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娜在服用了心脏病的药后,黎毓盏见她头又隐隐作痛,硬是给她塞进两颗普拿疼,这下子稍稍让她的病情缓了下来。而采漪与亭可一直在旁边战战兢兢地看着黛娜的变化,深怕有个万一,后果可不堪设想。
不管是无心伤害或是蓄意谋杀,黎毓盏一个箭头就指向采漪。她可是目睹她见死不救的目击者,如果黛娜这棵摇钱树被她活活气死,她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找谁要去。
“都是你,黛娜差点被你害死!明明看她躺在沙发上痛苦的呻吟,你还能远远的坐着嚼口香糖不理她?年纪轻轻就狠到这种程度,你怎么做得出来!”黎毓盏见采漪犹如眼中钉,说起话来也毫不修辞。
采漪哪能容人诬陷,她的脾气是一等一的黑白分明,听了黎毓盏一番胡说八道的讲稿,她二话不说就挤到她的面前。“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装出来的!再说,是她先挑衅的,你以为我爱跟这种没气质的低俗鸡说话?那是浪费口水。”
“你是什么身份?人家又是什么身份?说起话来还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反正你见死不救就是你的不对,还硬要强辩,家教都不知道教到哪里去了。”黎毓盏当然要帮金主的女儿说话,她可是个十足的势利鬼。
“你说我就好了,这跟我家人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有错,为什么非要我认罪不可,好好笑!”
“你跟长辈说话是这种态度的啊!还说有家教。”
“我是就事论事,你有道理我就没话说。问题是,不干我的事就别栽贼到我身上,我不是那种唯唯诺诺,只会忍气吞声的小媳妇。要不你等她醒过来后问她,是不是她先找我斗嘴的!”采漪从小到大,调皮是调皮,但是是非黑白可模糊不了她的心智。
“你听听,她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亭可,你哑巴啊!不会说句话吗?”黎毓盏这下才明白,为何黛娜会气成这样。
“姑姑,我相信采漪不是那种人,所以我不认为她有什么需要道歉的地方。”亭可一席简短的话,如一道寒飕飕的冷风,吹进黎毓盏的心里面。
“这句话是你亲口对姑姑说的,好,枉费我白养了你一场!这小狐狸究竟给你下了什么迷|药,让你连几年来我照顾你的辛劳都可以抹煞得一干二净,我的命好苦啊!我说哥哥,你为什么走得这么快,留一个这么不孝的侄子来折腾我……”说没两句,泪水就如大雨后泄洪的石门水库,奔流而出。
“黎姑姑,你擦擦眼泪吧!要不然妆会糊掉的!”采漪好心地抽了一张面纸给她。
她虽对采漪极度反感,仍是将面纸一手夺了过来。“用不着你假好心,我不希罕你的同情。”
“姑姑,我想你也应该要好好休息一下,我和采漪先走了,明天再请你到我们那边去吃饭。”亭可将采漪的手一握,欲转身而去,才一触到房门板,却听见黎毓盏在后头喊着:“你是不是已经跟这女孩子交往了?”
亭可斩钉截铁地回头向姑姑说:“没错,所以关于我的终身大事,你也不用再煞费苦心说服我了,除了她,我谁也不娶!”
采漪被亭可这段真情挚言给深深打动,使她一张清纯的脸搅拌出悸动的喜悦,这是亭可对她真爱的誓词?娶她,作他的太太吗?
握紧的手仍没有松动的迹象,在撂下了一句没有转圈余地的话后,他飒然转身离去。再多待下去,只会衍生出更多的枝节。
拉出采漪之后,亭可一路上并没有多说一言。采漪从头到尾全看得一清二楚,再怎么没大脑也不会在这节骨眼上乱问问题。但是唯有在黎毓盏进厨房找亭可的这段空白档期,她却是压根儿不明白姑侄俩究竟在商谈什么家族机密。否则为什么两人一出来,脸都臭死人了;能让亭可气到眉跳得跟毛虫一样,还挺罕见的。
“姑姑好像不太喜欢我,是不是因为我不会说一些讨人欢喜的话?”坐在后座的采漪只好问了句比较无伤大雅的话。
“没那回事,你不要自己瞎猜。”亭可虽是这么说,但是坐在后座的采漪却能从他的后背中听出一些不寻常的味道。
“亭可哥,你有心事对不对?”采漪不知怎么回事,看到亭可一脸黯颓,也跟着沮丧起来了。
亭可从风语的递送中,听出雾庚傅囊黄低气压。他不忍听到原本晴朗的声音一下子成为霭霭的阴雨冷风,立即补上一句:“我能有什么心事,唯一的一件心事就是回去要烧什么样好吃的菜来孝顺你的胃,还有该给‘嘟嘟”换什么狗食;老吃西莎也应该会吃腻吧!“
才刚把话说完,认为已经可以将话题四两拔千斤带开,没想到,亭可却发现背后有一片温温的濡湿感。“怎么,为什么哭呢?”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还有‘嘟嘟’。”饮泣声拧疼了亭可的心,那哭声恍如从深夜传出一般,更显凄怆。
“因为我喜欢你,也喜欢‘嘟嘟’啊!傻丫头,从不看你哭的。今天好端端的,又没有人欺负你,你哭要有个理由;是不是我昨天煮的菜太咸?唉哟,我事情一多就糊里糊涂起来了,下次改进、下次改进。”亭可的话并没有止住这场哭剧,反而让她哭得更加辉煌了。
“亭可哥,你这一生都不能离开我,你都害人家爱上你了啦!从没人对我这么好,我好感动。”采漪有什么话就说什么话,连“感动”这字眼也挂在嘴边,直接得有点可爱过头了。
“好!我不离开你,别忘了,我是你的男奴,忠心的男奴是要侍侯主人一辈子的,除非你不再吃我做的菜,将我行李丢出来赶我走。”亭可的话又让她破涕为笑,一向不吃甜言蜜语那一套的采漪,对亭可的嘴一下子甜成枫浆一般,还有点害臊得无法接受呢!
