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泛起了恨意,从未有过的强烈恨意。
她恨西门厉羞辱了她。
她恨上天对她这么刻薄,这么残酷。
她恨命运之神居然给她安排了这么一个悲惨凄楚的命运。
她恨——她恨——她心颤抖,人颤抖,那丰满温润的香唇,几乎让她咬出了血,她掩着脸狂奔而去。
口口口
严寒贞带着重重的心事,悲痛地,哀怨地回到了剑庄。
“剑庄”跟外面一样地有未溶的积雪。
可是她却觉得“剑庄”比外面暖和得多。
要是能不出去,她宁愿从今后一步不出“剑庄”。
回到了“剑庄”,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鸟回到了暖巢,回到了母亲的护翼下,她想放声痛哭,可是她哭不出声,也没有眼泪。
而事实上她是不敢出声,只有让眼泪往肚子流。
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了!”
口口口
她轻轻地推开了精舍的两扇门,一阵暖气跟一阵浓浓的药味迎面扑来,暖气固然让人舒服,连这中人欲恶刺鼻的药味,她闻起来也是清香而温馨的。
这间精舍小巧而雅致,座落在“剑庄”后院那一片森森的林木之中,左临水榭,右有假山,相当的清静幽雅。
精舍里的摆设很考究,一桌一几都是名贵的紫檀木制成的,只是那紫檀木的茶几上放的不是精美的茶具,而是散发着药味的药锅,还有用来喝药的一个碗。
西墙根香起全室,北墙下牙床玉钩,床上静静地躺着一个华服客,年纪在卅上下。
虽然他盖厚厚的锦被,只露着上半身半躺半坐地靠在叠得高高的枕头上,可是看得出他有一付颀长的身材。
长得很俊逸,有几分像卓慕秋,只可惜他的脸色太苍白了,几几乎没有一点血色,人也显得很虚弱,远不如“神剑”卓慕秋健壮。卓慕秋虽然也带着几分病态,可要比他好得多。
严寒贞推门的时候,他睁开了一双眼,目光是那么的涣散无神,没有一点光彩,他开口问了一声,话声也是那么的有气无力:“谁呀——”
严寒贞像做了什么亏心事,愧羞,不安低低地应了一声:“是我,慕岚!”
卓慕岚突然有了无限的力气,两眼猛地一睁道:“寒贞!”
仰身便要坐起。
严寒贞急步走到床前去,伸手按住了他,是那么的轻柔:“别动,慕岚,好好躺着——”看了茶几一眼,道:“药吃过了么?”
“吃过了。”卓慕岚道:“我不喜欢他们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晃得我心烦,可是偏偏你又不在——。”
严寒贞道:“我出去了一下,是我吩咐他们伺候你吃药的。”
卓慕岚道:“你上那儿去了,一去这么久,差点没把我急死,盼死。”
严寒贞不敢正视那双无神的目光,尽管它无神,在严寒贞看来却比刀还锐利几分,她低着头道:“我出去随便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两枝早开的梅花,也好折几枝Сhā在花瓶里,给咱们这间屋里点缀点缀。”
“真的!”卓慕岚有了点精神,两眼睁大了些,唇边有了丝笑意,脸上也有一丝儿红意。
“咱们这间屋实在该添点生气了,死气沉沉的,还一天到晚弥漫着药味儿,长住在这间屋里的人,没病也会闷出病来。找到了么?”
严寒贞嫣然一笑,带点羞愧,也带点凄楚道:“你没见我两手空空的么?”
