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巴达 更新时间:2011-12-17 11:26:20 本章字数:5014
坐上马车那一刻,我就后悔了。因为,我清清楚楚看到娉婷唇角那诡异的笑,而后,是一股幽香,只觉身子一软,就失去了知觉。在意识崩溃的一瞬间,我在心里暗想,娉婷,若是老娘不死,必定弄死你!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逐渐有了意识。疲倦一阵阵压来,我揉了揉绞的死紧的眉心,勉强睁开了眼睛。
这里是——我在皖县的闺房!
当当当!我的脑袋如遭重锤,我究竟昏睡了多久,居然一觉醒来就到了皖县!
“小乔醒了。”熟悉的声音却有着陌生的冷静,只见她身着华服,环佩铃铛,施施然向我走来。除了那张桃花般娇嫩的面庞,其余的,都让我陌生的发抖。
“娉婷?”
女子轻笑,将热腾腾的炖鸡粥放在我面前,眉间透着些许娇媚。我的骨头一下酥了,对着那碗粥使劲的摇了摇头。
谁知道你有没有下药?!
“小乔难道不饿吗?”
她叫我什么?
她叫我,小乔?难道不该叫我小姐?!
仿佛看出了我的疑惑,她勾了勾唇角,“我已经是你的二娘了。”
我张大了嘴,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这就是所谓的麻雀变凤凰?这就是所谓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这就是,你做那些事的原因?”勾起讽刺的笑容,我冷声道:“为了钱?”
怔了怔,她的唇角是浓浓的嘲讽,“你我不是同一路人吗?”
“同一路人?”我默然,随即喝了一口粥,“争来争去还不是小?就算是嫁给了那个糟老头,还不是他手上的一枚棋子?有用的时候,甜言蜜语,绫罗绸缎,没用的时候,弃之如糟糠……”
娉婷的身形晃了晃,面容有些苍白,好半天她才回过神来,“用过餐之后,去书房,老爷有要事相谈。”说完,她就转身离开。我顿了顿,故意扬高了语调,换上一副真挚的口吻,“娉婷,无论你做了什么,都永远是我的好姐妹……”
她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低低说了什么。那两个字,也随着风,悠悠的飘进了我的耳朵,“小姐……”
勾了勾唇角,我继续喝了一口粥,只是这味道不如我意,跟我家那个新来的厨师相比相差甚远。哎!不知何时才能吃一块桂花糕啊?
休息了好一会儿,我起身,正想去书房,猛地,门却“吱呀”一声开了,定睛一看,走进来的不是娘是谁?
“娘!”心里的石子顿时落下,只觉一阵酸味在胸口发酵,然后,变成了眼泪。娘她,果然没事!
“颜儿。”娘快步上前抱住我,沉静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你记得娘了,太好了。”
我一怔,想起前些日子乔装失忆,令娘担心,只能哽咽的说着,“娘,我好了,什么病都没了。那你了?身子还好吗?”
“好,好。”娘甚为激动的点头。这时,我才发现她的双鬓有些白了,眼角也出现了细纹,就连那美丽的眼睛,此时此刻也暗含沧桑。
“娘,你受苦了。”我想,世界上没有哪一个女人看到自己的丈夫另结新欢高兴的起来,就算再贤良淑德的女人,也会黯然神伤吧!
娘轻抚我的脸颊,眼泪簌簌的掉了下来,几次想说话都被眼泪哽咽在喉咙里。我抬手,轻轻帮她拭去眼角的泪痕,却怎么也抹不尽,只能跟着她一起掉眼泪。
忽然,门又开了。看清楚来人是谁,我下意识的把娘拦在身后。这或许出于保护的本能吧!
“姐姐,准备好了。”娉婷扬唇,有些紧张的说道。
娘赶紧擦了眼泪,拉着我就往外走。我有些不明所以,只能跟着娘的步子小跑起来。不一会儿,我们就畅通无阻的走到了后门。
“马车呢?”娘回头问道。
“马车在外巷,不方便进来。”娉婷张望了四周,底下声道,“姐姐,快,若是被老爷发现就糟了。”
我一头雾水。
“颜儿,快走,永远也别回来。”娘把我往前推,伸手拉开后门。我怔了怔,只能茫然的喊了一声,“娘……”
“颜儿,快走,若是被老爷发现就糟了。”娘又把我往门外推了一把,这时,我才明白娘是要帮我逃跑。连忙回头,紧紧握住娘的手,“娘,你要保重。”
“小姐也要保重。”娉婷往我手里塞了什么东西,我正有些怀疑,突然,她退后一步,尖声叫道:“有刺客,有刺客……”
我和娘同时一愣,我感觉手里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连忙扔掉,随后,我上前捂住她的嘴巴,紧紧勒住她的脖子,警告:“若是你再多喊一声,我就送你去见阎王。”
娉婷不紧不慢的转过头来,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黄泉路上,有你和姐姐做伴,也不孤单啊。”
话音刚落,本来阴暗的后门突然亮了起来,无数只灯笼把这个狭小的地方照得亮堂堂的。心中忽然有一丝明了,我就说这丫头态度转变的特快,原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想着,手上微微使力,就算杀不了你,老子折磨你总可以吧!
“老爷……”身后,是娘略带惊恐的声音。我回头,乔玄站在一片灯火中,眼中的精光暴露无疑。他衣服发髻整齐,想必一直在等这场戏上演。
“小乔在做什么?还不放开你二娘?”乔玄这话是冲着我说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娘,我知道他是在警告我,威胁我。
咬唇,我松了手。
“夫人,虽然为夫纳妾仓促了点,但你也不能怂恿孩子离家出走啊。看你,大病初愈。”乔玄轻轻为娘拭去额上的薄汗,吩咐道,“来人,扶夫人进屋!”
娘微微迟疑,随着下人走了几步,转身看我,我笑了笑,示意没事。
“老爷,”娉婷毕恭毕敬的走到乔玄身侧。我的背脊开始发麻,这女人,嘴里准吐不出什么好话!妄我以前还当她是朋友,想不到她竟是如此卑鄙小人!
“这是妾身刚刚在混乱中拣到的。”娉婷将一块羊皮子递给乔玄。乔玄接过,打开一看,脸色大变,走上前来,“啪”的一个耳光,我只觉脸上热辣辣的疼。捂住脸颊,我清晰的看到娉婷眼中那抹得意。
“贱人,竟敢出卖我!”
我怔了怔,不明所以的盯着他手里的羊皮子,一丝疑惑涌上心头。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乔玄为何那么紧张?
“小乔刚回到府里,对府里的事情一无所知。妾身认为,能如此顺利的得到这样东西的人,恐怕只有……”
我瞪大眼睛,她是想嫁祸给娘。好狠毒的女人!居然想到这种一石二鸟的奸计!居然想除去娘做大!
