疑的探询,如果姑娘再深入探诘,必定找出可疑的征兆。许多朋友凑巧走在同一条路上,逐渐结伙策应,未免太巧了吧?伏魔剑客闲得无聊,伸手管闲事,其他的人,难道也闲得无聊,有志一同也参与管闲事?这些人是干什么的?没事干天南地北闲逛,恰好逛在一起,游手好闲大家伸手管闲事,谁肯相信这种荒谬的巧事?杨琼瑶不是笨蛋,已经对现况生疑,再盘问下去,这些人必定会露出马脚,所以结束话题是最聪明的手段。月华曹娇在文斌的房中进膳,房没有内间,床与桌便占了全房的一半空间。
两盏菜油灯仍嫌光线不足,光度不足反而增加进膳的情调。
文斌居然拒绝多喝酒,两个人只要了一壶意思意思,大概知道晚上可能有情况,喝多了酒必定误事。菜肴十分的丰盛,寿州人对食物的要求,以精致高品质享誉淮南,有十之七八是江南风味。文斌的盘缠甚丰,月华曹娇也是富婆,店中供应美食,两人闩上房门慢慢品尝。
“于虹,你的神情有点不对。”月华曹娇终于发觉他神情有异,一面替他斟酒一面笑问。
“有何不对?”文斌轻松的神情,与以往经常在警戒中的神情大为不同。
“傍晚之前,你像热锅上的蚂蚁,打点雇船或起早动身的事,急于动身的神情,连不相关的店伙看了,也替你焦急。”“对呀!以为我们急于逃走的人,一定更为焦急,焦急便会迫不及待铤而走险。”
“哦!你的意思……”
“比方说,我们东走凤阳。”
“我们本来就要走凤阳呀!”
“如果是逃,当然愈快愈好。”
“最好是胁生双翅,一抖翅飞到天尽头。”
“用内劲赶长途,前一个时辰,你可以逃出多少里?能支持多少时辰?”
“逃,前半个时辰,所带的包裹重约十斤,我保证可以远出四十里以上,后半个时辰,也可以再奔三十里,支持两个时辰,不会血沸气散。”“到凤阳全程一百八十里,一个时辰之后,你我已经远出七十里外了,一大群人在后面穷追,追得快的人就算脚程与我们相等,我敢说不会超出三个人,三个人敢向你我动爪子?那是送死,娇娇,你怕什么?”“哦!我明白了,你打算出其不意,突然离境远走高飞。”
“不,我不打算逃。”
“那你……”
“我等他们来。”文斌眼中,又幻现肉食兽的光芒:“他们以为我们急于逃离,所以迫不及待下手。”“他们会来?”月华曹娇打一冷战:“今晚?何时?”
“可惜。”
“可惜什么?”
“他们的大援,或者我所要等的人,要明天傍晚才能赶到,今晚他们不会来,除非我们动身。所以,今晚不会有事,没有凶险,因此我才神情轻松,陪你欢欢喜喜共享盛筵,不会有人来打扰,除非我判断错误。”“你……你的话我听不懂……”
“听不懂不要紧,懂享受美食就好。呵呵!”
“今晚我不回房。”月华曹娇突然脸泛桃花,媚眼如酥瞥了文斌一眼:“我害怕,我知道你不是好色的人,你喜欢我,不是吗?”“呵呵!不好色的男人,一定有毛病,得去找郎中。问题是:该不该好,好到什么程度;能不能好,用哪一种心态好,我喜欢你是不会有疑问的,问题是从哪一种角度喜欢。喜欢一条漂亮肥美的鱼,当然喜欢把这条鱼清蒸红烧。你看,我现在就想抱抱你,从你的樱桃小口吮酒,喜欢得不得了。”他像是醉了,挪了挪长凳,双手一张。“杀千刀的冤家,你把我看成鱼啊?”月华曹娇腻声娇呼,绕过桌角投入他怀中,狂野地坐在他膝上,喝口酒亲昵地度入他口中。片刻间,发乱钗横,罗襦半解,笑语轻扬,春满小室,天地是他们的。
喜欢漂亮肥美的鱼,下一步必定是宰杀待烹。
淮南老店内也出现另一种的场面,虽也牵涉到饮食男女,但却以另一种型式发展,缺少欢乐的气氛,而且充满了怨毒和仇恨。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伏魔剑客的饯行宴,初更将尽便宾主尽欢而散。
三个人一席宴,可知不会拖得太久,有多少话尽可畅所欲言,人一多,七嘴八舌加上闹酒,那就得拖到三更天啦!杨琼瑶在宴筵间,本来就心事重重,不想多说,任由伏魔剑客两个鼓如簧之舌,想打动她不要办事半途而废,不要中途小受挫折便撒手,想说动她仗剑迈入江湖,想……总之,挽留她的意念十分迫切。她已经拿定主意,不为所动,但她却不知,所拿定的主意,只是单方面的打算,有点一厢情愿。她的主意很简单:由明转暗。
躲在暗处冷眼务观情势的发展,至少可避免站在伏魔剑客一边,与文赋为敌的尴尬局面,在暗处活动也方便些。计划中,五更初她就到了郊外改变身分。
刚洗漱毕,房门响起叩击声。该是店伙来收拾洗漱用具,同时送来沏妥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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