卓慕岚哑然失笑,旋即说道:“说真的,你也应出去走走,一天到晚老在这间屋里伴着我,真能把人闷坏了,要真把你这个没病的人闷出病来,我会心疼死。”
严寒贞更羞更愧了,微微低下了头,道:“别这么说,慕岚,我不该陪你么,我不陪你谁陪你。你的身子一天不见好,我就该一天衣不解带的伺候你。”
卓慕岚道:“我的病一好你就不管我了么?真要那样的话,我宁可病一辈子,一辈子躺在床上。”严寒贞忙道:“别说傻话,我是你的妻子,这辈子是你的人,我会陪你一辈子,伺候你一辈子——”
卓慕岚笑了,道:“我说着玩儿的。你是我的爱妻,又不是丫头下人,我怎么能让你伺候我一辈子——”
伸手抓住了严寒贞的柔荑,深情地道:“来,寒贞!坐下来,坐在这床沿上,让咱们夫妇聊聊。”
他把身子往里挪了挪。
严寒贞温顺地坐了下去,将身子紧紧地靠着卓慕岚的身子。
卓慕岚突然想起了什么,目光一凝,道:“寒贞!你的手怎么这么凉,跟冰似的?”
严寒贞像是躲什么,轻“哦”一声道:“外头冷——”
卓慕岚眉锋微微一皱,道:“你也真是,明知道外头冷,为什么不多穿件衣裳?下回再出去可千万记住多加件衣裳,别冻坏了,别让我心疼。”
严寒贞头垂得很低,轻轻点了点,道:“谢谢你,慕岚,我知道你对我好——”
“瞧你说的?”
卓慕岚又道:“你是我的爱妻,我不对你好对谁好,我不对你好谁又对你好?”
这是一句很平常的话,也充满了深情,但严寒贞却觉得它像针,扎得她心疼。
卓慕岚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寒贞!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觉得很矛盾,我认为该让你常出去走走,但却又怕你离开我,不愿意你出这间屋一步,这也许是我自卑心理的作祟,我怕你会突然离我而去。就拿今天来说吧,你从没有出去这么久过,我真担心你会不回来了——”
眼圈一红,居然泪光闪动,要掉泪。
严寒贞的心一阵揪动,忙道:“慕岚!你怎么有这种想法?说这种话?我是你的妻子,今生今世是你的人,我怎会离你而去——”
卓慕岚摇摇头,道:“你不知道,寒贞,有时候,我觉得你还年轻,我这么久病不愈,一个活死人般,长久这么羁绊着你不是办法,wrshǚ.сōm一天到晚在你眼前的是病人、药锅,连鼻子里闻到的都是药味,生活苦闷死板,一点乐趣都没有,更别说什么幸福了。
我不能耽误你的青春,你这一辈子,你原该是属于慕秋的,我恨不得马上寻求解脱,成全你跟慕秋——”
严寒贞心头颤抖,忍不住叫出了声:“慕岚,别说了,我不许你再说了。你怎么能有这种念头,说这种话——”
卓慕岚摇摇头,道:“寒贞,我知道你对我的一番深情,我知道你不会嫌我,可是我要说的这些话非说完不可,这些话在我心里积压得太久了——”
严寒贞颤声叫道:“慕岚——”
卓慕岚摇摇头,道:“听我说,寒贞,你一定要让我把它说完——”
顿了顿道:“我刚才告诉你,我很矛盾,我真的很矛盾。我有时候会有刚才那种想法,可是有时候我却觉得你应该属于我,因为世上没有一个会比我更爱你,比我更需要你,我要你只属于我一个人,永远伴着我关在这间充满了药味的小屋子里,我活着你也活着,我死了你也得死,甚至你跟个下人说话,我都会嫉妒,要是你有一天离我而去,我,我,我——”
他身子突然起了颤抖,两片干枯苍白的嘴唇翕动着,却没说出话来,泪水夺了眶,泉涌一般出来。
严寒贞心痛如裂,再也忍不住了,悲叫一声:“慕岚我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
转身扑在卓慕岚身上,失声痛哭。
卓慕岚俯身抱住了她,两个人哭作了一团。
严寒贞是个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否则她当初不会作那么大的牺牲;而在作了最大牺牲之后又难以忘情于卓慕秋,她如何受得了这个。
她感动,她也羞愧。
她庆幸自己有这么一个深爱她的丈夫。
她也谴责自己那种心灵上的不贞。
半晌过后,先住声收泪的是卓慕岚,他满面泪渍地托起严寒贞那满是泪渍的娇靥,道:“别哭了,寒贞,都是我惹你难受。”
严寒贞哭着摇头道:“不,慕岚,我不是难受,我是高兴,我是惭愧。你对我一番深情,这是世上每一个女儿家所企求的,而我这个做妻子的却每疏于照顾你——”
卓慕岚道:“别再说了,寒贞!你还要怎么照顾我?过着苦闷枯寂的日子,没有乐趣,更谈不上幸福,端汤送药,嘘寒问暖,衣不解带,世上还有比你更周到,更体贴的妻子么?”