“是我偷的。”我看着娉婷,轻轻的笑起来,“周瑜待我好,我的心自然向着他。”怎么着!老子就是喜欢背黑锅,你能把我怎么着?!
“哼,我究竟造了什么孽,尽生出些胳膊肘往外拐的贱人!”乔玄脸色铁青,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捏的我骨头直疼,“小乔,今晚你就好好想想你是向着谁的?否则,作爹的会不客气!”
说完,一把又推开我。我的胳膊立刻被家丁架住,动弹不得。
“带下去!”
尽管现在处境艰难,我看着娉婷依旧笑得一脸得意,想得逞,下辈子吧!
梦入江东 谢礼
阿巴达 更新时间:2011-12-17 11:26:20 本章字数:11169
夜雨,来的甚急,没有一丝预兆。窗外的天竺桂被吹得“簌簌”作响,不停的拍打着窗户,在格子窗上投射出斑驳而诡异的倒影。
雨一直下。桌上的油灯,不知何时灭了,青白色的烟雾就像少女的手指,不甘寂寞的抚摸着屋里的一切。站在窗户旁,脚已经麻了,我才发现我已经站了两个时辰。动了动脚,一阵麻痹,腿上麻麻的疼,就像无数只小蚂蚁在腿上来回爬动。好不容易艰难的转身,只觉身后一暗,我连忙回头,背后却如往昔平静。
呃,幻觉,一定是幻觉……
一回头,某人已经大摇大摆的跪坐在茶几旁,神情自若的为自己沏了壶茶。我的心瞬间有了温度,结结巴巴的喊了一声,“子曦大美人……”虽然子曦大美人也不是什么善类,但是现在她无疑是大救星,瞬间,我仿佛看见她背后无数鲜花绽放,活脱脱一救苦救难的大菩萨。
“嗯?”子曦眯着眼睛看向我,我立即改口,“子曦,你怎么来了?”
“本来是想看乔玄老头耍什么花招……”蓦的,她顿住,眼底的神光捉摸不定,“你过来。”
我顿了一下,屁颠屁颠的跑过去,“什么事?”
冰凉的触感令我猛地一惊,她的手就像万年玄冰般寒冷,轻轻的抚着我手上的脸。我下意识的往后一退,更加确定子曦大美人是不择不扣的lesbian。
“谁伤了你?”那声音平静的诡异,我却从中感觉到寒彻心扉的冷风。唇角一勾,我别过脸去,捂住脸颊,“二娘。”
并没有预期的要帮我报仇的话语,她只是盯着茶杯,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子,塞进我的手里,“交给周瑜。”
什么?我呐呐的打开,眉心皱的死紧,又是繁体字!
“怎么?”她问。我叹了口气,不耻下问,“这写的什么?”
子曦秀眉一样,有些惊讶的看着我,随后低低的笑出声来。那笑里,有不解,有无奈,更多的却是嘲弄……
“曹操与袁绍决战官渡,孙策欲偷袭许昌……”
我怔了怔,脑袋忽然一片空白,只留下那一句“孙策欲偷袭许昌”。来不及细想,我已经抓紧子曦的领子,颤抖着,小心翼翼的问:“孙策要偷袭许昌?”
子曦愣住,拔下我的爪子,继续说道:“乔玄得知此事,已经捎信给了曹操。若是周瑜知道此事败露,必定会劝回孙策……”
我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是一个人自言自语,“晚了,已经晚了……”
我怎么忘了?我怎么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建安五年,孙策死……恍惚间,我仿佛听到遥远的声音传来,“独战东南地,人称小霸王。运筹如虎踞,决策似鹰扬。威镇三江靖,名闻四海香。临终遗大事,专意属周郎。”轰轰烈烈的一生,竟这短短的几行字……不知是可喜,还是可悲?!
“什么晚了?”肩膀被捏得很疼,我回过神来,按捺下心中的慌乱,“没,没什么?”
“既然如此,你好自为之。”说完,就留给我一个华丽丽的背影。我怔住,连声道:“你不帮我?!不救我吗?!”
子曦停下,回头,绽放一个妖娆的笑容,“救你?我为何要救你?”
“你……”我语塞,顿了一下,“我们不是盟友吗?”
“盟友?”唇边是一抹讥诮,“若是连这点小困境都摆脱不了,就死不足惜。”
死不足惜?我的背脊一阵发麻,只能硬着头皮乔装冷静。不过,现在能冷静吗?姐夫死了,周瑜该有多难过?他与孙策的感情,比手足还亲,若是得知姐夫意外身亡,他,他该怎么办……我的心慢慢的痛彻开来,我想待在他身边,我想为他分忧,我想做他的依靠……我想尽我所能安慰他……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不惜一切!
“若是你知道我准备的谢礼,断然不会就这样轻易离开。”看着她的背影,我柔声道,声音里充满了诱惑。
“哦?”某人停了停,没有回头,只是象征性的敷衍一声。
眯了眯眼,我尽量放低语气,“孙策的项上人头,如何?”
子曦猛地转过身来,眯着眼睛打量我,眼底飞快的跃过一丝惊诧,但很快,又恢复成往日冰冷慵懒的模样。扬唇,她嘲讽道:“就凭你?!
“就凭我。”斩钉截铁。而后,我笑了笑,“否则,怎么能有资格做你的盟友?”
怔了怔,她笑了,就如夜间绽放的罂粟,妖娆而炫目,“我越来越欣赏你了。”
我也笑了,意味深长的扬唇,“精彩的还在后面呢。”
“哦?”眯了眯眼,子曦抚了抚如月光般美丽的长发,微微转头,绝美的侧脸在暗夜里更加凄美,“明天一早,我就带你离开。不过——”顿了顿,她看向我,“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一件事情要办。”
“那我等你。”
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身影消失,我才无力的跪坐在地。
姐夫,对不起,我真的不是要咒你死,若是我早一点想起这件事,我定会阻止。可是,该死的我却沉浸在幸福中,该死的我还要借你之死来脱身,该死的我……
一宿未眠。
卷起湘帘,自外透入春日的明朗与骄炙。地面还是湿的,移动着的光点缓缓照到的大理石地面,闪着粼粼的光点。雨后的一切,似乎都带着新翻的泥土气息,混着青草味儿,还有各种花的香都在微微润湿的空气里酝酿。
深呼一口气,今天,又是新的一天。
顶着熊猫眼,我淡淡的抹了些脂粉,又换了套衣服,让自己看起来有精神些。往镜子里一照,颇有点明眸皓齿,绝代风华,再加上那双似喜非喜,似怨非怨的双眸,真是活脱脱一惊世大美人!