直到进了家门,两人便没有再开口谈到刚刚在亭可旧家所发生的一切不愉快。但是,就算他们不提,也是会有人提的。
提的人正是李振岗。
“爸!你股票又涨停板了?瞧你东得嘴都合不拢了。”采漪一进门,嘴痒的糗李振岗两句。
赶在两人前脚踏进家门一步的他,见到亭可与采漪相偕到来,仿佛是多年不见的老友般亲近了起来。他拉着亭可的手来到客厅坐下,神采奕奕中还带点神秘的感觉。李振岗拨了拨性感的国生胡,眉上的抬头纹一抽一送的,颇有喜从天降的愉畅感。
“咱们果园里的水果有农委会的官员要帮我们促销,将要举办一场露天的品桔大会,并帮我们把香吉士拓展海外市场。此举可为我们赚取不少外汇!”难怪李振岗会笑得合不拢嘴了,这件事来得令人欣喜若狂,尤其是苦熬出天的亭可。
“亭可哥,太好了,你果真是宝刀未老,终于苦尽甘来了。”采漪无法克制自己欣喜若狂的鼓噪神经,一把拥住亭可“啵”了一下。
“女孩子家成何体统,一点矜持都没有,看你以后怎么嫁得出去。”李振岗是很保守的,让他瞧见这一幕,他感慨得直摇头。
“亭可哥不嫌弃我就好了,我才不管人家怎么想呢!”她以一种幸福不过的眼眸投向亭可,宛如已屈居于他怀中的小妻子。
“越说越不像话了。亭可,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忘了告诉你,明天晚上我要在镇上的海鲜楼宴请一些农政单位的官员,还有一些地方上的乡绅代表,我想要你陪我一起出席。这些人以后会是你事业上的助力,能跟他们攀到一些关系,对于你未来在进军海外市场的时候会很有帮助。”李振岗为亭可铺的这一条路,无疑是已认定他为李家的乘龙快婿。
“那我也要跟,我最近买了一件很漂亮的春装,到时一定可以让你乱有面子的。”采漪笑漾了嘴,她也想让所有的人看出她和亭可成双成对的那种幸福样。
“人家男人家谈事情,你们女孩子跟个什么劲?好好在家研究怎样才能让水果长得好才是重点。你要有亭可一半用功,也不用暂时休学在家里了。”李振岗把采漪的话堵了回去。他是很放心将采漪交给亭可,就怕亭可以后没有贤内助,反而对亭可感到抱歉。
“可是老板谈生意,都会带老板娘出去,何况我也长得不错,应该上得了台面?俗话说的好,秀色可餐的道理不就在这边吗?”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这是亭可相当重要的一次餐叙,你要真为了亭可好,就给我安安分分待在家里,别老爱跟东跟西。”李振岗有些动了怒气,这丫头怎如此不听话!这可是攸关他们果园的命脉,大意不得。
亭可见局面一僵,立即打圆场说:“我说这位迷人又善解人意的小姑娘,那种场合又是烟又是酒的,对你来说是不合适的,你乖,在家陪陪‘嘟嘟’不是很好吗?你最近也好久没有陪它了,老将它关在后院,它不是太可怜了吗?”亭可的轻声细语听来就比他老爹的还要入耳,采漪想想,其实他说的也有道理,那种都是老男人的地方,去了也是糟蹋她的美貌;看着一群群秃头啤酒肚的倒胃货,还不如不要看得好。
“好嘛!听你的就是了嘛!不过你要答应我,这星期天要陪我去赏春天的樱花喔!”采漪虽有些遗憾,但为了亭可的前途着想,她只好打消做跟屁虫的念头。
“会的,我一定带你去看樱花,还会做最好吃的樱花糕让你吃,这样可以了吧!”亭可表现出一副疼惜的模样,采漪才没有再坚持下去。
“那我就煮我拿手的酥油奶茶一起带去赏樱花,我们一起坐在落英缤纷的树下赏樱品茶,你说好不好?”
“好,你怎么说都好,全依你。”亭可看得出,采漪已不像以往那样刁蛮不懂事。越来越温柔、听话,叫他不爱她也难了。
隔日傍晚。
李振岗和亭可准备前往镇上应酬,采漪及朱长洛送他们到大门口;采漪抱着“嘟嘟”向两人挥挥手,见黑色的凯迪拉克越行越远,不知怎的,她突然好想亭可。想想这些日子,他朝夕陪伴在她身边,跟她度过多少晨曦黄昏,天天带给她无穷的快乐。可是怎么他才去就应个酬,也不过是几个钟头的时间,她就变得如此难熬,有些憾恨夕阳为何落得这么慢了。
她的确是爱上他了,无庸置疑的,只有恋爱的人才会出现这种心不在焉、神智恍惚的怪象。她抱着“嘟嘟”,遥望天边一际涯光,心中喃喃自语着……
亭可哥,你要快点回来,采漪好想你喔!
杯觥交错,笙歌燕影,这镇上唯一一家的海鲜餐厅,竟也有台北高级饭店的水准,可见这番消费也不赀。
韩叔将车子停妥后,李振岗和亭可陆续下了车。在山上待习惯了的亭可,一见到这五彩霓虹、灯火通明的人工建筑,还是有些适应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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