严寒贞还要再说——卓慕岚一只手已按在她那两片香唇之上,道:“不许再说了,寒贞,让我给你擦擦眼泪,咱们谈点别的。”
他温柔而体贴地擦干了严寒贞脸上的泪渍,忽然说道:“对了,慕秋有消息么?找着他了没有?”
严寒贞摇摇头,道:“闵总管已经四下派人去找了,到现在还没有回话——”
卓慕岚摇了摇头,勉强笑笑说道:“我看不用找了,像慕秋这么个人,像他那种身手,要是不愿意回‘剑庄’来恐怕谁也找不到他,就算能找到他也是白费。
他那个倔强脾气你我还不知道么?唉!总而言之一句话,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对不起他。”
卓慕岚语出无心。
但严寒贞却觉得这句话像把刀,毫不留情地一下刺在了她心上,她道:“应该怪我导致你们兄弟不和,是我害了慕秋。当初我要是不到‘剑庄’来,什么事都没有。”
卓慕岚急了,两眼一睁,道:“寒贞!你怎么能这么说?”
严寒贞道:“我说的全是实情实话,要不然你们兄弟俩联剑执掌‘剑庄’门户,谁还敢正眼看‘剑庄’一下?”
她这句话是有所指的。
可是卓慕岚没听懂,他长年卧身病榻,休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连这座小屋也难得跨出一步,自然是不会知道外面的情形。
他摇摇头,悲苦笑道:“我那里配跟慕秋联剑执掌‘剑庄’,像我这么一个比死人多口气的人,又能干什么?慕秋一手剑术深得老人家真传,放眼当今恐怕也挑不出几个对手,只要他肯回来,有他一人足够了,我么,把这老人家遗留下来的基业交给他,咱们再搬出‘剑庄’,找个远离尘世的地方终老斯乡去。那种清静恬淡,寄情山水的日子一直是我所向往的,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实现,有没有机会实现了。”
严寒贞道:“只要你愿意,怎么不能?”
卓慕岚道:“真的能么?”
严寒贞道:“当然能,你我找一片山林,盖两间茅屋,筑一圈竹篱,前面种花,后头种菜,养些鸡鸭,放放牛羊,洗衣裳,做饭,粗的活儿我都会……”
卓慕岚一点头道:“我知道,你人聪明,又天生一双巧手,论女红,没人比得上你,只是那粗活儿该是我这个男人家的。”
严寒贞道:“不行!你得养病,养身子。”
卓慕岚道:“我能老这么病着,老躺在床上,靠妻子养活,让妻子伺候么?”
严寒贞一点头道:“对,说不定那种地方,那种日子有益你的身子,等你的病好了,身子复原了,你干你的,我做我的,虽然布衣蔬菜,倒也清甜可口,闲来时我陪你游游山,玩玩水,吟吟诗,填填辞,喝喝酒,下下棋……”
卓慕岚笑了,笑得相当爽朗,道:“这几样里面,恐怕只有一样酒我可以跟你比个高下…”
严寒贞凝了他一眼,风韵天生,娇态毕露,嗔道:“行了,谁不知道你卓大少满腹经纶好才华……”
卓慕岚咧嘴一笑,道:“说真的,我这块材料,也只有舞舞文,弄弄墨罢了,别的我还能干什么……”
目光忽然一凝,嘴角含着一丝神秘笑意,道:“什么都齐了,只欠一样。”
严寒贞道:“什么?”
