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再这样下去F城还怎么住人……”曦媛喃喃自语道。
F城位于E119°18′、 N26°05′,属于东南沿海,四季的温度一般保持在25度左右,就算寒流来袭,也不会低于零度。今年寒假的温度骤减,最低还能保持在零下两、三度,对于“-5°C”这样的数字,确实骇人听闻。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蝶葬 第六章(3)
嘉妍回应曦媛的自语:“是很令人意外,我整个寒假只出过一次门呢,结果啊,病了半个月,只好在家里赖床哦,就那样窝到开学。空调开到最高温都不管用呢!”
“你家也在F城?”曦媛停下了手中的事,目光中带着某种期待。
“嗯,那你呢?”
“我也是!真听不出你是从福建来的,你说话有股中原味。”
“呵呵,我原先学的正是播音专业。真难得,竟然在这遇到老乡了!其实你的普通话也说得不赖嘛,我也没听出来你是从F城来的。”嘉妍边照镜子,边用自来水打湿红色的卷发,时不时地拿手机*上几张。
真美,转来新闻系浪费了!曦媛由衷地默叹,随即把脸对着电脑的液晶屏。
曦媛习惯性地打开blog,里边的内容依旧跟三天前别无两样。樊斯灏没有再来留言。曦媛莫名地有些失望。突然,QQ弹出一个对话框,是樊斯灏。
“小孩,坐了三天火车,很疲惫吧?”
“你怎么知道?”
“呵呵,小孩,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呢?”
小孩!樊斯灏竟如此称呼,有种低估曦媛阅历的味道。曦媛为樊斯灏的自以为是感到汗颜,她打出一连串句号,就像一颗一颗滚动的汗珠。
“知道你要来成都,我很兴奋!刚才买菜的时候呢,就想着回去要跟你说,你现在好歹才大三啊,还没有一个人投入过真正的生活,不过等你真正进入生活了,心态自然会变的。只要能真正地投入,心里还是会有充足感、成就感和幸福感,活得有希望,对人肯定是好的。连我们地下作家,也需要希望。”
樊斯灏连珠炮式的的话语里总是带着三分自以为是、三分关心、三分故意透露身份的意思和一分不正常。但,在曦媛听来,就变成了五分自以为是和五分不正常。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的事,你究竟知道多少?你为何打探我的消息?”
“对我来说挺少,但对你来说挺多。呵呵,你不过就是家里出了点儿小事,有啥难对付的。还有,你别对我心存芥蒂哦,我不是大灰狼,我是牧羊犬!我是乐观的好人,你要向我学习,我们这些搞精神研究的,责任这么重,每天还不是笑嘻嘻地去跟人家说理。”樊斯灏的话不少,但对于曦媛的问题,他只做了三选二的回答。斯灏又强调一句,“我刚才又因为汉奸问题和别人吵了一小场,那人最后被我打败了!”
“你是做什么的,辩论手吗?我看你是太闲了,喜欢管人家的事,又爱跟人吵架。”曦媛心存担忧,樊斯灏的消息那么灵通,双亲的空难是否也在他的法眼之内呢?他到底知道自己多少?他究竟对自己是否存在不利因素?但曦媛没有再问,她对他的油嘴滑舌、问东答西,以及缺乏重点的说话内容感到强烈的反感。
“真拿你没办法,你是小女生,不会明白的,俺们人文主义者,和民族主义者,吵得没个完。你太小,缺乏人文胸怀,跟你说这些你不会懂,不过我希望你有天能懂。”
这人八成是生活太丰足了,缺乏压力。曦媛按捺住刚刚涌起的愤懑,为了避免吵架,她尽量缓和自己的说话语气。“好吧,我肚子饿了,是时候去吃晚饭了。”
“哈哈哈。”这个樊斯灏是个完全的怪人,似乎不论你说到什么,都能激活他的兴奋点,“我发现我喜欢上了做饭,很有成就感!其实川菜还是不错的吧,叫老板少放辣就行了。可能他们不太会做不辣的菜,就算被要求少放辣,反而不知怎么煮了。你也要学着自己做饭。以后俺做闽菜给你吃。刚才我买了海带,干的,泡了水,可以煮海带绿豆粥。”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蝶葬 第六章(4)
“汗,这个人不会是有神经病吧?人家跟你很熟吗? 还海带绿豆粥呢,咸甜交混,真不知道这么个做法味道会有多怪!”曦媛自言自语道,不再发话。
嘉妍在床上看电视,天气预报正在毫无科学依据地分析F城近期的天气变化,那播音员就活脱脱一个江湖神骗子。
……
“人呢?不要一声不吭地玩消失吧!”QQ叫了一声。
曦媛回道:“看天气预报,主持人在简述F城的气象!”
很好,这一回又击中樊斯灏的兴奋中枢:“差点忘了你们宿舍里有配电视机啊,*。不过也对,你们这个系说不定碟机和电视都配的,我要给你送碟片,反正你可以放出来让大家一起看。这也是我本意,让更多的人看到优秀的片子。曦媛,我们都是年轻人,不应该学习社会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态度,我们应该有炽热的人文胸怀……”
这个疯子大概要当救世主,这种喋喋不休的话语,最多只会令人联想到《大话西游》里的唐僧。唐僧的话只有猴子爱听,对人类的进步没多大贡献。曦媛冷静一想,樊斯灏的初衷和意图似乎并没错呀,但是说话方式却让人难以接受。
她下意识地走到阳台上,拨开窗帘,苍穹中泛出一片深海的湛蓝光晕。“一天终于走到尾梢了。”曦媛对着天空轻声说。她在等待午夜的来临,她要等到万籁俱静时分,好好研究那本危险的日记。
她觉得那是一本危险的日记,第六感告诉她,如果不能用它来拯救世人,没准会毁了世人。
曦媛对自己的第六感并不是很有信心,她仍旧觉得若把破解日记的事情交给石瑶去处理,或许结果会更容易水落石出。
曦媛花了一个多小时写了封长长的E-mail给石瑶,把所有关于蝴蝶的梦和那一夜在长平坊尽头的所见所梦都写了进去,写毕,发短信让石瑶去开邮箱。
十五分钟后,曦媛收到了石瑶的回复:
“梦的世界,只有你进得去,只有你看得到那些妄异的景观,包括蝴蝶。而我,却没有身临其境之感,又怎能妄加判断与推测呢?或许,真如民国女子所说,在这世界上,你是唯一的救世主。
曦曦,我会尽我所能检阅你的判断,也会给你建设性的意见,但这破解的主力,除了你,别无他人。曦曦,拿出点勇气和信心,只要你尽力而为了,就算无济于事,也没有人会归咎于你。否则的话,怕是有天连你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怕是有天连你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曦媛蹙着柳叶眉,轻声重复了一遍最后一句,长长地叹了口气。只回复了三个字:
“我试试。”
假若不发生这样的天气异变,假若那两只该死的蝴蝶不和她纠缠不休,她才不会像樊斯灏那样把拯救世人当作人生的目标。自从父母丧生于空难,她就放弃了考研,她想自食其力,好为年迈的爷爷减轻经济负担,可是现在,她不得不伤形劳神地忧国忧民。情非得已,情非得已。有精力多赚点外快比什么都好,她这是泥菩萨过江,有谁愿意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去抒发豪情壮志,去“先天下之忧而忧”。
曦媛看了看手机,刚好是北京时间23点整。她从组合书桌下方拿出一碗泡面,她正要去撕碗面上的塑料膜,目光却停留在抽屉上。
她有点等不及,于是抱着一丝碰运气的念头,将钥匙打开抽屉,拿出日记簿。但是日记翻开后,里边兀自一如白日所见的那般空白着。看来非要等到零点过后再尝试了。
蝶葬 第六章(5)
曦媛不耐烦地撕开泡面盒,里边面饼缠绕卷曲的形状像极了大脑的褶皱。很遗憾我不是爱因斯坦。也很遗憾我不是石瑶。把希望寄托于我,只好等着慢慢拖磨了。她浮躁地想。
好容易挨到23点30分,校园里响起了就寝音乐铃,随即日光灯被熄灭,寝室里黢黑一片。曦媛懒懒地坐在空的泡面盒跟前,等待着零点的到来。
“曦曦,你怎么不睡呢?”嘉妍在床上边玩弄手机边说话。
“还不想睡,你先睡吧。”
曦媛明显惹得嘉妍不太高兴,嘉妍在床铺上翻来覆去,将床板踢得噼啪作响,她的举动显得很“无意”,可曦媛心里明白她实际上是很有意。
打扰人休息不是她的专利,其实在床下等时间与在床上等时间并无差别。但她索性将日记本抱上床铺,好让嘉妍安心。
零点终于来临,曦媛对零点过后读到日记内容抱有很大的期望。然而期望越高失望越大,她仍旧无法读到日记簿上的字迹。曦媛打开手机,让手机上微弱的光芒照着日记簿的纸张,可这点光线仍旧没有照出任何墨迹。
怎么回事?光线还不够吗?
