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均均冲口而出:“什么样的女人会舍得从你身边跑掉?”
涂剑蘅没把她的话当赞美,只是无奈地笑笑。
“在我事业失意而低落的时候,是会被我气跑的。”
莫均均不说话了。她明白自己又来到了那个问题的关键点,她相信他一定跟她一样,曾经有过一段无奈的经历,才会造成他现在对事业的消极。
“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涂剑蘅深黝的眼光盯着她看,突然有股“说”的冲动。他想把自己的故事告诉她,他的快乐、他的苦恼,一切的一切:即使是冯子民的事也不想再隐瞒她。
莫均均在心里立刻回答:想!但她终究没说出口。
她当然愿意多了解他,想得不得了;但同时她又害怕知道得太多……她怎能这么关心他?这么在乎他?她根本就该跟他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不必了,你不必说,我也不想听。”莫均均违背了自己的心意。“我自己的麻烦就已经够多了,你还把你的麻烦告诉我。”
涂剑蘅没说什么,收回停伫在她身上的眼光,只是自嘲地笑了笑。
哎!难得他有勇气说,她却是不屑听。
那边长椅上的情侣站起来了,走过两人的眼前,那女孩多看了两人一眼,似乎艳羡这两人的外貌如此出色而相衬;但她突然带些兴奋地冲向莫均均。
“嘿!你是前阵子在报纸上吵得很大的那个莫均均对不对?!”
莫均均眼珠子一转,尴尬得很。
在报上吵翻天的事说光荣也不见得,这让她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但怎么会被认出来呢?她下意识地坐正身子,慌张起来。
她的头发有没有乱七八槽?她脸上忘了化妆!她刚才的坐姿是不是很难看?
涂剑蘅不忍见她着慌的样子,皱皱眉问那女孩:“莫均均是谁?”
女孩呆了呆,看涂剑蘅又一副认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隔了半天只好说:
“喔,抱歉!我可能认错了。”
男孩有点窘,拉着女孩急忙走了,一路上还听得见女孩喊:
“可是她真的很像嘛!我还去听过她演讲的……”
涂剑蘅三两下替她解了围,他笑着糗她:“叫你别那么出名嘛!人怕出名猪怕肥,你没听说过?”
“又不是我愿意出名的!”莫均均懊恼地抱怨,还把气全出在他身上。“还不都是你?!不给我时间换衣服,害我一身邋里邋遢地就出门,否则我哪会怕被人家认出来?!”
“你这一点也不叫邋遢,叫自然!”他认真而笃定地给她信心。“谁说脸上涂得红红紫紫的就一定好?谁说一定要穿名牌衣服才出色?真正漂亮有气质的美女,不管穿什么都耀眼!”
“再说一次。”莫均均缓慢而清晰地说。
“什么?”
莫均均仰头面对星空,却合上了双睫,缓缓道:“你再讲一次,我就相信你。”
涂剑蘅的目光飘动了一阵,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
“要我说一百次都没问题,但我以为你一向是很有自信的。”
“不见得,”她双手支在草地上,姿势没变,声音意外地带点疲累。“在穿上漂亮衣服,化上妆时可能有,手上拿着我自己写的书时可能有,那些是我的盔甲;其它时候,不见得。”
“你不需要盔甲。”涂剑蘅再度诚恳地说出他的看法。“你聪明,美丽、特殊,你值得所有女人羡慕。”
他的话似乎触动了她心中的什么,她喃喃自语:“如果我真的那么好,为什么还有人不要我?”
涂剑蘅心一紧,预感她终于愿意对他说出她的心结了。
他小心翼翼地措辞:“你说的是……”
夜这么柔,陪在她身边的男人又这么善解人意而聪明,莫均均是有股冲动想把她的深层心事和盘托出,但她仍抱持怀疑地不肯完全信任他。
“没有,我没说什么。”她垂下了头,再扬起视线的时候,她微笑地把话题转了个弯。“你知道吗?最近我常梦见我是金鼎电池广告里的那只兔子,拿着鼓一直敲一直敲……”
涂剑蘅知道她又退缩了,但他已经十分心满意足了。难得她肯跟他说出她心里的感觉,不怕让他知道她的软弱,他没有V8好拍下这值得纪念的一幕,只好回答她的问题。
“那只兔子不停做着反复的动作,不表示你陷入了一种低潮而无意义的状态中。”
“你看,”莫均均笑了,却笑得飘飘忽忽的,她的眼神也蒙蒙如雾。“我没有你说得那么好,我并不值得人家羡慕!”
他深深地看着她。为什么?她的眼光竟令他心痛,他想冲动地告诉她,别再担心,我不会让你失望,我会保护你一辈子!