正臭屁着,调笑的的声音蓦地响起,“在这种节骨眼上,你还有这份闲情逸致?”
知道来人是谁,我懒得回头,沾了点石黛,细细的描眉,尽管在现代我化妆的技术好的没话说,不过,在古代,我这描眉技术简直不敢恭维。这不,一条恶心的毛毛虫正趴在我的脸上……
“呵呵……”某人似乎憋了很久,终于闷闷的地笑了出来。我额上青筋直冒,转过头去,凶巴巴的吼道:“笑什么?你以为很容易吗?你来画啊!”话一说完我就后悔了,这时候逞什么能?万一她发飙了,我可就功亏一篑了!
下巴被捏住,迫使我抬起头来。我吓了一大跳,“干,干什么?”
“画眉啊。”回答的理所应当。我正要挣扎,她那白皙的手指覆上了我的眉,我只觉全身一阵晕眩,已经被点了|茓,我只能傻傻的盯着她。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她。她有一双丹凤眼,眼角微微上扬,淡褐色的眼眸若秋水,顾盼生姿,如月殿姮娥。娥眉淡扫如远山,朱唇轻点,淡妆薄施……这才是倾国倾城;这才是人间尤物……怪不得,她时时刻刻带着面具……
“好了。”
不知何时,我已经能动了。我已经没有自信再看铜镜里的自己,毕竟,真正的大美人站在我面前……
“不看看吗?我可是画的好辛苦。”子曦挑了挑眉。我叹了口气,拿起镜子一照,当场石化。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眉,细弱柳枝,形若远山,画的确实不错。不过,一粗一细,一弯一直,一个形同拂柳,一个恶心如毛毛虫,当这些不和谐的一切聚集在同一张脸时,就不能用一个“丑”字来形容,简直就是丑丑丑……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而且,绝对是妒忌我的美貌……
“怎么?不满意吗?”子曦勾起一抹邪笑。
摇了摇头,拿出手绢轻拭“毛毛虫”。子曦敛了笑容,凝视我的淡褐色眼眸似有淡淡微光,星光浮动,犹如一张巨大无比深不可测的网,无边无际的洒下……
“美是灼目而短暂的,越是美丽的女人,越易于招致残忍、悲惨的结局。这,是我对你的忠告。”
忠告?我愣住,随即郁闷的想,这句忠告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时间差不多了。”望了望微微刺眼的阳光,子曦转身向房门走去,走了几步,停下,“你不是想离开这里吗?”
怔住,我立刻跟上前去,紧紧的跟在她身后,“怎么出去?”我一脸的跃跃欲试,走暗门,还是轰轰烈烈杀出去?今天我可是准备齐全了,若是要飞檐走壁,我还准备了绳索!
“走出去。”说完,子曦就在我惊愕的目光下大摇大摆的拉开房门……
见我还站在原地,她不耐烦的喊了一声,“还不跟上?”将信将疑的,我出了房门。屋外一片死寂,感觉连空气都凝固了。我看了看周围,发现守着我的几个侍卫都不见了,正想问,子曦已经走远了。
我小跑几步,贼兮兮的跟在她身后,眼睛四处乱瞄,生怕被逮住了。倒是大美人,脸不红心不跳的,悠哉悠哉的。
“我在井水里下了蒙汗|药。”见我紧张兮兮,某人终于大发慈悲告诉我原委。我一听,顿时松了口气,腰杆挺直了,小心肝也平静了。
走了几步,子曦忽然停住,我没有留神,直接撞在她硬邦邦的脊梁上,本来不太高的鼻梁又矮了一点。
“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低低的说了一句,她就快步向前走了。我愣了愣,随即失笑,原来她是为我报仇啊。
突然间,我觉得子曦大美人可爱起来了!
出了府,我站在匾额下,复杂的盯着匾额上那几个飞扬的繁体字。
我知道,这一生,我都不可能在踏进这里一步了……
“站着做什么?等着乔玄来抓你吗?”
摇了摇头,我笑了,“谢谢。”
“我不需要感谢。”阳光下,子曦那双美丽的眸子忽然变得阴沉起来,连身周的的光芒也变得刺眼起来,“我需要的是……”
心一沉,她需要的是——孙策的命。扯开唇角,我问:“今天几号?”
“四月初一。”
看了看清晨还有些熙攘的街道,我答:“三日之后,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
“三日之后?”子曦的声音微沉,隔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那在此之前,我会护送你回巴丘。”
什么?我愣住,这家伙纯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呃,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君子……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船坊中,又开始吟唱一首曲子。我趴在桅杆上,静静的望着西边的一片残红……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为了躲避乔玄的耳目,我和子曦改走水路,恰好碰见这歌舞坊,便顺道搭船回巴丘。不过,歌舞坊毕竟是歌舞坊,有渡口便停下迎客,因此也耽误了不少时间。
叹了口气,坐船是舒服啦,可是这样走走停停,我要多久才能见到周瑜。
“公子,”这声音好像是歌舞坊的红牌——雪鸢姑娘的声音。说起这位雪鸢姑娘,就不得不提她的舞技与歌喉。那飘渺的舞姿如飞燕般轻盈,那婉转的歌喉宛若黄鹂般动听。偏偏这位姑娘,不仅才艺是一绝,长得也美若天仙。每天要见她的达官显贵,老早就派家丁在渡口排队了。毫不夸张的说,要见她一面,比见现代的大明星还难……
要死了,他们怎么上甲板来了,要谈情说爱找个隐蔽的地儿,我才不想长针眼!想着,我就往蹑手蹑脚的往后退,千万别被发现,否则你们不尴尬我还尴尬呢!
“如你所料,吴侯在两日前被刺客所伤,性命危矣。”这一句,清清楚楚传入我的耳中,我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一动不动。
“孙策已经捎信给孙权,连他自己也知道命不久矣。”平时那若黄鹂的声音此时此刻却冷得如寒风一般,刮得我的心一阵刺疼。战战兢兢的扶住柱子,我才勉强能够站立。
“还有,公子,”声音再次响起,竖起耳朵,我屏气凝听。但隔了许久,也没有下文。
忽然,只觉背脊一阵发凉,一个冷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东方姑娘?”
我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慢吞吞的的转过身去,小宇宙飞快的转动起来,“雪鸢姑娘,香姨娘说,今天还有几位贵客,让我请你下去迎接。”握了握拳,哇塞!我说谎的技术还没有退步!