曦媛蹑手蹑脚地下床找手电,当她不小心碰到座椅,椅脚摩擦地面发出了响亮的“呜”声。随即,空气里出现一声长叹,依然是嘉妍在闹不满。
曦媛顾不上满心的歉意,她将手电筒的光芒照在日记簿上,这下光线比手机的微光明亮多了,然而,日记兀自没有显现任何笔迹。
看来,现在只有尝试最后一种办法了,就是把日记送回原处,在原处读日记。或许……可行。曦媛不确定自己的想法,她对先前根本就成立的事实产生怀疑。万一不可行,估计研究日记的念头就只好打消了,也就是说,那样的话,F城就无药可救了。
对不起了,F城……
她妄自菲薄地愣在书桌前,想起黑夜中的蝴蝶,不禁一阵寒栗。
“曦曦,求你了,去睡吧!”嘉妍在黑暗中哀求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埋怨。
“对不起!我马上。”她抱歉地上了床。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给石瑶发去:“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慕林么?我看你最好去一趟。”
曦媛若有所思地盯着黑色的空气里,不等石瑶回复,又发了一条:“对了,最好不要一个人去,那里阴森得很,我怕会不安全。”
为了不惊动黑暗中的嘉妍,她有意将短信的铃声调成静音模式。
其实,她很想马上回到F城,与石瑶一道去趟慕林。在她眼里,石瑶是最具洞察力的人,也是唯一能破解这种妄异的气象的人。她想尽可能地让自己所遇到的境况也让石瑶亲眼见一见,也就是说,她想把这个“救世主”让石瑶去做,当然,她会全力辅助石瑶的工作。她觉得这样做,工期至少能缩短许多。然而,现在时间不允许一切调查在她回到F城之后才开始,而是越快越好。因此,她还是决定,让石瑶先行前往。到时候若有所需,两人再一同过去。
但曦媛忽略了一点,在任何一个危险之地,若真的会发生意外,只怕不论多少人同行也难逃一难。
“嗯,我听你的。”石瑶回复。
曦媛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想到那一夜在流星雨之下读到的一句话:
“上个世纪,蝴蝶操纵着八音盒;这个世纪,八音盒操纵着蝴蝶。”
由此可推,八音盒与蝴蝶中定然有一个是凶手。现在需要弄清楚的是,哪一个是罪魁祸首。
她闭起眼睛,将棉被死死地握在手里。下一句,下一句是什么?冥思苦忆,却想不起任何后文。
她将自己的推断输成短信,发给了石瑶。目前能做的,只有提供线索和提供所揣测到的可能性。
蝶葬 第七章(1)
6
第二天一早,曦媛匆匆赶到火车站,好容易从人山人海中排到自己,售票窗口的小职员说:“凭学生证只能买到从今天算起第十五天的票,可以吗?”
曦媛犹豫了。如果延迟半个月,不知道又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你可以去看看它,但千万不要带走它。记住,千万别带走它!”她的耳畔再次响起了民国女子的话。
“谢谢你,不用了。”曦媛从人群中退出来,随即,找了间网吧,搜索到一家航空票务中心的号码,随即拨打过去。然而一打听,从成都到F城的直达机票打折价加上机场建设费与燃油费,合计需要一千二百余块。曦媛咒骂一句:“该死的航空公司,去广东的机票怎么就那么便宜!”
失去双亲对她来说是一个打击,更是对她自立能力的一种考验。她也不忍心向年已八旬的爷爷开口要这笔额外的费用,何况,这样中途回去,爷爷一定会追问。千万不能让爷爷知道!她权衡再三,买了五天后返回F城的K392火车硬座全票。
回到学校时,曦媛在校门口与昨日遇到的那名高个子男人擦肩而过。男人朝曦媛打了个俏皮的眼神,曦媛跟昨日一样,点头、还以礼貌的微笑,即便她对他昨日的窃窃私语仍然心存芥蒂。
曦媛回到女生公寓,门卫将她叫住:“曦媛,有你的东西!”
哦?
门卫递给曦媛一个牛皮纸包的盒子,曦媛接过手,盒子有几分沉重感。
是什么东西?
她谢过,转身回寝。
曦媛打量着牛皮纸上用毛笔写着的龙飞凤舞而苍劲有力的繁体字:“新闻系 林曦媛 收”以及落款,是樊斯灏送来的。“这真是一手好字啊!”曦媛心中赞叹着,难得对樊斯灏生出几分好感。
曦媛拆开牛皮纸,斯灏果然送来一盒VCD碟片。真是个怪人,送的竟是VCD,累不累赘!那碟儿看上去八成是簧片:封皮上祼露着两个艳舞女郎,*焚心的眼神直勾勾地注视着你;那光影,那侗体,那红唇,那湿漉漉的头发对男人而言正中下怀。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变态狂,哪里送女生有送这样的东西嘛!再一看片名,赫然五个红色繁体字映入眼帘:《红杏出墙记》。她感到自己被一个*的恶魔羞辱了。
曦媛打开电脑,冲着樊斯灏“吼”道:“你这个变态狂,出来!”
半晌,无人应答,可见樊斯灏并没在线。
曦媛只觉得这股怒气不发不痛快,于是又发泄道:“樊斯灏,你觉得这样搞恶作剧你很快乐吗?我还以为你真是个理论满腹的正人君子,不料你非但变态,还是个*满溢的大色狼!碟片我是不会看的,我将把它放回门卫处,明天,请你拿走它!非常感谢!”
话虽这么说,曦媛还是生出一丝好奇心。这就是传说中的*?!就看一眼,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就够了!
她将碟片放进光驱,然而事实并不如她所想,故事发生在20世纪30年代,长衫、旗袍撩乱着曦媛的视线。哦,真不可思议!曦媛怀着对后文的期待,看了看碟片的内容简介:
报社工作的林白萍一日回家,发现妻子林芷华与好友边仲膺同床共枕,气愤之余他仍相信妻子绝非有意背叛,只是情难自已。他成全了他们,自己辞去工作,离家出走……
再看幕后主要人物,赫然写着--原着:刘云若,导演:刘毅然,编剧:余华。无奸不成商!这年头的人为了赚钱,真是什么骗人的招术都想得出来!可恶的盗版商!曦媛不禁感到耳根子一阵发烫,那种烧烫直升脸颊,但是她的脸却兀自显得苍白。她感到自己的孤陋寡闻,但她并不愿意把错误归结在自己的无知上,而是归咎于这年头用心叵测的商人。“该死的盗版商,该死的盗版商!”曦媛诅咒着,然而覆水难收,关系到面子问题,她只好把碟片放回门卫室。 电子书 分享网站
蝶葬 第七章(2)
曦媛在等第五日。
等待是那样的难熬。寝室友一个一个回来,曦媛又要听那两大女高音每夜熄灯后的一唱一和。幸好,这已经是大三了,并没有那么多课,然而令人惋惜的是,没有规律的生活需要浪费多少时间在补眠之上。
第二日,曦媛出门经过女生苑的门卫室,门卫再次把她叫住:“曦媛,来,又有你东西!”