卓慕岚凑近她耳边低低说了两句。
严寒贞娇靥上突然泛起两片醉人羞红,叱道:“跟你说正经的,你偏没正经。”
卓慕岚道:“谁说的,此乃人之大伦,世上还有比这更正经的事么?”
一阵激动,他突然拥住了她。
严寒贞一惊大羞道:“不行,你的身……”
余话还没出口,她的嘴就像被什么堵住了。
突然,她挣扎着又说了一声:“门还没闩……”
卓慕岚喘着道:“天都大黑了,这时候谁会到这儿来?”
可不,天早就大黑了,屋里没点灯,不是两个人坐的近,恐怕谁也难看见谁了。
没听见严寒贞再说话。
只听见卓慕岚呓一般地在说些什么……
天黑,风大,在这夜静的时候刮得呼啸作响,鬼哭一般。
这种天不会有月,可是地上还有少部份积雪,有雪的夜晚便不会太黑,更不会黑得看不见东西!”
“东山”西麓那座巨冢前,Сhā了几枝香,放了一束鲜花,风太大,蜡烛没办法点,只有放在那儿意思意思了。
冢前站着个白影,是个人,这个人穿着一身白衣,他站在那座黑忽忽的巨冢前,相当明显,老远就可以看见他,他静静地站在那儿,低着头,似乎在默悼。祭坟扫墓的事不少见,在这时候祭坟扫坟却不多见。
他站在这儿似乎有一段不短的时候,那几枝线香都快点燃一半了。
在这当儿,除了他被风吹得狂飘,还有拍拍作响的衣袂外,一切都是静的,甚至于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几条黑影也是静的。
他没动一动,那几条黑影也没动一动。
过了一会儿,白衣人缓缓抬起了头,目光在那巨冢上停留了一下,然后缓缓移动投射在山下不远处那座黑忽忽一片的大庄院上。
他的目光在那座大庄院上停留了很久。
当他的目光停留在那片大庄院上的时候,他那略嫌苍白的面颊上,不带一点表情,可是他那双眸子却像突然间蒙上了一层薄雾似的,由明亮、清朗而转为黯淡。
当他的目光从山下那座庄院上移转到那座巨冢上,投下最后一瞥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话:“别在这儿,跟我到东麓去。”他迈了步,缓缓地往东行去。
他身后那几条黑影电一般的闪动,由聚而散,一个起落之后又落回了泥地上,原是在他背后的,现在变成两个在他身前,两个在他身后。
他脚下只顿了一顿,但没停,一顿之后他仍往东行去。
前面的两个黑影忽然动了一动,两个人手里各多了一样东西,一样似乎会见风长,原没见有什么东西,一霎眼间多了长长一杆,足有鸡蛋般粗细,竟然是一杆枪。
白衣客像没看见似的,仍在往前走。
忽然,他身后那两个动了,电一般的一闪,直向他后背射到,两人手里黑忽忽的两样东西,看不清楚究竟是什么。
白衣客脚下仍没停,但当那两个人扑近他身后的时候,他背后像长了眼,他抬起了手,从腰间往后一挥,一道光华暴长,“扑”,“扑”两声,身后那两条人影暴退。
落地再看,他两个胸前衣裳破裂,迎风狂飘。
白衣客手里多了一样东西,亮亮的,短短的,跟一泓秋水似的,是把剑,是把短剑。
前面突响起了一声沉喝:“‘神剑’果然名不虚传。”
那手握大枪的一个,把枪往地上一顿,然后单臂前递,那原本一个的枪尖变成了无数个,电一般地飞向白衣客前胸,没有一处大|茓不在笼罩之下。
白衣客抬手出剑,那锋利的剑尖灵蛇一般往那无数个枪尖之中点去。
只听“唷”地一声,枪尖由无数个变成了一个,一下缩了回去,持枪的那个黑影也为之退了一步。
白衣客冷哼一声道:“金如风,这就是你的‘杨家枪’?”