雪鸢轻轻挑起眉,笑得一脸温柔,但那笑意能到眼里,“好,我知道了。”
“那我先回去了。”我松了口气,脚底抹油,开溜。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在我转身的那一刹那,我感觉到一阵彻骨的杀意……
“东方。”
这时,大美人恰好出现在我面前,淡褐色的眸子仿佛蕴含着千年的冰霜。“你又在偷懒?!若是香姨娘知道了,准把你扔下船去。”
“呵呵,”我赶紧赔笑,“有大美人这棵摇钱树在,香姨娘不敢动我。”
子曦唇角微微抽搐,而后勾起一抹狡黠的笑,“东方,方才我上来的时候,好像听说真娘在找你。”
什么?现在轮到我的嘴角抽搐了,那个斤斤计较的剩女,一定是在嫉妒我的美貌,所以才故意留那么活给我干!不过,美貌?我摸了摸脸上那颗豆大的媒婆痣,顿时满头黑线。
“还不下去?”这句话明明是冲着我说的,但我偏偏感觉她的眼睛是看着我身后的,某非,子曦也感觉到了,她也发现雪鸢有问题?
“哦。”我应了一声,硬着头皮往舫内走去。
回到狭窄的船舫里,已经大半夜了。揉了揉酸软的腰部,我在心里把真娘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个遍,才略微气消躺在床上。
翻过身来,某人已经睡熟了。昏暗的油灯下,那散乱铺开的黑色长发犹如世间最华贵的丝帛闪闪发光,还有几缕盘亘在她白皙的颈间不肯离开,惹人遐想。下垂的睫毛随着她细密的呼吸颤动,像蝴蝶扑打的羽翼。红唇微歙,那几乎透明的皮肤折射着剔透的月光。
“美是灼目而短暂的,越是美丽的女人,越易于招致残忍、悲惨的结局。”这句话就如魔咒一般盘旋在我脑中,我叹了口气,“这或许就是红颜祸水的由来吧!”
再翻身,我仰视着黑漆漆的房顶,开始努力回忆今天下午偷听到的谈话。雪鸢,不用想了,她一定不是简单的歌舞坊的姑娘。可是,她留在歌舞坊的目的又是为何呢?……收集情报!
猛地,我从床上弹起来。对了,就是收集情报!这歌舞坊遍游大江南北,接待的大多是达官显贵,偶尔一两个人“酒后吐真言”也不足为奇吧!好一个潜伏!好一个厉害的奸细!
那她口中所唤的公子又是何人?那个公子,究竟为谁卖命?还有,他们此次来到江东有何目的?……
“咕噜噜”肚子叫了起来。哎!体力劳动再加脑力劳动能不饿吗?我按住肚子,砸吧几下嘴巴,冥想今晚酒席上那顿只能看不能吃的丰盛晚餐。
“这么晚不睡?”子曦慢悠悠的坐起来,掠了一下比丝绸更加美丽的头发,脸上露出几丝慵懒的笑容。
白了她一眼,我说:“饿了。”
“怎么这么容易饿?”
再次白了她一眼,“大美人,我干的是体力活!不是端茶斟酒这么省事的!”
“那交换。”她笑得一脸无所谓。
“不用了!”联想到那些肥头猪脑的达官贵人,我摇头。我情愿多洗几件衣服,也不愿意被他们摸摸小手,揩油之类的。
“给你。”子曦扔了一个香囊在我身上,将信将疑,我打开,一股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桂花糕,我日思夜想的桂花糕!也不顾形象,我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子曦看了一眼正在舔手指的我,微微蹙眉,“你究竟是谁?居然毫无女子应有的娴静与温柔。”
我抬头,忽的上前,将措手不及的子曦抱在怀里,“谢谢你。”
“放手!”怀里,某人冷手低吼。
我装作没听见,再大喊一声,“谢谢你!”
怀里的人,停止了挣扎,由着我抱在怀里,“我只是顺手拿的。”
“呵呵。”我放开她,成“大”字状平躺在床上,“啊,吃饱了,可以睡了。”说着,我就把被子裹在身上,听着身后某人抓狂的声音,“东方,别裹被子,分一点给我。”
我装作没听见,闭上眼睛。桂花糕的味道我记下了。子曦身上的味道我也记下了,剩下的,只有回去再去证实……
船舫外,一个黑影动了动,瞬间,又消失在迷离的夜色中。
梦入江东 解围
阿巴达 更新时间:2011-12-17 11:26:21 本章字数:5895
清晨,幽幽的醒来,正想懒懒的翻身继续睡,却仿佛自己的四肢都被困住,难以伸展。
微一侧头,对上一张美丽如妖姬面庞,似乎梦到了什么烦心事,她的眉微微蹙着。我低下眼帘,发现自己被她密密实实的圈在怀里。
子曦?
顿了一下,我没有叫醒她,也没有挣开,只是闭上眼睛继续睡。也许,我们都是孤单的可怜人,所以需要靠彼此的体温温暖自己……
“咚咚咚。”响亮的敲门声。拿被子蒙住脑袋,我继续睡。
“砰砰砰!”敲门变成了拍门,夹杂着女人尖酸刻薄的声音,“东方,睡死了?!快起来!昨晚叫你洗的衣服你怎么没有洗!快起来!”
身侧的人动了动,慢悠悠的坐起身来,“哗”得一下,被子便被掀了起来。
“东方,你想被赶下船吗?”子曦幽幽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我睁开眼,瞪她,“你没银子吗?非得凑这热闹。”
“有。”
“那我们还呆在这里做什么?!”我也坐了起来。
“我有银子,但跟你无关。”子曦抿嘴一笑,然后毫不费力将石化的我拎起来,扫地出门。我回过神来,重重的拍打门,“喂,子曦,她们虐待我你很高兴吗?喂,让我进去!”
“虐待?”毛骨悚然的声音刺的我全身发麻,我回头,赔笑,“真娘。”
“东方的意思是我故意折磨你了。”真娘柳眉一挑,“笑眯眯”的看着我。
“没有。”摇摇头。
“那就好。那么就把这两天的衣服,一起洗了吧。”说完,留给我一个婀娜多姿的背影。我恨得牙痒痒,只能把怨气积在心中,等有机会在报复回来!
时近日出,旭日东升,粼粼江面渐渐染成金红,风吹波起,掀起圈圈涟漪,波澜荡漾,水面也缤纷了起来,火红的,深橙的,金黄的,淡黄的,深浅不一的颜色互相交织,构成一幅绝景。
无暇欣赏日出,我打了个哈哈,拧干最后一件衣服,我甩了甩手上的水,累的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咬牙切齿的拿起一件,往绳上一甩,轻轻的摊平。
真娘,你够绝的!居然让我洗了一天一夜!幸好本小姐不是那种守本分的老实人,否则,早就累死在这里了。舔了舔唇,我从兜里拿出一块参片,含在嘴里,那是我刚刚从厨房偷来的,还顺便打了个盹。呵呵。
正偷着乐,感觉有人从后面猛地抱住我,还带着浓浓的酒味。我吃了一惊,连忙挣扎,“放开!放开我!”奈何我的力其实在小的可怜,根本甩不掉咸猪手,只听某个醉汉嘟嘟嚷嚷,“他们果然没有骗我,歌舞坊真是个好地方……连洗衣服的婢女都这么漂亮。”
“放手!”