“什么?”曦媛讶异地进了门卫室。
“那个男生又来过了,他说要你把东西留着,我看你就带走吧!”
“哦,那好吧!”无可奈何。
曦媛刚转身,门卫赶忙叫住:“等等!”
“还有事吗?”
“还有这个,这个也是他给你的。”说着,递给曦媛一本书。
这本书的名字是:《灵山》。
然而,引人注意的并不是书,而是书里夹着的一封信笺。曦媛心想,这个樊斯灏估计会提到昨天的事,并且必定会好好嘲损自己一番。她把信捏在手里,闭着眼睛舒了一口气。
“曦媛,看这本书真是胜读十年书,如果你有慧根的话,那就什么都明白了,我一句也不必多说,也不必和你产生什么行为方式上的争执和磨擦。这种经典作品,和普通作品的浅白或故弄玄虚不一样,它是很好懂的,每个人都会懂得不少,都会有所得,当然,你得把审美品味提高到可以安然读完它的程度。其实,你知道吗,你能够安然地读完这本缓慢而不乏味道的小说,也才能够以一颗安然的心来读我这个缓慢,平和,平淡之中却又有危流涌动的人。
我轻轻一笑。没准,在你还没开始读它之前,就铁定了心,不再和我联络了。其实我也只能随你而去了,我决不打扰。
你知道吗?我有一个深深的疑惑,为什么我读起那些真正的好作品,杰出作品时,我会发觉得我和作者的心如此贴近?为什么我会如此理解他们的作品?然而,这个世界上的人,我身边的人,为什么却似乎丝毫也不理解我?似乎跟我形同路人、老死不相往来?这是一个现象。”
这只是一段前五页的节选,信写了厚厚一叠,足有三十余张。可真是个奇怪的人!他非但用小楷毛笔写繁体字,用的信笺还是红条竖格的复古信纸,并且,你看那一行行字,都遵循了古人从右至左的书写习惯。民国、长衫、毛笔、繁体字、复古信笺……
复古。复古。
民国式的复古。
这一切,仿佛都在迎合曦媛的喜好而来。他的字,隽逸、洒脱,他对改造人性的执着与决心,此时正微微撼动着曦媛。
这天傍晚,曦媛在翻箱倒柜地收拾东西,准备明天带去F城的行李。突然,嘉妍推门而入。
“曦媛,你快准备一下,晚上有F城的同学聚会!”
“老乡会?我明天要回趟F城,今晚或许不能……”
“什么?这才刚开学,怎么就要回去嘛?”嘉妍打断曦媛的话,随后,往她那红色的卷发上抹了些发胶,发丝立马变得精神抖擞。
“这个……”曦媛还不太想把自己和F城怪异气候有关的事告诉任何人。这事说来话长,并且,说出来,她也不一定相信。曦媛含糊其辞,打算敷衍而过,“家里出了点事,况且,车票已经买好了,你就代我去吧!”
“怎么呢?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这……”曦媛对嘉妍的打破沙锅问到底不知如何回答,不由得僵住了口舌。
“唉呦,你好不干脆!好吧好吧,不论如何,今晚你是一定要来的!在老乡会中,你可是新人哦!不要让大家失望,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蝶葬 第七章(3)
“啊,你说什么了,我什么准备都没有!”
“我说,我要带个大美女给大家开开眼界,你不能让我失望哦!”
“汗,这样不好,不好。”曦媛无可奈何地答应嘉妍,嘉妍面有不悦,曦媛只好说,“好吧。”
曦媛眼中的自己,从来不曾是个“美女”。她站在试装镜跟前,镜子里的自己是那样的素面朝天,除了五官端正以外,眼睛大而无神,唇无血色,抱歉,肯定要叫那帮老乡失望!她对自己苍白的气色轻轻叹道:“还美女呢,白得像个鬼女!”
嘉妍化好妆,顺便拿眼线膏在曦媛小巧而精致的脸蛋上添上两笔,曦媛的眼睛立马流溢出一丝温柔的妩媚。“啊,很棒!”嘉妍叹道。接着,她又在曦媛的两颊刷了些腮红,却显得不那么自然。唇彩上去后,嘉妍对自己的“作品”颇为满意:“我要让他们眼前一亮!”
曦媛盯着血红的唇彩和两腮,睁圆了眼睛:“不要,太可怖了,你不觉得很像死人妆吗?”说着,赶忙拿湿巾来擦脸。
这天的老乡会,曦媛很意外地见到了两个人,一个是火车上遇到的小学同窗方朔涵,另一个便是在网路上自命不凡、纠缠不清的“地下作家”樊斯灏。
最让曦媛感到惊讶的是樊斯灏的现身,她万万没有想到樊斯灏就是刚回寝室那天,在寝室里见到的高个子男人。她也没有想到,这个男人并不是嘉妍的男朋友。她更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和自己在相同的大学里读研究生。
男人见到曦媛,很礼貌地喊出她的名字,一如既往的点头、交换彼此的微笑。随即,介绍了很多关于他父亲和他曾经的光荣事迹,因此曦媛深深知道他是一个朝夕都被光荣包围着的人。然而他却这样对曦媛形容自己:“其实,我是一个很低调的人!”曦媛的心里不禁充满了无限感慨。斯灏的自信、豪情与壮志永远表达得那么那个,留给人们的印象多半不只是低调,而是一连串莫可言状的咏叹调。
“你能解释一下什么是低调吗?”曦媛歪着脑袋反问一句,修长的眉眼透露出一丝温柔的俏皮。
樊斯灏的目光从曦媛的眼角转移开来,他思考过很多问题,不过,这个问题不在他的研究范围内。他只研究精神。因此,他无从回答这个问题。但,有时候乱回答比不回答显得有理,于是他敷衍道:“这个问题问得好,这个低调嘛,值得研究!简单说来,就是像我这样的,低调得恰如其分,不多不少!”
等于没说。
“而实际上,低调分两种,一种是高尚的低调,隐姓埋名的,这种人是不会自谦‘低调’的;一种人是无聊的低调,既不闻窗外事又不读圣贤书。” 曦媛很少扯淡,然而今天一反平日的沉默寡言,又断章取义地补充道:“无才便是德嘛,以古人之见,他们的德行是很高的。”
樊斯灏两种情况皆不是,他听出了曦媛对自己的讽刺,但他自视大气,眉毛一挑,道:“是的,如你所说,如今中国大学生大都偏向后者。然而高调者三个月就能为人所知,后者三十年怕是也不为人所知,因此被害了连个当保的对象可能也没有。”
“呵呵,学长,你不觉得你的话自相矛盾了吗?刚才你还说自己是个低调的人呢!”曦媛毫不客气地揭发樊斯灏的口误。
樊斯灏自知理亏,然而并不窘然,他豪放地哈哈大笑,随即,说了句:“好个鬼灵精,被你打败了!”