“你不需要人家羡慕你,”他不由自主地说,声音沙哑而低沉。“你需要的是去爱人,和被人爱。”
莫均均一惊,猛地抬起头来,正好跌入他眼中的温柔。她在书上曾读过“沉溺在柔情的眼眸中”这样的句子,她没想到会是真的!如今她眼前就是一双教人不由自主想沉溺其中的眼睛。
她垂下视线,虽然躲避着他,却能感觉到他炽热的双眸仍盯着自己,那股灼热的力量,压迫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她知道他吸引了她,她也爱上他了!他的幽默、耐心、陪伴,渐渐使他在她心中的分量愈来愈不可或缺:她并不想爱上任何人,但事实却非她所愿。
如同莫均均,涂剑蘅也有他的挣扎。这爱情来得太快,他不想逼她接受他,不想造成她内心强大的冲击,但事实却总是违背他的理智,让他抑不住自己激荡的情绪,强烈的意乱情迷……
他忽然发现,只要他再往前几分……他就能吻住那两办甜美的双唇。
有一种古老说法是——不管你渴望什么,那都是你的潜意识:而只要你一直渴望下去,事情就会真的发生。于是,距离以微妙的速度,在他俩之间慢慢消失,渐渐缩小……然而……滴滴咚咚……下雨了。
冰凉的雨滴在两人之间形成了阻隔,也浇熄了那一簇才刚燃起的热情火焰。
莫均均不由得为刚才的失魂落魄而责备自己。借着下雨,她理直气壮地嚷嚷:
“赶快去躲雨呀!还呆呆坐在这?!”
莫均均一吼,涂剑蘅迅速抓起地上的空罐、塑料袋,跟着她冲进最近的回廊下躲雨。
回廊下聚集了不少跑进来避雨的人,一对对男男女女的情侣。
涂剑蘅不由得咕哝:“从哪跑来这么多人?刚才外面不是安静得很?这些人不晓得都躲在哪里。”
人这么多,刚刚的柔情蜜意也消失无踪了。莫均均不禁担心起这场狂下不停的雨势。
“要是雨都不停怎么办?”她喃喃道。
涂剑蘅干脆地给了她一个简单的答案。
“你在这等着!我去刚刚路过的那家便利商店买伞。”
这是个好方法没错,可是……
“雨下很大耶!”莫均均不放心地说。
“没事的,你等我!”他爽朗地对她笑笑,随即转身冲进雨幕,往对街的便利商店直奔。
“喂!不用——”莫均均着急地喊,却已经来不及了。
几分钟过去,涂剑蘅撑着伞回到她面前。
伞下的他,一身是水,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名副其实是只令人发噱的落汤鸡,可是她就算想笑也想不出来……不只为了他的体贴才会淋得一身湿,也因为这场雨,释放出他T恤下面的原始曲线。她几乎看见他壮硕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地引人遐思。
她猛抽一口气,勉强自己忽略他强烈的男性魅力,走进他撑着的伞幕下,偏偏那伞却不大,她免不了只得靠在他身侧,不时碰触着他因雨水打湿而紧贴在身上的牛仔裤。她不得不想象,他牛仔裤里结实的长腿……这令她心慌意乱的情势,逼得她非骂人不可。
“干嘛买这么小的伞?!还只买一把!”
“拜托,小姐,”涂剑蘅也很无奈。“临时下雨大家都跑去买伞,这是最后一把。能买到算你命不错了!”
莫均均住嘴了。但他距她不到十公分的高大身躯,没来由地教她心跳加速,刚才那心荡神驰的感觉又全窜上身了,她只得专心走路,专心得像在进行比赛一样,祈祷她家能赶快到。
莫均均仰头一望,咏咏房间是暗的,这表示姐姐还没回来。她只得努力往裤袋里掏钥匙,边掏着她又边想:他被雨淋得这么湿,于情于理,她都该请他进屋里先擦干身子,可是若让他进屋,这又有点……
正为难着,她掏出了钥匙却只听她大叫一声——“糟了!”
“怎么了?”涂剑蘅也被吓到。
“都是你啦!”莫均均懊恼地说。“刚才死催着我出门,害我拿错了钥匙,这不是大门的钥匙啦!”
原来是这个。涂剑蘅不在意地指指楼下开敞的大门:“大门没关啊!”
莫均均只恨不得喘他一脚。
“那楼上呢?不用进门啦?笨蛋!”
涂剑蘅不甘心被骂笨蛋。他仰起头,研究着这栋五层楼公寓,莫均均住在二楼。他忽然说:“这是栋老公寓了。”
“管它老不老?!”莫均均没好气地。“我现在只想回家洗澡!”