“不放!”禁锢我的双手不松反紧,“美人,陪大爷我乐乐!”
“乐你个大头鬼!”我集中力气,手肘用力往后一顶,那人痛呼一声,踉踉跄跄的后退几步,也不知他是喝多怎么的,居然一ρi股坐在地上。经这一摔,那人的酒也醒了大半,抬头一看我,脸上立马露出嫌恶的的表情,“还道是美人,原来是丑妇。你这样招待客人,我看香姨娘怎么处置你?!”
丑妇?活了大半辈子,从来都没人说我丑,这种滋味,简直不能用复杂来形容。
“再丑也没有你丑。”看着他可以撑船的肚子,我讽刺的一笑,“长得跟头猪似地。”
“你,你……”那人上前,举起右手,就想刮我的耳光。我眯了眯眼,随时准备海扁他一顿。
“哟,张大爷!”娇滴滴的声音自天而降,我回头,子曦笑得一脸娇媚,粉嫩的双颊如蜜桃般诱人,一双凤目半睁半闭着,尽显酒后的娇态。举手投足,毫不做作,妩媚大方。我想,妩媚一词,就是为她而造的吧。
那猪头两眼立刻变成红心状,完全忽视了我。只是色迷迷的看着子曦,那眼神,简直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额,色中饿鬼啊!
“美人……我是杜大爷……”我怔了怔,随即一笑,想不到子曦大美人也有喝醉的时候,这犯迷糊的样子,真想让人亲吧两口。呵呵,太可爱了。
“哦,你不是张大爷?香姨娘叫我上来找张大爷。”子曦做茫然状,淡褐色的眸子水灵灵的,煞是可爱。只是那眼底,澄澈冰冷,哪有半分迷茫?顿了一下,我同情的瞥了一眼杜色鬼,不知他何时惹了大美人?!
“我,我就是张大爷。”那男人抓着子曦的手,贪婪的抚摸着,“美人,我就是张大爷。”
我石化。这位杜大爷居然为了一亲芳泽连姓都抛弃了,哎,真是佩服他无所不用其极。若是他的祖宗知道了有这不肖子孙,说不定直接从坟墓里爬出来……
“真的吗?”虽然已经被姓杜的大色狼牵走了,子曦大美人好不死心的再问一次。我咧了咧嘴,转身继续拿起一件衣服,远远听到那男人夸张的声音,“是啊,我的确是张大爷。”
“扑通”一声,我四下张望,什么声音?
远远的,子曦从船尾走来,那位杜大爷早已不见了踪影。同时不见的,还有大美人唇边娇媚的笑容。
一股不祥的预感萦绕在心头,“人呢?”
“河里。”连遮掩都不用,子曦,就是这样直接而可怕的人。
“他只是占了点便宜,吃了点豆腐,你也不用要别人的性命吧!”
“啧啧,伪善。”子曦冷冷的看着我,伸手将我脸上那颗媒婆痣拿掉,饶有兴味的看着我,“知道世界上最可悲的是什么人吗?”
怔了怔,我看着她,等着她给我答案。
“就是你这种人。”她看着我,就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般,没有任何感情的说道,“徘徊在善与恶,光明与黑暗之间的人。”
徘徊在善与恶,光明与黑暗?我的心蓦地一沉,茫然的盯着地面,一时间,无法消化子曦对我的评价。
“要么,你就从善;要么,你就狠一点,坏的跟彻底一些,这样,才不辛苦。”
辛苦?的确,过去的二十年来我活的好辛苦。八岁之前不懂事,不懂何为善,何为恶,所以,无论做了什么,我的心都感觉不到。然而,当院长妈妈走进我的生命,她告诉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才变得辛苦。一件事,明明知道是错的,心里会内疚,会悔恨,但我还是去做了,正如十五岁那年,我跟中年大叔上床。若是心里没有那份光明,没有那份小小的善良,我想,那件事不会困扰我太久。然而,就是因为心里有了悔恨,那件事,才成了我挥之不去的梦魇……
原来,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可悲的一类人!
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漠然的拿起一件衣服,正准备晾干,手却被抓住。
“不用洗了。”
艰难的扯开唇角,“我可不想被扔下船。”
“再过一个时辰,就到会稽了。”
“会稽?”我抬头,挑眉,“我要去巴丘,好不好?”
子曦勾起我的下巴,意味深长的一笑,“他在那里。”
心猛地一跳,他,指的是周瑜吗?
“如你所料,孙策昨日暴毙,周瑜已经连夜赶回会稽了。”她的声音很轻,很淡,却柔柔拂过我的心间,一种窒息的感觉忽然让我喘不过起来。
姐夫死了……
我不该难过的,这本来就是历史。正如子曦所说,若是我再坏一点,我就不难过了……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子曦开口,声音平淡无波,淡淡的没有一丝情感,“你如何得知孙策的死讯?你的身后究竟是谁在运筹帷幄?”
怔怔的盯着江面粼粼的波澜,将吹乱的头发拨到耳后,我轻声道:“人赞小霸王,年少却轻狂。虽能斩仙道,未得平四方……”
“什么?”不知是上天有意为之还是巧合,方才莫名的吹起一阵大风,将我说的话淹没在风声中。子曦蹙眉,轻声道:“你方才说什么?”
抬眸,我眯眼,打起了太极,“子曦,你知道,这不是你该问的?除非——你愿意告诉我,站在你身后的是谁?作为交换,或许我可以考虑告诉你我的主人是谁?”