曦媛并不觉得得意,兀自一脸平静,偶尔微笑。 txt小说上传分享
蝶葬 第七章(4)
她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十九点刚过,由于明天还要赶车,她希望聚会散席得早一点。
曦媛锁好手机键,举目四顾,嘉妍正一脸不高兴地望着樊斯灏,而樊斯灏却不屑一顾。曦媛知趣地闭嘴,缄默不语,微笑亦然。为了避免尴尬,嘉妍从包里摸出一张光盘,对着脸孔照她那漆好的门面是否褪色,随即掏出刷子颜料重新粉刷一新。她不了解艺术,更不明白艺术真实不等于生活真实,一个演员把舞台剧夸张用于影视剧中,不免做作。
此时,服务生把冷锅鱼端上来,F城的老乡们纷纷动筷。曦媛和朔涵不约而同地夹住了同一块鱼头,她朝他微笑、点头,他也朝她微笑、点头。虽然默不作声,却相互谦让。
然后,彼此的脸颊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发烫。
席散后,曦媛匆匆拉了嘉妍就要撤退。谁知斯灏凑上来和她们并排走。曦媛感觉到了嘉妍的不悦,然而樊斯灏盛情难抑,就高兴和曦媛扯嘴皮子:“昨天给你的书你看了吗?”
“书很棒,但哪能这么快看完呢。”
“哦,也是!对了,我说,你该不会连《红杏出墙记》都不知道吧?像我们搞精神研究的,什么样的文学作品都得看,不然说话就很容易出现偏激!”
“那个封面也太……” 这真是个怪人,说送碟就送碟,但曦媛可没答应过要承担辅助樊斯灏“救世主”的责任,她不想也绝对不会与那帮教人神经衰弱的室友一同看片子。
“太商业化了。”斯灏接过曦媛的话。“是这样的,我也挺担心你会误解,结果你真就误解!但是人在江湖往往心不由己,文山也说了嘛,歌曲只要是好歌,有意有境,商业化一点还是可以原谅的,物有所值嘛。”
答非所问。
“文山是谁?”曦媛问。
“方文山。”
“你跟他很熟?”嘉妍狐疑的眼神期待着答案。
“他请教过我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两女生异口同声。
事实上情况是这样的:三年前周杰伦到F城好乐迪KTV里被群迷拥围,那时斯灏在那家好乐迪KTV里兼职,方文山便问他“保安在什么地方?”仅此而已,尚构不成“一些”。
此时,正巧他们路过一家菜馆,斯灏为了堵住女孩们的嘴,故做咳嗽不止状。他拉起曦媛往前小跑几步,埋怨道:“川菜味就是这样,太呛人了,四川的辣椒就跟不要钱似的,我都受不住这味儿,甭说你们了!”
两女孩并无被呛,身心舒泰,曦媛反驳道:“哪里,我没感觉啊,嘉妍,你觉得呛吗?”嘉妍摇头。斯灏提防两女生再次掀起方文山“请教”的问题,忙说:“这馆子味太重,我请你们吃冰点吧!”
“我不吃,我减肥!”嘉妍不乐意道。
“你胖么?”樊斯灏说着,进了一间德克士,买了包薯条以堵住两女孩的嘴。“为了庆祝昨天减肥的成功,我们今天忘情地吃!”
电子书 分享网站
蝶葬 第八章
她,兀自无法入眠。
夜半两点,睡意侵袭着曦媛的眼眸。寝室里的校园两大女高音一如往昔地谈笑风生,笑声里飞出一把把飞刀,一飞一个准,每一刀都刺向就寝人的心脏,叫人缓慢窒息。两大女高音均来自辽宁,生得壮实,你劝她们也不是,你更打不过她们,她们是女中豪杰,猛男遇到也要畏惧三分。话说男人比女人强,而强壮的女人比男人更强,她俩则是女强人中的佼佼者,体魄魁梧,声音宏亮,骂人不带脏,望风之处,所向披靡。这便是女强人中的典型,不免让人同情起当年败倒在猛妻围裙之下的胡适来。
曦媛希望室友的声音大到可以把自己吓晕过去,一晕到天亮。她每次一躺下去就不准备再起来了,然而每次都要面临更加难过的新的一天。因此,她最希望的是,就此一晕,天长地久。
两大女高音无常的作息时间把曦媛保护得像东方之珠般彻夜未眠,比孕妇十月怀胎还难过,无数个无常的黑夜和白昼,已向她的身体发出警报讯号,心理医师三番五次警告她的神经衰弱已到了很严重的地步,必须换一个良好的休息环境,然而为了不破坏室友间的感情,她并没这么做。
是的,为此,她很困苦。
她长年无精打采苍白着脸,就像个白日幽灵,若去给中田秀夫演鬼片,起码能在东京国际电影节上拿下最佳女演员奖。曾有同学对她这么说过。
怎么说也是个人才。她因失眠而自嘲。命苦的人儿,如果不能主宰自己,那就宰了自己。
她等待发疯。
她对自己有天会疯掉充满信心。
她尽力在临死前保持微笑。
“求求你们了,睡吧!天明后,你们完全可以继续聊!”嘉妍在黑暗中苦苦哀求。
“瞧你躺在旮旯里,埋了巴汰的样儿,羊了二正的撒莫啥呢,表的糊的各不各应人哪,别在那穷得瑟,墨迹啥呢,老砢碜了,寒碜人那!”其中一个用标准的东北话说了些不知所云的东西,另一个女高音附和着哈哈大笑起来。她们不是撒旦,但她们笑得那样邪恶。曦媛想。
曦媛格外同情嘉妍,但,从某种程度上说,嘉妍比曦媛幸福,毕竟她来到这间屋子时已临近毕业,这意味着她不用在这间寝室里煎熬太久。
黑暗终于被夜雾包围,玻璃窗变得像雨前的龟甲那般潮黏。好不容易,倦意终于缠上了那两个东北女生,她们说话的音量也逐渐变得像呓语那般迷糊。再然后,黑色的屋子变得格外静谧。
曦媛终于进入浅睡眠,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不冷,不冷……暖气在,不冷……不冷……”她呓语着,本能地将被子裹得更紧些。白色羽绒大衣从她的被子外头滑落下来,她却兀自浑然不觉地叫着:“不冷,不冷……”
黎明破晓前,曦媛再次梦到那两只蝴蝶。她苍白的嘴角含着笑,半睁着眼,梦呓道:“带走我……我要知道一切,带走我……”
“醒醒啊,曦媛!醒醒!”嘉妍来到曦媛的枕边摇晃着曦媛的身体。曦媛睡着的时候,眼睛处于半睁状态,又仿佛并无睡着。嘉妍不寒而栗。“你,睡着了吗?”
曦媛无动于衷,紧紧拽着嘉妍的睡衣衣角,嘴角微笑起来,却仍是呓语:“我抓住了,你的裙摆在我的手里,你跑不掉了……不要甩下我,告诉我一切,告诉我……扯断了,我要掉下去了……飞不起来了,我要死了,你怎么,不救我呢?太残忍了……别走,别走啊!……”
“快醒醒,你梦到什么了!不要吓我啊!”嘉妍一脸苍白,苍白的脸孔在晨曦中因惊吓而显得扭曲。
“嘉妍,天都没大亮,继续睡呀……”一个东北女孩懒懒地对嘉妍说。
“你没听到么?她一直在说梦话。”嘉妍边说,边把手紧紧掐住曦媛的手心。
“她有精神病,你管那么多迟早要疯掉的!”女孩翻个身,继续睡觉。嘉妍对室友的冷漠态度感到不满。
她真的睡着了么?眼睛怎么不闭上?
啊?通灵!
嘉妍突然想到这个词,身子难以置信地向后一倒,双手按在床上,她后退着挪动身体。面对黑暗中半睁眼、微笑、说胡话的曦媛,她的恐惧感越来越强。她,她究竟是做梦,还是看到了肮脏的东西?
