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往哪儿走。她真的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三危山是一片痴迷的暮色。远远的,有淡白的夕阳的返照。她觉得自己一下子到了垂暮之年,迟滞地跳动着的心正在变成浑浑噩噩的一片迷茫,比眼前的暮色更加黑暗。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变成了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妪。心底深处的一点痛处正在蔓延,每蔓延到一处,便有不可抑制的疼痛袭来。
她真想对着远山把自己撕裂,像山后的云一样撕裂,裂成砖片碎锦,随着风飘荡到漫漫无期的远方。
好像是命中注定的,她珍爱的、仰慕的、渴求的、不敢触发的,总会为一个并不懂得珍爱的家伙轻易取走。她记得十多年潞曾有一个女人,瘦得像根秫秸秆,面孔总会让人想起动物园里的什么,却生了一张如簧的巧舌,会适时地调侃,适度地娇笑,恰到好处地暗送秋波,据说很能迷惑男人。她是很偶然地认识这个女人的,晓军当时是和她一起到东北出差。她只记住了她的名字叫霞子。
可是,待到回京之后,她惊异地发现。晓军竞大大不同了。本来纯洁得令人不忍对视的眼睛里多了一种昏浊。
在一次朋友聚会中。霞子竞当着众人吻了晓军的前额,而晓军呢,似乎并无反感只是红着脸微笑,说了一句:“别这样,星星该生气了。”大伙又是哄地一笑。在笑声中星星悄悄溜出了门,她觉得自己的心轰然破碎了。血一滴一滴地渗出来,她在那一片骤然而来的猩红色中茫然无措。
一个人的心不可能破碎两次。
是的她后来还是和晓军和解了,但那道深深的伤痕仍留在她的心上。她不能容忍自己心中珍藏着的东西忽然变为一个玩笑而暴露在众人面前,那简直像祼体示众。她并没有把这层意思说给晓军。许多时候,她宁肯一个人孤独地舔净伤口。她爱他爱得太深了,爱到不愿让他知道的程度。
但他后来还是知道了。在离别的时候,在那个潮湿泥泞的雨夜,他们翻过西苑机关那道高大的围墙。他先半蹲在地上,她踩着他的膝盖、他的肩膀爬上去,泥泞的雨靴把他那件洗得发白的军衣踏得污浊不堪。然后他敏捷地翻过去,站在地上伸开双臂。她永远记得那幸福的一瞬!
她闭上眼睛跳下去,跳进他温暖有力的怀里,他没有立即把她放在地下,而是抱了好一会儿,她能感觉到他的心在狂烈地跳,呼吸像风一般急促,然后,慢慢镇定了,年轻男孩那种独有的纯洁气息使他看起来格外动人。他轻轻地吻了她一下,他那纯洁透明的眼睛里竞闪烁着泪水。
“不能不走么?”她低声问,明明知道这是废话。她本想说得毫无感情,话一出口,却被一股突然而来的泪水窒息了。
他沉默着转开脸,她看见他正在狠狠地掐着自己的虎口。
“告诉我,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良久,他垂下长长的睫毛望着她,既严肃,又温存。
她扬起头,泪水在眼睛里凝结了。
“为——你——去——死。”她一字一字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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