子曦怔住,望着看似平静却危机暗涌的江面,道:“等会儿,你就下船吧。”
盯着她越来越模糊的背影,我喃喃道:“这个人很强大,强大到我们都是一群有生命的木偶,只能按照他安排的命运走下去。无论如何努力,都是向我们既定的命运更加迈进一步……”悲戚的望着天空,我凄然一笑,因为,他是历史,是主宰。
当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我没有发现,那个背对我的身影猛然僵住,然后顿了顿,悄然离开。
梦入江东 诀别
阿巴达 更新时间:2011-12-17 11:26:21 本章字数:3462
再次回到会稽的家,心中有一丝难以言明的感觉。在这里,我欢喜过,高兴过,孤单过,伤心过。我记得,去年冬天,我是带着希望和期待离开的,然而,今日再踏上这方土地,却止不住的悲哀……
偌大的院子,满地残花,空气中又带着些许苦甜味。自从我们走后,周府也鲜有人打理,即使如此,却没有一丝破败的感觉,仅仅,是少了点人气……
仅仅少了我和周瑜……
想也没想,我就直接朝后院的巨大碧湖走去。因为我知道,每逢周瑜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会在茴涟阁练琴;但若是有伤心的事,必定在后庭练剑……
后庭中,那个巨大的碧湖是用来净身的。虽然已是初夏时分,天色却是闷热异常,但湖水四周,青树翠蔓,使人顿觉凉意润于心胸。更兼剑锋上的银芒,如同碎银,水波之上,粼粼泛泛。是时,万籁无声,唯清风细细私语,蝉鸣阵阵传来,还有那块如闪电的舞剑声……
念当日,竹林小筑,周瑜舞剑,孙策和歌,那是多么幽雅而撼人心魄的场景,仿佛太阳伴着月亮,一个炽热,一个温润,一个豪情万丈,一个风流潇洒。然而今日,舞剑的人依旧是当日的人,只是,少了和歌的人……一人舞剑,是多么的寂寞……
心,慢慢的痛彻开来。我从来没有这么后悔,后悔没有救姐夫……
不知何时,空中飘起了细雨,越来越密,越下越大。然而舞剑的人,却一直没有停下,一直不停地,仿佛在期待,期待有那么一个人为他和歌……
雨停了,他还在不知疲倦的舞剑,犹如要把一身的力气用完才甘心……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停下来了。左手扶树而立,右手依旧紧紧握着剑柄。白色的衣袖寂寞的在风中翻飞,一地的落花轻轻被风卷起,在空中旋转几下后,落在他的衣上,脸上,剑上,洋洋洒洒的随风而舞……他身周所散发哀伤,仿佛可以把整个世界淹没……
“周郎。”忍不住,我轻轻唤他。
周瑜仿佛没有听见,依旧背对我,静静地站在那棵黄葛树下……
“周郎。”我提高了音调。
周瑜的身形猛地颤抖几下,良久,久到我差点再喊一声的时候,他转过身来,褐色的眼眸中有我从未见过的死寂。心脏,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那轻微的刺痛,一点点蔓延开来……
忽然,周瑜提剑,还未等我回过神来,那把我无比熟悉的剑已经架在了我脖子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的看着那把剑……
“……我不该娶你,我以为能够征服你,想不到……却害死了伯符……”
惊讶的抬头,我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也不想明白。只想确定,他是不是周瑜,是不是我日思夜想的丈夫……
“我曾向伯符立誓,若是你威胁到江东的安全,必定亲手杀了你……”周瑜缓缓地抬眸,褐色的眼眸逐渐加深,蕴含着几分伤感,几分落寞,几分痛苦,更多的,却是眼底那抹狠绝……
“伯符劝过我,子敬警告我,我却为了你置若罔闻……为了你,亲手放火烧了琴房……为了你,抛弃一切搬去巴丘,甚至是明知你是刺杀我的凶手,我却还是一再骗自己,骗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原谅你……”有什么自他的眼角滑落,我却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泪水。
“周郎,你听我说……”张了张嘴,我终于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不要再编故事!”他猛地打断我,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而后,断然决然的将眼睛看向别处,“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再相信你!”
“可是姐夫的死真的跟我无关……”
“你还在狡辩!”脖间的剑猛地贴近我的肌肤,我只感觉喉间一阵刺痛,心中尚存的一丝侥幸也在此刻被轰地粉碎,心痛,一波又一波……
“那这又是什么?!”说着,一张羊皮子便甩在我面前,在我身上打了几个跟斗,又轻飘飘掉落在地上。我没有低头看,因为那张羊皮子我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那是子曦让我交给周瑜的。只是,我不清楚它怎么长了翅膀飞到了周瑜手里。我也无需辩解,字迹是乔玄的,信的内容字字征对孙策,我离开的又不是时候,孙策的死,我脱不了关系……
“周郎……”我轻唤。
周瑜没有应我,只是那紧贴我的剑猛地颤抖,一直抖,抖得我的灵魂开始跟着一起痛,就像生生的被剥离了身体,完全痛不欲生。既是这样,我仍然紧握着双拳,任指甲深深嵌进肉里,才慢慢的绽开一抹灿烂的笑容。
“周郎,若是杀了我能够跟你的百姓有个交代,那么杀了我吧。”若是杀了我你的心里会好受些,那么就杀了我吧;若是杀了我能减轻我的罪孽,那么就杀了我吧……死在你的手里,我心甘情愿……
周瑜愣了愣,苍白的唇紧抿成一条线,最后,从他的唇齿间挤出一句,“好,我成全你……”
在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后,我闭上了眼,就算是死,我也了无遗憾了。唯一遗憾的,只是我们相处的时间太短,回忆真的少之又少。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不过一年而已,只占了我短短人生的二十几分之一。但是,就是这短短的时间,让我学会了很多很多,包括爱情,思念,还有牺牲。
他的样子我已经刻进了骨髓,就算下辈子,下下辈子,不论转世多少世,我都不会忘记……周瑜,我一定会找到你,一定让你爱上我,一定和你组成一个家,一定,一定为你生很多很多的胖小子,一定……
或许是太过悲痛,或许是船上被折磨得够呛,或许是方才赶回来的太快,我只觉得一阵晕眩,眼前一黑,就晕了下去。
梦入江东 最后一个请求
阿巴达 更新时间:2011-12-17 11:26:21 本章字数:5295
夜,太静了,月光又像朦胧的银纱织出的雾一样,蔓延到屋子的每一个角落。房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所有的一切都看不真切。隐隐约约,我还是敏锐的察觉到屋里有一个人。
凭感觉,我不确定的喊了一声,“子曦?”
那人没有回应。
咬唇,我艰难的撑起身子,“子曦,是你吗?”