黑暗中,嘉妍颤抖着,等待着天明的到来。
约摸过了一个多小时,曦媛从睡梦中醒来,睁眼看到的却是嘉妍因惊吓而扭曲变形的脸,她正蜷缩着坐在床尾,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曦媛,头发散乱地垂在胸前睡衣的蕾丝边上。
“嘉妍,你……”曦媛瞪圆了眼,被眼前的那张脸吓了一跳,“嘉妍,你怎么会在这里!”
嘉妍半晌反应过来。
“你说梦话了,曦媛!我怎么叫都唤不醒你!”
“我?我……说了什么?”
“听不懂。”嘉妍仔细搜索方才听到的关键词,“什么‘裙摆在我手里’呀、‘扯断了’、‘掉下去’、‘飞不起来’,还有……”
“什么?”
“‘我要死了’。”嘉妍在回忆的过程中,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噢,我的天!看来我要把一切告诉你,不过,你要替我保密!”为了避免事情外露而造成他人误以为这是幻想症在作怪,曦媛说特地强调了一遍,“一定要替我保密!”
“嗯。”
清早,嘉妍送曦媛去火车北站。
公交车上,曦媛将整个寒假的事对嘉妍说了一遍。嘉妍素来是无神论主义者,原本对曦媛的话抱有很大怀疑,但她自身来自F城,对F城的怪异气象有过亲身体验,不由得产生几分怵惕。再常规的事也总会有意外嘛,否则也不会有连气象研究员也难以解释的气象异变!她姑且相信曦媛的话。浑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然而,她对曦媛的信任很快就被打破--
嘉妍回到寝室的时候,两个辽宁室友仍旧睡得不亦乐乎。她在曦媛的书桌前坐下,微微仰头去打量书架上的书。随即,在一套塔罗牌边上发现了几个药瓶。
阿米替林片、奋乃静、舒必利和两瓶赛乐特空瓶。她将它们一一拿起来,用药说明让她知道它们大致是些医治幻想症、惊恐障碍和强迫症的药物。
“她有精神病,你管那么多迟早要疯掉的!”原来如此。嘉妍想起了天蒙蒙亮时室友的话,一边笑着摇摇头,一边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蝶葬 第九章(1)
失去物质基础,人很难活得潇洒。
曦媛不愿向爷爷要钱,只得坐硬座。然而路途并不是那么顺利。
当列车驰过安康,穿越过一大片崇山峻岭,天空突然下起瓢泼暴雨来。窗外的狂风摇曳着苍天大树,灌木和草丛不堪重负被雨水打得东倒西歪。冷风夹着雨滴从窗外灌注进来,邻座的年轻小伙子连忙将车窗费力地拉下,扣好。
黄昏,列车突然停了下来,直到苍穹化作一片深蓝,列车兀自停在原地无动于衷。
“各位旅客,由于暴雨来临,前方出现山体滑坡,列车将在原地停留十个小时以上,对于晚点给您造成的不便,我们深表歉意……”女列车员温柔的声音在车厢广播中响起,随即,灯光四灭,霎时间伸手不见五指。
“该死的暴雨!”车厢中一位乘客厉声发炸,紧接着,黑暗中的人们发出唉声叹气的唏嘘声。
曦媛无奈地看着手机上的日历,盘算着抵达F城的时间。四十多小时的车程,再加上晚点十个小时以上,这硬座的滋味着实叫人难以忍受。但愿这雨只下一小阵,曦媛双手合十,低着头祈愿着。
隔天夜里,曦媛被强烈的胃痛折磨醒来,那时的列车已经快马加鞭地驰行在铁轨上了。野外的穹际一片明净,月朗星稀,夜色正*,根本不会让人联想到昨日那场骇人的倾盆大雨。
曦媛下意识地抬头去看行李架上的背包,然后站在座位上,伸手去够行李包。兴许是打盹时间太长,当她伸手去取包时还没完全恢复神志,又兴许是饥饿过度导致她无力拿稳物体,整个行李包从行李架上坠落下来。
曦媛一个失衡,晃着身体摔了下来。然而,就在那一刻,日记本随着行李包中的物件散落而出。曦媛原本要去拿包里的碗面,但现在她不得不伸手去拾坠落在地面上的日记本。瞬时间,车厢里仿佛有空|茓来风,日记本迅速翻飞起来,月华之下,字迹清晰可见,曦媛顾不得方才被撞得生疼的膝盖,她惊讶地将日记捧在手中,逐字逐句地看下去。
她很庆幸日记依然还在。
此时,在那些难以阅读的繁体字背后,呈现出一幅幅黑白的动态影像,有如播放旧式录像一般,而那些影像的内容正与日记的内容一致。然而那些画面并不清晰,图像的质量被时不时出现在画面上的黑色噪点干扰着,画面里出现的建筑尚依稀可辨,人物则只能辨出个大体轮廓,若不像特写那样进行脸部放大,你根本不可能看清画面上的人究竟长什么模样。然而,画面上几乎找不到特写的镜头。因此,当你看到它们,绝对不会联想到电影,而是一连串模糊的幻影。
曦媛想起那个流星雨的夜晚,她并没有看到这些令人惊异的画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接下来,她一边咬着根巧克力威化,一边看着这样一段:
1904年2月19日 礼拜一 晴
阳光很好,感谢上帝把我安排在这一天和你相见。是的,昨天是个特殊的节日。耶稣复活。而我能重新见到你,对我而言,既是我的重生,也是你的重生。
在你走后的第一个结婚纪念日,我带着我们的“家”,去了教堂。我在耶稣像前许愿,向上帝祈求,让我死后和你在一起。
一年了,我们有一年没有好好对话了。康胤,我不愿和你隔在两个不同的时空里,自说自话。我知道你也不愿那样。所以,我花了一年的时间,为我们建筑了一个家。那是我们曾经住过的地方,我们要去那里回忆往事,去布置我们的伊甸园。
蝶葬 第九章(2)
康胤,当我伏在你的墓碑前幸福地睡去,又当我微笑着醒来,上帝没有让我失望,我真的和你在一起了。当我醒来之后,墓碑后钻出一条小蛇,它居然对我说话了,我想它是复活节的精灵。小蛇说上帝是仁慈的,我点头。小蛇说它曾经为了表达对上帝的诚意,立过毒誓,倘若它离开上帝赐予的乐园,它将失去转世的机会。小蛇问我敢发誓吗?我的心情很好,于是抚摸着可爱的小蛇,说:“我不会辜负上帝对我的恩护,只要我们的“家”还在,我要永远呆在我们的‘家’里,否则,我也将失去转世的机会。”
小蛇很快乐地旋转着身体,那是世界上最美的华尔兹。我想,在这个时空里,它就是我们的孩子……
日记的背景呈现出一片阳光明媚的墓地,从墓地上立着的墓碑来看,不像是在中国。一位盘着苍苍白发的老太太身着白色旗袍,慵懒地伏在墓碑前。一条一尺来长的小蛇摇摇摆摆地挪着身子来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依然慈祥地微笑,小蛇用它吐出的信去舔老太太的脸颊,看上去很亲热。随即,阳光消失了,墓地消失了,白发老太太也消失了。漆黑的画面上空留两只蝴蝶在翩跹起舞。
曦媛揉了揉眼睛,试图将蝴蝶看得清楚些。然而,画面兀自如同模糊的幻影,蝴蝶身上的纹络丝毫无法辨认,只能依稀看出,那是两只白色的蝴蝶。但仅仅这些就足以肯定它们绝对是曦媛梦中阴魂不散的那两只蝴蝶。
蝴蝶出现的时间很短暂,接下来的画面是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的白发老头。这应该就是日记中的“康胤”吧,曦媛猜测。老头和老太太紧紧相拥,随即,他们带着小蛇,走入一座中国南方的四水归堂。归堂中没有第三个人,门是自动打开的,随即自动关上。他们朝着四水归堂深处走去,随即,进入一间屋子。这一回,门没打开,他们竟然可以无视门的存在,就那样“走”了进去。
曦媛注意到那间屋子的檐下挂着一块牌子。她费力地辨认牌子上的字,但画面上显示的牌子太小,根本无法辨认。莫非是“映蝶阁”?曦媛恍然大悟,这里边的景致几乎就是长平坊尽头的石拱门里的景致!