话声充满了轻蔑。
持枪的那个陡然一声厉喝,双手持枪,跨前一步,忽,忽,忽一连递出三枪,枪枪灵蛇般,一枪枪勾魂锁喉,上、中、下三路无不在威力笼罩之中。
白衣客沉腕出剑,一连三剑,头两剑轻松地封住了对方的攻势,第:剑逼偏对方的大枪,人欺进,短剑贴着枪杆前滑,连人带剑直扑了过去。
剑已比枪短了不少,短剑比大枪更短,兵器一寸短便一寸险,可是白衣客虽然使的是短剑,却未见吃亏。
吃亏的却是持枪那人,枪在一定的距离对敌时甚见威力,最忌讳的就是让人逼近,一旦让人逼近,一杆大枪不但成了没用之物反而成了个累赘。
事实上的确如此,如今持枪那人一杆大枪便无法一下掉转枪头收回来。
持枪那人大吃一惊,抽身要退,可是白衣客动作太快,一连{剑,两剑封架,一剑进击,快捷如电,几乎是一气呵成,根本不容稍退,第三剑逼开大枪贴着枪杆前滑,只不过一闪,那一柄短剑便已递进了他的咽喉要害。
眼看他的咽喉就要被那锋利的短剑割断。
就在这时候,短剑剑尖一顿,撤然一泻而下,白衣客跟着一闪退了回去。
持枪那人怔在了那儿,站在那儿一动没动,也不知道是吓呆了还是已经没命了。上身一件衣裳由领子到下摆跟解了扣子似的,全敞开了。整个胸膛露了出来。好好的,连一点皮都没有破。
剑术造诣的深浅就在这儿,难在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开膛破肚,血溅尸横,少一分连个扣子都割不掉。
刹时间,四个人没一个敢再动。
白衣客缓缓垂下了剑,冷冷说道;“我要是加一分力,你四个中就要有三个躺在这‘东山’东麓的雪地上,我看你四个该知足了……”
顿了顿道:“卓慕秋已不是以前的卓慕秋了,我不愿意多造杀孽,我杀单擎天是迫不得已。记住,以后别再找我了,要不然你们‘十三魔’就会一个连一个地从武林中除名。修为不易,能在武林中活几十年更不容易,从现在起,为你们每个人的今后多想想!走吧。”
四个人没一个人说话,默默地转身要走。
“慢着。”卓慕秋突然又开口说道;“让我问问你们,你们怎么知道我会到这‘东山’东麓来?”
沉默了片刻,那使鞭的一个开了口:“自然是有人告诉我们。”
卓慕秋道:“是谁告诉你们的?”
使鞭的那人道:“‘魔刀’西门厉。”
卓慕秋一怔,旋即点了点头道:“原来是他,你们在什么地方碰见他的?”
使鞭的那人道:“从这儿往东走,三里外有一片疏林,有一围竹篱,一间茅屋,就在那儿,那儿就是‘魔刀’西门厉的住处。”
卓慕秋道:“谢谢你了,你四个是有意让我找他去。”
使鞭的那人道:“我四个杀不了你,但‘神剑’对‘魔刀’,你‘神剑’可不一定能占得便宜,讨得好去。”
卓慕秋微微点了点头道,“也许。”
提着那柄短剑,缓缓往东行去,越走越远,越走越远,终于消失在东麓夜色中。
使鞭的那人道:“他去了,没想到他真会去。”
对面两个之中,那左边一个道:“没听西门厉说么,他跟他是冤家对头,只要一个知道另一个在那儿,一定会找上门去。”
使鞭的那个道:“他去了,咱们怎么办?跟去给他收尸去?”