站在窗前的男子愣了愣,而后慢慢的转过身来,月光照在他迷离的脸上,像是笼了一层烟雾,朦胧了他的五官,氤氤氲氲。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冷寂的可怕。
“子曦,是谁?”喑哑的声音在漆黑的屋里显得格外的诡异。我僵了一下,下意识的抚摸脖子,那里的伤口依然结痂,然而,那轻微的刺痛却尖锐的提醒我:几个时辰之前的一切不是梦。
他也没有再问,只是默默的走到桌旁,拿起什么东西,端到我面前。瞬间,刺鼻的药味充斥着我的嗅觉,一股恶心的感觉陡然侵袭着我的胃。我皱眉,怔怔的看着黑漆漆的药,一股不祥的预感腾升起来。
“……该喝药了。”我不知道他是用什么表情说这些话的,我也没有勇气去看他的眼睛,因为,我知道,那药足以要我的命。我也知道,他之所以用这种方式杀我,只是为了给乔玄一个说法,给皖县一个说法。周瑜,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整个江东的利益……所以,杀我,也要杀的漂亮些……
“可以喂我吗?”抬眸,我看着他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眸,俏皮的一笑,“若是周郎亲手喂我,我就不嫌苦。”
周瑜怔了怔,轻轻拿起汤匙,无意识的回旋两下,仿佛那汤药还很烫。半晌,他停下,舀了一勺,慢慢靠近我的嘴……
“似乎凉了……我吩咐下人热一下……”
我抓住他的手,笑道:“反正迟早都要喝,热的冷的有何区别?”轻轻的,我从他的手里接过碗,低声喃喃,“算了,我也不想你为难……”说着,我就仰头,一口气将药喝光……
“小乔……”我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恐惧,抬眸,静静的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美丽的眼睛仿佛失去了生气,然而,我还是从中看到了惊心的痛。
痛吗?那便好,至少,杀我你还是不忍心的……
“周郎,”舔舔唇,我柔声唤道,就像平时撒娇那般,“我有一个请求。”
周瑜看着我,艰涩的扯开唇角,“只要是不违背江东的利益,我答应你。”
“嗯,可不可以抱着我?”我歪着头看他。周瑜怔住,站在原地没有动,我心里猛地一沉,委屈的说道,“只有在你的怀里,我才可以睡得很甜。这一次,我会睡很久很久,我希望能有一个好梦,这样的要求,你也不答应吗?”
“你知道那是……”周瑜惊诧的看着我,而后,从唇齿间挤出几个字,“药里放了蒙汗|药,你不会太痛苦。”
我点点头,张开双臂,乖巧的等待他的拥抱。
周瑜看着我,深深的看着我,仿佛要看透我的灵魂般。最终,他缓缓的走到我身边,轻轻的将我拥进怀里。我紧紧的抱着他的腰,笑靥如花。
“周郎。”我轻唤,酸酸的味道慢慢在胸腔里发酵。
“嗯。”
“周郎。”我又喊了一声,感觉鼻子有些堵塞,喉咙也有些涩痛。
“嗯。”
“周郎。”眼泪还是憋不住,簌簌的流了下来。周郎,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喊你了。
“嗯。”他的身子猛然僵住,抬手,用拇指轻轻的拭去我脸颊上的泪水。我笑了笑,在他的怀里蹭了蹭,撒娇的说道:“周郎,我睡了哦,不可以吵醒我哦。”
周瑜没有看我,下巴用力的抵着我的脑袋,我能感觉到他身子的轻颤。那搂着我的双臂,越来越紧,紧到我快要窒息……
靠在他的怀里,我慢慢的闭上眼睛,意识模糊的瞬间,我一个人嘟嘟嚷嚷起来,“知道晚安的意思吗?在我的家乡,晚安,代表……我爱你。”是的,我爱你。所以,每天不管多晚,我总是等你,对你说……晚安。然后逼着你对我说,晚安。我总是傻傻的沉浸在自己编织的幸福里,沉浸在自己营造的谎言里,若是有下一次,我定要对你说,我爱你。定要你说,我爱你……
抱着我的身子猛然僵住,接着颤抖得越发厉害,就像秋风扫过的落叶……
“小乔,不准睡!不能睡!醒过来,我命令你醒过来!”耳畔,是震耳欲聋的吼叫声,“老赵,快请大夫,快去请大夫!”
我眯缝着眼睛,无力的说道:“周郎,我真的很困……”
“睡了就永远也醒不来了!”周瑜用力的摇我,捏住我肩膀的双手微微使力,我已经痛的清醒了不少,但眼睛还是不由自主的黏在一起。周瑜猛的喘气,诱哄得声音带着某种魔力,轻轻的在我耳边响起,“桂花糕马上就来了,你睡了我就吃光光,一个也不给你剩哦。”
无意识的舔舔唇,我艰难的与瞌睡虫抗争,“桂花糕,什么时候……端过来?”
“等等。”那语气里带了一丝焦急。我径直闭上眼睛,决定无视桂花糕,实在是困死了。
“小乔!”一向温润的声音猛地提高,颤抖的厉害,“桂花糕里放了蜜饯,比以前好吃千百倍……”
“真的?”无意识的砸吧几下嘴巴,我突然觉得饿极了,仔细想来,我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嗯。”见我应他,周瑜眼睛一亮,“你再等等,马上就端来了。”
咽了咽口水,我摸了摸肚子,勉强抵制住浓浓的睡意,“我数到一百哦,如果还没端来,我就睡了。”那神态,像极了小孩子撒娇时的模样。
“好,你可要数出声来,要不然我不知道你作弊没有。”
“嗯。”我打了个哈哈,开始规矩的数数。想想,这场面特诡异,年纪一大把的小两口在闺房里数数,而且还不点灯,汗!
这想法,便是这时候正在替我号脉的老人家的想法。想他这大半辈子什么场面没见过,偏偏这幼稚的闺房之乐差点没把他吓死。若不是此刻周大人那凝重的表情,他老人家直接扭头就走。哎,还是号脉吧!
“夫人,最近可有不适?”
我不理他,仍然神志不清的专心的数数。
大夫抹了抹额上的冷汗,干笑着看向周瑜,“尊夫人最近可有不适?”
周瑜面色微微凝重,挤出几个字,“她服用了玄冰草。”
“什么?”老大夫的心猛地撞几下,这夫妻两还真奇怪,居然把玄冰草当做闺房之乐的调味剂了。“依夫人的症状看来,不像是中毒。”
“不可能。”周瑜端起空碗看了看,而后又放下,“大夫,你快解毒。”
大夫颇为老道的拿起剩下的药渣细细闻闻,“这的确是玄冰草,不过……这是……”又拿到鼻尖嗅嗅,随即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大夫!”
“尊夫人已无大碍,大人放心。”
“不可能,玄冰草乃是剧毒,怎么可能……”周瑜怔了怔,侧头看着依旧神志不清的某人,低声道,“大夫,贱内真的没事了?”
“是的。”大夫拿起毛笔,一边开方子一边说道,“玄冰草是剧毒不假,但天下间万物相生相克,这药里的薄荷恰好就解了玄冰草的毒。不过,玄冰草的毒是解了,蒙汗|药的药劲可就厉害了。”说着,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夫人身子弱,胎儿还不是很稳,这是十三太宝,服用几天就没事了。”
周瑜猛然间僵住,怔怔的看着那张方子,“胎儿……”
“莫非大人不知夫人已有身孕?”老大夫的下巴砸到地上,“已经四个月了……”
模模糊糊之间,他们的谈话我听不真切,我只感觉倦意一阵阵袭来,终于,我也不知数到了多少,只是大声嘟嚷了一声,“100.”便沉沉的睡去。
梦入江东 新的主人
阿巴达 更新时间:2011-12-17 11:26:22 本章字数:7412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
温暖的阳光透过格子窗细细的撒在我脸上,眼前一片血红色,我眯了眯眼,慢慢适应了刺眼的光线。阳光随时间移动,恰好从门扉中进入,映在床上。罗帐,被子的褶皱,珠帘都虚幻起来,像是要消失一般。一切的一切,美好得不真实,仿佛完全不属于这肮脏尘世。
我死了?