叫人费解的是,日记里的“我带着我们的‘家’,去了教堂”是什么意思?老太太花了一年的时间,建筑的那个“家”,又是“我们曾经住过的地方”,这又是什么意思?
“这么暗,你在看什么?”列车员的出现令曦媛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寒颤。
“我……那个……”曦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实质上,她并不想解释什么。
“收起来吧,对眼睛不好。”列车员善意地劝告,说完拍了拍曦媛的肩膀,向下一节车厢走去。
天已蒙蒙亮的时候,日记上的字迹迅速变淡、变淡,一瞬间再也看不到任何字迹。曦媛恍然明白先前日记怎样也不呈现字迹的原因,现在很好理解,这本日记只有借助月华的光芒才能显现出内容--这不是一本普通的日记。然而在成都,厚厚的云层笼罩着整个盆地,哪来的月华?因此,日记本根本无法读出。
带着此前产生的疑问,她给石瑶发了条短信。很快地,她便收到了石瑶的回复:“日记里有没有说,老太太在临死前可曾想过把遗体带回故土?而那座四水归堂很可能就是她的老家,或者是她和丈夫相爱的地方,至少,在那里,他们有过一段很珍贵的回忆。”
“这个可想而知,但主要的问题不是这个,你不觉得那个‘家’很奇怪吗?它看起来像一个东西,至少是便于携带的东西,而且,老太太花了很长的时间去‘建筑’它。”
“或许是一个象征性的东西。”
曦媛反复念着“象征性的东西”,觉得这话有一定的道理,但究竟什么东西需要花一年的时间来完成呢?照片?录像?这实在难以叫人想象。
曦媛没有再回复。十五分钟过后,石瑶再次发来短信:“日记的背景,你还看到了什么?除了两个老人、墓地、小蛇和四水归堂。”
还有什么?曦媛努力回想方才所见,似乎没有什么了,还有什么呢?
蝴蝶!
可,这似乎跟主题相差很远,但除此之外,确实再没别的事物了。曦媛在短信里输入:“蝴蝶。”
“这就对了,你还记得DV录像的事吗?当画面出现越来越多蝴蝶的时候,八音盒的声音在越变越大。刚才,你在日记中看到了四水归堂,也就是说八音盒和四水归堂或多或少存在联系!以目前所能想到,又需要花一年时间来完成的,除了八音盒,我尚想不到其他东西。”
“是的,但是,若是一个能工巧匠日夜兼程地赶做八音盒,或许用不了一个月。”
“那不是个普通的八音盒。”或许石瑶是对的,那不是个普通的东西,每次蝴蝶的出现都是伴随着音乐的响起,那两只蝴蝶简直就像是从里边飞出来的。
“可那与‘家’有什么关系?它有象征意义吗?”曦媛十分不解。
“没错,若按电脑常识来打比方,八音盒正是那座四水归堂的快捷方式,而四水归堂正是以‘家’命名的文件夹。”
“你的意思是,八音盒是老婆婆在死前所在地开启的一道直通四水归堂的门?”
“确实如此。”石瑶的短信令曦媛感到几分悚然。曦媛记起曾经在四水归堂见到东厢房的窗纱上有一个瘦骨嶙峋的身影用干柴般的枯手去梳理长长的头发,按日记上所说的来看,东厢房里的那个女人,应该就是老太太的灵魂。想着这些,曦媛不禁觉得车厢正被阴森的气息笼罩着。
蝶葬 第十章(1)
F城到站后,曦媛提着沉重的行李箱下了车。刚下车,一阵寒意向她袭来。这座城市果真如新闻里所说的那样,比先前更加寒冷。她闻到花粉变质的气味,不禁捂着胸口打了几个喷嚏。此时,在她身边,也有几个下车的乘客有着相同的反应:捂胸、打喷嚏。曦媛蹙起眉,这种让人厌恶的天气令她感到恶心。
该死的天气!该死的鼻炎!
曦媛在出站口有意抖动着双腿,由于长时间保持坐姿,她的双腿变得格外肿胀,因此,她本能地给腿部做按摩性的运动。曦媛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从火车到站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分钟,然而她还没看到石瑶的踪影。
“曦媛。”石瑶突然出现在曦媛的左边,她的鼻子有些泛红。
“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我正要去你家找你!”
“真抱歉,我一早去了小树林。”说着,接过曦媛的行李箱拖柄。
“今天才去?我不是早就叫你去了……”曦媛对石瑶的拖沓感到不满,她先前催石瑶一个人去慕林,为的就是想快点调查出气候异变的原因,尽可能地避免意外的灾难。
“你叫我去的第二天我就去了,我在树林里还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就不停地打起喷嚏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种感觉太难受了,我只好先回来,谁知回家后高烧三天,病到现在才恢复得差不多,所以,我清早又去了一趟。”
“噢,这样,那还不如等我回来一起去,怎么样,有没发现什么?”曦媛看着石瑶红红的鼻子,觉得有些逗人,“你怎么啦?鼻子红红的,像个小丑。”
“我跟你说,我什么也没发现!我怀疑是那里的空气不太干净,因此我早上戴了个口罩过去,谁知道,还是忍不住会打喷嚏。”
“打喷嚏!”曦媛回想起刚才下车那一幕,自己和身旁的几个旅客的反应,都是捂胸、打喷嚏。“唔,确实有点不对劲。但是……我去慕林的时候怎么没有这样的反应?”
石瑶陷入思考。
“会不会是天气转冷的缘故?”曦媛回想起半个月前在慕林的情形,“半个月前我去小树林,那时候还有两、三度。”
“是零下两、三度。”石瑶纠正道。
“噢,对,零下两、三度。” 对于当时的零下两三度和现在的零下七八度,在南方的冬天来说是相当大的温差跨度。
“天气冷是一回事,但我觉得这不是感冒。如果是感冒,不应该连续打喷嚏,这种症状倒有些像鼻炎。”
“鼻炎?”曦媛突然想起自己原本就患有鼻炎。
“嗯,过敏性鼻炎。”
“冷空气就有可能引起过敏性鼻炎呀,气温过敏嘛!”曦媛突然想起来,自己下车的那一瞬间,之所以打起喷嚏来,正是由于车厢与户外的温差大所致。
“不对,小树林的温度和这里的温度并无明显差异。”
“这就怪了……”曦媛回忆起在慕林里见到的奇怪情形:在冻结成冰地的溪流上,覆盖着大约一厘米厚的红褐色粉尘,还有那只金色的蝴蝶,停在冰封的溪面上,不多久,就与那些红褐色的粉尘化为一体了。随即,她又立马想起了当冷风吹动粉尘的时候,其实她也打了喷嚏,但还没严重到像石瑶那样。
曦媛补充道:“会不会是粉尘过敏?在慕林的那片冰地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鳞粉,风吹来的时候,令人忍不住想打喷嚏。刚才仔细一想,我那天确实也有一小段时间在打喷嚏,不过很快就打住了。”
“什么?冰地?鳞粉?”石瑶一脸茫然。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蝶葬 第十章(2)
“你到底去过了没有,那么明显的一道冰封的平地,上面被一层红褐色的粉尘覆盖着,你稍微留意就能看到!”曦媛严肃地看着石瑶的眼睛,第一次对石瑶的行动产生怀疑,“那你还看到了什么?”