对面两个中那左边一个道:“西门厉说得好,他们两个中总要倒下一个的,那没倒的一个,自会替倒下的一个收尸,用不着咱们Сhā手。”
“不错,自有我替他收尸,用不着你们Сhā手。”
一个阴森冰冷话声起自巨冢之后。
随着这阴森冷冰的话声,那座巨冢之后鬼魅一般地走出一个人来,正是“魔刀”西门厉。
四个人一怔,使鞭的那个忙道:“卓慕秋找你去了。”
西门厉陪笑道:“我知道,我有十成把握,只要你们告诉他那地方,他一定会去。”
使枪的那人道:“那么你怎么到这儿来……”
西门厉摇头说道:“今夜我不想跟他碰头。”
使鞭的那人道:“这么说,你是有意让他扑个空。”
西门摇头说道:“不!他不会扑空。”
使鞭的那人讶然说道:“他不会扑空?”
西门厉道:“是的,他不会扑空,我担保他绝不会扑空。”
四个人面面相觑,可是谁都摸不清是怎么一回事?其实,又何只他四个摸不清楚!口口口灯点起来了,不过灯焰压得很低,很小。
虽然是一灯如豆,但在这么深的夜,这么小的一间屋子里,已经是够亮的了。
是该把灯点起来,这时候灯下看人,益显醉人,那风光是旖旎的,是最动人的。
锦被里,绣花枕上,人儿两个。
卓慕岚满脸是汗,脸色更苍白了,脸向上躺着,眼闭着,不住的喘着。
严寒贞静静地躺在他的臂弯里,乌云蓬松眼儿眯,娇靥上一抹酡红,鲜艳欲滴,是那么娇懒无力。
小屋春暖,灯焰乱跳,除了灯焰在跳动之外,一切都是静的,像暴风雨过后那一阵沉寂般的静。
一堵墙隔开了两个世界,外头是那么冷,里头是那么暖和。
良久,良久,卓慕岚已经平静了些,他先开了口:“寒贞!你伸个手,把抽屉里中的那个药瓶递给我。”
严寒贞没说话,一双美目仍闭着,从锦被里伸出一只粉臂,像凝脂,又像白玉,缓缓地伸出去,摸索着拉开了床头那张小桌子的抽屉,摸出了一个小白玉瓶,又缓缓地缩了回去,把小白玉瓶递给了卓慕岚。
他显得很虚弱,直似连那一个小白玉瓶都拿不动一般。
拔开了瓶塞,卓慕岚倒出两颗赤红的药丸投进了嘴里,慢慢地嚼了嚼咽了下去,然后把那小白玉瓶塞在了枕头下,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慕岚!”严寒贞梦呓般地开了口,话声好低好低,低得几乎只有她自己才听得见;“在你的病没曾好,身子没曾复原之前,我不许你再……”
“不!不行!”卓慕岚摇了头,嘴角含着一丝笑意,话也说得有气无力:“什么我都能够听你的,唯独这件事,我不能听你的。”
严寒贞睁开双眼,两排长长的睫毛眨动了一下,很快地她又把眼闭上了:“咱们都还年轻,来日方长,你不能不顾你的身子……”
卓慕岚道:“不要紧,你不见我吃了药么?”
严寒贞道:“这不是办法,你这是饮鸩止渴。”
卓慕岚道:“我知道根本的办法是赶快把病治好,把身子赶快养好。可是你知道,当一个人真渴的时候,那怕是碗穿肠毒药,他也会迫不及待的一口气喝下去……”
严寒贞虚弱地摇摇头,道:“不行,我不能让你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你是我的丈夫,你是我唯一的亲了,我还要你呢。我刚说过,咱们都还年轻,来日方长,人应不是为床第间的片刻缠绵活着,一时的小不忍说不定会落个遗恨终生。你爱我,你该为我保重。”
卓慕岚道:“我知道,寒贞!可是我有一个很奇怪的想法,人总是人,人毕竟是血肉之躯,你是个健健康康的人,而我却为病魔缠身,长卧病榻。你的日子已经够苦的人,我怕你有一天会忍受不了这种苦日子……”
严寒贞猛然睁开一双美目,道:“慕岚!你这话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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