嗯,应该死了吧。周瑜断然不会失手第二次……
可是,为什么我还在沁雪园里?莫非真的是太舍不得,所以,就连死后也不愿离开?!还是我不属于这个世界,连阎王的小鬼也懒得来勾我的魂……那我,岂不是成了孤魂野鬼?!
正胡思乱想着,门“吱呀”一声开了。我连忙拿被子捂住脑袋,有点常识的人也知道,鬼是见不得光的。我还不想魂飞魄散!
“夫人,你醒了?老爷吩咐小的拿些糕点过来。”
装作没听见,我如鸵鸟般把头塞进被子里。
“夫人?”感觉声音近了,然后轻轻拉扯被子,我紧紧拽住被子,吼道:“我不能见光!”
拉住被子的手松了,只听丫头在床边低低的说了一声,“那夫人起来再慢用,奴婢告退了。”
我一下子怔住,感觉忒奇怪,那丫头居然听得见我说话?!
“浅儿。”慢慢的,我露出眼睛,虽然阳光还很刺眼,但我并没有感到过多的难受,接着,我把头露了出来,怯生生的问了一句,“你看的见我?”
“夫人说笑了。”小丫头毕恭毕敬的答道。
我立马坐起来,不可思议的问道:“我没死?!”
“夫人在开玩笑吗?”小丫头依旧回答的妥当,“夫人长命百岁。”
怔了怔,我还是不太相信,重重的掐了一把大腿,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好痛哦……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我没死!!我明明喝了药,明明已经睡死在周瑜的怀里……为什么我还好端端的活着?!莫非,是我想多了?那药,并不是毒药,只是普通的草药罢了!
扯开被子,我下床,脚一着地就眼冒金星,不得不坐回去。小丫头赶紧上前扶住我,为我穿上衣物,“夫人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不如先喝点粥……”
“大人呢?”我试着再一次站起身来,脚上却是一阵虚软,仿佛是踩在棉絮上,让我无从着力。
“老爷一早就去太守府了。”
太守府?心蓦地一沉,是的,他现在应该在太守府主持大局,否则,江东就真的乱了。
“管家说,老爷有东西给你。让你用过早膳再去账房找他。”
“哦。”我轻应了一声,乖乖坐下吃了早饭,便马不停蹄的向账房走去。直觉告诉我,周瑜,不可能那么简单的原谅我……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给我的竟是一封休书,还有足够多的银两。
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我竟然很平静的收下了。也许,经过这两天的生死,潜意识里我已经猜到了结局;也许,我们都累了,谁也没有精力再维系这一段脆弱的婚姻;所以,离婚是最好的结局。
好吧,离婚就离婚,我东方彦不稀罕,一点都不稀罕……
收拾好包袱,我没有多看周府一眼,便匆匆离开了。但是潜意识里,为了周瑜的面子,我还是走了侧门,毕竟,这是家丑,不可外扬。
刚一出门,我便被几个大汉架住了胳膊,还没来得及大喊,就被“请”上了轿子。一路颠簸,正当我恶心干呕之际,轿子停了,而我打着醉拳冲了出去。
“二嫂……”
站在眼前的孙尚香已经不再一袭红衣,她一身素服,眼睛微微红肿,但眼里那抹坚定却熠熠生辉。她看着我,没有哭,只是淡淡的说道:“你去见见权哥哥吧。”
愣住,我咬唇,“我没有这样的立场。”
“就一次,最后一次。他……很想见你……”孙尚香依然站在原地,明明只是七八岁的孩子,却让我感觉到一种决绝——保护至亲至爱的决绝。
叹了口气,“下不为例。”我慢慢的移动脚步,而后定住,“真的最后一次……”
眼前的门掩的严严实实。敲门,没人回应;我再敲,依旧没有人回应。最后,我只有十分不礼貌的推开门,然后将门关上。
屋里没有点灯,四处一片昏暗。窗上换了长长的白纱帘,有风吹过,那些纱帘便在空中随意飘舞,如同招魂的幡。
整个屋子像死了般沉寂,我犹豫着往里走去。一路上,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出来迎接我,也没有那掏心掏肺的哭喊声……正当我以为屋里没人时,角落里的黑影动了动。我心下一动,轻轻走过去,发现孙权蜷伏在角落的地上,那姿势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兽。
“仲谋……”上前,我扶他起身,这时才发现他的双肩很单薄。其实,他还是个孩子,还是一个只会跟在父兄身后的孩子……
轻微的,我听到他似乎在说什么,仔细一听,才清楚的听到他所说的话。
“父亲走了……大哥走了……留下我,该如何是好?我该怎么办?”
“他们的确走了,但却留下了最最重要的东西……你必须去守护它——你的家人,江东的百姓,还有……”咬唇,我看着眼前微微有些迷茫的孩子,轻声叹道,“还有,东吴的天下。”
“天下?”孙权怔了怔,随即自嘲的扯开唇角,“父兄都办不到的事,我又有何能耐可以办到?”
“你可以。”看着他,我无比认真的看着他,从他漆黑的眼睛中寻找属于王者的勇气与自信,“或许,孙策的死,对于兄弟之情来说是莫大的悲哀;然而,对于你的前途,江东的命运,整个天下,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孙权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我,仿佛我是陌生人一般。我怔了怔,声音依旧平静如水,“孙策勇敢,慷慨,积极,霸气,身上有一种类似太阳般闪耀的光芒,但正是因为这光芒太过明亮,他看不见群星的璀璨。也许,你现在觉得你不如孙策,但总有一天,你会发现,能够带领江东走向辉煌的人非你莫属。只是你现在不知道而已。”说完这些,我发现我又说了不该说的话。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我已经不是周夫人了……
良久,孙权没有答话,只是默默的站在原地。微风轻轻拂过,白纱便在空中飞,屋外的阳光也慢慢的移了进来,整个屋子慢慢的变亮了起来。
“你相信我?”
“嗯,我相信你。”我能不相信你吗?历史就是这样写的。“你是天命攸归!”
静静地,诡异的气氛在我们之间流动。半晌,孙权才开口,’“二嫂,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我没有周瑜立刻答应的气魄,有些时候有些事需要量力而为。
“可以为仲谋梳头吗?”孙权淡淡的一笑,苍白的唇角微微上扬,那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睛在阳光下折射出摄人心魄的金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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