“有很多树,比先前高大而挺拔,也看到桑树了。” 石瑶一边抚摸着垂落在曦媛胸前的的直发,一边思考着什么。
曦媛突然觉得大概是自己的诠释有问题,必须换个方式:“或许你看到的是一条红褐色的带状地面,你再回想一下,上面铺有一厘米来厚的鳞粉。”
“鳞粉?你是说蝴蝶粉吗?蝶翅上用来调节体温的鳞片?”石瑶若有所思地摇摇头。
“嗯,这只是我的初步猜测,但也说不定是花粉。”曦媛揣测着,一只蝴蝶正从她眼前飞舞而过。“大部分是鳞粉,小时候看的儿童百科全书就是那么解释的。”曦媛突然在想,需不需要回家翻一下那套百科全书?在记忆里,里边介绍过很多有关蝴蝶的知识。但,如果偷偷地回去,一旦被爷爷知道,又要解释不清了。于是,那种念头很快就被打消了。“没其他了吗?有发现与以往不同的事物吗?譬如说小溪变成了平地?”
“小溪变成了平地?”石瑶耸了耸肩,“有看到小溪,但是跟过去一样啊,你说人家没事特地把一*水填死了做什么,那也太无聊了吧?”
“噢,天哪,为什么我却遇到了那么多奇怪的事?”曦媛突然变得格外浮躁,她用指甲去扯自己的发丝,试图让自己清醒起来,“难道都是幻觉吗?难道我真的是个疯子,是个真正的心理病人吗?”
曦媛突然有些相信寝室友对她的评价,那两个辽宁室友总是喜欢对她半开玩笑地说:“曦媛是个奇怪的疯子!”
“曦媛,冷静!”石瑶将曦媛搂紧,认真地说,“曦曦,你要有耐心,我看不到而你能看得到的事物不一定是幻觉,就好比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能看得见鬼魂,而有些人却不行,这道理是一样的。曦媛,我相信你。”
“你相信‘通灵’吗?”
“嗯。”石瑶点了点头。
此时,一阵凛厉的冷风袭来,巴士站牌和广告灯箱的塑胶隔层被风刮出尖刺的声响。石瑶伸手把曦媛的领口竖起来,深情地望着眼前这个可怜的女子。
曦媛望着石瑶漂亮的大眼睛,突然感到石瑶于她,充满了信任与安全感。石瑶的眉宇间流淌出正义的光芒,俊逸的眼神令曦媛感到一种昏沉的幸福。曦媛望着她的眼眸,羞涩地微笑着,然后,依进了石瑶的怀里。两个冰冷的躯体相拥,产生出浅微的热量,热量交换的过程令彼此感到温暖。
失败的初恋给曦媛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痕,有时候,曦媛就想这样和石瑶过一辈子。
石瑶家座落在闽江附近的某条二级地段的第二十一层,百余平米的房子平时没什么人出入,因此显得有些冷清。由于双亲不久前刚刚离异,父亲又有了女朋友,偶尔才会碰上爸爸回家。在这里,寂寥和空虚常常伴随石瑶度过一个个白昼和黑夜。现在,曦媛睡在石瑶的床上,平静的气息令石瑶的房间平添出几分生气。
这个傍晚,石瑶亲自下厨做了几道海鲜小菜,蚵仔煎、炒蛤蜊和“佛跳墙”煨汤。算是为曦媛的远途归来接风洗尘。石瑶对自己的烹饪手艺从来都很有自信。蚵仔煎与炒蛤蜊在餐桌上散发出鲜美的海味,“佛跳墙”这道繁琐的佳肴也已在坛子里煨炖了近五个小时,香味溢满了整间厨房。这样的海鲜美餐一定馋坏曦曦!石瑶想着,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意,看着自己的“杰作”,她已然垂涎欲滴了。
蝶葬 第十章(3)
石瑶把“佛跳墙”端上餐桌,她的嘴里一直在哼着无名的小曲,看上去心情很愉快。
当她来到房间,只见曦媛正捧着日记本站在落地玻璃门前,嘴里反复念着日记本上的一句话:“挽救一场突发的火葬,只需用水;然而挽救一场无人能懂的蝶葬,只有以火焚烧才能阻止灾难的蔓延。”
“曦媛,你怎么不开灯呢?”石瑶在黑暗中把灯光开亮。“你在看日记吗?”
“嗯,是的。”曦媛没有回头,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的皎月,思维正处在紧张的冥想状态。
石瑶站在门处又按了一下电灯开关,屋子里重新恢复了黑暗。由于夜的到来,黑暗中比先前多了几分寒意。
“你在想什么,曦曦?”石瑶接过曦媛手中的日记本,“什么内容都没有呀,你刚才在念什么?”
“咦?”曦媛连忙从石瑶的手中接过日记本,她依然能看到日记本上的字迹,只是夜幕还没完全暗下去,日记的内容与深夜相比,色迹显淡,只呈现出水印的效果。曦媛把窗帘拉到不能再拉开,让穹光最大程度地铺散到日记本上,“怎么可能没有内容,瑶瑶,你再看看!”
石瑶费力地将眼睛凑向日记本,俊挺的鼻梁几乎碰到纸张。这样看来,她什么也没看到。石瑶索性把推拉玻璃门打开,腹部靠在阳台冰冷的扶栏上,让月光直接铺向日记。“不行不行,什么都看不到!”
曦媛裹着棉被从卧室里走出来,正巧此时一阵刺骨的微风拂面而来,曦媛冷不防将棉被裹得更紧些。由于惧冷,她艰难地伸手去拿石瑶手里的东西。
“嗯,这样看就很明显了,看来要读这本日记,不得不借助月华的能量。”
但,石瑶的目光依旧在日记上搜索着字眼,曦媛看着石瑶的表情变化--她皱起了眉,紧紧地闭着眼睛,抖狗毛也似的摇晃着脑袋,“怎么,你一点都看不到吗?”
“是的。我只看到一片空白!”石瑶的语气流露出无限的失望。
“为什么只有我才看得见?要借助月华才能读字的日记本!还要借助月华!这到底在搞什么?这,这太违背常理了!”焦躁的情绪将她包围,她气急败坏地将棉被扯紧,仿佛要勒死自己一般,“不就是本日记本吗?居然要靠月光才能看到字!而且居然我能看到,你却不能!”
“曦曦,不要这样!我们进屋去说吧。”说着,石瑶让曦媛先进房间,她在后面关门。
“天啊,上帝选择‘救世主’的时候也太粗心了,像我这样神经大条的人根本就不适合去做侦探!瑶瑶,你说我怎么就不是你呢?我们必须把彼此的功能二合为一才有可能完成这样令人神经质的工作!可是我们毕竟是两个躯体,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啊!”曦媛烦躁地把身体往床上一卧,将整个脑袋藏在枕头之下。“瑶瑶,我好累了,我想好好休息一下,然后,重新开始我的学习。对,我该找份兼职或者实习,赚点零花钱,踏实一点过日子,我不想再管那些破事了!”
“那是不可能的!”石瑶按捺住对曦媛浮躁心态的不满,把枕头从曦媛死死抓紧的手中夺出,“曦曦,我们先去吃饭嘛,我特地做了三道海鲜小菜,我们边吃边说,好不好?”
黑暗中,石瑶抚摸着曦媛的脑袋,随即,俯下身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曦曦,不论结局如何,你还有我!”石瑶冷静地、严肃地、镇定地、认真地说。
这句话给予了曦媛重新振作的勇气。望着石瑶俊美的眼眸,曦媛微笑着,流露出柔弱的妩媚。她闭上眼睛,让自己的嘴唇轻轻地碰触石瑶的下巴。石瑶的下巴和手心一般冰冷。曦媛想让自己的唇,为眼前这个冰冷的女孩带去热量。事实上,她们同样冰冷,同样苍白。
蝶葬 第十章(4)
突然,曦媛猛地坐起来,仿佛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怎么了?”石瑶莫名其妙地望着黑暗中的曦媛。
“日记!日记!日记在哪里?”曦媛摸索着双人床,在棉被中翻找着,“快帮我找一下日记!”