“说得好!还押韵呢!”涂剑蘅心情好地笑着,指指她家的阳台。“别担心!你看,楼梯间的窗户有窗台,而窗台离你家阳台的距离不过一尺。你家又没铁窗,我想我可以跳过去。”
莫均均诧异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个烂设计的确如他所说的让人有机可趁,但她还是有些顾虑。
“危险耶!”
“不危险!”他大胆地笑笑。“就算摔下来也才二楼,死不了的!奇怪,照这样看来,你家应该常遭小偷才对,这么容易爬!”
“放心,你不当小偷,我们这里的治安就好得很!”莫均均瞟他一眼,径自走上了二楼。
涂剑蘅只得跟上去,没等她开口,他已自动自发地攀出楼梯间的窗户。
那窗台的确就像是专为小偷设计的楼梯,非常方便。莫均均还担忧地从另一扇窗伸长了脖子看,然而涂剑蘅长腿一跨,立刻就跳到她家阳台了。
“啊!太好了!”
莫均均高兴地想拍手欢呼,忽然之间,她听见屋里传出一阵激烈的犬吠声,之后是匆促的脚步声,跌撞地像是碰倒了什么东西的声音。
啊!糟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家有恶犬?!”门碰一声被打开了,涂剑蘅既狼狈又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
“我忘了。”莫均均无辜地说。“那不是我们养的狗,是我姐他男朋友的啦!放在这里借住几天。牠平常不是这样,还满温驯的。一定是因为看见你从阳台上莫名其妙跳下来所以才发狠的。”
“我莫名其妙?!”
莫均均捂着嘴掩住笑,走进了屋子,尝试制止那只中型秋田犬的狂吠。
“喂喂,回阳台去啦!跑出来吓人干什么?”
然而那只狗并不熟悉莫均均,更不喜欢莫均均对牠嚷嚷。牠狂吠了两声,不但不后退,反而更往前跨了一小步。
“你别过来呀!喂——”
莫均均也被吓着了,她本能地往后一退,这一退却不小心结结实实摔进了涂剑蘅的怀里。
“小心!”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接住了她,还顺手把她转了个身。这一来,她就直接面对着他了,身子还箍在他怀里,鼻尖对着鼻尖,彼此的气息纠缠着紊乱的心跳。
他原不准备对她做什么,但她却自个送进他怀里来,像是老天爷特别给他的机会,他不想放弃也不想犹豫,立刻捕捉了她的唇。
他阳刚壮硕的手臂揽着她柔软的身躯,他沁凉的唇触碰了她的。她的心脏像是跳到了喉咙,那甜蜜的热力几乎要将她的唇融化……
她在心里回忆起他们第一次的拥吻,但那记忆万万不如眼前的真实来得震撼。她虚弱地响应着他,主动贴近他的胸膛,把自己更贴近他火热的怀抱,一阵阵销魂的滋味在交缠的舌尖中传递,她昏乱而狂热地吻着他,双臂向上紧紧缠住了他的脖子……
激动的欲望在彼此的血液中燃烧,急遽喘不过气的热情正是点燃欲火的引信,理智不见了,她的唇诱惑地滑过他的鼻尖,气息抚着他那张线条完美的薄唇。他的手也溜上她的胸口,火热的手掌引发她潜藏已久的情yu……
“卡卡……”门外似乎有点声响,但两人都没时间理它。“卡卡……”那窸窸窣窣的声音继续传来,终于,门打开了。
莫均均弹簧似地从他身边跳开,睁大了眼睛瞪着门口。不小心看到这火热情景的人眼睛瞪得比她还大——是莫咏咏,她回来了。
莫咏咏惊讶地看着涂剑蘅。只见他气喘吁吁,又一脸骇异地看看妹妹;妹妹同样地也是满脸通红……莫咏咏这才尴尬地发现,她回来得还真不是时候!
她下意识想转身走出门去,可是这样做又好象太明显了,她只好朝两人讪笑了笑,然后把注意力放到那只狗身上。
“咦?牠怎么跑出来啦?来来!我带牠回阳台……”
狗是咏咏男朋友养的,毕竟比较听她的。很快地,她带了狗一起躲到阳台去了。
刚才所发生的一切,连涂剑蘅自己都难以解释、难以相信。
他惊讶于她在他身上引起的力量,让他没了神智、没了想法,他的眼里:心里只有她。
不管莫咏咏在不在,但他和她一样明白——他不能留下来。他也和她一样清楚,他若是留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而他相信,那绝对是她还来不准备接受的。
他朝她笑笑,尽可能表现出潇洒自然,希望化解她的尴尬不安,他用唇语跟她说了两个字:再见。
莫均均响应他的笑容十分僵硬。怔怔地望着他迈出门外的背影,她的脑子一片空茫昏乱,好象有一千只蜜蜂在那嗡嗡打转,什么都没办法想。模模糊糊地,她只想到一件事……至少她不必留他下来吹干头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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