“别慌别慌,日记在我手上……”话音未落,曦媛拿过石瑶手中的本子,往玄关走去,突然想起自己还穿着睡袍,又匆匆忙忙折回屋,换上羽绒服和靴裤,“你要出门?”
“嗯,差点忘了,我必须赶快把日记本物归原处!”
“哦,是的!我们都忘了!”石瑶霍地记起,也跟着换起了外出的衣服。然而当她换好衣服,曦媛早已不在玄关处了。
石瑶跑到电梯间去追曦媛,但曦媛已经不在电梯间。电梯上方正显示着殷红的“02”,随即跳作“03”、“04”、“05”……显然已经追不上了,石瑶只好回到那套一百多平米的空房子里,在餐桌前望着自己精心烹调的菜肴,等待着曦媛的归来。
“铃……”不知过了多久,客厅的电话响起。
石瑶接起听筒:“喂,你好!”
“你好,这里是市一医院,请问你是林曦媛的家属吗?”电话的那一头是一个中年妇女。
“嗯?曦媛怎么了?”
“她刚刚从一场车祸中解救出来,现在正躺在医院里……”
五雷轰顶,石瑶感到一阵昏眩。四周围潮黏的水气有如蒸腾一般散布成迷蒙的氤氲,手机充电器指示灯微弱的光芒中,雾气已然弥漫了整间客厅。此时此刻,突如其来的恐怖氛围将石瑶包围着,她左手揉着太阳|茓,尽力让自己平静:“人怎么样了?受伤了吗?”
“病人暂时处于休克状态,具体的还不太清楚,从表面上看,只有稍许擦伤。你是她的家属吗?她的手机上只有你的号码,我们还无法取得和她相关的第二个人的联系方式,因此,希望你能过来一趟……”
“铃……”
“铃……”
“铃……”
门铃不知响了多久,石瑶睁开惺忪的睡眼,方才那通可怕的电话竟然是一个梦。石瑶很庆幸那只是一场梦,但她仍然心有余悸。她拖着棉拖鞋走到玄关上,猫眼中的人正是曦媛,心中的后怕顿时烟消云散。
“瑶瑶,开门哦,是我!”曦媛显然因为摁了半天门铃而没人来开显得有些不耐烦,于是索性在门外叫了起来。
“你吓坏我了,我梦到你出车祸了,而且处于休克状态!”石瑶打开门,随即把餐桌上的冷菜放到微波炉中重新过热。
“你想太多了吧,我好得很呢!”
谁也没有在意这个梦到底暗示着什么,在这漫长的一天里,它只是一段极小得让人无法付诸一丁点注意力的Сhā曲。
晚餐的美味重新弥漫着整个餐厅。
餐厅是客厅的一部分。
幽暗的客厅,唯有摆放餐桌的那一角亮着一束光芒微弱的旧式吊灯。电灯被吊杆压得很低,洋溢着浓重的怀旧情调。除了饭桌上的美味佳肴被光线照得很漂亮,用餐者只能看到吊灯余光映照下彼此那张朦胧的脸。
或许由于尝到久违的海鲜美味,曦媛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好,方才的压抑感这一刻早已被抛之九霄。
“曦曦,你知道么?人有三魂七魄,当死人的尸体逐渐腐烂、消亡,人的魂魄就逐渐脱离它所依附的躯壳。虽然‘魂’、‘魄’二字,都有‘精神’的意思,然而,‘七魄’需要依附形体才能存在,‘三魂’则脱离形体也同样存在。因此,人死之后,三魂独留,七魄散尽,所谓的‘鬼’,其实也就是灵魂。”
蝶葬 第十章(5)
曦媛好不容易开朗起来的心情,又被石瑶的理论弄得有些不安。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以后不要告诉我这些跟气象无关的东西吧,听起来悬悠悠的。”
“我本不想说,只是,我们不得不为生活在F城的人们想想。这些当然跟气象有关,至少,我说这些,有关你我。”
“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总是不相信自己,其实你的判断不一定都是徒劳,还是有助于我们的破解的。”石瑶有意把这件事说成“我们”的事,这让曦媛觉得她的行动并不仅仅是孑然一身、形影相吊的。
“我的判断?我判断了吗?你认为我有做出什么有利于调查的判断了吗?”
“是的,你今天提到的那个假设,把我们的功能‘合二为一’。”
“那显然不可能呀!”曦媛喝了一口煨汤,“口味很棒,果然是传说中的‘佛跳墙’,‘十八个菜一锅煮’噢,什么时候也教我煨吧!”
“别转移话题。把我们的功能合二为一,这还是有可能的!”
“开玩笑!”曦媛不愿再去管这茬事,态度显得有些冷漠。
“曦曦,你别这样。听我好好把话说完!”
“行了,瑶瑶,你知道我家现在的境况,必须有一个人出去讨生计,爷爷年纪太大,诗诗又还在读书,而我即将毕业,是时候了!”
“曦曦……”
“瑶瑶,现在的林曦媛,已经不是过去的林曦媛了!过去的林曦媛和你一样,拥有幸福的家,有疼自己的父母,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是,那个林曦媛已经死了,现在的林曦媛,要面临一大堆责任,你明白吗?过不了几年,你有自己的丈夫,而你的父亲仍然还在,你就算不工作也可以享用你爸爸所拥有的财产!而我,我要孤身奋战很长一段时间!或许你会觉得我把话说得很不好听,可事实就是这样,噢,天哪,我就快崩溃了,对于上有老、下有小的单身女子,负担有多大,你永远也不可能明白!噢,你不会明白的!”曦媛痛苦地往后一靠,“不要逼我了,给我一点生存的勇气,好吗?”
“曦曦,你怎么?”石瑶的眼睛有些湿润,她突然不再发话。
曦媛难过地靠在椅背上,闭起眼睛。
两人彼此沉默着。海鲜散发出的美味被尴尬的气氛撕得粉碎。石瑶煞费苦心煨出来的汤,仿佛在曦媛的胃里化作一肚子藿香正气水,又苦又涩。
昏暗中的空气变得有些潮黏,餐桌上明显能看到一层薄薄的水雾正在逐渐凝结成密集的小颗粒,再变成小水珠,最后汇聚成浅浅的一滩水。
“看到了没有?”石瑶突然开口。
曦媛睁开眼睛,顺着石瑶的目光,将自己的目光铺向餐桌。
“噢,天哪!”曦媛用食指沾了沾那滩水,“这是什么?啊,这不是霜粉的融液吗?怎么……有这么严重!”
“那么,你还死心吗?整座F城的安危就看你我了!”
曦媛踌躇不决,显然动摇了先前的意志。
“把我们的灵魂合并在同一个躯体里。”石瑶镇定地说道,“这样我就能通过你的躯体,将我们的灵魂二合为一,我也就能看到你所看到的东西了。”
“那怎么可能!你想怎么样?”
“让我休克。只有休克能够让人的灵魂暂时离开躯体。”
“那样太危险了,你想怎样让自己休克?”
“方法很多,譬如放血,让我失血到一定地步自然会休克,那个时候你用绷带将我的血管扎紧,抢救还来得及!”
“什么?!不行不行,太危险了,万一失血过多怎么办?”曦媛很惊愕冰雪聪明的石瑶居然会想出这样的馊主意。 txt小说上传分享
蝶葬 第十章(6)
“还可以服用大量安眠药。”
“你要一家一家地跑药铺去搜集安眠药片吗?现在不是90年代末,现在是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